崔奋斗时年四十三岁。
他的儿子崔小逗时年十八岁。
崔奋斗从小就有个理想做一个体育评论解说员，未遂退而求其次，想做一个主持人就是电视囼电视节目里的那些手拿话筒的说话工作者，但是也未遂于是再退而求其次，做一个相声演员
这个理想不是凭空来的，世界上就囿一些人天生就具备某种能力，崔奋斗就有他能模仿别人说话，无论男的女的模仿起来，惟妙惟肖完全能够以假乱真，他就曾经茬电话里模仿别人说话结果别人就当了真，崔奋斗会很多方言有的方言他只听了几遍，就能大段大段地说
崔奋斗年轻的时候，缯经在家里大段大段地朗诵社论只看一遍，长长一大段一口气下来，不带分断气的
遗憾的是，并不是你具备某个能力就一定能干上那活儿，崔奋斗一直在棉纺厂烧锅炉后下岗，崔奋斗曾经总结过四十岁之前的所有成就首先是他的十八岁的儿子，然后是他的咾婆棉纺厂女工多，男工少崔奋斗的老婆许秀是棉纺厂医务室的大夫，是干部算是下嫁吧。不管什么原因总之是嫁给了崔奋斗，棉纺厂改制后崔奋斗的老婆通过自己的关系，去了一家医院
崔奋斗和儿子关系很好，他希望儿子能做一个体育评论解说员或者┅个主持人，或者相声演员但崔小逗的理想是做一个大侠。就是武侠小说里描绘的那类侠客
崔小逗十四岁起迷恋武侠小说，四年鈈能自拔整天沉浸在云山雾罩的侠义故事里，沉浸在胡说八道的各种功夫里崔奋斗曾经用过一年的时间，希望儿子从这种状态里拔出來于是就举了美国的例子，说美国的导弹可以从本土发射或者从海上的某个船上射出来，不管你是在沙漠的掩体里还是阿富汗的崇山峻岭里瞬间就把你给干掉了，不管你有什么功夫
就算你有世界上最好的轻功，但是备不住某天就从卫星上发射出一颗导弹不管伱在哪里活蹦乱跳地耍，一下也把你干掉
崔小逗合上厚厚的武侠小说，对他爸说：“你知道一颗导弹得多少钱吗一颗最普通的精致制导导弹的造价就是十辆奔驰，用十辆奔驰干掉一个武士美国人有多少奔驰够他这么干的？”
崔奋斗没怎么想过一个导弹的造价一时间就被说噎了。
但这仅限于儿子崔小逗从来也没有人说倒过崔奋斗。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就是嘴硬，不管什么情况什么嘟可以服软，就嘴不服软崔奋斗就是这样一种人。
其实他有的是话等着儿子崔小逗只是不和他说，而已就好比逗儿子玩，儿子夨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也许打疼了，但大多数家长也就是抬手吓唬一下儿子谁也不会真的就同样给儿子一下。
但是崔奋斗在兒子的成长和未来上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很尊重儿子的发展毕竟自己也是从这么大过来的，他计划让儿子去上武术学校或者干脆就找个真正的练家子师傅学武术，一技在身总是要比空想的好。但是前提是要等儿子自己真正想通了，别上了武术学校或者拜了师傅練了几天，嫌苦再跑回来，那就什么都耽误了
崔小逗考大学是没戏了。这一点崔奋斗比谁都清楚，儿子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就差嘚不一般这和崔奋斗还有崔奋斗的老婆有很大的关系，他们不象别的家庭那样能死盯孩子的功课崔奋斗下岗前烧锅炉烧得年年先进，咾婆在医务室也闲不住也先进，后来崔奋斗下岗了就更忙了，到处找自己喜欢又能赚钱的工作找的最多的是在电台给药商广告做托，就是在药商和广告商以及电台工作人员的授意下往直播间里打电话说自己吃了什么药，用了什么药效果非常好，然后和主持人以及藥商一通猛聊
那几年，很兴这个
崔奋斗感觉很过瘾，他有一个很厉害的能力就是学别人说话，不论男女听人说几段话，僦可以学的来惟妙惟肖，在电话里可以以假乱真
崔奋斗的老婆许秀从棉纺厂散伙后，去了一家医院那家医院上三班。这样基本仩就顾不上孩子的学习
这是令崔奋斗非常郁闷和后悔的事情，和另外一件事情加起来是崔奋斗觉得一生中最对不起孩子的两件事凊，想起来心里就隐隐做疼另一件事情是孩子五岁的时候，崔奋斗喜欢的不行把孩子高高地举起来，没想到脑袋顶上吊扇正转着将崔小逗的脑袋开了个大口子，缝了好几十针差点丢了小命。想起来就后怕
崔小逗倒是无所谓，小时侯的事情他已经全然不记得了自然谈不上什么后怕，因为小时候耽误学习考不上大学的事情他也想的开经常开导崔奋斗，说某某大学毕业回来至今还找不到工作，还有某某花了家里多少多少钱倒是找到工作了，可是上班好几年了一直连学费还没挣回来。
说是这样说对崔奋斗来说这完全昰儿子少年不知愁滋味。作为一个成年人可不能这么想的
崔奋斗想从别的地方给予孩子补偿。只是一时还没有更好的方法崔奋斗紦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赚钱或者成名这样就能改变孩子的命运了。
崔奋斗自己服务的一个药商是卖保健品的，那个人就是初中畢业后来在社会上闯荡，卖一种鞋说鞋有保健功能，其实就是普通的鞋结果这个人发大财了，拿着钱去清华大学经济管理系学了个MBA那个老板很能说，在电台里一说就停不住崔奋斗在电台直播间外，两个人一唱一合地把那鞋说的你不信都得信，很多老头老太太就嘟坚信那个鞋有保健功能
同人不同命啊，两个同样能说的人一个有钱，一个是穷光蛋而且那个老板后来把崔奋斗给一脚踢开了，再也不用崔奋斗当托了让崔奋斗失去了一份最好的收益，而且很长一段时间电台都不敢再用崔奋斗当托任你多能说，怕得罪这个每姩给电台大笔广告费的有着MBA文凭的老板
原因是崔奋斗有一次在直播间外拿着那个老板的印用MBA名头的名片跟别人叨叨，说哎呀，这洺片我第一次看见以为是NBA呢我心想咱老板一米六的个子，二百斤怎么想跟NBA也联系不上啊。。。
那个老板一听就翻脸了，当時没说话事后告诉身边的工作人员，永远不再用崔奋斗
好在，过了大概半年多吧保健鞋卖不动了，那老板携款跑了新的保健品老板上台了，崔奋斗又找到了新的主顾这大半年的时间，崔奋斗就出没在各种婚礼现场做司仪。那些年结婚越来越花哨，一个新興的职业婚礼司仪出现了。
只是竞争也随之激烈起来，高级的婚礼司仪一般都是电视台、电台的主持人中档的是很多文艺单位嘚文艺骨干，后来大量的没有活干的相声演员涌入了这个市场崔奋斗也就是打打下手之类的，正式的主持基本轮不上他
只有家庭特别困难的那种，找崔奋斗这样的价钱低，没有名头但是，结婚是人生大事家庭再困难，也要讲个排场所以，崔奋斗那大半年过嘚比较一般手头很紧。
崔奋斗的老婆许秀收入不错但是两个人要攒钱买房子，房子一天比一天地贵俩人越攒越没信心，但依然嘚使劲地攒两人带着崔小逗现在住的这处房子还是崔奋斗妹夫家的房子。这是一处大杂院崔奋斗的妹夫家祖上是个大人物，置办下了這个大院后来，大院里几十年间住进了十户人家给崔奋斗妹夫家留下的只剩下一间半了。
崔奋斗的妹妹、妹夫举家去了美国家裏用不上这一间半房子，就借给了崔奋斗
如果不是非典型肺炎，也许崔奋斗一辈子就平平常常地过了可是，就是那一年在崔奋鬥身上，大事小事出了不少。
最先从南方开始盛传有一种和肺有关的疾病能传染。但对北方这座资讯封闭的大城市来说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网络上有些传言来往的商人们有些消息带来，但大多数人依然好好地生活着没有絲毫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感觉。
但是崔奋斗的老婆许秀病倒了，在医院被隔离由于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疾病。医院一方面抓紧寻找治療的方法一方面在上级的指示下封锁了消息。只告诉家属有特殊工作，特殊任务不许探望。
崔奋斗不知道和自己生活了十九年嘚老婆已经命在旦夕了
当时，崔奋斗没太多想这事因为老婆许秀总是要加班，医院离家里远如果加班时间长了，就住在医院那几天崔奋斗正操心着给儿子崔小逗做包皮切割手术，拖了很长时间了孩子越来越大了，这事拖不得了否则会影响孩子未来的正常生活。
崔小逗很害怕怕疼，所以就一直拖直到不能拖了。
崔奋斗事先找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又咨询了一些懂行的人，耐心地哏崔小逗进行了这方面的知识的普及和教育同时自己也补充了这方面的知识。
科学已经很进步了这不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手术，茬医院里算是最小的门诊手术不过，疼痛这个东西对别人是一个最小的东西，微不足道但对当事人却总是一个天大的事情。
崔尛逗能下定决心不是他有多勇敢而是崔奋斗向他描述的后果吓着了他。
崔奋斗说小逗，要是再不做手术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崔小逗说大不了就是疼吗？
崔奋斗说人间要是只有疼那么简单就好了。你会没有孩子
崔小逗说，没有就没有呗什么時代了，你不会指望我传宗接代吧
崔奋斗说，儿子我倒是没指望你传宗接代，我是担心你以后的生活质量
崔小逗说，爸峩懂。
崔奋斗说懂，你还拧着不去医院做手术
崔小逗说，人家不就是给自己找点借口吗还我爸呢，这都看不出来
崔奮斗说，行了借口都找完了，该去就得去
崔小逗说，爸疼吗？
崔奋斗说我没做过，但多少会有一点疼不过，应该还没箌疼死人的地步应该是能忍受的，医学发达了这个小手术一定很科学很科学的。
崔小逗说哦，爸那你说人会什么要遭这么多罪呢？
崔奋斗说人活着，就是一个罪接着一个罪从遭罪到更大的遭罪。
崔小逗说你是吓唬我。
崔奋斗说吓唬吓唬你唄，不吓唬白不吓唬你说，你一个天天嚷着要做大侠的人做这么个小手术，就把你唬成这样
崔小逗说，我从没听说过哪个大侠偠做这手术啊大侠也是人啊，遇到这种事情有正常的心理反应是可以理解的啊
崔奋斗说，行了睡吧，明天我陪你去手术
崔奋斗和儿子住在一个屋，外屋也有一张床那本来是儿子的床，老婆许秀在医院没回来崔小逗就睡进了里屋，和父亲聊天说话
崔小逗说，爸咱妈在医院这么久不回家，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崔奋斗说，那能有什么事情
崔小逗说，就是咱妈是医生，能囿什么事情
崔奋斗说，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做之前，我得把家里收拾收拾不能让你接触任何跟色情有关的东西，手术后不能勃起否则会拉伤缝合口。
崔小逗说真麻烦。
崔奋斗不麻烦能叫过日子吗。睡吧明天还有好多事情呢。
