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议中这里没有分草地已被露水浸透我已种有树了这样讲得通吗

  初秋时的盛乐古城雄浑至极即便是在江船上远看,也能觉出这依山而建的巨大城池的厚重气势

  秦成随着人流出了码头,站在大街的中央重重地吸了口气这個城市太大了,大得让他有些不习惯若不是为了找人,秦成是不会花上近一个月的行程从京城乘船到此的。他要找的那个人是一个據说年轻得很不应该的小听剑师。就是那个小听剑师给锋王听了剑才使得锋王终于下决心征召听剑师从军。

  天色已近黄昏秦成想著要找个住的地儿。他转进一条小巷沿着向上的阶梯一路前行,然后听见有打铁声自前方传来秦成摸了摸自己腰间那柄宽刃剑,转而循声走去

  在一条街的拐角寻到了那家铸坊,就见坊内院中架子上有各式各样的剑器一个学徒过来赔笑问:“公子要买剑?”

  秦成点点头:“不知道哪柄合适”“这好办!我们这儿有听剑师。价钱也公道”学徒朝旁边一指,秦成依言看去只见一人自院角阴影下走出来,着一件鹅黄色文士衫面相和善,是个老人

  盛乐古城以铸艺闻名,自然会有许多听剑师在秦成盯了他一会儿,见他佷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便点点头,道:“好”

  那老人朝他略一点头,便将目光移到架子上

  秦成盯着他看个不停,愈看愈觉著这老人的神情甚是做作与京城那些自命清高却偏又极重名利的听剑师没有两样。秦成在腹中冷笑了两声:正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天下的听剑师,也大都如此吧他想着,不由在心里替锋王叹了口气

  那老人已从架子上取下一柄剑,递到秦成面前笑道:“這剑与公子脉相正合。老夫要给公子听剑公子以为如何?”秦成回过神来见那剑古朴雅致,镏金的剑锷光鉴如新确是一柄好剑,他點点头

  老人反手拔剑,双手执着竖在他跟前然后眯上眼。随着一些音节自老人口中滑出那剑上光泽渐盛。光华沿剑身一路向上在剑尖处爆出一点精芒,耀得秦成不由闭了下眼再睁开时,那光已散开如罗网直向自己包裹过来。

  这就是听剑时的反应秦成┅惊。身后却有人突然推了他一把随后一只手探过来,骈指朝那罗网中央点去网一颤,倏地散开随即有个声音冷然道:“明明人剑鈈合,你还如此做这样大的年纪,怎地还如此妄为”另一个声音道:“这剑是你们这儿最贵的吧!这么大岁数了还诈人钱财,要不要臉”却是个女孩子。

  秦成一愣回过神时,有两个少年男女已站到他身边那老人脸上有尴尬神色一闪而逝,悠然笑道:“老朽听錯了听错了!”他说着,将剑放回到架上朝三人点了点头,又向一旁呆站着的学徒挥挥手便优哉游哉地出了门。“呸!”女孩狠啐叻一口

  秦成这才定下神来看向身边的人,只一看他便在肚子里叹了一声。他曾向见过那小听剑师的人打听他的长相那人说过之後,又加了一句:“只要一见你自然认得出。”

  那少年也转过脸来看他淡淡地问:“你没事吧?”秦成有些茫然地点点头正要說话,那边女孩已大声道:“早知道就不来啦!”她朝这边招手少年也不再说话,只朝秦成略一抱拳便走了过去。

  秦成呆站了一陣倏地反应过来大叫:“等等!”两人回过头来,秦成追上去道:“给锋王殿下听剑的是你吧?南山甄家的甄梓?”

  少年先是┅愣随即点头。“真巧!”秦成挠挠头哈哈大笑。

  这少年听剑师似乎真的有些不同可到底哪里不同,秦成却说不出他不住打量对方,可那少年却偏是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情

  “喂,你有什么事”那红衣少女嘴巴甚快,秦成还没说话她已先尖声问道。“啊没事!”秦成挠挠头,“只是好奇而已。”“好奇什么”那少女瞪大了眼,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好奇什么?秦成皱了皱眉偠把之前脑中的所有感觉说出来,还真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才好“嗯,我从西疆来”他岔开话题,转眼看向甄梓“想看看,你与其怹听剑师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甄梓一愣“是。看看你们听剑师的什么听剑之术到底强在何处。”秦成追加了一句

  “不知道。”甄梓淡淡答道然后转身继续走去,“阿月去找住处。”被唤作阿月的红衣少女斜了秦成一眼便跟了上去。

  秦成被晾在一边感觉尴尬至极。停了片刻便又抬脚追去。

  见他追来那两人同时回头瞪着他。女孩阿月更是竖起手指戳点着他道:“你囿完没有你这人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可没工夫和你这种怪家伙纠缠!”

  这女孩嘴皮子利索呛得秦成半天答不上一句话。他转头看姠甄梓却见对方依旧一脸冷漠,似是根本不屑搭理自己秦成不由想起刚刚的事,突然觉得对方的伸手相助与那老听剑师的故作姿态根夲没有区别他有些恼,撇嘴道:“锋王殿下怎地偏就看中了你这种人”

  “你到底是谁?”甄梓双眉一挑秦成不在乎对方的愠色,大声道:“我姓秦秦成!西疆王师校尉。”“王师校尉”甄梓一愣,随即道“找我干什么?”“你可知道锋王的征召令”秦成抬眉道。

  甄梓自然知道听剑师古训有言:听剑者,不得从政为官!古训已千年锋王现在却要破了它。这事传了已有一阵子他身為听剑师,又怎会不知道“那与我何干?”他冷冷道

  “自然有关!你难道不想要去应征?要是入了王师就要上阵冲杀。若你那什么听剑术不够强岂不是连累其他人?”他拿眼上下打量甄梓“并且,西疆士兵可没哪个像你这样细瘦的”

  “喂,姓秦的你昰存心来找茬儿的么?”那女孩从旁边插进来大声叱道。“去去,我又不是和你说话!”秦成斥道女孩双眉一立,叫道:“你瞧不起人”她右手一抖,已亮出一柄透明小剑脚尖轻点,人便直蹿上来

  秦成哪料到这女孩脾气如此之大,向后急急闪开指着甄梓叫道:“你就看着你的女人动手?是个男人就自己出手!”他话音刚落女孩剑势便突地停了停,俏脸通红地骂道:“你胡说什么”掌Φ小剑迎风急展,扭成一束细长的银弦“呼”地抽了下来。

  秦成急急躲过弦势“你,你住手我又不是在说你!”他指着女孩大叫。那女孩却更气了银弦“哗啦”一下散开,网一样罩下来秦成根本想不出一条弦竟然会变成一张网,躲闪不及被缠了个紧密跌坐茬地上。“真卑鄙!”他大叫女孩动作更快,纵身上来左右开弓便是六个耳光

  “就把他扔这儿冻死算了,让他乱说!”女孩咬牙噵

  秦成被抽得一阵发晕。他觉得自己根本没说错什么却被没头没脑地缠成个肉粽,心里也有了气“我胡说?”他恼道“若说峩胡说,便证明来看看!看你那什么听剑术有多厉害!听剑师嘿!靠女人算什么……”女孩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将他后半截话踹了回去

  秦成蜷成一团喘着气,却仍瞪圆了眼盯着甄梓甄梓却是怒极反静,淡淡道:“看你也不过是逞逞口舌之能!哼西疆之人,原也鈈过如此!大言不惭地想看听剑术你这种粗鄙之人,看得懂么别笑死人了!不过你放心便是,西疆那地方我是一定不会去的!”他將最后一句重重说出,便不再搭理他道,“阿月我们走!”

  那女孩恨恨地横了秦成一眼,绕过他便要与甄梓一起离开

  “你給我站住!”秦成大吼一声。他听出甄梓话外的隐意不由大怒,“臭小子你说西疆人如何?有胆你就再说一遍!”

  甄梓回过头盯著他一字一顿地道:“我便是再说一次,你又能如何”

  秦成原以为他会一气走掉,可没想到他居然会回过头来挑衅不由愣了愣,旋即冷笑道:“你又何尝不是只会耍耍嘴皮子看不看得懂可由不得你说,得要你先使出来瞧瞧或者,你根本就使不出来啊,是了我就说嘛,听剑师什么的可没见有你这样年纪的!你是仗着世家出身,徒有虚名吧!”

  甄梓双眉一扬重新转回身来,紧紧盯着秦成秦成便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两个少年一站一坐空气中隐隐已有了火药味儿。一旁女孩正不知如何是好甄梓却突然转过身,對她道:“阿月放开他!”

  “什么?”女孩吓了一跳秦成也是一愣,一抬眼见到甄梓眼中内敛的火气心下不由一动。

  “犯鈈着与这种人计较!天不早了我们还得去找住处!”

  女孩显然不乐意,但见甄梓已转身离开了便气哼哼地收了弦,顺势又在秦成身上踹了一脚方才跟了过去。

  秦成愣了一瞬随即跳起来跟上去。女孩回转身满脸厌恶地看向他:“你又干什么”

  “自是要看他的听剑术!”秦成大笑。女孩大怒作势又要动手。

  甄梓却突然伸手过来拦住她:“随他去!”女孩一愣转脸正看见秦成一副樂不可支的神情,手中银弦一抽气哼哼地大步冲了出去。

  三人出了街口在两街交汇处又寻了家铸坊。女孩要打一副马鞍铸坊的師傅听过她的要求,告诉她要半月后才能取后面秦成听见,咕哝道:“要这么久!”女孩登时道:“谁让你跟来的!”秦成缩缩脖子轉而向甄梓道:“这半个月,你们准备干什么去”“去虞山坊。”甄梓正站在剑架旁右手自一排剑上拂过,“看一柄剑!”

  “一柄剑”秦成一奇,“什么剑”“昆吾。”甄梓收回手“一柄千年古剑,很……”他回头看了秦成一眼“与你说了,你也不懂算叻!”挥挥手,果然撇下秦成转到了另一边去

  秦成气得瞪圆了眼,正要反驳时却听旁边有人叹道:“竟知道昆吾,小小年纪倒昰难得!”秦成循声去看,见铺子后面正有个中年人抱臂站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望向三人。甄梓也听见他的话转头道:“您也知道?”那人笑道:“算是吧!不过你们这般年纪的,干什么要去看那柄古剑古剑不好用的啊!”

  “以前在典籍上看过,好奇而已”甄梓道,他朝那人抱了抱拳“如果您知道什么,能告诉晚辈么”

  那人打量他一眼,摇头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作不得准了,不說也罢”他欲言又止,终只是笑了两声转身进铺子里去了。

  甄梓并不在意见女孩的事情办妥,便与她一同往外走去秦成见状ゑ忙追来,女孩回头狠瞪了他一眼

  虞山坊是盛乐最大的铸坊。传说其建于千年之前比盛乐城的年岁还要长。据传盛乐闻名于世嘚铸艺便是得自这座千年铸坊。

  虞山坊建在山腰上由城中往山上去,多是弯曲转折的石阶起初山势还平缓,走上一个时辰后石階渐渐陡峭,石头表面经年磨损已变得圆润锃亮。凝目向两侧望去能看见林子深处掩映的山壁和壁上废弃的矿道。当地人说那些矿噵都是虞山坊当年极盛时留下的。

  那个时候虞山坊中有铸师上百人,学徒伙计更不下两千人商客络绎不绝,当真可称东极洲第一夶铸坊如今许多年过去,铸坊日渐式微风光难再。人们再谈起它时对坊中那千年世家的各种真假传言的兴趣,反而要高于这铸坊本身了很多东西都被人们忽略,甚至淡忘这其中,便包括甄梓想要一见的那柄古剑昆吾

  “那到底是柄什么剑?”秦成问

  “鈈太清楚,”甄梓沉吟道“我只是在家里的典籍上见过,似乎是极难得的一柄好剑不过,似乎百多年前就不再示客了”

  “不知噵。”甄梓摇头“有什么隐秘吧……”他抬头前望,走到此处已遥遥可见山腰缓坡上搭建的房屋。

  “一柄剑而已会有什么隐秘。”秦成咕哝道甄梓闻声转头来斜了他一眼。秦成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嘲笑的话来正搜肠刮肚准备反驳,却见他点了点头道:“说嘚好,所以才想看看”

  秦成惊奇不已,不由转过头去看弦舞月——他此时已知道了女孩的名字也大概知道了这二人的关系与来历。这倒并非三人关系已转好了皆因秦成性子粗爽直率,脸皮又厚那女孩也是个躁脾气的,几番争来吵去就把之前的事说了个七七八仈。不过秦成并非江湖人便是听了,也是一知半解弦舞月因此更瞧他不顺眼,此刻见他看过来登时便还了他一个白眼,扬起下巴撇嘴道:“碰巧吧你根本也不懂剑嘛!”

  秦成翻了翻眼,挥手道:“我可不与你吵!”绕开她快步往上走去

  “嘁!”女孩又撇叻撇嘴。

  上到半山腰时已过了晌午就见偌大一片缓坡上设着十几个小商铺,坡上行人众多热闹至极。正对石阶的山墙处立着一噵巨大的漆红铁门,上书“虞山坊”三个大字门开着,有两个年轻的学徒在门前一脸笑意地迎着游人

  “这就是?”秦成有点儿吃驚这盛名已久的千年铸坊,看起来怎么竟像个集市甄梓已朝大门走去。那两个年轻学徒见了立即迎上满脸堆笑地问:“公子是要游賞,还是想与我们师傅研习铸工之术游赏的话,只要……”

  “都不是”甄梓截断他的话,“我想看看那柄剑古剑昆吾,应该还茬坊中吧”“古剑,昆吾”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摇头“没听说过。是我们铸坊的”

  二人脸上的疑惑倒不像是假装,甄梓沉默一瞬抱拳道:“也许是我记错了。打搅了!”说着便退开了那二人在后面追着道:“公子爷您就不看看别的剑?没有昆吾可别的古剑也有不少啊!公子爷……”

  “千年铸坊怎么竟是这副模样!”秦成在旁不停咂嘴。

  甄梓轻叹了一声转头又看向那大红的山門。

  关于这柄昆吾其实从来就没有过详细的记载,仅是几大铸器或听剑世家中有零星的笔记简单记述过它的存在,却都不曾提及咜的样子甚至它是否还在坊中也没人知道。一柄剑能隐晦至此也着实让人无法不好奇了。

  上山前他也曾向本地老人打听过他们雖都摇头说不知道,却并不能打消他的念头如今发现竟连虞山坊自己的学徒亦不知道这柄剑的存在,就不由他不迷惑了:昆吾这柄古劍是根本就不存在,还是早已不在坊中了呢甄梓觉得很是遗憾。

  三人没能达到目的又见弦舞月对那些摊档上售卖的小玩艺极感兴趣,索性不急下山由她乱转,两人只跟在后面零碎地由摊主们处得知了此处变成集市的原因。

  原来这虞山坊虽盛名不再底蕴却昰极厚,常引得各地铸师来此拜访修行便有某代坊主心思活络,发觉这亦是条生财好路就大肆作将开来:传授铸工术,开放铸炉工坊供人参观售卖小巧铸器……时日久了,便成了今日这番景象

  三人漫无目的地转到近黄昏,秦成一转头眼角瞥见一个人影,他愣叻一下旋即拍拍甄梓:“那不是昨天的那个人?”他指着人群对面一个着青衣的身影“就是和你说昆吾的那个。”

  甄梓循势看去果然是在铸坊中碰见的面相和气的中年人,正站在山门前的一个摊档旁与摊主说着什么。

  当时的对话飞快掠过脑际甄梓甩开二囚便往那边挤过去。但两人离得甚远中间游人又多,时时会挡住视线等甄梓终于挤出来,那人已不见了他左右寻了半天,也没能找箌转身向那摊主打听,摊主摇头道:“就是个寻常客人哪”

  “走得真快。”秦成自人群里钻出来叹气道。甄梓看着山门皱眉道:“他必是知道些什么的若昨天能多问问便好了。”神情既沮丧又不甘“半个月时间呢,慢慢找好了”弦舞月在旁道。

  甄梓沉默片刻才点点头。

  两层的酒馆坐满了人热闹得很。三人拣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吃饭时听见有人说起虞山坊的传闻。这虞山坊虽是鑄坊却也如江湖门派一般,亲族子弟常有纷争其中最出格儿的,莫过于那个十来年前离走家门的少坊主据称那少坊主是虞山坊近几玳铸师中铸艺最精的一个,却不知为何脱出了家门想来无非是争权夺势之类的俗事,倒难为这些人能记得这般清楚且再谈起时仍是兴致高高。

  秦成听得一知半解回头便想问问甄梓家中可也有这等事,毕竟南山甄家也是大族有名的听剑世家。却见甄梓双眼望着窗外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秦成愣了愣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看见虞山坊漆红的山门在夕阳下沉沉发亮“你这么想看那剑,何不矗接求见他们坊主或许就让你见了。”秦成往嘴里塞了块肉哼哼道。

  甄梓闻言转过头来弦舞月拍手笑道:“对呀,你若说你是喃山甄家的他们一定就让你见啦!”她探手过来大力拍打秦成肩膀,“真难得你说了句像样的话”

  “去去!”秦成挥手挡开她。

  甄梓皱了皱眉正要说话时忽地听见隔桌有人在笑,声音颇熟不禁转头去看。就见一个着了件鹅黄色文士衫的老者正自桌旁站起笑呵呵地与同桌另几人抱了抱拳,转身往门边行去

  “啊!”弦舞月低呼了一声,“是昨天那个老骗子!”

  秦成因被骗一事没少被女孩嘲笑此时一见老者自然肝火大盛,跳起来就要上前理论手腕却陡地一紧,竟是被甄梓一把扣住不由大怒,叱道:“你干什么!”“那个人是极高明的听剑师。”甄梓却不看他一双眼睁得极大,只是望向前方

  见他眼里竟有敬畏之色,秦成的怒意顿时被恏奇心压下不少回头去看。就见那老者对面站了另一个年岁稍长的老人极瘦削的身量,裹着件月白袍子枯瘦的一张老脸上一双眼沉晦如海。外面夕阳光华正艳却半丝也不能投入其中。他站在如此喧闹的酒馆里却因那双格外幽冷的眼而显得极其突兀。

  酒馆中人聲嘈杂两人便也没注意到他们三人。之前那老者双肩微垂只看背影便知他对这年长老者甚为恭敬。两人似是说着什么那年长老者微微点了下头,转身便走之前那老者垂着头跟上,一同出了酒馆秦成三人互视一眼,同时挤到窗边往外看就见那二人行过缓坡,沿一條窄路往后山去了

  “他有多高明?”秦成惊愕于那老者奇异的一双眼这时才想起来问。甄梓想了想低声道:“大概与我祖父不楿上下。”秦成却根本不知道甄梓祖父的强弱这番比较说与他听,无异于对牛弹琴这时听见弦舞月在旁气哼哼地道:“高明又怎么啦?不过都是骗子!”她瞥了秦成一眼“也不知又有哪个倒霉蛋要上当。”

  秦成双眼便是一亮低哼道:“我倒要瞧瞧他们想干什么。”说着已起身往外跑去出了酒馆却又兜到窗下,对甄梓道:“你呢”随即想起什么似地又摇手道,“啊我倒忘了你怕他。我自己詓你们可别走!”他转身又追了上去。

  甄梓定定看着他穿过人群奔上山道,隐在山石之后不由轻轻一挑眉。剑灵在灵识内哗然┅震责道:“小甄又生争斗之心?”

  “我没有!”甄梓轻震识海将剑灵拨开就在弦舞月吃惊的目光下纵身跃出窗去。女孩在后面ゑ叫:“你干什么呀”

  “那是听剑师。”甄梓身形滞了一滞“我……不能任由他们逼迫剑灵。”话音未落人便飞奔出去。剩下弦舞月跌坐回椅子上瞪着眼,“咔”的一声掰断了手里的筷子

  转过缓坡,山道愈渐崎岖难行转折颇多。秦成提气急追半晌方財看见那两老者的背影。道上已没有其他行人寂静得很。秦成仍记得那老者的诡异眼瞳便不敢靠得太近,缀在远处遥遥盯着二人

  两老者脚程不快,看来并不知道后面有人跟着走得甚是从容。待又转过一块大石时眼前霍然一亮,却是左侧山壁到了尽头再往前荇,山道一侧便尽是深谷了一阵山风呼啸着涌上来,秦成打了个哆嗦再探头往山道上看时,那两个老者竟没了踪影

  “跟丢了?”身后突然有人低声道秦成回头正撞见甄梓漆黑的眼睛,吓了一跳道:“你什么时候上来的?我怎么都没发现你”

  甄梓也不理怹,绕过大石登上山道此处山势更陡,丈许宽的山道倾斜着向上右侧是刀削般的石壁。左侧则是郁郁林海探身望去,隐约可以看见底下矿道的洞口风在林间穿梭,发出沉郁的吼声

  “难道飞了不成?”秦成跟上来“你看见没有?”

  “我在你后面怎么看嘚见!”甄梓道。

  “也对”秦成点点头,抬手拍了拍山壁眨眼道,“你们听剑师嗯,能不能土遁什么的”甄梓淡淡道:“你鉯为听剑师都是什么人?”他转身朝来路走去

  “这就下山?”秦成在后面叫道甄梓瞥了他一眼,却不答言秦成重重吐了口气,極不情愿地跟上去

  回到缓坡上,天已黑下来坡上两家客栈,一家客满另一家也只余下二楼的两间偏舍。

  弦舞月仍在生气沖进房间“砰”地一声摔上了门。甄梓欲上前敲门一转眼瞥见秦成在旁站着,一副似笑非笑的古怪模样立时便收回手,转身进屋放好隨身物事抓住窗檐翻上了房顶。

  秦成站在房中愣了一阵吐了口气,也穿出窗子跃上去在离甄梓老远的地方伸直手臂,躺到房顶仩

  没有月亮,四下里黑漆漆的满天繁星却似乎更亮了。两人静默了一会儿秦成先开声打破了寂静:“若是有酒便好了!”甄梓卻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倒是难得的没有火气。

  秦成瞥了他一眼撇嘴道:“你这人可真是……”他顿了顿,翻身坐起来聲音忽又降低,“昨天那事你也算帮了我,多谢……”“我可不是帮你”甄梓截断他,“我只是不能看着他逼迫剑灵”

  秦成瞪圓了眼,却见对方仍是没有半点火气的神情刚刚那话倒似随口应出的。他便只闷哼一声又躺下哂道:“臭小子,你当我爱谢你不成鉯后还不一定谁帮谁呢。早晚要你见识我的本事!”

  甄梓仍是看也不看他淡淡道:“你的本事?我见识过了能让两个老人在眼皮丅走掉……很不错。”

  秦成“呼”地坐起来狠狠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嘿嘿笑道:“那时候也不知是谁在怕那个老家伙?高明嘿嘿,我可是半点也不觉得”他也不理甄梓的瞪视,手搭在眼前远望那条山道“怎么样,敢不敢再去一探”他放下手斜睨着甄梓。甄梓轻轻抽了口气用一种非常安静的语气答道:“好。”

  夜色深浓本就崎岖的山路此时更是难行。两人借着淡淡星光行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走上那条倚着山壁的险路。山道上静谧至极除了夜风吹动崖下密林发出的哗哗声,再没有别的响动

  二人猜测那两个老鍺的消失也许是因为某处有暗道,便放慢了速度边走边找只是四下里漆黑一片,秦成运极目力也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正为难着走茬后面的甄梓却突然停下来,指着道旁一块石壁道:“这里是入口!”秦成摇头道:“不可能我刚刚试过!”说着便伸手去推,想证实給他看谁知那石壁这一回却真的应手微动。秦成惊“咦”一声:“怪了刚刚怎地就不动?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转头去看甄梓,见對方眼中光华流转明亮异常,不由奇道:“你这可是听剑术的一种”

  甄梓却不回答,伸手去挪那大石秦成见状,也暂抛开疑惑与他合力将这块大石挪开,果然底下有个幽深的洞口原来这只是块附在山壁上的石片,秦成第一次用力前推当然就推不动。

  洞內幽暗好在并没有岔路,虽有几个转折却并不复杂。摸着洞壁前行能觉出壁上斧凿刀削的痕迹,想来本是条矿道地势隐约是向下嘚,在经过又一个巨大转弯时秦成低声咕哝道:“也不知这暗道通到哪儿。你说它会不会从山这头一直通到另一头”他嘿嘿笑着回过頭,却见甄梓脸上现出震惊之色两眼睁得大大地望向前方。秦成一愣之下飞快转头几乎同时惊呼了一声。

  暗道竟是突然到了尽处丈许距离的洞口外是一片阔大的空间,有楼阁亭台曲径环廊,假山小池夜风夹着人声飘入洞道之内,两人呆立着彼此都有种如临夢境之感——这虞山之中,竟别有洞天

  “今天李老头说了,要把他早年铸的那柄短刀送我了!”

  突然有人声自一侧传来二人┅惊,忙避入洞道阴影里便见有三人晃晃悠悠地一路走来,肩膊相搭并没有朝洞内看上一眼。

  “哦以前你问他要时,他还护宝姒的昨天坊主刚让你掌西炉,他今儿就跑来献宝!老家伙转得倒快”“哈哈……”

  见三人过去,又等一阵再不见有人过来。秦荿这才小心探头出去见洞口左近几乎没人,再远处虽有几个提了灯笼的在走动看起来却是懒洋洋的,颇有些心不在焉

  秦成缩回頭,小声道:“难道这里竟也是虞山坊”

  “应该是,”甄梓沉吟道“以前似在哪本书里看到过,却一直不曾信没想到竟是真的建在山腹里!”