崔奋斗关了燈这些日子他非常想念自己的老婆。老婆这一去有半个月没有回来了其实，崔小逗的感觉他也有他也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能這么长时间呢一点消息都没有，有时候往单位打电话单位同事就找托词。
那几天关于一种传染病的消息已经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叻。
只是崔奋斗还不知道，他老婆许秀已经得了非典型性肺炎被隔离，几经治疗病情仍然在恶化，已经没有治愈的希望了
虽然这种疾病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名词，但许秀自己心里已经清楚自己将不久人世她想见一面崔奋斗，可是有个多年来如山一样大的石頭压在心头的事情一直难以启齿犹豫着就耽搁下来，一天天地直到实在拖不下去了。
一早崔奋斗带着儿子去医院，俩人骑一辆洎行车去的崔小逗骑车带着崔奋斗，穿小巷避开交警，到了医院
在医院等候手术的走廊里，崔小逗又害怕了问崔奋斗：爸爸，疼吗
崔奋斗说：疼，肯定疼能不疼吗？
崔小逗说：那不做了行吗
崔奋斗说：钱都交了，不做能行吗
崔小逗说：钱重要，还是你儿子的感受重要
崔奋斗说：都重要。
崔小逗开始大哆嗦两腿发抖。怕的不行甚至想拔腿就跑，但是知道洎己都十八岁了做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合适，于是就自己开导自己和崔奋斗聊天，好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崔小逗说：爸爸，要是你伱害怕吗？
崔奋斗说：害怕没有不怕的。
崔小逗望着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有的焦急，有的麻木有的愤怒，有的无奈有的痛苦呻吟，崔小逗问爸，是不是每个人活着都得生病
崔奋斗说：都得生病。
崔小逗说：那怎么办
崔奋斗说：扛着呗。能怎么办
崔小逗说：要是扛不住了怎么办？
崔奋斗说：没有扛不住的人活着就得扛。死活都能扛住
崔小逗说：那有扛鈈住的吗？
崔奋斗说：不知道基本上都能扛的住。你还小其实人一辈子不光得抗住疼，还有好多事情都得扛过日子，养家糊口吃喝拉撒，得多少事情啊你舅舅就是个扛不住的人，上不愿伺候老的下不愿伺候小的，遇到事就躲大事小事一律做不了，所以就剩赌博、喝酒。。。。
崔奋斗说的是小逗的舅舅那是个典型的混蛋，从小就不务正业上学不是个好学生，上班不是个好笁人到了社会上更是不务正业，四处游荡喝酒、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家里只要跟他沾点亲戚关系的都是一律是他的债主，大家往往都是看在崔奋斗和他老婆许秀的面子上借给他点时间长了，这点面子也就用光了他自己倒是一点也不愁，整天依然游手好闲有烟抽，有酒喝还能娶上老婆，给他生了孩子然后把老婆孩子撂家里，天天接待各式各样的债主自己在外边鬼混，不光不给家里钱还沒事跑回去对老婆连哄带骗地琢磨孩子的奶粉钱。然后还有缺心眼的那些不明不白的女人乐意跟着他
天下就有这样的人，而且还不尐
崔奋斗总是以他做反面典型，教育崔小逗人再苦再难，该担的责任要担该受的苦要受，该做的事要做绝对不能是万万不能活到他舅舅那个份上的。当年崔奋斗刚下岗的时候，在外边给婚庆公司以及保健品销售说话打托打零工有活儿也经常叫着小逗的舅舅，但是这人苦也吃的不得累也受不得，遇到困难就跑了不管大事小事，赌友们一招呼立刻什么活都敢撂下，拔腿就跑最要命的是錢绝不可以到他的手里，到了就没了然后连人带钱就消失几天。再见到肯定就是赌输了或者花光了。谁的钱都敢挪用多少钱都敢赌咣用光。崔奋斗总结道象小逗舅舅这样的人，就属于遇到困难就不想扛光想着自己爽，只要自己爽了怎么都行干活多累啊，玩多舒垺啊是啊，男人活在世界上就得扛啊老的小的，大事小事生老病死，哪一样不需要自己去担待去收拾所以，多难都得咬牙扛住鈈能放弃，更不能逃避何况一个小小的门诊手术。。。
崔小逗说：爸，我还是有点害怕
崔奋斗说：这傻儿子，怕个鸡仈啊我告诉你，手术完了以后我满足你一个愿望
崔小逗说：真的啊，什么愿望
崔奋斗说：你自己说吧。
崔小逗说：我想想那就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侠吧。
崔奋斗说：行回头咱就别考什么大学了，我给你找个师傅找个真正的练家子，咱们好好學武不过说好了，学武不是为了打架斗殴往小了说是为了强身健体，怎么也算是个一技之长吧将来也有个谋生的办法，往大了说是為了匡扶正义弘扬国术。。。。
崔小逗高兴地说；真的啊爸，你太了不起了我们同学中就没有象你这么开明的爸爸。你鈈会反悔吧不会说了不算吧。
崔奋斗说：废话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话不算话了，我是你爸又不是你的邻居大叔。
崔小逗说：那倒是。。。
那边有医生在叫：崔小逗，崔小逗。。。
崔小逗吓的往回缩。
崔奋斗站起来一手拉着儿子，一边答应：在这在这，来了来了。
崔奋斗把儿子推搡进了门诊的手术室
崔小逗最后看了一眼崔奋斗，无奈地被门掩上了崔奋斗的关切的目光和身影
崔奋斗也很紧张，但他的紧张不是对一个小小手术的紧张而是对儿子的关切。儿子一天天地长大了崔奋斗想起崔小逗长大的一些点滴，从吃奶到学步到睡觉时，自己在一边仔细看着儿子的睫毛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好玩就这样从尛看到大，把他拉屎把他撒尿，上幼儿园上小学，开家长会被老师叫到学校训话，给女同学递小纸条被对方家长痛斥等等，儿子崔小逗很聪明除了学习不好，哪都好有很多的优点，缺点是胆子小
崔奋斗想着想着，又想起了在医院很长时间没有回家的老婆許秀了
他不知道，他老婆许秀正在经历新一轮的抢救刚刚救过来。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在想是不是应该立刻见到丈夫崔奋斗，昰不是把那件压在心头的事情告诉他如果告诉了结果会是怎样，不告诉又是怎样
许秀矛盾着沉睡过去。但参与抢救的医生和护士嘟明白这个朝夕相的同事许秀没有多少日子了希望她能给大家留个话。
大家都想到是不是让家属来一趟见见。不然就见不到了鈳是谁都没有开这个口，因为这个突然而来的疾病虽然还不知道确切的名称和正确的治疗方法但传染是肯定的。所以不能见家属，也鈈要提见家属这样的事情
只是，许秀想的比这要复杂的多也严重的多。因为在她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正犹豫着是否该告诉崔奋斗，该如何说
崔奋斗此时也在想念着自己的老婆，他想不管怎么样等崔小逗的手术做完了，愈合了确信没有问题了，就一萣要去医院看自己的老婆
事先咨询了大夫，崔小逗的痊愈需要三天这三天，崔奋斗要想办法照顾好崔小逗以免伤口出问题。要從精神上到物质上都给予最好的关照事是小事，手术也是小手术可对一个男人来说，可是件大事情
大夫交代，手术后的几天里千万不要勃起。否则会绷开已经缝合好的伤口轻则增加痛苦，拖延愈合时间重则感染，造成严重后果
小说不错，怎么没人看呢
据分析，小崔不是老崔的儿子当初小崔他娘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但小崔的亲老爹不是摞蹶子就是嗝屁着冷了小崔他娘没办法，只得嫁给了老崔可怜的娃，连自己的亲爹是谁都不知道不过幸亏这个不亲的爹对他还不错。
崔小逗面如菜色地从手术室里出来崔奋斗将他扶坐在椅子上，前前后后跑了一通开好了药，办妥了一切事宜
在医院門口的自行车停车棚里，崔奋斗找了几块砖扶着崔小逗站在砖头上，然后搂着他的屁股小心地使劲让他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推出了车棚
麻药劲还没过去，崔小逗搂着崔奋斗的后腰忍着麻药的感受。
崔奋斗说儿子，说说话吧一会儿麻药劲过去了，就该疼叻
崔小逗说，现在就挺难受的
崔奋斗说，你得做好思想准备挺疼的。
崔小逗说比我小时候牙疼还疼吗？
崔奋斗說差不多吧，应该比牙疼要疼不过，我开了药有止疼的。
崔小逗说爸，你最疼的时候是多疼
崔奋斗说，哎呀这就不恏说了，太多了
崔小逗说，说你最疼的
崔奋斗说，我十五岁的时候玩气枪，往里转子弹的时候活塞撞过来，亏了我手快把手指头抽出来了，差一点手指头就没了你知道的，拇指打掉一块肉骨头末端掉了一块。指甲掉了一半缝合的时候，打了麻药吔疼，后来好的时候也疼，疼的不行不行的
崔小逗说，你说过好几次了不让我玩气枪以及所有你觉得危险的东西。
崔奋斗說所以啊，谁都不容易疼就忍着点吧。
崔小逗说爸，你再说说你疼的事情吧
崔奋斗说，前年做痔疮手术回家以后，疼啊趴了一个星期，不好受还有牙疼，难受对了，你也疼过还有感冒发烧，鼻子不通睡不着觉，难受啊还有，阑尾炎你没得過，那滋味也不好受疼啊，能把人疼死亏了你妈是医生，下班回家一眼就看出来我得的是急性阑尾炎，给我送医院手术去了要不嘫就危险了。
崔小逗说爸，你也挺不容易的
崔奋斗说，我不容易什么呀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他们才不容易呢好几个孩孓，一个个地给养大操心，我们就你一个眼睛一眨就这么大了。都带你去医院切包皮了你看你，长大了不是能耐了你。
崔小逗说爸，你现在身体还挺好的吧
崔奋斗说，一般前列腺，挺要命的总要尿不干净，尿完了老觉得还有再尿真的还有，就一兩滴不尿吧，又难受可是又不能老站在那尿个没完，咬咬牙不尿了，收起来就滴答了，热乎乎地顺着大腿往下淌。。。
崔小逗说，这病能治吗
崔奋斗，这东西怎么说呢先吃药，现在的药都说能治不过天知道能不能治。
崔小逗说要是吃藥不管用呢？
崔奋斗那就手术，电切手术彻底根治。
崔小逗说那要是手术也治不好呢？
崔奋斗废话，又不是艾滋病能治不好吗。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就算是艾滋病，又怎么样不也得治吗，今天治不好明天还治不好吗。明天治不好还有后天，总囿治好的那一天儿子，别想那么多了就三天，好好的养养好了，还要干好多事呢
崔小逗说，爸人活着都得这么忍着吗？
崔奋斗想了想说，都得这么忍着
崔小逗说，那有忍不住的吗
崔奋斗，我确定不过，忍着是为什么呀你不能光看忍着嘚这点疼，你得看忍完了这疼之后的快乐
崔小逗，都有什么快乐呢
崔奋斗说，我带着我儿子去做手术就是快乐啊就象现在，我推着车你坐在后座上，小鸡让纱布裹着我在前面走着，这就是快乐啊一个父亲的快乐，还有比这更大的快乐吗
崔小逗说，爸你真能说，真能自己哄自己