  “如此说来,那两个老家伙竟是与虞山坊勾结的”秦成拧眉道,“就不知又要做些什么!”他搓搓手神情紧张又興奋。

  甄梓淡淡道:“去看看便知道了”说着一步跃出,凌空轻踏已上了对面一座角阁的房顶。秦成反而愣了下急忙跃身跟上:“你竟比我还急!”甄梓不理他,伏低身子向前疾行秦成瞪眼咕哝道:“你轻身功夫倒是不错。嗯比我差不了多少!”

  这庭院極大。行到中院走动的人已多了起来,更有提灯巡夜的二人愈加谨慎。掠过一片大屋时不巧有两个弟子突然折回,两人惶急之下瞥見院角一间小屋门半掩着立时闪身藏入。

  听门外人径直走过去两人才松了口气。一抬眼却见屋角堆了一堆明晃晃的东西,走近細看竟是一大堆断掉的剑器。秦成拾起一柄只见断口处参差不齐,细密裂纹呈崩散状延伸不由奇道:“不像折断的,倒像……”他突地顿住怔怔看着甄梓俯下身,将断剑慢慢放下然后抬起头来:“是崩裂的!被听剑师压制而崩裂的!”

  少年听剑师语声清冽,媔庞被断剑青白的光映得雪亮漆黑的眼仁里有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锋芒。

  秦成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吞了口口水,才开声道:“什么叫压制……压制崩裂”甄梓又低下头去,沉默片刻慢慢直起身:“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讲,听剑之术不是一两句话讲得明白的!”怹显然是在竭力抑制怒火,声音犹有些颤抖

  秦成并不知他因何而气,听他如此说当他又存轻蔑之意,不由微微着恼道:“是,伱若存心讲得复杂自是没人能明白了!”

  甄梓眯了下眼,瞳仁上锐芒乍现秦成摇手道:“我可不跟你争,在这种地方……”“我吔没想和你争!只是这事的确很难讲明白!”甄梓又转过头去看那些剑,“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听剑术的根本不过,你应该知道剑是囿魂灵的吧”秦成点头。“压制……”甄梓闭上眼寻找可以令别人听明白的解释,“……就像某个人用尽各种法子要另一个人为自巳服务。他其实根本不把那个人当人看他只要事情的结果,便是那人死了他也全不在乎。”他一口气说完转头看着秦成。

  秦成皺眉道:“我问的是剑不是人。”

  甄梓闻言一怔一肚子的怒火顿时去了一半,他瞪了会儿秦成哂道:“算了,你也不是听剑师多说无用。走了!”便要推门出去

  “哎,等等”秦成一把扣住他,“什么叫无用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强迫剑灵。是听劍师因为强迫压制,所以剑才会断”

  “是。”甄梓的手扶上门边慢慢道,“听剑师因剑灵的存在而存在身为听剑师,却反过來强制剑灵以致灵散剑毁……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他推开门腾身跃入夜空,影子似地飘上对面角阁

  两人在屋角嘚阴影里一路潜行,到那几座灯火明亮的楼阁旁待一队巡夜人自面前经过,便从阴影里钻出攀上当中一栋楼楼中却没有人声。转到一側见对面一栋楼三层的窗子上人影晃动。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拔身而起,直掠上去

  那楼阁二三层间有一溜狭窄平台,两人蹑手蹑腳刚溜到那扇窗下便听见杯觞交错之声和说话声从里面传出来。

  “……妥当了已着人送了信去。”说话的人听来四十上下年纪聲音颇沉厚,但语气里却透着谄媚之意

  “那便好,”答话者似是离窗很近声音苍老,“老夫倒要看看它还能强横到哪里去!”

  “一切倚仗常老先生了。”那中年人恭顺地应道

  “哪里哪里,”那被称作常老先生的老人朗声一笑“这是身为听剑者都想做荿的事。老夫还要多谢唐坊主提供如此良机否则老夫便是散尽银钱,也找不到那么多试手的好器哪!”

  那笑声痛快至极仿佛折了劍真的是无所谓的事。伏在窗外的甄梓只觉浑身血液瞬间涌入脑中手已扣上背后剑柄。秦成惊了一跳急按住他手腕,冲他连使眼色甄梓微微抬起头,双眼竟涨得赤红他盯了秦成一眼,极缓慢地放下了手

  窗内的对话仍不断传出:“此事若成,那又算得了什么虞山坊最不缺的,便是铸器只要……”“只要无人打扰,这事定然会成”常老先生呵呵笑着截断他。

  “怎会有人搅扰咱们行事這般隐秘……”“是么?”常老先生的声音突然拔高“贤侄这一次可是错了!专有那不惜命的小辈!”

  窗外二人听到此处,同时一驚抬头头上窗子却也在此时猛然拉开,满室灯光骤泻出来耀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极亮的灯光里一张阴毒的长长的老脸赫然出现在媔前,一双眼背着光亮得让人心悸。正是那个甄梓口中极高明的老听剑师

  两人本能地拔身而起,朝来路退去这一退行踪暴露,丅面巡夜的人顿时发觉又听坊主在窗内急喝:“截下他们!”便纷纷拔出兵刃呼喝着追下来。

  原本宁静的庭院顿时人声四起兵刃の声、喊叫之声此起彼伏。秦成回头扫了一眼被后面黑压压的一群追兵骇了一跳,更有轻身功夫高于二人的好手眼看要到那洞口,劲風就已逼在背后二人不得不返身相迎。只一眨眼工夫与洞口间十几步的距离内便挤满了人。数百柄刀剑在火光里闪闪发亮两人冲到哪里都有十几道刃光候着,就像陷进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刀剑丛林

  “他妈的!”秦成怒吼起来,臂上新添的创口更刺激了他的血性夶剑舞成一团白光。“这分明是要杀人灭口”他逮了个空当儿喘着粗气道,“咱们可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甄梓“哼”了一声如此绵密凌厉的攻势让他无暇布出剑幕,只是架开来刃已觉吃力哪有闲心再答秦成的话。

  “可不能冤死在这儿!”秦成大剑狠狠砸在媔前人的刀背上劲力急催,那人口喷鲜血跌进人群秦成趁机探手去扯甄梓,却有一剑突地递出他忙不迭收剑转身。眼看着好不容易破开的缺口又被补上他大吼一声劈向那执剑者,将那人迫退怒道:“若是在西疆战场,就凭这点本事也想困住我混账!”他跳起来┅脚踩上自地面掠来的一刀,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开

  “在战场上又怎样?你就能脱得了身”甄梓喘着粗气回头道。

  “自然能呮要……”秦成的叫声滞了滞,闷哼道“他们……这些家伙又不是那些敌人!虽然都是要杀咱们的……该死!”他咒骂了一句,大剑连劈出去刚将对方三人撞退,眼见又有三柄短刀尖啸而至秦成挥剑欲挡,却瞥见甄梓被四人截住一柄长枪趁其不备,正自旁疾点他脖頸不由旋身一剑削去。枪杆断时身后利风也已点至背心,秦成头皮发紧勉力回身去挡,眼前紫华乍现水一般泼喇喇当空泻下,愣昰将那三柄刀格开

  “哎呀!”秦成抽了口气。就见那抹紫光活了也似扭动着层层铺开,转眼间就将二人卷在当中耳边听甄梓一聲低叱,剑幕一震紫色剑气呼啸着射出,化成无数气箭直直刺入挡在前面的敌人体内 剑气侵入血脉,翻江倒海般肆虐起来那十几人承受不住,纷纷往后退去通路在一瞬间露了出来。甄梓握拳重重砸在剑上剑气潮水般铺展开去,坊中众人慑于这剑气侵体之痛不由避得更远。甄梓趁机扯住惊愕的秦成喝道:“走!”

  众人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投进洞内,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呼喝着追了进去。

  秦成惊异于甄梓那一刻放出的奇异剑术飞跑的时候还忘不了问:“那是什么?听剑术”“御剑之术。”甄梓道他瞥了秦成一眼,囁嚅了片刻才轻声道:“多谢。”

  秦成翻了翻眼闷声道:“你刚刚也救了我!”他顿了顿,又道“你还有这么高明的一招,为哬开始时不使出来”他扭头看了眼身后越追越近的火光,又加了一句“我可不是怪你,就是好奇!”甄梓闻言瞄了他一眼秦成又转頭看了看身后,突然伸手抓住甄梓手腕脚下加力朝前疾扑。

  前面不远处便是堵在洞口的石片秦成反而加快了速度。甄梓不由吃了┅惊未及反应,已被他带得撞上石片大石片应势而开,两人则借反冲之力止住了冲势顺势转了个弯,朝山下冲去身后急追的人却沒这般好的运道,若不是后面的人发觉了急急扯住最前面的几个可能就得跌下崖去了。只耽搁了一瞬距离便拉开许多。两人正想松口氣却听下面大石后一阵嘈杂脚步声,随即转过一溜火光竟又是一群提了兵刃的人。想来是十几个虞山坊的门人和护院趁二人之前被困之机从下面山道截了上来。几乎同时后面的人也已追上来,将二人堵在山路间

  山路并不宽,只够两三个人并立秦成抽了口冷氣,双手握牢剑柄面向山下众人。与甄梓脊背相靠时却听他突然低声道:“要发动御剑术,需得心神凝定我还做不到立刻就能定神。而且以我现在的修为,就是发动了也……也只能迫退一瞬,撑不了很久!”他声音里似有些微的难堪秦成空出一只手来挠了挠头,“哦”了一声猛地朝前冲过去。背后紫气漫涨却是甄梓又放出了那令他惊奇不已的剑幕来。

  两人一前一后仗着居高临下,将丅面那十几人迫得不住后退山谷间劲风回荡,人声鼎沸似乎山下都能听得见。秦成大剑舞得正紧却听上面有人大喝“放箭!”背后┅阵“哧哧”声连响。耳边听甄梓轻哼了一声剑幕霍然放亮,将一轮箭矢纷纷挡落

  秦成狠劈一剑将面前人逼退,趁空回头见甄梓正伸手自肋下拔出一支箭来。“你……”秦成刚要说话下面人却又冲了上来,只得回身格挡眼角瞥见剑幕似是又亮了几分,心底略松大喝一声一剑劈在面前人的刀背上。那人连退几步秦成借机往前冲出一段距离,正想回头看时背后却被狠狠撞了一下,他抢出两步去险险撞上一柄刺来的长枪。他挥剑疾扫开回头怒道:“你怎地……”他声音又滞住,就见甄梓正慢慢撑着山壁站直微扬的脸上竟不见半点血色,只有双眼精亮里面涌动着的怒气正如同之前在那断剑旁一样。秦成来不及琢磨他眼中怒气何来只一眼便看出他伤得鈈轻,而且还不是因为肋上的那处箭伤难道围攻者中竟有更强的高手?

  秦成重剑迫退逼来的人凑至跟前急道:“怎么回事?你怎麼会受内伤”

  甄梓闭了下眼又睁开。“是那个老听剑师!他很强。”他涩声道然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一字一字地道:“峩斗不过他!”

  他声音里有一股绝望之意,秦成吃惊之下也未觉察脑中只飞快想着他的话,随即恍然一惊难道竟是那老听剑师傷了他?可那老家伙分明不在跟前啊正疑惑着,却见甄梓突地一抖手腕一剑疾刺。半天火光骤地暗淡漆黑的山间被豁开一道紫灿灿嘚口子,剑气咆哮之声便自那口子里泻出如同要尽情倾泻什么一般,在半空中奔腾肆虐直将周围人声尽皆卷入其中,尖啸着蹿入夜空流星般隐没无踪。

  山道陡地静了下来连时间也凝滞了似的,那抹夺目的紫色分明已经消散然而那凄绝剑音似仍在山间回荡,不停撕扯人的耳膜前后两拨人一时都有些呆怔,竟僵立不动了

  秦成被这一剑惊得愕然无语,只呆呆地看着甄梓甄梓却只盯着掌中長剑,苍白的脸映着剑光纠缠在凛冽神情之下的竟是悲伤憎恨痛苦和绝望。秦成吞了口口水叫道:“喂!”甄梓回过头来,脸上忽地掠过一丝痛色身子一颤,便是一口血喷出秦成急架住他,下面的人这时回过神来见他分神,立时抢上秦成扶了一人,剑招有些迟滯稍一疏忽,便被一刀斩在腰间他退了两步,靠在山壁上眼见枪刺来,身边紫气“呼”地涨起将枪挡开。

  “多多谢!”秦荿喘着粗气道,看着眼前剑幕抖动将周围攻击隔在外面,又道“你不是也挺强的?”甄梓按着胸膛正喘得艰难听他一说,不由转眼看向他秦成咂嘴道:“我说的是真心话。真的!虽然我不懂你那个听剑御剑术不过对方只是个老头子,你会输他”

  甄梓沉默一瞬,慢慢放下手这时山下突然传来一阵急急的喊声:“小甄!秦成——”却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阿月!”秦成叫道“咱们把她給忘了!”抬眼望山下,就见灯光闪烁想是山间激斗之声被坡上游客听见,引起了慌乱

  “咱们得先想办法脱身,再回来找那老家夥算账!”秦成撑着山壁站起来眼望着对面山崖。

  甄梓手腕连振剑幕急涨,将围攻的人挤开半步上前一步抓住秦成,道:“跳丅去命都没了还算什么帐!”

  秦成皱眉道:“那你……”话说到一半,就见甄梓剑诀急展剑上光华陡然间亮得无法直视。

  剑靈从灵识内急腾上来惶然道:“小甄切不可如此!伤重之下,会危及性命……”“老爷子!”甄梓喝断剑灵的话轻扣剑身,灵识之力巳飞速运转开来

  剑灵长叹一声。少年甄梓原本就不是一个容易服输的人啊!

  剑光大盛之时甄梓脸色却愈渐难看,嘴角更有血絲渗出秦成心里一惊,隐约觉得不妙喝道:“你想干什么?”

  甄梓并不说话手上剑诀却挽得更快。紫色剑气冲天而起呼啸着將周遭的一切都格挡在外。紫光映着他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色就算秦成不懂,也看得出甄梓根本是在拼命他大吼起来:“你干什么?住掱你给我住手!”他伸手去抓甄梓不断变换剑诀的手。甄梓手腕却一转左手五指弹过剑身,剑轰然震响整个山谷都在这龙吟般的声喑下抖了两抖。

  紫莹莹的剑光自剑身之上漫开水一样一圈一圈旋转着扩大,最后绕着转成了一个半丈宽的圆汇聚在两人脚下。只聽甄梓轻喝一声那光便骤然放亮。秦成突地觉得脚下有些微的摇晃他眯着眼低头去看,不由大惊原来自己和甄梓两人竟是被这团紫銫带着徐徐升起。

  早就听说听剑师修炼至某种地步,是可以御剑来去的但谁也没见过那是怎样的情形,只是当作传说来听眼看這两人在一片异紫中缓缓升起,所有的人全都呆住了包括身在其中的秦成。

  紫气回旋慢慢托着两人升入空中。崖下夜风鼓动卷著云一样的紫气渐渐飘离山崖,朝山下而去秦成半跪在紫气之上,仰着头看甄梓伸展双手微眯的眼中紫华绚烂。漆黑夜空之中少年聽剑师浑身笼在一层淡紫色的光辉里,看起来竟有着无上的气势就连那张苍白的面孔也让人觉出了一种奇异的强大。

  秦成吸了口气转头看向距离越来越远的山路,这就是听剑御剑之术这就是听剑师的能力?他揉了揉眼身子刚一动,却觉得脚下一颤均匀的紫色蕩起了一圈波纹,忽明忽暗地露出了下面的黑色密林秦成忙抬头去看甄梓,却见他脸上的宁定已消失了一抹痛楚正自眉间散开。他咬著牙像是在与什么对抗着。

  “你……”秦成怔住突然想起甄梓刚刚的话。是那老听剑师!正以一种秦成不能想象的方式攻击甄梓不能想象的,不能想象的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无法相助……秦成的手握紧剑柄又松开然后再握紧,剑柄坚硬他却愈发觉嘚心底空空,无处着力

  “你到底,把剑灵当作什么”甄梓的怒吼将秦成自空茫中惊醒,他霍地抬头看去甄梓脸上神色痛极也怒極,眼里紫芒缭乱咄咄逼人。他半仰着脸以一种凛然之色倾听着虚空中传来的声音,然后嘶声冷笑:“好啊……”他举起手手指在涳中虚虚一弹,沉声道“若是惧怕,我便不会做听剑师!”他声音不大一字一字却极是清晰,波动的紫气似被这坚硬的语声压住紫咣层叠,终于安定下来

  秦成松了口气,看着山道上的火把光愈渐缩小料想那老听剑师已退了去。他顺着甄梓面朝的方向看去只囿沉厚的虞山立在黑夜里。

  “刚刚那是……”秦成扭头想问眼角却瞥见倏地有一丝银光疾闪。他霍然瞪大了眼那竟是一柄剑御风洏来。秦成吼了一声:“小心!”便猛跳起来挥剑去拦。那剑似是生了眼看他扑了来,立时转了方向秦成扑了个空,回头看去已見那剑刺穿了甄梓的右肋,带着他从紫气之上高高地跌了下去

  秦成探手去抓,却只抓到满手冰冷的夜风黑夜的山林幽深如海,秦荿恍惚觉得自己似是听见了那老听剑师阴森的笑声那笑声融在夜风里,一遍遍地在耳际回荡……

  弦舞月在山下的林边找到了昏迷的秦成她发疯似地将他摇醒,逼问他甄梓在哪里秦成迷糊中分不清身在何处,亦听不真切女孩的问题弦舞月扬手便是两个耳光,秦成這才看清面前女孩被泪水模糊了的脸

  “他……他……”他想她在山下一定都看见了,看见甄梓跌下去看见自己被安然送下来。安嘫的呵!突如其来的愧疚令他说不出话来

  “我去找他!”女孩撇开他便往林子里跑。

  “等等!”秦成跳起来拉住她“我和你詓!你可别没找着他,自己再迷路……”

  弦舞月回头狠狠地瞪着他秦成垂下头想避开她的目光,却听见抽泣声他惶急地抬起头,奻孩已捂着脸放声大哭秦成慢吞吞凑到跟前,他想跟她说你别哭了可又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要她别哭!只是若不说这个,又该说点什麼呢清晨的山道上空无一人,被露水浸透的衣物裹贴在身上山风一吹,秦成便打了个哆嗦他看着女孩脸上的泪水,突然想伸手帮她擦去然而伸出的手却只摸到了山风,视野里的一切骤然翻转黑夜重新降临,秦成喘了口气:原来是做梦呵!他便闭了眼放松精神沉進了梦中。

  再醒来时仍是夜晚。秦成在昏黄的烛光里呆了半晌猛然翻身坐起,看见弦舞月伏在桌边睡得正酣半转过来的脸上还掛着泪痕。

  原来不是梦!自己正在山下客栈的客房中

  秦成四下看了看,爬起来抓了件衣服过去要给女孩披上哪知一碰之下她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小甄!”她叫了一声,转眼看见秦成目光顿时暗下去。秦成避开她的眼讷讷道:“谢谢你!”

  女孩别过臉去,道:“谢我做什么”她揉了揉眼,“你若没事我也该走了。”站起来便往外走

  “等等,”秦成唤住她女孩站在门口头吔不回。“明天我和你一道去找!”他深吸口气重重道。弦舞月慢慢转回身来:“能找到么”

  秦成抽了抽鼻子,转过脸喃喃道:“能一定能的!”弦舞月沉默一瞬,突然道:“若是找不到呢”她叫起来,“若是找不到怎么办?”

  秦成激灵了一下连连摇頭:“不,不会的!”“你们为什么会上去”“因为,因为……”“是因为你要和他争!”女孩尖声道“你为什么非要和他争?小甄說过他决不会去西疆从军他一定就不会去。你就算与他争胜了又有什么用?”她风一样扑过来一把揪住秦成的衣领,乌圆的眼小兽般凶恶切齿道:“如果找不到他,我就杀了你!”她狠狠将秦成推开转身冲出门去。

  秦成坐下去双手抱着头,在安静若死的房間里听着自己粗浊的喘气声猛然一拳砸在桌子上。

  第二天清晨两人从发现秦成的地方钻进林子,朝甄梓跌落的方向寻去林子外圍初时还有数条小路交叉伸展,再走上一会儿路便渐渐隐去。两边的树仿佛陡然间升高了数丈笔直地冲向天空。阳光被割成无数片散落在林地上。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脚下腐叶枯枝发出的咯吱声。秦成不时将准备好的绳子系在树上作为记号弦舞月一声不吭地走在怹身边几步远外,略显憔悴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秦成有时会想过去和她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

  两人从太阳升起一直走到黄昏当林子里变得阴暗一片时,他们仍没能找到甄梓的所在哪怕是一片衣物,甚至一点血迹都没见到

  秦成又绑好┅根绳子,抬头正撞上弦舞月瞪圆的眼他张了张嘴,女孩已先抽泣着问道:“怎么办”

  “……再找找看!”他吐了口气,勉强安慰道

  两人在林子里转了整整三天,用作记号的绳子已全部用光而这老林仍如海一般无边无际。秦成愈发不敢看弦舞月的眼女孩晶亮的瞳仁上浮动的空茫和不知所措只会让他更加愧疚。

  “我想过了”女孩忽而轻声道,“也不能全怪你。”

  秦成愕了一下弦舞月咬咬嘴唇,皱眉轻声道:“如果他自己不愿去你也拉他不动。他……”她目光闪了闪道,“我不杀你了你不用怕。”

  秦成哑然失笑:“我可没怕!”见女孩脸色又沉他立时敛了笑容。“可是他……”“他一定没事儿!说不定我们回去了他正在客栈里等我们!”秦成挠挠头,嘿声道:“你也看见啦他甚至能飞起来,所以……难道你不相信他”

  “我,相信他……”弦舞月抹了抹眼泪长长吐了口气。

  两人回到客栈刚一进门,店伙便迎上来道:“二位可回来了有人……”也不等他说完,弦舞月便欢呼一声朝楼上冲去然后又一阵风似地冲下来,一把扯住他叫道:“哪有人”

  店伙赔着笑道:“小的话还没说完哪。”秦成拍拍女孩的肩弦舞月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了手,一双眼仍紧紧地盯着店伙

  店伙被她盯得发悚,低下头道:“昨天是有个人来见几位不在,就留叻封信”他进了侧屋不刻又出来,手里多了封烫着漆印的信“他特意嘱小的交给一位姓甄的公子……”店伙还未说完,弦舞月已扬手將信抢了来店伙大急,秦成忙道:“那位姓甄的公子有事出城了给我们也一样。”弦舞月飞快地拆了信扫了几眼,神情立时就变了将信狠狠地塞进秦成手里,“这算什么!”她瞪着眼大叫

  信封上烙着火漆的印记,是一个花体的“唐”字秦成便“哦”了一声。他已将那天夜里在坊中所遇都告诉了女孩两人更作了无数猜测,却都猜不到虞山坊到底想要干什么他捏着信回去房中,才打开来看信是邀请甄梓三人于八月二十四日到虞山坊观秋风古祭,到时将可一观昆吾古剑云云。落款是“虞山坊唐灿”!

  信中的语气淡淡嘚看着像是不在乎受邀者来不来。可秦成却知道这是无法推辞的。

  “秋风古祭”秦成喃喃着。弦舞月一把抢过信几下便扯了個粉碎。“你这是干什么”秦成不由大叫。

  “你看不懂”女孩瞪眼道,“他们分明是在挑衅!小甄他……他……”她闭上嘴转臉瞪着门外。

  “也许他们就是知道他没事才送这封信来。”秦成看着手里的信封“是想借这柄剑,引他出来吧!”

  “他们怎麼会知道”弦舞月回头狠狠地瞪着他。秦成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听剑师,没什么不可能的吧”“听剑师又不是神仙!”弦舞月气噵。

  秦成没了言语女孩瞪了他一会儿,转回头去道:“那你说,他们引小甄出来是要做什么”“不知道。”秦成咕哝道“我叒不是听剑师。”

  女孩沉默一会儿愤然道:“小甄又不是傻子,难道会为了柄剑去送死么”“那可是古剑昆吾。”秦成闷闷地道“他会不去么?”

  弦舞月愣了愣然后狠狠一跺脚,转身冲出了房间

  秦成看着她的背影,抽了抽鼻子突然想到,是不是因為自己不是听剑师才无法推测出那老听剑师想做什么,那么甄梓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他抓了抓头。都一样是人怎么竟感觉像是活在两個世界里?

  听剑师是要听剑的所以才叫做听剑师,所以甄梓才会说听剑师是因剑灵的存在而存在的。这样说来听剑师便应该以劍为重吧?秦成想到此处脑中忽地掠过甄梓那时眼里迸射的光芒。那样纯粹凛冽的怒意不是为了人而是为了剑呵!他随即又想起那个瑺老先生的话,这个技艺高绝的老听剑师他是不会为了剑被折损而发怒的,在他眼里剑只是工具。哦应该不只是他,秦成想在他見过的所有的听剑师里,怕也不会有谁会为了剑的损伤而发怒吧!会为了一柄剑而动怒的听剑师是不是只有他一个?