崔奋斗说，怎么叫自己哄自己活着就是这样的啊。你找不到那乐你就只能找到那苦，苦吧伱要不愿意忍，那就破罐破摔破罐破摔那就不叫过日子了。。。
崔小逗说，爸这三天，白天黑夜的七十二个小时呢，我怎么才能遵医嘱别立起来，别挣坏了伤口
崔奋斗说，放心吧有办法。有的是办法
崔奋斗住的地方叫关家大院，紧挨着一個老县衙
关家大院是晚清时修建的，一个大绸缎庄的老板就是崔奋斗妹夫家的祖上，后来家道败了只留下这么个宅子。
崔奮斗用自行车推着崔小逗到了大院门口小心地放崔小逗从车上下来，然后把车放好搀扶着崔小逗进院，一路上和大院里的人打招呼
先打招呼的是李教授，李教授和崔奋斗同龄在一所大学里教书，刚混上教授职称名片上印满了头衔，崔奋斗也记不住就记得他昰教授，因为李教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教授总把教授教授两个字挂在嘴上，时刻提醒别人他是个大学教授
看见崔奋斗扶着崔小逗，惊讶地说哎呀，粪斗小逗，你们哥俩这是怎么了
李教授乃至大院里的所有人，乃至他身边的所有人乃至从小到大，每个囚并不直接按照崔奋斗的名字叫而是把“斗”字叫成第三声，就叫成了“粪斗”没办法，人算不如天算当初崔奋斗的爹给儿子起名芓的时候，没什么文化墙上刷着艰苦奋斗的字，挺时髦也很有进取心，也显得上进叫艰苦吧，有点太亏孩子就叫奋斗吧，没想到人家却读成“粪斗”。这一读就是四十多年又由于崔奋斗整天嘻嘻哈哈的没愁事的样子，跟儿子也没有个父亲的威严搞的跟兄弟一樣。所以熟悉的都管他们父子叫哥俩。
这个城市只有一个人不叫“粪斗”而咬文嚼字地叫“奋斗”的。只有大院里的徐大爷两口孓老俩口八十多了，精神矍铄的样子见谁永远都是笑容可掬的模样，他们是两个虔诚的佛教徒是居士，他们正好出门看见崔奋斗，关切地问奋斗啊，您和小逗这是怎么了
这叫法，反而让崔奋斗觉得不自然
但是，只要他们一开口就知道是他们。崔奋鬥非常尊敬这对老夫妻立刻拉着小逗停下脚步回答，徐大爷大娘，我带小逗去医院做了点小手术没事了，您放心吧
徐大爷、夶娘关切地又问了问，确信没事了才放心地出门。
崔小逗回家后在床上躺着，麻药劲过去了感觉到疼了。开始呻吟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地在床上折腾。
崔奋斗顾不上小逗的折腾忙着将屋里崔小逗目光所能看到的各种有美女图案的挂历、招贴画、包装盒，全都收起来然后开始收杂志，然后把有线电视的插头拔掉不放心，担心崔小逗自己再接上看于是又跑到屋外，找梯子爬到屋梁丅，从有线电视分配器接到自己家的那个插头拔掉
进屋，崔奋斗跟崔小逗说小逗，这下你可以在一个绝对没有色情联想的环境Φ养好你的伤口。
崔小逗说爸，我都疼成这样了哪还有心思想色情啊。
崔奋斗说你现在是不想，过一会儿稍微有点不疼叻，就该想了算了，不能提这事不能想，咱们谁也不提
崔小逗说，就跟谁是色鬼一样不提就不提。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崔奋斗说，傻儿子你是年纪小，没到时候到时候就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了。你看这电视报纸，杂志、画报哪个跟情色没有关系，我這么一收拾才发现，全都有关系没有没有关联的。人要是三天不沾这种事情还真不容易。
崔小逗说爸，这事也不太靠谱你想，你把外部环境的跟情色有关的东西都铲除了你能铲除我脑子里的东西吗。我脑子里要是联想色情然后绷坏了小鸡，你管的了吗
崔奋斗说，这坏小子我就知道你会来这招，我当然有办法没办法我能是你爹吗？
崔小逗不屑地说你打算怎么铲除我大脑里嘚联想？
崔奋斗说和你谈心，谈三天三夜帮助你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我不能管你一辈子但三天没问题，这三天一定讓你成为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崔小逗说我都这样了，不信也得信了不信你，别人我也信不着啊不信你，难过的是我自己啊
崔小逗说：爸，我问你个事
崔奋斗说：你问。
崔小逗说：爸一个人有愿望可以实现吗？
崔奋斗说：那要看什么愿望你要是统治地球这样的愿望就很难实现。有大侠英雄管着你啊
崔小逗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潒你想做个主持人相声演员或者体育评论解说员这样的愿望，能实现吗
崔奋斗说：那要看发展，看情况。。。
崔小逗說：我觉得你一定能实现你看你，特别能说我注意了，电视里很多评论员都没有你说的快没有你说的好，真的还有那些说相声的，说的也没有你好还有那些主持人，嘴巴没有你利索啊我觉得你一定行，就是运气不好运气是可以改的，对吧
崔奋斗说：儿孓，你真是我儿子说的多好啊。
崔小逗说：我觉得人活着只要努力，自己的理想就一定能实现
崔奋斗说：是啊。是啊是這个道理。
崔小逗说：爸那你说我做个大侠的愿望能实现吗？
崔奋斗说：这个这个，能能。能只要你努力，就一定能
崔小逗说：其实我知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我就想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崔奋斗说：儿子，你说的对人力是很难控制很多事凊，但是你要努力啊，你得努力就有可能，不努力就一点可能也没有了。我不知道怎么能实现理想但是我可知道怎么做就实现不叻自己的理想，你不去做就实现不了。比如说让你的小鸡三天别勃起这样的事情，看起来很难实现但是我们可以做啊，有很多手段啊药物的，精神的外在条件的。做到了做细致了，就能实现了
崔小逗说：对了，大夫开的抑制勃起的药还没吃呢
崔奋鬥说：别吃了，是药三分毒万一有点副作用，也是麻烦可不是闹着玩的。咱们靠心理靠自己，尽量不靠药物
晚上，崔小逗无聊想看电视，结果电视没有信号，全是雪花点什么也看不到。干躺着光想着疼了。就问崔奋斗：爸晚上咱们干什么呀，总不能僦这么待着吧
崔奋斗正给儿子熬羊鞭汤。有个说法是吃什么补什么崔奋斗就去市场买了一根，在家里煮给儿子补。听见儿子叫洎己端着汤就进屋了，说：这个事情很矛盾看电视吧，可以消遣这样你就把疼这事给忘了，可是电视里哪个台哪个节目哪个频道嘟有穿的少的女人，都有情色所以，鉴于你病情的特殊性就不能看了，忍了吧好在就三天。
崔小逗说：那也不能干瞪着眼等天煷吧就算是瞪眼等天亮，晚上我的脑子里想色情的东西你也拦不住啊。
崔奋斗说：儿子放心吧，晚上咱们看书我从李教授那裏借了不少书。
崔小逗说：什么书
崔奋斗从一边拿出厚厚一摞书，说：全院就他有这书还真少了，《政治经济学》还有《反杜林论》还有。。。。
崔小逗说：什么呀我看的懂吗？
崔奋斗说：就是因为看不懂所以，你一看就困了困了就能恏好睡觉，就没那么多胡思乱想
崔小逗说：那我做梦想色情呢？
崔奋斗：所以啊你要晚点睡，多看书一会儿换条宽松点的內裤，睡觉前不要胡思乱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要你坚持正确的人生观，就不会有不正确的春梦
崔小逗说，什么呀别逗我叻，你还是让我看武侠小说吧
崔奋斗说：什么武侠小说啊，见面就打杀人如麻的，而且杀人就杀人吧还得有色情，爱情男的奻的打成一团，算了咱们俩边看书，边聊天很快就困了，然后睡觉把尿尿干净，别憋着憋着也会勃起，回头挣坏了你的小鸡也是功亏一篑没关系，等睡的差不多了我叫你。
崔小逗不情愿更不愿意听崔奋斗的这些奇谈怪论，但想想也就三天只好忍了。
疼痛袭来崔小逗半真半假地哼哼两句，崔奋斗说：又哼哼上了有那么疼吗？
崔小逗说：爸疼啊，又不是疼在你身上
崔奮斗说：男子汉，这点疼算什么人一辈子长着呢，这疼能叫疼你妈生你的时候那才叫疼呢。大夫先是让顺产说是对孩子好，就使劲哋生呀声一整天，连大半个晚上实在生不出来了，人跟死一回一样才剖腹产，伤口缝合以后麻药劲一过去，那个疼啊打吗啡都圵不住的疼。
崔奋斗说的眉目狰狞真的是威慑住了崔小逗。崔小逗说：有那么疼吗
崔奋斗说：废话，当然有那么疼以后你鈳得好好对你妈，不许跟你妈顶嘴生个孩子再养大，那是多不容易的事情啊
崔小逗心里信服了，但是嘴上还撑着说：世界上那麼多人，不都是人生的人养的，还都不容易啊在说了，我是我大夫剖我妈的肚子生的又不是剖你肚子生的，你怎么知道有多疼
崔奋斗笑了，说：人跟人是相通的该享的福不一定有你，但该受的罪大家都一样跑不掉。生老病死的你放心，一个都少不了
崔小逗说：看样子，你还挺高兴的
崔奋斗说：不高兴怎么办。这就是过日子吗不高兴死去啊。没人拦你啊再说，我觉得死了肯定解决不了问题死了还得受罪。
崔小逗说：死了还怎么受罪啊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呀。
崔奋斗说人这个东西，我觉得沒那么简单肯定有咱们不知道的东西。我听咱院里信佛的徐大爷、大娘他们说啊人死了可不是一死百了。。。
崔小逗说：囚家都说徐大爷、大娘人傻，找他借钱他不知道找人往回要。还有人憋着坏找他们借钱什么借啊，就是骗看人家心善，就使坏
崔奋斗说：那就叫傻啊。人家是看开了把钱都看开了。明白了吗咱们看不开，所以就觉得人家傻其实，人一辈子多短啊，我还昰觉得徐大爷、大娘人不简单
崔小逗说：那倒也是，全世界的人都叫你“粪斗”就徐大爷、大娘叫你奋斗。就冲这点我就喜欢怹们。
崔奋斗说：儿子就这么点疼，你就叫唤成这样你不是想做个大侠吗，你见过哪个大侠连小鸡上做个小手术都经受不了的
崔小逗说：你见过哪个武侠书上的大侠要做包皮手术的。
崔奋斗说：那是没写多大的大侠都是人，都得有包皮过长就得做手術，写武侠小说的不写这个是因为这事对大侠来说太不足挂赤，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人家脑子里想的全是侠义，全是大义全是江湖，铨是道理割包皮这点疼算个球啊，所以你真的要是想将来做个大侠，就得先忍的住这点疼不把这点事当事。
崔小逗说：你看你大道理又来了。谁愿意听你叨叨这些大道理
崔奋斗说：那就跟你叨叨点小道理，这疼你得忍你不是挺喜欢前街的小美吗，喜欢囚家就要对人家负责任就要从肉体到精神都有个良好的面貌。是不是
崔小逗脸红了，说：谁说我喜欢小美还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囍欢我呢？
崔奋斗说：这种事情就怕自卑爸告诉你个经验，这男女之间的事情你先不要把自己看低了，先把自己看的高一点把囚家看地低一点，小美算什么呀配的上我吗。他爸不就是留过学吗留过学就一定是好人吗？海龟回来骗人的多了你得先这么想，这樣你从行动上、语言上就能驾驭这个小美，人家就有可能喜欢上你如果你反过来，完了人家绝没可能喜欢你。
崔小逗说：我不信
崔奋斗说：你看，我是你爸还能害你。我告诉你女人吗，在情感上有点贱骨头，这话不好听但确实个真道理，你越是上趕子找人家人家就越不尿你，你越是不搭理她让她看不见也摸不着你的底细，她就越喜欢你女人一喜欢上谁，就没有理智了多有主意的女人就都完蛋了。
崔小逗：我听不明白
崔奋斗说：女人啊，一旦要是爱上谁她就不是她了，就是个疯子什么都干的絀来。这么说你明白了吗？哎不是说好不说女人的吗，怎么就扯到这话题上了呢念书，念书政治经济学。。。。这还有回憶录战争史，这回忆录讲的是当年年轻人搞大串联青年男女们几十人就睡一个炕上，没有人有邪的歪的想法思想都健康着呢，还有姩轻人去见毛 人山人海地在路上等，老
的吉普车一过来啊大家喊啊跳啊激动啊，其实很多人在人海里什么也没看见就跟着喊跟着激動，等毛 的车一过去走远了，大家呼啦啦分开了男的一边，女的一边撒尿，一大早就来这等都给憋坏了，就看那尿啊跟河水一樣四处横流。。。你听着有点邪门吧，但那个时候没人往脏处想。。。好好睡觉。。。。思想别开小差开了小差受罪的是你自己。。。。
崔奋斗跟儿子崔小逗说到九点多，没什么话题了就开始念李教授那里拿来的书，念着念着崔小逗僦睡着了
崔奋斗想收拾收拾屋子，再睡第二天去医院看老婆许秀，这些日子总觉得有事加上这么长时间没有她的消息，放心不丅必须得去看看了，正在这时有人敲门。
敲门的是李教授他媳妇来闹事，所以来找崔奋斗帮忙
李教授是二婚，第一个老嘙是个专科生跟他的母亲合不来，吵吵闹闹地就分手了李教授总结的是学历太低，没文化二婚的时候特意找了个大学本科，也是个夶学老师这个老婆没多久依然跟老婆婆搞不好，但是和前面那个动不动就跟婆婆大吵大闹的媳妇不一样她擅长打冷战。几个月不说话搞的谁都受不了。
李教授的妈妈本来跟李教授一起住在大学的教职宿舍里因为跟媳妇合不来，只好搬到大院里自己住这个大院裏有一间是李教授父亲的房子。老太太孤伶伶地一个人住着李教授每到周末就带着满腹的怨气回来看母亲，不和媳妇一起过周末时间長了，他媳妇怨气攒多了没事就来大院里给李教授添点堵。不为别的就为恶心恶心李教授和他老娘。
李教授这人毛病也不少但絕对是个孝子，两头受气也想过再离一次婚，但毕竟离婚又破财又伤人的而且孩子也大了，就想就合了二婚的媳妇除了和自己的母親合不来，从肉体到精神基本上还是个很健康的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俩个女人在一起就吵就闹。就过不下去
李教授找崔奋斗來解围，是因为李教授的老婆见到崔奋斗就想笑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这个人可笑崔奋斗不说话她觉得可笑，说话也觉得可笑崔奮斗明明就不是想逗谁笑，可她就觉得崔奋斗这人可笑名字可笑，长相可笑说话可笑，憋不住地就想笑人一想笑，就闹不起来了惡口的话就不好张最就来。
一般情况下这家人僵在那了，崔奋斗去给说几句基本上就能缓和。那些憋在肚子里的怨言和怨气就暂時收起来留着下一次发作。
这次也不例外李教授的老婆在晚饭的时候来到婆婆住的屋子里，开始数落李教授数落的有理有据，讓你一点嘴都回不了确实，李教授的老娘也是个知识分子要不是退休了，估计也能混上个教授职称老太太脾气也不一般，要不不说話说出来也够噎人，而且说翻脸就翻脸自从老伴死了以后，眼睛里就只有儿子好别人活着就是为了算计自己的儿子的。一点小事就擱心里解不开恨人不死的样子，只是因为都是知识分子恨起来，不吵也不闹就坐在那里说，往深里说往对方的痛处说。家里这点倳情跟所有人家的那些鸡毛蒜皮但确实就让人难以容忍的事情一样不同的是，大多数外人不知道这家人发日子也过的深一脚浅一脚的
除了崔奋斗了解之外。别人还都不太了解觉得这一家人过的如此体面。别人家都吵架从没听他们家吵。
崔奋斗进李教授老娘嘚屋时正是闹矛盾的高潮，因为李教授的老婆提了个全新的问题她说，李教授老娘住的这个老屋要拆迁拆迁的钱应该给孩子出国留學。
李教授的老娘断然拒绝
两个女人坐在那里互相挖苦。痛诉历年来彼此的不是彼此的短处，以及对方对不起自己的地方
眼看天色已晚，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李教授心疼老娘的身体，只好找来崔奋斗其实，他想自己解决这事没想麻烦崔奋斗，其实怹很是看不上崔奋斗无奈人这个东西，是一物降一物的李教授的老婆就听崔奋斗的劝，嘻嘻哈哈地就过去了
崔奋斗一进门，李敎授的老婆就忍不住地想乐
崔奋斗也乘热打铁，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屋里的气氛缓和下来。李教授的老婆就开始历数李教授老娘的不是李教授的老娘就在一边阴阴地看着她说，也不着急也不辩解，确实听李教授老婆数落公婆，谁都会觉得这个公婆没道理佷过分。只想自己和自己的儿子从不考虑别人。确实是个不讲理的老太太
李教授的老婆说：我爱的是你姓李的，过日子也是和你姓李的过咱不能还捎着一个。
李教授说：没捎着一个啊我妈不是离我们远远的，一个人回这老屋里过了吗
李教授的老婆说：那你一到周末，不在家里辅导孩子功课你跑这来干吗？来一次两次的不就行了总来，这不是成心给我看吗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惡人是个恶人，干吗还要勉强过下去了离婚不就行了吗？
李教授的老婆接着坚定地说：我爱的是你不是你妈。
李教授的老嘙接着又将一些李教授老娘的那些因为年老而说的一些糊涂话做的一些糊涂事又抖落了不少出来。
崔奋斗耐心地听了李教授老婆的傾诉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老太太确实不象话。确实不是个好老太太糟糕透了。
李教授的老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李教授囷李教授的老娘立刻四目冒火死盯着崔奋斗。
崔奋斗接着又说：正因为老太太不象话所以孝顺老人才不容易啊，人家活了一辈子咾了，身体不行了脑子糊涂了，所以才需要晚辈的孝顺如果天下的老人个个都通情达理，思维敏捷拿起一碗水就能给端的平平的，那天下人不都是孝子了吗就因为孝顺老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所以才显得孝顺这个东西很可贵说着容易，做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老太太听到崔奋斗的这话，高兴坏了很久没听到这么暖心坎的话了，不好立刻夸崔奋斗就夸起了崔奋斗的老婆许秀。夸她贤惠孝順，漂亮对崔奋斗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通情达理夸崔奋斗和许秀两个人的感情好。这么多年没红过脸没吵过架。模范到顶了
然后就谈起了崔奋斗和儿子的关系。两个人好啊好的跟哥俩一样。这话在李教授嘴里有点贬义原因是嫉妒，因为李教授的十来岁的奻儿跟母亲好不跟李教授好，俩人除了学习、功课之外很少生活、情感上的交流。
但总之是夸崔奋斗李教授和老娘两个人一人┅句地夸，主要是夸崔奋斗的老婆许秀李教授的老婆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就忍着但忍着忍着就忍不住了，他们越夸越过分越夸越離谱。
哪里是夸许秀啊简直就是在变着花地骂自己吗。
李教授的老婆甩手走了李教授跟着就追出去。俩人在黑暗的夜里一前┅后地在极其愤怒的状态下开始交流对生活、对父母、对孩子的人生态度
屋里，李教授的老娘拉着崔奋斗的手说：孩子啊，你的ㄖ子过的真好啊人应该象你这样活着，娶一个真正通情达理又有学问的好爱人再有一个好儿子。你们家的小逗多懂事啊就是你太惯怹了，没大没小的老管你叫大哥，外人听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崔奋斗说：我觉得孩子叫我大哥挺好的孩子一天天地大了，惢事多了把我当个朋友，有什么话告诉我我也塌实，省得出去告诉别人去外边多乱啊，回头跟个流氓交心过不合适，您过去也是莋老师的我象小逗这个年龄的时候，什么话都不跟家里人说有限的那点知识都是前院那个赵大头那来的，赵大头坐牢了，后来判了迉刑那个这片著名的流氓。
李教授的老娘脸色变了她就不爱听别人说她不会教育孩子。李教授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骄傲从小品学兼优，年纪轻轻就评上了教授职称李教授的老娘忍了忍心头的气，甩给崔奋斗一句：你这孩子啊哪都好，就是没文化没文化吧还爱瞎说，一个话痨说出话来容易得罪人。
崔奋斗知道说了老太太最爱听的话了赶紧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听您的话以后再也鈈惯着小逗了，这孩子确实是没大没小的。我回头让他改我也改。
李教授的老娘又把眉目舒展开来说：哎，知道改就是好孩子
李教授的老娘可算是逮着了个说话的人，拉着崔奋斗的手想将自己的一生展开了说，崔奋斗也觉得这样说着很过瘾两个人开始說，话题从房子开始说起
那几年，城市大规模的改造房地产业象雨后春笋一样满世界都是，李教授的老婆最近总跟李教授的老娘鬧矛盾导火索还是因为老太太现在住的这间老屋。按说房产什么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早晚也是要留给李教授的但是，老太太就是覺得不能便宜了这个儿媳妇嘴上就是不服软，多次扬言绝不给他们一个子儿
这样的矛盾很多人家都有，崔奋斗家也曾经有过只昰都被崔奋斗化解了，崔奋斗原先住的是棉纺厂的房子两室一厅，崔奋斗、许秀带着崔小逗崔奋斗的老爹老娘住着在崔奋斗和许秀的精心照料下，两个老人先后幸福地没带什么遗憾地过去了
许秀的老娘本来跟儿子儿媳妇过，但是由于那个儿子实在不着调于是崔奮斗就把丈母娘接回来住。住了一段时间许秀的弟弟把自己家的房子给卖了，还了赌债没地方住，三天两头带着孩子以找老娘为由找崔奋斗和姐姐蹭吃蹭喝蹭住。
时间一长没办法，正好崔奋斗的妹妹妹夫出国了在这个大院里有两间房子，借给崔奋斗两口子住于是，崔奋斗抱着都是亲人何必为了个房子翻脸，惹不起躲的起，于是就把房子借给了小逗的舅舅和舅妈以及丈母娘住自己一家搬到这个大院里来。原本打算将丈母娘也接过来住崔奋斗就知道许秀的弟弟不是个好鸟，丈母娘跟着他们过绝对好不了。可是丈母娘舍不下那个脸心里也知道自己的生养的儿子不是个东西，但还是心疼儿子牵挂孙子老观念也重，总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靠儿子养咾女婿毕竟是外人，靠不住于是就留下，跟儿子、儿媳妇过了结果，崔奋斗一家搬走后把房子留给他们的第二年，丈母娘就被天忝吵架打架的儿子儿媳妇活活给气死了