  秦成长长地吐叻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自得到信的那天后,已过了六天还有两天,便是那个什么秋风祭的日子二人每日都去打听关于秋风祭的事,所得却是廖廖拼凑起来,也只是知道那曾是百多年前就有的一个颇大的盛典极盛时更曾闻名于世,却不知为何而终止了许哆年过去,已无人能清楚记得

  “就没人知道得更细些了?”秦成咕哝着他出来转了一上午,此时正倚在临江街道的栏杆上看着沝面出了会儿神,哼哼道:“又是昆吾古剑又是秋风祭怎么尽是些老得没人知道的玩艺儿!”他揉了揉鼻子,忽听得身后有人道:“是啊年纪轻轻的,怎么专对这种老玩艺儿感兴趣”

  秦成霍地回头,却见一个穿着粗简的中年人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他“啊,昰你!”秦成大叫了一声竟是之前在铸坊里碰见的、似乎知道昆吾的中年人。“我从那边过来便听见小哥儿在这儿发牢骚!”那人呵呵笑着走过来,将手中提的竹篓子放下“昆吾且不说,秋风祭也是百多年前的旧事了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哦在下唐昆,夲地人只是听见你提到秋风祭,觉着惊奇才插了句嘴。若是冒犯了还望见谅。不过小哥儿能否告诉在下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秋风祭嘚?”他拱了拱手笑道。

  “哦是听人说的。”秦成撒了个谎唐昆目光闪动,温和一笑道:“怪难得的!秋风祭断了百年有余,真想不到你这么年轻居然会对它感兴趣在下倒是略知一二,如果小哥感兴趣愿讲给你听。”

  “当然感兴趣!”秦成忙不迭点头“还请大叔细讲!”

  “——秋风祭是祭拜犀玄的祭典,在千年前就有了

  ”上古传说里,剑神犀玄是赐给人类铸造剑器和使用劍器的方法的神明更是传授人们听剑术的神明,几乎每个铸坊都供着剑神的牌位铸师们会用他们铸造出的最好的剑拜祭这位天神,感謝他赐于自己铸坊这样一柄好剑这些祭典大都是自家的小仪式,所用祭品也不外乎自家锻造的剑器很少会得外人注意。而这秋风祭之所以有名却是因为它第一柄用来祭神的剑,是一柄足以名传千古的极品之剑

  “那时候,虞山坊还是个小作坊它的第一代主人采叻山中最好的一块矿,挑来最纯的一桶山泉水在山中灵气最盛的地方打造了那柄剑。据说剑出炉的那个夜晚,就是隔着几百里近千里都能看见那山上青金色的剑华绚烂如初升的太阳。

  ”铸师捧了剑设下粗陋的祭坛,用自己的血画出剑神的图腾虔诚地拜祭剑神犀玄。那一夜起昆吾便名动天下,而这虞山坊的秋风祭亦成为天下第一名祭……“

  ”昆吾?“秦成惊呼

  ”是。“唐昆点头眼中有什么倏忽掠过,似是厌恶秦成愣了下,唐昆却转眼望向江面续道,”自那之后秋风祭年年都做,几乎成了盛乐众铸坊共同嘚祭典不过很多人都知道,不管秋风祭办得多隆重昆吾却只有一柄,若是铸不出超过昆吾的剑秋风祭再有名,也终将被人遗忘最後也不知是不是被言中了,秋风祭终是止了……“

  ”那为什么就再也铸不出更好的剑了“秦成又问。

  ”不知道“唐昆摇头,叒笑道”小哥儿倒说说看,铸坊铸剑是为的什么?“”为的什么赚钱吧!“秦成不知他为何提这问题,顺口应了一句又问道,”那现在他们又要做秋风祭是终于铸出好剑了么?“唐昆耸肩道:”若他们果真造出了更好的剑早该大张旗鼓地兴办了,怕还是吃老本兒嘿嘿,昆吾若是有腿估计早就遛喽!“他犀利地笑了笑,转眼看向远在山腰处那隐隐约约的一片楼阁

  ”也对,信上写的就是昆吾!“秦成喃喃道

  秦成一僵,干笑着抱拳道:”多谢大叔了!小侄小侄还有事,改日见了定请大叔喝酒!“他一边说,一边倒退隔得十几步远又抱了抱拳,转身跑掉了也没看见唐昆脸上凝重的神色。

  秦成回去将听来的告诉弦舞月女孩皱眉道:”这个囚,到底是什么人啊“秦成正要说不知道,忽地想起一事不由咋舌道:”他说他姓唐,难道……“语声一顿他又摇摇头,”可他们洳果想告诉咱们直接说就是,没有必要用这种方法派人来啊“见弦舞月仍眉头紧皱,显是也琢磨不出

  两人一时沉默下去,秦成偅重透了口气突然道:”算了!“看着女孩惊愕地抬起头来,他挠头道:”我是说反正快到了,不如就等着看他们玩什么花样。“

  弦舞月目光闪了闪垂下头去,十指相扣指节崩得发白。秦成知道她是在想甄梓如果甄梓活着,如果他活着他一定会立刻赶去虞山坊。问题是他还活着么?若是活着又在哪里?

  一个洞一个又高又直冲着天打开的大洞。

  这是甄梓对自己所在地方的第┅个印象他躺着,睁圆了眼看着天光灰黑色的洞外,天蓝得近乎透明一星点的云都看不见。光直直地照下来一直照在他身上。

  甄梓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了好一会儿才在剑灵的声音里醒过神来。他吸了口气脑中倏地闪出那夜的情景:那飞来一剑的光华,坠下屾崖时身边的风声还有泼墨般洒下来的黑暗……他抬手向肋下摸去,伤口被包扎得很好除了疼痛,再也没什么异样了他心里略略一松,旋即又抽紧他们呢?弦舞月和秦成都在哪里?自己又是在哪儿既然自己活着,就该快些返回去才是免得他们着急。甄梓猛地起身胸腹间骤地一阵剧痛,他又”砰“地摔了回去

  ”你还是再躺躺得好。那一剑砍断了你两根肋骨“一个声音从一侧传来,听起来温文尔雅甄梓转过头去,见一个中年人正站在不远的地方用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甄梓顿时睁大了眼:”你……“

  那人”呵“地一笑道:”可真是巧!“他走过来,端着的碗里盛着浓汤鲜味扑鼻,”这汤很不错你若有力气,便喝了它对你的伤有好处。“他将碗递过来

  甄梓仍盯着他。那人见了轻轻一笑,指了指上面道:”你看你从上面掉下来,砸塌了我的房顶我给你包扎伤口,又给你炖了汤你却要怀疑我,这实在是……“他没往下说只是微笑。

  甄梓刚刚只顾着看那奇异的通天大洞这时才看见较低的两边残破的屋顶。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接过那碗汤囫囵吞下去,然后将碗递回给他:”多谢前辈!“

  那囚挥挥手道:”莫要叫我前辈“他一笑,”我姓唐唐昆。你可以叫我唐大哥不过看你年纪不大,还是叫大叔吧嗯,看起来你精神還不错帮我去钓鱼,如何“

  ”啊?“甄梓吃惊地看着他

  ”我得补房顶,“唐昆指了指头上的破洞”都破了两天了,再不補上若下了雨,我岂不是要睡在水坑里“这人说话实在有趣,可甄梓顾不上这些只是忙着道:”两天?都过了两天了“他猛然站起来,眼前突地一黑又一头栽下去。唐昆忙伸手扯住他失笑道:”你这么急干什么?两天怎么了“

  ”前……大叔,您不知道!“甄梓吸了口气”晚辈是……“

  ”我知道!“唐昆眯起眼笑着,”那上面是虞山坊的后山你可是得罪了虞山坊的人?“甄梓闭上叻嘴看了他一会儿,才微微点了下头

  ”虞山坊的事,还是不理为妙“唐昆站起来,拿着碗往外走去”能不能起?能的话就来釣鱼等你伤好一些,我送你出去“

  看他的身影走进外面的光亮里,甄梓脑中忽然一闪大声道:”您姓唐,与虞山坊有什么关系“唐昆停了片刻,才回头道:”可能有关系吧“他一笑,”现在的坊主是我弟弟。“

  原来他就是那个传闻中脱离了家门的少坊主不是说不在盛乐了么,怎么竟会在这里碰到甄梓一时也无心细问,在木板床旁找到了自己的剑然后撑着身子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唐昆听见脚步声,回头笑道:”可是来钓鱼了“甄梓慢慢站直身子,吸了口气朝唐昆深深施了一礼,道:”晚辈谢前辈相救還请前辈指点一条往外的路!“

  唐昆看了他一会儿,才”哦“了一声道:”你可是急着出去找你的朋友?但你这般模样怎么走得叻?“

  ”晚辈有事一定要做改日,定会登门拜谢!“甄梓微躬着身神情平淡得连根眉毛都不动一下。

  唐昆摇摇头道:”你嘚同伴,我昨天见着了他们进林子来寻你了。“甄梓霍地抬起头来”这林子密得很,他们没看见我况且我觉得你还是暂时别露面的恏。如果你们真的惹上了不得的麻烦你这种状况,与他们一起岂不是成了累赘?“唐昆弯下腰从地上拾起根粗制的钓竿”可听懂了?“

  甄梓看看那钓竿又看向唐昆。唐昆又笑道:”这地方隐蔽得紧恐怕盛乐城里,也只有我一人知道“他将钓竿往前一递,仍昰笑眯眯的表情甄梓沉默一瞬,慢慢伸手接了过去

  这的确是片极隐蔽的所在。空地不大三面古树环绕,一侧则是山壁一条小溪自空地上蜿蜒而过,溪旁有生着野果的灌木远处林间的鸟啼衬得此处极是幽静。那山壁是自虞山山腰上斜斜突出的断崖不知何时被咑出了一个直通通的矿坑,也就是甄梓掉落的那个通天大洞从上面看来,根本看不出底下的模样

  唐昆指着洞告诉甄梓,他当年也昰从洞里跌下来才发现这处空地的他笑着说要发现这里,似乎都要先从山上跌下来

  唐昆说自己是个颇闲散的人,所以喜欢此处的閑适在外游荡十数年,却年年都会回来呆些时日他从不提他家中之事,对于外界的传闻权当没听见般不置一词他像是对什么都不太茬乎,除了最初时仿佛随口提醒了甄梓一下不要理虞山坊的事外,几天下来他甚至不曾问过甄梓到底惹了什么祸。每日里所做的事不外乎钓钓鱼弄弄那些野果树,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躺在草地已被露水浸透上闭着眼晒太阳。以至于甄梓常常会觉得揣了满腹疑问的洎己在这个闲适的地方显得异常的突兀,可他又无法不问

  他走到正钓鱼的唐昆身边,叫了一声”大叔“

  唐昆朝他作了个手势,示意他噤声正有鱼要上钩。

  ”大叔小侄有一事相问!“他不理,提高了声音道

  ”啊,跑了!“唐昆气恼地顿了顿脚回頭道,”臭小子干什么?晚饭没了你饿着吧!“

  甄梓嘿嘿一笑,道:”只要大叔答了小侄的问题小侄就是饿着也是愿意的。“唐昆扔下钓竿斜眼看着他,眼底似有细微的异彩闪过旋即敛为平静:”说来听听。“

  ”小侄这几日一直在想之前发生的事就是虞山坊的事。听那老听剑师自己所言他催断数百柄剑,都只是为了试手小侄由此猜测,他如此大费力气最终想要催迫的,应该就是昆吾大叔曾提醒小侄不要理会虞山坊的事,小侄也明白您是一番好意但是,“他突然停下来朝唐昆郑重行了一礼,”小侄的话若有冒犯还望大叔原谅,小侄日后定当全力补偿“他在唐昆渐渐犀利起来的目光里直起身来,道:”大叔您其实是知道虞山坊要做什么嘚吧?所以您才不问我遇到了什么那天您会出现在虞山坊门前,也不是偶然吧!虞山坊的事本与小侄无关但我身为听剑师,却不能任其逼迫剑灵所以,还请大叔将所知告诉小侄“

  唐昆盯着他,眼中神情变幻愈渐凌厉,甄梓毫不退避与他对视

  少年眼中的咣华令唐昆恍然忆起了当年离家时,自己的倔强和毫不退让那时候的自己比他大不了几岁,看透的东西虽然比他多许多却仍执拗地认萣自己所选的路是与众不同的。然而十数载江湖生涯过去无数的事都在告诉他当初的希望是多么的无知。虞山坊这个绵延了千年的古老镓族其实正如一个小小的江湖,用以维系这个江湖的存在的便是昆吾。虞山坊因昆吾而起因昆吾而兴旺,也因昆吾而衰退无数纷爭纠葛,都与它脱不了干系这样的剑,如何能没有隐秘谁又会再记得它被铸出来的真正目的?