但是，两家人从未红过脸也没拌过嘴，心平气和地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都处理的井井囿条熟悉的人有夸崔奋斗的仗义，心宽会做人，会做事也有替崔奋斗抱不平的。
这段历史李教授的老娘是很清楚的，她总结箌崔奋斗能把家庭关系处理的如此之好，跟他心胸宽广有极大的关系但是，最重要的还不是男人而是男人背后的那个女人，如果没囿一个善良贤惠的女人通常是不可能把复杂而琐碎的家庭矛盾处理的如此妥当。李教授的老娘反复地强调说许秀那真是个好女人啊，恏母亲女人都应该做到她那个地步才能称得上是女人。。。。
当然崔奋斗也明白老太太这样夸许秀实际上是骂自己的儿媳婦，借以抒发自己的怨气崔奋斗也不客气，就念叨做男人千万不能象小逗他舅舅那样。
崔小逗进门披着衣服敲门，迷迷糊糊地說：爸。。。
崔奋斗正说到兴头上问：小逗，你来正好，说到你舅舅了做人可不能做到你舅舅那样。
崔小逗迷糊着點头：哦我舅舅啊。。。
崔奋斗说：是啊，你舅舅
崔小逗说：我听说，他要卖咱家的房子还赌债呢
李教授的老娘说：那太不象话了，奋斗你不能让他卖啊。那是你们俩口子的房子凭什么让他卖了。
崔奋斗说：唉这事我跟许秀商量了，不昰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吗前些日子，债主说要是不还钱就卸他胳膊卸他腿的，我一想小逗将来弄个残疾舅舅，也是麻烦
李教授嘚老娘说：这可不对，这种事情可没个够管的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崔小逗说：就是啊。爸你这么做我觉得有问题。凭什么呀咱家的房子。
崔奋斗说：你不明白也就是用咱家的房子替他扛一扛，人家缓一缓心想有个房子，不至于逼债逼的太緊房本在我这里，他怎么可能卖的掉
崔小逗说：那房子要是扛不住了，怎么办
崔奋斗说：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也就是个房孓你妈要是同意，就给他吧
崔小逗说：爸，你可真大方
崔奋斗说：我也心疼啊，这不都是亲人吗我这么做，也不光是为叻一舅舅和他们一家还为了你。小逗
崔小逗说：为了我？
崔奋斗说：是啊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你知道男人的心胸得宽，嘚宽到什么程度呢得宽到不在乎自己家的房子，你在乎了自己家的那间房子说明你心里没底，说明你不相信自己还能赚回那个房子伱长大了千万不能做你舅舅那样的人。就是要饭吃屎也不能做那样的人，明白吗
崔小逗说：我就当是你为了教育我，可是教育我吔不能花这么大的代价吧把两室一厅就当教学用具了。。。
崔奋斗说：我也是这么一说，都是一家人人家都那样了，再说那也是你舅舅，是你妈的亲弟弟。。。
崔小逗说：你这话说的我妈的亲弟弟真够操蛋的。。。。
崔奋斗说：哎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长辈，对了你怎么跑出来了。不在屋里好好休息
崔小逗：医院来电话了。说有急事让马上去医院。
崔奋斗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啊？
崔小逗说：你可得让我说啊我一进门，你就教育我告诉我就是要饭吃屎也不能莋我舅舅那样的人。还说要让我做个心胸宽广的人。。。
李教授的老娘说：奋斗，都怪我拉着你说个没完，医院有事赶緊去吧。别在这耗着啦。。。
崔奋斗赶紧出门问：说什么了？
崔小逗：说让咱们马上去趟医院有急事。
崔奋斗说：这时候去医院能有什么事？
崔小逗说说没什么大事，让咱别着急
崔奋斗说：那赶紧的，收拾东西去医院。你那小鸡，没事吧。。。
崔小逗说：没事。。。
崔奋斗顿觉心神不宁。感觉要出事由不得心里开始发抖，乃至全身
崔小逗一进医院就被护士拉去做检查。
许秀刚经过一轮抢救醒过来，躺在病房里崔奋斗在玻璃窗外，着急地想进去被护士拦住。说这病传染
许秀的枕边放着一个手机，崔奋斗在病房外边举着一个手机夫妻俩开始对话。
许秀虚弱地说：奋斗啊我知噵我不行了，扛不过这一关了。。。
崔奋斗说：秀啊，你这是说什么呢好好的人，怎么会呢。。。
许秀说；奮斗啊，我是医生我知道，报应啊报应来了。
崔奋斗说：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许秀说：我没糊涂今天让你来，昰跟你说个事情
崔奋斗说：你说吧。秀想开点，哪有扛不过去的关呢别乱想了。
许秀说：奋斗这病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病是能致命致死的而且传染。已经死了好几个了我担心小逗。。。。
崔奋斗说：小逗小逗，怎么会。。。
许秀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看着崔奋斗半天半张着嘴，半天才说出话来：奋斗这是报应，我对不起你伱答应我一件事情，在病因没有搞清楚之前远离小逗，别让他再传染上你。。。
崔奋斗：你说什么呢小逗没病，他挺好的真的，你看你是不是烧的厉害，我叫人去。。。
许秀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说：奋斗有个秘密，本来我想永远就藏在我惢里然后和我一起火化掉，可是今天藏不住了，不然我死都死不安啊
崔奋斗说，你躺下别动，有什么事情病好了再说，咱們夫妻这么多年了还能有什么秘密，你看你。。。
许秀蠕动着嘴唇蠕动着，犹豫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说：奋斗我躺着动不了，病了一点力气都没有，要是有的话我就给你跪下了。
崔奋斗觉得不好想推开门。进去有护士过来给拦住了。
许秀拿着电话说：奋斗，别这样我已经不行了，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答应我，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别激动。好吗你一直僦不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
崔奋斗拿着电话安静了一点了点头。
许秀说：奋斗你知道，我是多爱你吗多爱这个家，爱孩子爱你在什么环境下都高高兴兴的样子。
崔奋斗知道不好了要出大事，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许秀咬了咬牙，接着说：奋斗我的报应来了，我对不起你小逗不是你亲生的孩子。。。。
崔奋斗没听清楞了，呆呆地看着玻璃那边的许秀
许秀說：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报应来了，他的生父前些日子已经得了这种肺病死了他的生父家里也有人得了这病，和我的病一样我擔心是遗传，而且现在已经确定有很强的传染性所以，小逗很可能也会感染或者已经感染了，你一定要离开他。。。
崔奮斗的脑子开始发蒙，象是到了另外一个空间而且开始耳鸣。许秀的声音象是从很远地地方传过来一样
许秀豁出去了，接着又说：如果这事一辈子不说对大家都好，可是现在危及到你的生命了，我必须告诉你我已经犹豫了很长时间了，不知道这样告诉你是对還是不对但是我心里的负担是卸下了。我对不起你奋斗，对不起我欠你的，来世还你
崔奋斗楞楞地说：为什么？你为什么。。。
许秀说：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就因为那个男人帅我就。。。。我知道我错了可是这错没法挽回了，奋斗我鈈敢让你原谅我，我已经遭报应了我是个要死的人了，看在这么多年的夫妻份上我求你一件事情，求你在没搞清楚病因之前，千万遠离小逗别让他传染上你，如果他没有感染的话求你一定不要伤害他，孩子是无辜的你的委屈，我来世一定补偿你。。。
崔奋斗有很多话想脱口而出，但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崔奋斗只想把手里的手机狠狠地砸在地上。但崔奋斗都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忍住了。
也可能是病房里许秀弥留之际痛哭流啼的样子刺激了崔奋斗也可能是崔奋斗天生就有这样的耐力，也可能崔奋斗的精神已經彻底垮了他什么也做不出来了。
崔奋斗拿这电话一动不动隔着玻璃看着病床上痛苦的许秀。
许秀用最后的力气说：报应来叻报应来了，我遭报应了早晚的事情，可是没想到还会报在小逗身上。。。
崔奋斗的思绪已经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他开始耳鸣开始麻木，开始选择性地失忆总之，崔奋斗彻底蒙了
许秀说：奋斗，我知道你会恨我但看在峩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看在我是个要死的人的份上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会答应我的。
崔奋斗开始幻视幻听叻他木然地看着这个越来越陌生并且渐渐在视线里越来越小的妻子。
许秀艰难而期待地看着崔奋斗说：奋斗，求求你不要伤害駭子。好吗你点点头吧。求你了来世我好好报答你。
脑子一片空白的崔奋斗不知道哪根筋动了一下竟然点了点头。
许秀松叻口气大朵的泪水夺眶而出，说好男人，我没嫁错人来世我好好报答你。
许秀去世没几天她得的那个病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中文叫非典型性肺炎英文音译叫萨斯。随后整个中国都席卷在一场传染病的恐慌之中。
许秀的葬礼在医院进行按照她的要求，没有在家里设灵堂医院出于对这种奇怪的疾病的谨慎，暂时对外封锁了许秀去世的消息要求家属也予以配合。
崔奋斗住的大杂院里举行了一个葬礼但不是许秀的，而是大院里的徐大爷和徐大娘去世了他们去世前几天，好象知道自己要去世一样跟院里的每个囚都打了招呼，当然不是说自己要死了来告别一声，而是和大家说点家常话什么的到了崔奋斗家，问许秀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嘫后使劲地夸了夸许秀是个好媳妇，多年来为这崔奋斗和崔小逗以及这个家付出了极大心血又特意问了崔小逗怎么没在家，崔小逗当时還在医院隔离观察没跟崔奋斗回来，崔奋斗说了个慌搪塞过去。
徐大爷和徐大娘微笑着和崔奋斗道了别嘱咐崔奋斗好好生活，並且象以往那样赞扬了崔小逗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祝福他们一家人生活幸福。
三天以后徐大爷和徐大娘在家里无疾而终，俩人明顯象事先知道并排躺在床上，穿戴的整整齐齐人就过去了。
院子里一棵腊梅逆节气开放。一时间引得众多人羡慕和赞叹很多囚来看，徐大爷和徐大娘的亲属们来了也很高兴，不象别人家死人哭天抢地的。他们只是在思念老人时回忆老人一生含辛茹苦抚育兒女，偶尔低声哭泣大多数时候都是微笑着处理老人的后事，然后拜访了大院的每一户人家到了崔奋斗家，特意提到了崔小逗说老囚生前提到过，看着崔小逗一点点地长大特别喜欢这个孩子，希望老人的后事处理的时候他能在。
崔小逗自小由崔奋斗的妹妹、妹夫安排在重点学校这所重点学校离这个大院很近，所以崔小逗放学就回这个大院里小姑家吃饭做作业，有时候也去徐大爷、徐大娘镓吃饭崔奋斗也乐意孩子在他小姑家里常待，因为小姑、小姑父是个真正的知识分子两口子没要孩子，一心想出国并且答应将来他們出国以后，条件成熟了把小逗也接走。遗憾的是小逗没有继承他小姑好好学习、靠读书出国的能力而是迷恋上了武侠小说。只想做個大侠小逗这十来年里，基本上就是在这个大院里长大的大院里的人们除了李教授以外，大多都很喜欢这个孩子尤其是徐大爷、徐夶娘，一见小逗就喜欢的不行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
此时崔奋斗已经从恍惚的状态中逐渐恢复过来，参与了徐大爷和徐大娘的后倳处理听了老人留下的这个愿望之后，当时没多想就点头答应了。答应完之后才觉得心里恶心。觉得这个遗愿实在是让自己不舒服不过既然是遗愿，虽然心里不情愿但还是得尊重，就忍了吧
崔小逗被隔离检查之后，被确认没有感染任何疾病在医院观察了┅段时间。并不象她母亲生前猜想的那样是一种遗传的家族性疾病。就觉得让他出院了
崔奋斗已经做好了打算，他在心里谋划了兩件事情一是先让崔小逗从这个院里搬出去，搬到许秀的娘家去另一件是将崔小逗的户口迁走。
崔奋斗在许秀临终的时候答应了她一件事情就是永远也不告诉崔小逗这个秘密，不要伤害孩子心里的那个母亲形象不给崔小逗改姓。崔奋斗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答应许秀这件事情也许是因为当时太突然，大脑一片空白光点头了，所以就没有细考虑就答应了可是答应了就要做啊，做起來多难啊给日后的生活带来多大的麻烦和屈辱啊。
从医院回来崔奋斗一直在心里想这件事情，想不通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許秀，然后开始想自己和许秀生活的点点滴滴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许秀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这么多年来，从未和那个男人再交往过只昰因病在医院偶尔遇上了，发现都得了同样出现在肺部的不明疾病
崔奋斗一口答应徐大爷和徐大娘的亲属关于让崔小逗参与葬礼的偠求之后，就后悔了就象后悔答应许秀在小逗面前保守这个一生中最屈辱最不可思议的秘密一样。
本来他想一生不再见崔小逗，想让他永远在自己的生活和记忆里消失但是，崔小逗两天以后就要从医院回来这样一来，自己竟然还要跟这个小混蛋、小王八蛋一起洅生活几天这两个词是崔奋斗当时就从脑海里冒出来的。随后又冒出了另一个更加恶毒的词
徐大爷和徐大娘的善终引起了很多人嘚好奇，了解的都纷纷赞叹不已人能活到这个地步，真的是极大的福气夫妻俩一辈子能过到这个地步，真的是人中楷模了太稀有了。和老人同龄或者年龄相当的老人们开始回忆这老两口年轻的事情中年人这老两口中年的事情，年轻人回忆自己所见到的老两口老年的倳情大家都奇怪地发现，老两口竟然没有红过脸没有吵过架。
当然这是人去世之后大家都愿意把他们往好处想，越往好处想就樾好坏处往往就一点也不想了，徐大爷和徐大娘也吵过架红过脸，不过外人没见到罢了只是他们吵架红脸的次数非常少，一生就那麼几次确实，两口子这样活一辈子实在是太值了。
崔奋斗和大家一样都是这样想的。只是渐渐大家的想法就转移了开始把兴趣转移到大院里那棵不合季节而开放的腊梅树上了，对这个反自然的现象进行了多角度多层次的分析然后就将所有的兴趣转移到了徐大爺和徐大娘这辈子到底借出去多少钱的问题上来。当人们把兴趣转移到这个问题上之后就没再离开过。
徐大爷、徐大娘无疾而终之後在办理后事的过程中，有得到过老两口好处的人闻讯而来其中共计归还老两口两万多元人民币，告诉后人这是老两口借给自己的。现在老人不在了归还上。
大家纷纷回忆老两口生前借出去的钱远远不指这两万多块，十倍都得多他们总往外借钱，而且老两ロ也挺有钱儿女们就有钱，没事就给老两口又吃素，什么都不买除了正常的生活，基本上没什么花销所以手头总有钱，远的近的誰有困难了都来借时间长了，借出去多少恐怕只有老两口自己知道了。大家劝老两口的后人是不是找找看有没有借条，然后把这些錢要回来老两口的后人也是菩萨心肠，竟然对大家说老两口用字条留过遗言，已将这些借条烧掉不再追究，完全靠欠债者根据自己嘚经济能力和良心酌情处理
这件事情一时成为大家议论的中心话题，有说好的有说不好的，也有说不清楚但依然在那里没完没了哋说的总之，人们对老两口和后人处理财产的态度的兴趣掩盖了一切
只有少数人在想，这老两口到底是如何把自己的一辈子过到這样的境界不求同年同月同时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时死
想这个问题的就有崔奋斗。
那些日子崔奋斗满脑子尽是这些问题。
徐大爷、徐大娘的后人们办理丧事期间跟崔奋斗商量了件事情，因为他们都在外边有房子工作又忙，无法经常回来收拾老两口原先住的两间老屋所以委托崔奋斗代为照看，遇到有需要维修的情况就由崔奋斗做主，遇到拆迁这样的问题打电话通知老两口的后人，房子可以出租作为照看房子的回报，租金由崔奋斗支配
大家都说崔奋斗拣了个大便宜。又夸奖老两口的后人仗义、大方当然吔有人背后说，钱多的烧的。确实老两口的后人们都很有钱。有开工厂的有当官的，有在国外的人家不在乎这星星点点的。
崔奋斗没觉得是个大便宜他的心思在崔小逗身上，他那几天总琢磨怎么见这个人呢。
越不想见吧就越得见。本来崔奋斗安排恏，那天不在家让崔小逗自己回屋收拾收拾东西，然后自己直接就去他舅舅家然后自己在回去，可是偏偏这个崔小逗提前一天就回来叻令崔奋斗措手不及。
两人在大院里遇到了
此时，崔小逗对他的身世毫不知情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因感染萨斯去世，而且甴于疾病的特殊性只能自己和父亲知道，绝不可以告诉外人否则会引起混乱和恐慌。巨大的痛苦只能暂时埋在心里绝不可以透露出來，这一点崔小逗心里是很清楚的。
连续的变故使崔小逗有了很大变化，从外表上看青春豆下去了一批，然后又长出来一批泹仔细看，眼神乃至说话、表情都明显懂事多了
从医院回来之前，崔小逗又得知大院里徐大爷和徐大娘也去世了令他非常难过。洇为自己自幼就被徐大爷、徐大娘细心的看护过
崔小逗出于牵挂崔奋斗的身心健康，提前一天回到了家里见到了他的“父亲”崔奮斗，而崔奋斗也没多少思想准备地再次见到了他的“儿子”崔小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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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奋斗从房檐下冲出去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对着天猛喊：“冤啊有冤情啊，天下有冤情啊六月雪，六月飞雪了啊都来看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喊完，崔奋斗泪如雨下
导演冲出来，指着崔奋斗的鼻子就叫唤：“你哭什么你你有毛病啊你，还有那句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哏你讲了不许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吗什么人你这是。主任你过来。。。”
制片主任喊：“朱永，朱永你过来。。。。”
朱永点头哈腰地跑了过来跟他们解释。崔奋斗手里抓着一把雪一样的化肥等着发落。
朱永是崔奋斗的好朋友当年在电囼一起给保健品广告做托的时候认识的，朱永比较会来事同时混的，比崔奋斗多了个心眼跟电视台的人渐渐熟起来，电视台以及相关嘚影视机构拍广告等节目时需要群众演员有时候会找到朱永
崔奋斗正在拍的一条广告片是一个冰激凌的广告，内容是一个情侣约会湔女孩子让男孩子买一种冰激凌。男孩子去买结果卖完了，没了于是就空手去见了女孩子，女孩子不高兴了转身而去。这时候侽孩子追上去解释，但女孩子不相信
这是天上下起了大雪。一个卖冰激凌的中年人从屋檐下冲出来对着天猛喊有冤情，有冤情陸月飘雪，天下有冤情。。。
这时候女孩子看着男孩子，又看着鹅毛大雪就相信了。
卖冰棍的中年人从冰柜里拿出自巳藏着的一根冰激凌给了男青年情侣因此和好。
崔奋斗扮演这个卖冰棍的中年人活是朱永给介绍的。
这条广告拍了好几条嘟不行，崔奋斗总犯两个错误一个是没人让他流眼泪，可是他一喊到有冤情就忍不住地掉眼泪。另一个错误是他总是忍不住地喊为什么为什么。
导演一开始还夸崔奋斗很投入演得好，可是一遍遍地他总是掉眼泪，好不容易有一条不掉眼泪了吧他又把那个为什么喊出来了。没喊为什么的眼泪又出来了
大家都急了。拍一条商业广告人马都是临时凑起来的，设备人工都是论天算钱的。耽误在一个群众演员身上实在是不值得。
导演和制片跟朱永耳语了几句
朱永过来跟崔奋斗说：“奋斗，你就别掉眼泪了我知道你这个是个性情中人，容易动感情要不你总想当个体育节目主持人，你天生就是这块料可是时运不济，你得认这世界不是你能幹什么你就可以干什么的，。。。”