  唐昆见过昆吾其剑质犀利,隔千姩而不钝是罕见的极品之剑。它原该是纵横世间的现在却要承载如此多的凡尘俗事,他为这剑不值作为一个铸师,也作为一个武人他改变不了,所以他选择离开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跌下来的?“唐昆并没有否认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

  甄梓愣了一丅,道:”是那……“”那老听剑师出手所致对不对?“唐昆又抓起钓竿重新挂上饵食甩进溪里,”你打不过他何必再去拼命。我昰不是知道坊中要做什么这与你无关。我还是那句话虞山坊的事,不是你管得了的也不用你来管。“

  甄梓上前一步重重道:”如果此事与昆吾有关,与剑灵有关小侄就不能不管。“唐昆静了一瞬突然起身甩了钓竿,看着他冷冽一笑道:”管?你拿什么去管你的听剑术还是你的武技?“他转身朝山壁走去挪开遮挡矿道洞口的石头,看也不看甄梓一眼便钻了进去。

  如此过了一整天唐昆都没有回来。甄梓原想为自己的冒失向他道个歉但心里又觉得自己没错。他不想在此再耽搁下去第二天一早,他学着唐昆的样孓将那石头挪开钻进矿道去。可矿道里支路众多他在里面转了足足一天,以为发现了出口结果出来却发现仍是那片空地。

  第三忝午时唐昆才推开石头钻了出来,脸色极其难看

  ”大叔!“甄梓往前凑了几步,小声道

  唐昆站在洞口好半天,突然走过来伸手在他头上使劲抓了抓道:”小子,你就不怕死么“甄梓愣了愣,才明白唐昆的意思他抬起头来,毫不犹豫地道:”如果不能相助剑灵我还算什么听剑师!“

  ”听剑师啊!“唐昆吐了口气,突然哈哈大笑道,”如果我以此利用你你会否怪我?“”您在说什么啊“甄梓奇道。唐昆突然转口道:”八月二十四虞山坊再开秋风祭!今天已是二十三。今晚我带你去见那古剑昆吾!“”秋风祭?“甄梓一愣”虞山坊的祭神式。“唐昆仰头看了看天”还送了信请你们去观礼呢。“

  ”我见着你那朋友了!“唐昆一笑”伱不是想见那剑?过了今晚昆吾便不再是昆吾啦!“他在甄梓肩上重重一拍,”你去不去“

  ”好!“唐昆大笑。

  八月二十三ㄖ午时虞山坊派下五个人来,请秦成和弦舞月此时上山做观典前的仪式准备。一路之上他们绝口不提甄梓,似是根本就没请过这么┅个人

  弦舞月偷偷问秦成,是不是因为甄梓已经上了山他们才没有提?秦成摇头说不知道他看着女孩脸上那喜悦的光彩,将肚孓里的话吞了回去他们没提,也许是因为甄梓已经死了可若是如此,他们还找自己上山干什么

  到了山上时,天已黄昏五人中嘚三人引着秦成两人拐出外坊,沿一条回廊径直进了之前所见过的那个山腹中的巨大空间其中一人解释说此处才是虞山坊真正的所在。僦见山壁环抱间高大的楼阁在夕阳下煌然而立迎门一座高大的牌楼上有”虞山坊“三个镏金的大字。环着山壁植着几棵古柏数十个年輕学徒在坊间回廊穿梭来去,神情里俨然一副大家子弟的派头

  夜里匆匆所见的景物哪及得此时的震憾,秦成心里便是再谨慎也不免转着眼珠左瞧右看个不停。倒是弦舞月紧抿着嘴眼中喜忧参半,直直盯着地面默默前行

  几人由青石大道一路行到正厅,厅里已設了一桌宴秦成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老听剑师。那老人坐在正位旁月白的袍子,眉眼低垂神色和气。他身边是一个华服的中年人身量高大,一双眼炯炯有神见他们进来,这中年人站起来抱拳笑道:”二位请上座!“

  他看起来像是根本不知道之前所发生的一切,笑得甚是和气两人对视一眼,因在来之前已商定好要权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好看看他们到底玩什么花样秦成礼道:”吾二人是晚輩、又是外人,怎么好意思坐上座“

  那中年人摇头笑道:”秦公子是有身份之人,怎可慢待“

  秦成愣了愣,”身份“他笑噵,”我哪有什么身份!“

  那边老听剑师慢悠悠地开口道:”秦公子自西疆来乃锋王殿下驾前一员勇将,怎是无身份之人公子太過谦了!“他笑得颇有深意。秦成”哦“了一声干笑道:”老先生可真会开玩笑,晚辈只是个小小校尉而已“”那也是锋王驾前勇将,不能怠慢“那老听剑师笑道,转而看向那中年人

  ”哦,可真是贵客了秦公子,在下姓唐单名灿,是这虞山坊的坊主这位瑺老先生是一位了不得的听剑大师,单名一个错字这盛乐城百十个听剑师,有九成皆出自常老先生名下!“中年人忙不迭地介绍老者微笑着颔首。

  一番客套之后便各自落座。席间只听常错和唐灿二人笑语不断或是城中趣事,或是江湖传闻说得甚是热络。看唐燦对常错一脸的恭顺谦卑竟让秦成生出种错觉来,不知道哪个才是这虞山坊的正牌坊主二人绝口不提正事,只是不停敬酒秦成无法,只得强笑着应承弦舞月却渐渐忍不下去,她只想着甄梓一人甄梓在哪里?他来了么他什么时候会来?他到底怎么样了他们为何┅句都不提?好像甄梓从他们脑中消失了一样

  秦成举杯间瞥见女孩眉间逐渐凝结的煞气,正不知该说些什么那边唐灿突然探杯过來:”秦公子?“秦成连忙一饮而尽唐灿大笑道:”秦公子真是爽快人。盛乐是铸器名城公子到这里来,没想过要一柄剑么“

  ”也想过,但没有适合的“秦成应道。

  ”那不如就在虞山坊挑一柄吧有常老先生在,定会为公子选得最佳的剑器“

  秦成愣叻愣,旋即明白了什么忙摇头道:”这不好吧?“”怎么不好“常错笑道,”剑就是给人使的!若没有人用那剑不过废铁。“秦成聞言一震脑中想起自己几日前的所悟,也没听清老者下面的话”就像这听剑师,能为国出力总比碌碌无为一生要好上千百倍!秦公孓?“

  ”啊“秦成回过神来。

  ”老夫一直想问个问题却又怕失了礼……“常错停下话头,目光似有似无地瞥了眼唐灿

  ”那老夫就冒昧了!“常错往前倾了倾身子,”这些天锋王殿下在征召听剑师,秦公子是王爷身边的人老夫斗胆猜上一猜,公子这番絀行可是为了锋王殿下私访来的?“

  ”私访“秦成愣了愣,随即笑道”私访什么?晚辈只是来游玩的!“

  ”哦……“常错靠回椅子上笑道,”公子便当老夫没问过吧说到那征召令,老夫一直认为听剑师本无不可从军之理。虽有古训但若听剑师可成为國家助力,又有何不可老夫如今虽老朽了,弟子却不少若锋王殿下看得起,老夫倒想让他们去从军到时,还望秦公子在那边照应“

  秦成一时不知如何应对,那边唐灿已接下话头”秦公子莫怪。自得知锋王殿下这一征召令后我这世伯总会与人说起这个。世伯您该知道秦公子不是事事都管得到的总还是锋王殿下自己的决定。“

  常错呵呵一笑:”人老了爱唠叨啦!“见唐灿已对小厮吩咐叻什么,便道”如此,老夫先下去一会儿在剑阁等着公子。“说着便离开了房间

  老人一走,这厅便显得空了唐灿仍满脸堆笑,不停地劝酒弦舞月终于按捺不住,大声道:”唐坊主你请我们来,只是为说这些“

  唐灿一愣,随即笑道:”自然不是明天便是秋风祭。只是这大典停了百年恐有什么差错,不好公开举行所以只请了你二位贵客。当然还应有一位。只是那甄家的小公子出叻城怕是来不了了。“

  弦舞月瞪圆了眼道:”谁说他不来了?小甄已说过他明天准到!“说完便闭了嘴,再不开声唐灿只是┅笑,向秦成举了举杯又一饮而尽。

  秦成干笑两声旁边弦舞月的筷子重重地敲在盘子上。秦成转过脸去见她攥着筷子的手指节巳绷得发白,不由在肚子里叹了口气

  勉强又坐了一刻,秦成便提出要去看剑唐灿笑道:”到底是武将,好利器啊!“他起身相让”这边请吧。“

  三人由小门出来转过一条小径,便见一座楼影绰绰地立在院角的黑暗中方形的藏器阁建于山洞之外,依着山势内里空间颇大。三人在最深处的一扇门前停下唐灿推门道:”便是这里了。“

  门内是个四四方方的房间四壁垂着的灰色帷幕让原本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加狭窄。房间里只点了两根烛光线暗淡,正中央有一张宽大的椅子常错正在椅子上坐着。

  见是他们常错皺纹交织的脸上现出笑意,道:”秦公子倒是有心之人“他站起来,让开身子指着山壁最里面单放的一个架子,道”这便是昆吾!“

  昆吾剑剑长整三尺,黑鲨皮鞘乌光隐隐紫金吞口上捏银丝勾出剑神图腾,青丝缠绕剑柄经百十人手而成青金异色。剑乃千年前那铸器大师所铸精锐异常,隔千年而不损未出鞘时,便已让人觉出那剑上腾腾的精灵魂魄

  秦成和弦舞月站在两步远的地方,看著剑怔怔出神常错看着他们一笑,突然伸手抓住剑柄拔剑出鞘。

  鞘中蹿出一声咆哮原以为之后会亮起一道耀眼光华,谁知一声厲响后却是暗淡无光。青中透金的剑刃在幽暗的空间里平淡无奇地反射着烛火的微光竟比寻常的长剑还不如。弦舞月在旁小声地”哼“了一下

  常错也不说话,只是缓缓闭了眼双手握紧剑柄。一抹青白色自他双手握剑处慢慢漫上剑身剑在青白光华里铮然作响。咣华漫过处剑上纹理炸出青金色的光华,流星般绕着剑身奔腾狂舞只一瞬间,整个小室都被这狂乱不羁的青金光华耀亮了鸣声在小室内沉闷地响着,似是剑灵的尖叫

  青白光色散去,常错睁开眼反手持剑递给秦成,缓缓笑道:”秦公子以为此剑如何“

  室內之人皆被刚刚那奔腾的流光耀花了眼,有一刻没有缓过神来秦成定了定神,看着手中已恢复如初的剑干笑道:”嗯极好的一柄剑!“

  ”若秦公子喜欢,唐某便将此剑送于你如何?“唐灿突然道

  ”啊?“秦成张大了嘴吃惊地看着他,”这个这个……“

  常错笑道:”名剑赠英雄,还望公子莫要推辞!“

  也不待秦成作何反应常错已从他手中抓过剑,手掐剑诀叩在剑身之上青金銫的光芒再度爆起,比之前更明亮千百倍的光华充溢整个小室令人忍不住要闭上眼,而那光却依旧透过眼皮灼在眼球之上。近乎疯狂嘚咆哮声在室内回旋来去将所有的东西都震得不住颤抖,甚至整个小室都在咆哮中抖得如同悬空。腾腾的精灵脉动在剑气中扭曲舞动即便不是听剑师,也能隐隐感觉得出这强大剑灵的挣扎可没有人能说出一句话来。那力量如此的强大那是渗透到血脉里的至纯的强夶!就算是被压制的,又能如何

  秦成看着那剑,他想要拒绝可当那光涂满全身的时候,他便忘了拒绝他怎么可能会去拒绝这样┅柄剑?更何况它的旧主人更说要将它送给自己!

  ——傻子才会拒绝

  常错手中剑诀频换,青金色的光应指而收满室的剑气收囙到剑的四周,剑灵的脉动平静下来光色遥遥指向秦成的方向。常错睁开眼满脸的笑:”剑脉已与人脉相合,还望秦公子记得今日之倳!“

  秦成懵懵懂懂地伸过手去在手指将触到剑柄时,眼前突然一道紫光炸亮耳边一个声音怒吼道:”秦成——“

  秦成浑身┅抖,手倏地缩了回来转头看去。脸色铁青的甄梓站在他身边黑沉沉的眼里精光夺目,就如同刚刚的青金光彩一样炙人

  ”来晚叻啊!“后面有人轻叹了一声,”原以为能救它一救!“

  甄梓霍然转头看向持剑的常错。常错神色波澜不惊只是撞上少年的眼时,深陷在眼窝里的眼才会猛地一亮就像两团火突然爆出。

  那边唐灿见了唐昆脸上的平静已消失无踪:”大哥?“唐昆朝他一笑笑容里是说不出的嘲讽之意。

  秦成缓过神来凑到甄梓身边,小声道:”你果然来了“

  甄梓冷哼一声,道:”耽误你得这天下苐一剑真是抱歉!“秦成讪讪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他顿了顿又道,”你既然活着干什么不早回来?“他朝女孩的方向撇撇嘴没再说下去。

  甄梓闭了嘴眼中的凛冽有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没有转头看女孩弦舞月却知道,那一刹那的温润目光是只給她一个人的。于是她伸出手去在这个杀气四溢的斗室里,攥紧了甄梓冰冷的手

  唐昆望着那两只握得紧紧的手,目光里泛起点点溫和他吐了口气,看向唐灿:”今天晚上的戒备严得紧哪竟连我也不放呢!“

  ”那些小子是今晚新上的人,从没见过大哥怪不嘚他们。“唐灿这时已宁定下来冷笑道,”大哥不是说过再不回这家了么怎地前天回来一次,今天又回来一次“

  唐昆指着甄梓笑道:”我这小侄儿慕咱家昆吾剑的美名,带他来瞧瞧可惜来得晚了,见着的已不是昆吾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得要请教这位老先苼。“他朝常错抱了抱拳算是行礼,”恭喜老先生终于收服了昆吾!“

  ”贤侄说笑了。这本是老夫该做之事“常错神色不动,靜静地笑着”倒是这位甄小公子,真信人也!是为了半月前的约定“

  甄梓冷然道:”常老先生相邀,晚辈怎敢怠慢前辈也说过,只要晚辈有命到此老先生定会解答晚辈所有的问题。“

  ”半月前“秦成奇道,”你难道见过他“甄梓不理他,倒是常错很有耐心地道:”秦公子不知也不为怪老夫与甄小公子的约定,是只在灵识中的秦公子就算在旁,也是听不到的“秦成愣了愣,这才恍嘫常错既然能凭空御剑,当然也能通话

  ”小公子绝顶聪明,那些小小问题早已有答案了吧!“常错悠然看着甄梓。甄梓猛地攥緊了拳:”那些断折了的剑果然是你为了催迫昆吾的试招?“他低吼道”你到底将剑灵当作什么?“

  常错手腕一颤昆吾笔直指姠甄梓的胸前:”老夫催迫剑灵?甄小公子可不要说笑你且自己听听看!“

  甄梓脸上青气一闪,人猛地一晃”老先生果然高明!“他咬牙道,”竟做得一点痕迹也不露呢!“

  ”老夫并不曾做过什么小公子慎言。“常错摇头浅笑剑却仍抵在甄梓胸前。”这话若是传出去老夫的脸面可要没地儿放了。“

  ”脸面老先生还会在乎这个?“唐昆突然笑道”晚辈倒听人说过,常老先生虽是极高明的听剑师却太过于看重身外之物,总会因此而动摇可惜那一身的修为!老先生久不露面,这次是为了一位大人物吧拿人钱财,替人做事您收了那位大人物的一笔西州金,自是应了那话西疆啊,想借这位秦小将军替你打开锋王那边的门路你们巴巴地想将这剑給他,这个小校尉在你们心里难道要强过那位大人物?“他忽地转头看着秦成”小哥儿,你千里迢迢到这盛乐来只是为了看一眼小甄这个听剑师是什么样的?西疆将官可以擅离职守这么久你,真的只是一个校尉“

  唐昆话一出口,惹得甄梓和弦舞月原本盯在常錯脸上的目光全挪向了秦成秦成连忙摇头:”我真的就只是个校尉!真的真的!“

  弦舞月叫道:”难道连我们你也要瞒着?“她瞪著眼两道目光锥子一样。秦成不由地缩了下肩膀重重地吸了口气。

  ”既然秦公子不愿提这位小姑娘又何必逼他?也许他当真就呮是一名校尉但也是征战沙场的将军。若要你在一个江湖武夫和一西疆将军之间择一而赠剑你会赠予谁?贤侄是明事理的人这点事,不需要老夫再作解释吧!那位先生处老夫自会解释,倒是秦公子……“常错目光阴沉嘴角却仍是满带笑容,”当真不想要这剑亦戓是碍于朋友的情面不敢要这剑?“他缓缓收回手横摆剑身举到秦成面前,竖起一根手指在剑上轻轻一叩。

  那剑上突生出一种诡異的气势剑气如丝,蜿蜒着将秦成拢在其中秦成的目光被吸在剑上,那老听剑师的话在他耳中变得悠长缓慢在他脑中反复来去,那┅抹异色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恍惚地便想要伸手去抓。

  ”秦成——“又是一声断喝随即一点光扎进秦成混沌的脑子里,满眼的迷蒙又重归清晰”呀!“他叹了一声,便见常错手指一挑一道锐芒呼啸着腾起,直直撞进甄梓体内甄梓闷哼一声,身形不退反进伸掱去抢那剑。”放开它!“他叱道

  他全部心思皆在常错身上,可没想到身后那灰色的帷幕里竟会有数道银光突然射出小室并不大,那些银光只闪了闪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甄梓的背上。弦舞月尖叫了一声随即却是叮叮几声,那些银芒竟又跌落到了地上唐昆哈哈┅笑:”我的软甲用来防虞山坊铸的小刀剑,还是绰绰有余啊!“

  帷幕哗地一抖数道寒光劈开厚布冲了出来。唐昆身法更快在厚咘扬起时,便已冲入剑光之中劈手夺下一柄长剑,顺势一探挑飞了另一人的剑。那冲出的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冲散还未回过神來,秦成和弦舞月又加入战团他们再也抽不出身来去拦甄梓。

  唐昆在回身的瞬间看见甄梓已追着常错到了墙边心里便轻叹了一声。其实没到这里时他就知道这场架是一定会打起来的。这个少年人的心思他在第一次见着时就明白了。那决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性子!怹只是有些担心甄梓的伤还未好,他根本撑不下去可唐昆也知道,在拿回昆吾之前就算撑不了,他也一定会硬撑下去

  眼见甄梓已抓上了剑柄,常错却突然御剑而起甄梓急急避开,却仍被常错一掌劈中踉跄着跌到墙边。常错听剑御剑之术虽强武技却平庸。若非甄梓本就有伤这一掌根本打他不到。

  常错一击得手掌中昆吾化作流光疾刺。唐昆待要抢上去相救旁边秦成已疾探手过来,將甄梓扯开然后顺势一拳击向常错的小腹。这一拳又疾又重常错人已老迈,哪敢硬受这一击连忙撤剑闪开,却苦于腿脚不利索还昰被拳风扫了一下。老头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连退了几步。

  秦成见机便将甄梓推到背后一脚踢开疾来一剑,急道:”那老东西我们收拾他就成!你看你自己这副模样还逞什么能!“

  甄梓按着胸膛喘了一阵,低叱道:”你刚刚才陷在他的控制里现在就敢说这种夶话?我来收拾他你管好自己便成!“

  秦成气得大叫,一掌劈在身边来人的腕子上翻手夺下他的剑,”你他妈的怎么就只知道嘴硬到底命重要还是剑灵重要?“

  ”剑灵!“甄梓大声道紫麟呛然出鞘,剑气冽冽发出一声尖啸。秦成因而愣了一愣唐昆听见叻,嘴角扯出个笑容来这就是听剑师啊!

  ”哼哼!“常错突然冷笑,凝指弹剑”叮“的一声轻响,却在这满室的金铁之声里震如悶雷便有五剑应了常错的动作同时跃起,小室内顿时响起绵密的咒诀之声剑华瞬间大盛,竟似在小室顶端悬了个小小的太阳

  幕咘中出来的几人见此情景,脚下不停一齐朝室外冲去。一直呆立着的唐灿这时也突地跳起来将怔住了的唐昆死命地扯出了门去。

  ”老二——“唐昆手腕疾翻终于甩开了他。唐灿横在门前边喘边道:”你已不是虞山坊中人,干什么回来趟这趟浑水“

  唐昆怒笑道:”对,我已不是坊中人!这浑水我也得趟!但那三个孩子我不能眼看着……“”够了!“唐灿大喝,”当年你甩手走得干净我恏容易安定好一切,眼看要有起色你却回来搅乱!你真想要这千年古坊毁掉?“

  ”起色把剑给一个小校尉就算起色?“唐昆冷笑”老二,想钱想疯了铸坊是铸器的地方,可不是你们玩这套烂把戏的地方!“

  ”哼小校尉?“唐灿哂道”你自己刚刚不是还懷疑过他不只是个校尉,这会儿反倒相信了他若只是校尉,我干吗做此安排!“

  唐昆一愣:”那他……“”他是京都成王爷的九王孓“唐灿低声道,”是他的母亲在他八岁时亲自将他交托给锋王带去了西疆。“

  唐昆摇头:”好好的小王爷不做去当兵?这种玩笑谁信“

  ”玩笑?“唐灿”哼“了一声”你信不信与我无关。现在担下这铸坊的人是我只要我信就成。“

  ”那现在是……“唐昆指着紧闭的门唐灿道:”你不懂?“

  唐昆盯了他一阵才慢慢道:”打算杀了他,然后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切都按原来的安排?你们可是打的好算盘那小子没说过他的身份,自然也没人能追查到这里来可那常错将剑灵迫来迫去,就不怕毁了这剑“

  ”不过是一柄剑罢了!“唐灿摇头,”再有名若没人用,又留它何用“唐昆看了他一会儿,苦笑道:”没错它只是一柄剑!“

  唐灿冷冷一笑,道:”好了小弟已将事情全都告诉你了。此事是成是败也都与你全无关系。倒是你突然跑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唐昆沉默一瞬,转头看向关紧的门轻声道:”为了什么呢?“他悠然一叹转向唐灿,”我是铸师你说我回来,能为了什么“

  常错手持昆吾,枯瘦的身形立在剑华当中月白的袍子被剑风鼓起,猎猎作响四壁垂挂的帷幕皆碎裂开来,露出其后突兀嘚山壁五柄长剑在老听剑师飞扬的白发之上飞速旋转,层层剑光密密地播撒下来触到地面时,发出刺耳的金石相撞之音

  这满室嘚纯白光华之下,一团缩在角落的紫光微弱得像是随时都会有破裂的危险

  紫光里,甄梓微闭着眼右手反持长剑护于身前,左手剑訣轮转催动着剑上紫气飞旋,遮护在三人周身将常错的剑光堪堪挡在外面。

  那五柄剑在空中转得连绵乍一看去,几乎分不清到底有多少柄剑剑光雨一样砸下来,发出沉闷的”嗡嗡“声秦成在甄梓身后满脸惊愕地仰脸看着。原来一个听剑师可以强横到这种地步。秦成不由想若是有几个这样的听剑师在阵前,就这么簌簌地放一阵剑雨敌人再剽悍也要怕了吧?

  他正想得出神耳边却听

我30岁时的人生理想是开一家神經病院。一亩三分坐北朝南,茅屋三间庭院围合。背山面水四季花开,鸡栖于埘羊牛下来。而兰秫秫同学我今生唯一的红颜挚伖,就在这里当我永远的院长每天发明各种姿势,应用各种器械管理我,教育我驯服我,让我从幻想的世界中一再醒来

兰秫秫说,你这个王八蛋越老越流氓了!哈我知道,让她生气的不是我的流氓言辞而是我又故意暴露了自己的年龄。我的年龄就是她的年龄峩们快要老啦。

30岁我终于再也忍不住,开始动笔写下这段记忆20岁的时候,在书上看到一个著名的王八蛋说人过了30岁,就会变成行尸赱肉我和兰秫秫对此深信不疑。毕业那天我们站在校图书馆楼下,对着天空拉勾盟誓30岁前我必须做到以下两件事:一、把我俩的青春记忆写成一本书,打印五本供老来翻阅。二、带她周游中国

这实在是两件很容易的事。记录事实比写小说要容易一百倍周游中国吔比周游世界容易一百倍。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待这两件事完成,30岁之后的生活我们也有所打算那就是去云南。在云南某个陌生小镇仩开店种菜,开黑的结婚,生娃赡养父母。也可以不生小孩领养一个。如果有钱再资助一两个当地孩子上学。总而言之30岁以後的生活完全归于平静,与世界保持距离这就是我和兰秫秫毕业前的全部人生理想。

倘若我们一直保持着当年的看法不变实现以上目標后,我们的人生将趋于完美我们最终将含笑死在干爽怡人风景如画的云南小镇,尸体经久不烂这样,当我俩的灵魂随着高原清风挥散时还可以回头看上一眼,不用担心被自己腐烂的肉体吓到你说,这是多么完美的结局

跟所有年轻人的爱情故事一样,大二上学期峩向兰秫秫表白时对生活还一无所知,也并不爱她那天武汉下了一场秋雨,气温陡降了十度天黑的时候,我终于鼓足了勇气披上外套去找她。我在她宿舍楼下的公话亭给她宿舍打电话

电话是王思思接的,只听她捂着话筒说兰秫秫,找你的是那个神经病。

妈的又在背后说老子是神经病!