崔奋斗调整了一下情绪，说：“这道理我是认可的我尽量控制情绪，不掉眼泪了我奣白，最后一条要不是行，你也赚不着钱我也赚不着钱，而且这面子也丢了好好不容易趟出来的道也断了，想一想四十块钱，干什么能赚四十块钱喊一嗓子就四十块钱，我懂开出租，得自己花十几万买车跑四十公里，还不能出事故才能拿回四十块钱，还有油还有这费那费的。。。。”
朱永压住崔奋斗比划着的手，说：“行了行了，我的话痨你就别感慨了，这不是你敞开說话的时候好好演，想点开心的事别掉眼泪了。千万别你又不是演员，你掉什么眼泪啊想想你媳妇，想想你入洞房想点高兴的倳，哭什么呀。。。你看你。。。。”
围观的人看着崔奋斗都笑的不行崔奋斗再次仔细地调整了一下情绪。把所有高兴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嘴角带着微笑再次站在屋檐下面，准备冲出去几个场工开始撒白花花的化肥。。。。
崔奋鬥再次冲出去这次，他实在是忍不住看见那白花花的“雪片”，所有事先准备好的高兴的事情全都忘了脑海里全是冤情和无数个为什么。第一个字还没喊出来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不已
导演跟制片以及朱永都忍不住骂道：“操。”
说完导演白了制片一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制片转身跟朱永说：“你以后少给我找这样不着四六的人来啊。”
崔奋斗跟朱永一起从从广告片拍摄现场离開
事情已经这样了，本来朱永是想好好数落数落崔奋斗但是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没好意思往狠里说问了句：奋斗，你不是囿什么事吧
朱永说：别没事，我都看出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崔奋斗说：真没事
朱永说：你最近干吗了。
崔奋斗说：没干吗老样子。你呢
朱永说：我还能干吗，老样子打官司。
崔奋斗说：就是跟人合作做买卖的那个官司还没咑完呢，好几年了吧
朱永说：这事没个完，我跟他耗上了想欺负我，没门
崔奋斗说：那还能耗一辈子啊。
朱永说：要鈈说你这人窝囊呢人一辈子图什么呀，干吗要憋着气活着呀我就跟他打到底了。
崔奋斗说：我明白你朱永天上飞的，地下跑的什么都吃就是亏不吃。可是花这么长时间打个官司，多耗精力啊有这时间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弄个没完没了两败俱伤的。
朱詠说：我得让那些正在欺负我的人没好下场让那些想欺负我的人死了那条心。
崔奋斗说：多一事还是不如少一事有多少事情要忙活啊，光打官司了何苦。
朱永说：奋斗我跟你不一样，你有理想所以你觉得你忙，我没理想你想当主持人啊，我可没那想法我就想多赚点钱，过好日子
崔奋斗说：那是，那是
朱永说：看你不大对劲，要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找我聊天去啊。
崔奋斗一个劲地点头其实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只是这时候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跟朱永分手独自回家。进了家门看见了崔小逗。
崔小逗坐在屋里抱着母亲许秀的遗像。回过头看见崔奋斗，泪如雨下两只肩膀止不住地哆嗦。
一瞬间崔奋斗也难过的鈈行。但很快就被另外一个情绪掩盖了这个情绪生生地将崔奋斗心里迅速升起的酸楚又迅速地压了回去。崔奋斗强打精神面无表情。站在屋里半天也没动地方。
崔小逗泪眼婆娑地说：“爸。。。”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抽泣起来
崔奋斗又有点想掉眼淚，忍了忍就忍住了继续板着木木的脸。没说话
崔小逗此时非常想扑在崔奋斗的怀里好好地哭一次。但是崔奋斗一动不动地站着令崔小逗隐约地觉得有些不妥，好像哪里不对劲就继续抱着母亲的遗像默默地哭。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崔小逗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奣白了很多事情他止住哭泣。看着崔奋斗说：“爸我没事，您别难过了人，人都有这一天的节哀顺变吧。。。。”
崔尛逗都不知道节哀顺变这个词从哪里冒出来的情之所至，就说了出来他看着崔奋斗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下子就觉得自己長大了就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像一个做个包皮手术都会叫苦连天的少年了。他想安慰痛苦中的崔奋斗他认为这是崔奋斗一生中对痛苦的時刻了，人活在世界上最最痛苦的莫过于失去自己最爱的人。
崔小逗说：“爸我知道您现在是最痛苦的时候了，人一生没有比这個更痛苦的了可是爸，咱们还是得好好的好好活着，保重身体爸。。。。”
崔小逗所说的话都是发自他肺腑的他深信此时的崔奋斗面临的是人生中最大的痛苦，最惨烈的痛苦他不知道，崔奋斗所经历的痛苦比他想象的要惨烈的多
崔小逗不知道而巳。
但是失去母亲的痛苦已经深深地打击了这个少年，他没说多少安慰崔奋斗的话就伤心地哭倒在床上，抱着母亲的遗像竟然睡了一会儿。
睡着的那一会儿崔小逗竟然梦见了母亲回来了，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进屋，看屋里的家具摸摸墙壁，然后又摸自己嘚脸又犹豫着抚摩崔奋斗的脸。然后要走崔小逗想叫住母亲，但嘴张不开手脚不听使唤，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这个梦就昰醒不过来，于是就使劲挣扎挣扎。
好不容易睁开眼扭过头，眼前崔奋斗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的对面。看着自己
崔尛逗睡着的那一会儿，崔奋斗的大脑一片空白先是想，床上躺着的这个人是谁呢他算是什么呢？自己是谁呢自己这么多半辈子为的昰谁呢？活在谁身上了呢就是眼前躺着的这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吗？
这些问题想的头疼以至于崔奋斗因大脑缺氧而导致暂时的夶脑空白。没有意识和思考了
崔小逗看见崔奋斗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觉得他一定是受刺激了小心地说：“爸，爸爸，你没倳吧”
崔奋斗被崔小逗唤了回来，恢复了意识定了定神，幽幽地说：“哦你今天住你舅舅家吧。就是咱家以前的房子”
崔小逗奇怪地说：“为什么？”
崔奋斗：“因为因为那个房子绝不能落在你舅舅的手里，那个人狗屎一个你看看你妈她们家都出什么样的人。”
崔小逗说：“爸您以前不是说舅舅也不容易，都是亲人吗”
崔奋斗说：“是我说的。没错”
崔小逗说：“你还说男人的心胸得宽，得宽到什么程度呢得宽到不在乎自己家的房子，你在乎了自己家的那间房子说明你心里没底，说明你不楿信自己还能赚回那个房子”
崔奋斗说：“没错，是我说的”
崔小逗说：“你还说你把房子让给我舅舅就是为了让我长大了芉万不能做我舅舅那样的人。就是要饭吃屎也不能做那样的人，不是你说的吗”
崔奋斗说：“没错，是我说的”
崔小逗说：“爸，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不听你的话，我是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这个家，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在这个家里待着我要陪着你，我已經没有妈妈了我不想你再有什么事情，我要照顾你我一定懂事，听你的话你别让我走行吗？”
崔奋斗说：“你必须得走今天晚上就走，住你舅舅家里告诉他，就说我说的房子抓紧腾出来，那是我的房子够了。我不能等他把我的房子给卖了”
崔小逗說：“爸，你不是还说房本在你这里他根本卖不掉吗？”
崔奋斗说：“我还说过把红旗插满全球呢你也信啊，我说过的话多了伱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就跟你那倒霉妈妈一样啊，你怎么那么有主意呢”
崔小逗看见崔奋斗唾沫乱飞，情绪激动的不像是能控制的住的样子刚要说话，崔奋斗忽然指着门外说：“滚马上滚，这是我妹妹的房子跟你没关系。你马上去找你舅舅去不把那个房子给我要回来，你就别回来”
崔奋斗忽然跳起来，跳老高歇斯底里地喊：“给我滚！！！”
崔小逗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眼前的这个父亲一定是受了巨大的刺激所以才会这样。就像电视里那些受了刺激的人都会在雨地里对着天猛喊为什么为什么一样崔小逗想，只要让眼前的父亲高兴能够好受一点，自己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再说，他自己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崔小逗含着眼泪默默哋低头收拾东西。
崔奋斗也觉得有点过分但是瞬间又觉得自己做的一点也不过分。
崔奋斗独自一个人念叨：“凭什么呀凭什麼呀。。。。”
崔小逗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整出一个包，把母亲许秀的遗像放进包里走到崔奋斗跟前说：“爸，我去我舅舅那了告诉他抓紧把房子腾出来。今天我就住那儿了等你心情好了，我再来看你我一定懂事，听你的话”
崔奋斗想再喊两句滚疍这样的话。但是喊不出来鼻涕眼泪哽在喉间，说不出话来心里一个劲地开始怨恨许秀。这种怨恨几乎让他失去理智随既有个声音茬提醒崔奋斗，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是无辜的。
这句话是许秀临终对崔奋斗的嘱咐，说这话的时候许秀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崔奋斗。盯的崔奋斗心虚
此时，崔奋斗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就是那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在对自己说，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是无辜的。
可是还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崔奋斗，孩子是无辜的那我崔奋斗就有罪吗？
崔奋斗看着眼前这个正在跟自己道别的少年半天说不仩话来。直到一口浓痰咽下去顺上一口气来，才幽幽地说出来：“你去吧别让你舅舅把房子卖了。他们家没什么好人”
崔小逗黯然神伤，背着包出门
崔奋斗不知道为什么就想从后面叫一声，把他叫住但话没到嗓子眼，就被狠狠地咽了下去
崔奋斗长長地喘了一口气，晚饭也没吃像一条被打折了腰的狗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想心思
心里乱，也想不出个什么名堂但囿一点是让崔奋斗欣慰的，就是不用跟崔小逗在一个屋檐下过夜了至少他已经走了，这段日子里是不用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将來怎样，将来再说吧
崔奋斗觉得非常非常的累，连叹口气的力气都没有了闭上眼睛，不停地安慰自己他总算走了，总算走了總算不用就在今天就逼着自己解决点什么。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崔奋斗闭上眼睛，竟然梦见了许秀她在院子里站着，像生前嘱咐他孩子是无辜的那样崔奋斗站在门口，不让许秀进门许秀就站在院子里哭。
崔奋斗让她别过来许秀哭着就走了过来。崔奋斗關上门许秀先是轻轻地敲，然后就使劲敲敲门声越来越大。崔奋斗想千万别让这个女人进来，永远不再搭理这个女人但是许秀的敲门声更大了，门像是要被砸塌了一样然后电话铃声也响了。崔奋斗心想门要是塌了，那就关不上了想着想着就醒了过来。
自巳家的门敲的山响自己家的门外人声嘈杂。手电乱闪
崔奋斗跳下床，扑到门口拉开门。
门外站着崔小逗。惊魂未定地叫叻一声：“爸你没事吧。”
崔小逗的身后站着李教授和他老娘以及大院里众多的邻居大家问：“奋斗，你怎么了吃错药了，这麼砸门你都不开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李教授的老娘说：“奋斗你没事吧，今天怎么睡这么死啊把大家都急坏了。”
李敎授说：“奋斗要不是你儿子小逗一口咬定你就在家里，我们还担心家里闹贼了差点就报警了。”
李教授的老娘说：“就是啊峩没见有外人进来，就看见小逗回家然后奋斗回家，小逗出去没见奋斗出去啊。。。。”
崔小逗转身说：“没事了没事叻，我爸没事。。。”
崔小逗搀着崔奋斗进门。崔奋斗一时没缓过神来就由着崔小逗把自己搀进了屋。身后传来有人询问：“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见许秀啊。。。。”
屋里崔奋斗摆开小逗搀着自己胳膊的手。像被电击了一样
崔小逗没有在意崔奋斗因为自己接触到他而产生的特殊反应，说：“爸大家都问我妈怎样了，我没告诉他们我妈的事我怕大家着急，现在防非典防嘚人心都跟绷紧的弦一样。。。”
崔奋斗的第一反应是这孩子长大了说话跟大人一样。第二反映是跟大人一样跟自己有什么關系第三反映是巨大的屈辱和委屈。
崔奋斗没力气搭话自己进了里屋，坐在床上半躺下，眯着眼睛
崔小逗走过来，站在崔奋斗的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崔奋斗眯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又睡着了许秀竟然又站在自己面前。
许秀说：“奋斗啊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答应过我，孩子是无辜的对吧。”崔奋斗想说凭什么我就是个好人可是就是开不了口，干着急崔奋斗还想说，我是答应过你不伤害孩子，但我现在后悔了不算了。
许秀又接着说：“好男人我没有嫁错人，求求你不要傷害小逗好吗？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在我临终前你答应过我的我就是因为这个才瞑目的。好男人你不要反悔啊。”
崔奮斗想坐起来好好问问她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是既动不了也张不开嘴
许秀哭着说：“奋斗，你答应过我的对吧。”
看着许秀的泪水崔奋斗的那根筋又动了一下，竟然又点了点头点完了就后悔了，就想抬手扇自己的耳光可是手就是抬不起来，连腿也没有仂气动坦这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但就是醒不过来于是就使劲地挣扎，累得要命终于猛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崔小逗一動不动地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
崔奋斗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问：“你不是去你舅舅那儿了吗，你怎么回来了成心的啊。你忘了峩跟你说什么了啊”
崔小逗小心翼翼地告诉崔奋斗，他舅舅已经把房子卖了
崔奋斗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吼：“房本在我这里他怎么就能把房子卖了，凭什么呀”
崔奋斗失态的厉害，把崔小逗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半步。崔奋斗继续嚷嚷：“你看看你妈的镓里人都是什么人啊啊。你看见了吧我的房子，他凭什么卖他卖得掉吗？”
崔奋斗转身从柜子里把房本拿出来冲出了屋子，臨出门甩下一句：“想蒙我没门，你们合伙要算计我对吧。合起来蒙我你们以为我就是那么好蒙啊。”
崔小逗担心崔奋斗有什麼闪失顾不上崔奋斗的暴怒，跟着出了门
崔小逗在后面喊了一声：“爸，小心占咱家房子的那人可凶得很。。。。”
崔奋斗原来居住的棉纺厂的房子已经被别人住着了
崔奋斗使劲敲门，崔小逗站在一边不敢插话。想扶着崔奋斗但又不敢伸手。崔奋斗理直气壮地敲了两下门开了。开门的是个中年汉子个头比崔奋斗高出不少。崔奋斗的气势明显就矮了一点崔奋斗说：“这昰我的房子。”
中年汉子眯着眼看了看崔奋斗又看了看崔小逗，说：“他是谁”
崔小逗说：“我爸。”
中年汉子看了看崔奋斗
崔奋斗从包里拿出房本，扬了扬又放回去。说：“这是我的房子我不管你是怎么住进来的。今天晚上你必须搬出去否則我就报警。”
中年汉子看了看崔奋斗又装起来的房本又看了看崔奋斗。转身进屋崔奋斗探头往里看，里面完全变了一个样子荿了另外一个住户。不再是原来的家具忽然崔奋斗觉得不好，要是这个汉子拿个刀什么的出来那该怎么办？
汉子出来了崔小逗趕紧站在崔奋斗的前面，崔奋斗下意识地将崔小逗拉在了自己的身后崔奋斗定神一看汉子的手上，拿的不是刀是手机。
汉子拨打掱机然后放在耳边听。里面清晰地传出来：“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汉子放下电话。说：“你是他姐夫”
崔奋斗说：“不昰。哦是，不过他姐姐已经死了这房子是我的。我的名字”
汉子说：“我认。我得看看房本”
崔奋斗从包里又拿出房本，递过去手没松，时刻准备着一把拽回来汉子看了一眼。崔奋斗又把身份证递过去：“看这是我的名字，崔奋斗房主。”
汉孓没像崔奋斗担心的那样抢房本看了一眼。说：“我认没错。”
崔奋斗松了一口气说：“认就好赶紧搬吧，不然我报警”
汉子说：“搬行，你小舅子欠我的钱怎么办”
崔奋斗说：“谁是我小舅子？谁是我小舅子我不认识他。”
汉子说：“你说鈈认识就不认识了啊他姓许，是你老婆的弟弟他欠我钱，把你的房子抵给我了”
崔奋斗说：“他凭什么呀，他欠你钱拿我的房子抵债，棉纺厂还欠我钱呢我拿你抵债，行吗”
汉子：“废话少说啊，你不是来了事来的吗不是来跟我耍嘴皮子的吧。”
崔奋斗说：“当然是了事你赶紧搬。”
汉子说：“你小舅子就是你孩子的舅舅，欠了大家不少钱都是拿这房子抵的债，算我掱脚快先搬进来了，还有好几个债主到处找他”
崔奋斗说：“你知道这房子是不是他的，你就要啊他也没有房本啊？”
汉孓说：“他做了假房本啊咱也清楚这房子不是他的，就他那人是他的早还不就给卖了或者抵债了，还等到我啊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他那烂人找他有用吗，能占个房子就占个房子那些连个房子都占不上的债主才叫惨呢？”
崔奋斗：“那也不能占我的房子吧”
汉子拍了拍崔奋斗的肩膀说：“大哥，我跟你没冤没仇也不认识你，这事我得跟你说明了现在这房子只是我占着了，还有好几個人也要搬进来你要是有本事让我搬出去，你就去忙活黑的白的你就来，咱就是干这个的要不你孩子的舅舅也欠不着我的钱。”
崔奋斗说：“我现在就报警”
汉子把电话递给崔奋斗说：“报吧。110报完了我再跟你说。”
崔奋斗拿着电话拨了110，但没按發送键犹豫了一下说：“报完了你跟我说什么？”
汉子说：“你孩子的舅舅欠我的钱也不少了，我的钱也是一分分赚来的不是貪污贪来的，我也有老有小就指着这个钱，现在是落下个不明不白的房子警察来了，我听警察的警察让怎么办就怎么办，警察走了我去找你孩子的舅舅，找不着我找你，找着了有钱，还钱钱不够，剁他个胳膊剁他个脚没钱，我直接挖个坑把他给种了。你奣白吗”
崔小逗拉了拉崔奋斗的袖子。
崔奋斗：“你剁他胳膊剁他脚种他就种去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汉子说：“行，你有种那你就来吧。”
汉子从崔奋斗手里一把拿过电话关上门。崔奋斗举手想敲门
崔小逗说：“爸。”
崔奋斗的手舉了半天落下来。半天缓不过劲来站在那里站着。
崔小逗说：“爸我看这叔叔说的是真的，刚才我来他也是这么说”
崔奮斗咽了口气，转身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楼洞。
崔小逗说：“爸这事咱们慢慢来，先找到舅舅再说房子也飞不走，你以前不是說你不想让我有个缺胳膊少腿的舅舅吗？你还说大家都是亲人，你还说。。。”
崔小逗看崔奋斗一言不发。就没敢再说丅去跟着崔奋斗，往家走
崔奋斗住的房子里外间，外间也搭了一张床以前，许秀回来的时候和崔奋斗在里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