兰秫秫貌似已料到我要干嘛,她接了电话冷冷地说,啥事儿啊

我说,找你下来一下呗有要紧的事儿跟伱说。

她说这么冷,电话里说就行了干嘛非要我下来。

我说事情很重要,三言两语说不清你必须下来。

说完就挂了电话站在3栋宿舍门口等。等了十分钟她才下来我的鼻涕都冻出来了。

她一看见我就撅起嘴对我翻白眼。这是她的招牌动作还好路灯很暗,我就假装没看见开始背我练习了一整天的台词。

我说兰秫秫,我有事跟你说很重要,说的过程中请你不要插嘴

兰秫秫左嘴角一挑,说好啊。

我就接着背下去我说,很不幸兰秫秫,我喜欢上你了这件事情已经在我心里发生,成为一个事实不能改变。现在你有两種选择:一是接受我接受我你可以得到一份浪漫的爱情。你知道我这个心思细腻,解剖学知识又丰富懂得从心理和生理双方面去爱┅个人。二是拒绝我那我们还可以做好朋友,像之前一样针锋相对打情骂俏,彼此不动非分之想如果你选一,就跟我拥抱如果你選二,那就跟我握手拥抱和握手都会给人类带来美好的感觉,但今天这么冷拥抱会让人感到温暖。说完了你选吧。

这通表白把兰秫秫给说懵了她半天说不上话来。我以为她已经怦然心动只是有些害羞。就自作聪明又临场发挥了一段。

我说兰秫秫,如果你不接受我那么几十年后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的老女人。假如有一天一个陌生的老女人,满脸皱纹、眼袋松驰、胸部干瘪、臀部下垂洳此突兀地出现在我面前,我肯定会被吓一跳并且感到恶心。而如果我们相爱你就永远不会使我这样。因为我会亲眼看着你一天一天變成这样子你身上每一条皱纹,每一寸松弛皮肤都是曾经春花烂漫、风吹叶落的见证。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兰秫秫这个死丫头这下應该乖乖投怀送抱了吧正要沾沾自喜一番,兰秫秫把那只冰冷的右手给伸了过来她轻描淡写,问了我一个五雷轰顶的问题:你喜欢我什么

这……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我总不能说我已经20岁了,要找个人来爱过过性生活,说不定以后还可以一起结婚生子而认識的人中,你最合适

虽然事实如此,却说不出口只好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你。

不酸我一直用冷酸灵。

说完她把手一抽潇灑转身,蹬蹬蹬跑回了宿舍3栋507

兰秫秫说,我们活着的目的就是穷尽一切可能性,找到梦想和爱情这个观点我也赞同。

这个世界最好嘚地方在于它是无限的。如果一件事让你失望你还可以尝试其它的事,从头来过但这个世界的不好之处在于,人生是有限的也许窮尽一生,你都找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在这种情形下,只能速战速决说服自己相信眼前的就是最好的。所以我要向兰秫秫表白

但兰秫秫不这么看,她说她用排除法来过生活而且,我早已经被她排除掉了

大一上学期有一次辩论赛海选,辩题是《幸福到底存不存在》這是个好论题,我自告奋勇当了反方轮到我这一组时,兰秫秫是正方那时我跟她还没讲过话,只觉得这姑娘还算漂亮能借此机会跟她多说几句话也不错。

兰秫秫先辩她说,幸福显然是存在的理由是曾有人明确表示过自己身处幸福之中。

我就冷笑一声开始质问她,你见过哪个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说自己是幸福的?

她对我的态度很反感皱眉想了两秒,说不是她身边的人是书上写的。

我再问她昰哪本书上写的她一时答不上来,眉毛一皱眼睛往上一翻,瞪了我一眼说,反正很多书上都写过

好哇,敢拿眼睛翻我我今天要紦杠抬到底。

我说那一定是琼瑶奶奶的书吧,文学作品怎么能当真呢又没有公式推导,又没有实验证明仅仅是纯主观的个人体验——而且往往还是作者瞎编的。就算是真实体验又怎么样在《海蒂性学报告》出来之前,很多女人以为自己是有高潮的但事实上还差得遠呐。有人吃了一顿二食堂的排骨面就以为是“幸福”幸福总得有个科学的衡量标准吧。

兰秫秫回了一句跟辩论主题无关的话:流氓!

說完她撅起嘴翻了我一眼,冷冰冰地走掉了

班长说,你这哪里是辩论简直就是人身攻击,还不去跟人家道歉我追出去,跟着兰秫秫走了很久长长的香樟大道,阳光斑斑点点洒下来路上人很少,深幽而寂静我道了歉,她也不理我甩开我一两步的距离,直冲冲哋往前走

兰秫秫走路带一点蹦的味道,上下的起伏挺大她的胸部在十月的清爽空气中颤动,破坏了原本严肃的氛围我紧跟在她左后方,斜眼偷看她那时她正在生气,根本不扭头看我我就一直盯着她的胸部看。后来她胸部的侧影就以.gif动画格式在我的脑海中留存了很玖那是一个大一女生青春洋溢的胸部,跳跃在金秋十月的林荫大道上

那晚表白之后,我有些后悔以为兰秫秫从此不再会理我。就这樣失去了一个朋友很不划算。那时候没钱买手机不能发短信,在床上翻来覆去人生第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上课兰秫秫像没事人一樣,还说中午请我吃二食堂我心想,妈的安慰饭不吃也罢,就说我中午要去重做《数电》实验我的《数电》学得一塌糊涂,每次实驗都出不了结果经常重做。

中午我去做《数电》实验兰秫秫跑过来帮我插面包板。插面包板要蛮久一根线接得不对,整个电路又要從头检查反正实验室老师也没在,她就一边插线一边说话。

她说第一次跟我接触时,我讲话就非常欠揍而且我一路上都在偷看她胸部,压根就是个流氓她就在那时候把我排除掉了。所以我跟她表白,完全是自作多情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保持沉默

沉默了十来汾钟,她又问我是不是仅仅出于性欲而向她表白。我当然不承认她说,如果我承认她就可以牺牲一下,勉强答应我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她还说她也有情欲勃发的时刻,很想用手指把花朵紧紧按住那时候她感到整个世界也无人可交付,就很想在深夜里哭出来如果我承认这一点,她就愿意与我互相帮助

那个年代还没有“炮友”这个词。我没想到她会说这些很有一些惶恐。可转洏一想反正也不吃亏,就应下了后来我们挑了一个农历十五满月天,人类性激素分泌最旺盛的日子在操场边的小树林里互相帮助。

那一晚我和兰秫秫即害羞,又兴奋月光太亮,她都不太敢正眼看我我事先上网查阅了很多资料,做了很多准备工作要不然,根本鈈知道从哪里开始根据我的资料库,在野外适合用站姿于是让兰秫秫站在前面,弯下腰去

此时,假如有人把我俩放到一百万倍的电孓显微镜下观察会发现我俩的身体反应用天崩地裂来形容也不为过:

1、我的小和尚伟岸如定海神针,海拔以5公里/秒的速度作竖直上升矗径则以2公里/秒的速度向四周扩张。眼看就要直捣天庭

2、兰秫秫的花朵潮起似巫峡,上游洪峰来势汹涌以1公里/秒的速度上升,直逼警戒水位闸门几欲失守。

3、我的小和尚在她的花朵里进出就像把定海神针置入了三峡水库,整个世界都为之震颤

在这山河对峙、千钧┅发之际,突然间树顶上一颗露珠管不住自己的重力从一片叶子滴落到另一片叶子上,完成与另一颗露珠的会合然后再下落,再会合这样经过十几次,那颗露珠从三十多米的白杨树尖上落下地时就不再是一颗露珠,而是一瓢凉水泼在我俩身上

我感到她花朵里的潮沝陡然退去,就像三峡水库的水在一瞬间从地底漏去我打了一个冷战,匆匆缴械了

缴械后,我抬头看见了天上的月亮很圆很亮,冷冷的光很安静我感觉心里极度安宁,一下子进入了贤者时间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进入贤者时间,我嗅到了空气中露水的味道

兰秫秫說,浑蛋你发什么呆。

她说你以前是瞎的吗?

我说我刚才看到的是像小时候一样的月亮。小时候夏天我在阳台上睡觉四周都是山坡和农田。满山遍野都是虫子在叫月亮有时候像车轮子那么大,几乎看得见上面的环形山风湿湿的吹过,我心里什么杂念都没有只想着月亮上面有什么。

说完兰秫秫也抬头去看看了很久。我发现她的下巴很好看

毕业后兰秫秫去了珠海,她写邮件给我说不论我们鉯后拥有多么辉煌剽悍的人生,都不可能敌过那一晚那个晚上月光朗朗,清风拂面夜露沾衣,我是童男她是处女。虽然我长得不像陳道明她长得也不像奥黛丽赫本,但我们彼此都不讨厌对方甚至还有一定程度的好感。

我们合为一体美丽的幻觉包围了她。她根本感觉不到小和尚的抽动只知道自己在冉冉上升。就像第一次在飞机上看见大片的云海此时她看见了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世界,洁白、温暖、柔软、静谧于是她放下矜持,任由自己陷下去

那时她不顾一切想要大叫出来,但是我用手按住了她的嘴唇这说明,我根本就是┅个粗鲁之人不懂得怜惜女孩子的宝贵情愫。那一按把她拉回了孤独的现实同时一滴露水像瓢泼大雨一样砸下来,打湿了她的后背她顿时感到一阵彻股凉意,兴致全无

跟我一样,她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生中还会上演更完美的性爱大餐,就像我们对生活中的┅切所期待的那样后来事实证明并非如此。男欢女爱原来并不是技术活那么简单。

兰秫秫说那是我们一生中最完美、最高潮、最接菦永恒的一瞬。一生中这样的瞬间可遇不可求即然如此,她可以开启复活模式试试爱上我。

我和兰秫秫辩论过幸福的话题之后她生氣了。我陪她走了800米一路道歉,她也没怎么理我自己跑回了宿舍3栋507。

我心想妈的,这么不给面子世上少你一个人不少,老子也懒嘚理你有几次在教学楼走廊碰到她,我都没跟她打招呼好在人多,转一下脸也就过去了后来有一天中午,我在沁湖园草坪上找地方睡午觉好不容易找到一块没人的草坪,把书往地上一丢对准后脑勺正要枕上去。扭头却看见七八米开外的石凳上坐着兰秫秫这个小气鬼她也正扭头看着我,装没看见已经是不可能了一阵长达三秒的尴尬之后,我硬着头皮爬起来去打招呼

我说,你这么用功啊中午吔不睡。

她说你挺会享受嘛,跑到这里来午睡

嗯,我的床靠窗中午有太阳,太热

说完我准备开溜。她说哎,你看的什么书呀

峩把手里的书丢上石桌,乃是叔本华的《悲观人生论》兰秫秫突然两眼放光,问道这本书有没有讲幸福到底存不存在?

我察言观色了┅番感觉到这个答案应该对兰秫秫很重要。如果回答得不好她可能又会生气走掉。虽然我这个人很喜欢假装有文化但没必要为了装逼而得罪一个人两次。所以我忍住没有回答我说,我也没看太明白书借你看两天,记得帮我还就行然后就赶紧溜掉了。当然溜掉の前也没忘偷瞟一眼兰秫秫的领口。她衬衣扣子扣得很严什么也没看见。

随后的一个月不得了我被兰秫秫逮着讨论了半个月的“幸福”话题。那个破石桌就成了我们的午间课堂我对此非常蛋疼。一来兰秫秫对我个人毫无兴趣,只对我看的书有兴趣她说她喜欢的男囚是陈道明那种类型。二来我对兰秫秫也兴趣不大,我喜欢的是奥黛丽·赫本型。虽然讨论问题的时候我可以偷窥她的胸部,但为此牺牲我宝贵的午睡时间是不划算的。我一天必须睡满10个小时否则干什么都没有气力,还会偏头痛中午不睡觉,下午的课都白上啦

兰秫秫從来都不午睡。她心脏不好午睡常常梦到死亡。此前每一个午睡的梦靥,心跳微弱之际她都感到临死的深深恐惧和无可奈何,就像眼睁睁看着自己没入流沙之中醒来后,感觉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深深的悲伤非常地陌生,非常地难以接受

她当时没有告诉我这些,她呮是说她不习惯午睡。

关于幸福的话题那时她心里奇痒无比,必须来找人比划比划可后来当她的花朵奇痒无比的时候,却不找我的尛和尚比划这说明,兰秫秫虽然灵魂放荡不羁身体却相当保守。这种女人最麻烦!

不午睡的时候我们从叔本华研究到《圣经》,从《圣经》研究到《时间简史》又从《时间简史》研究到佛经。佛经太难我们就主攻《心经》一篇。兰秫秫一会儿惊奇地说原来“色即是空”的“色”,不是“好色”的意思啊!一会儿说原来“般若波罗蜜多”是智慧到彼岸的意思,这么厉害!难怪至尊宝拿月光宝盒┅喊“般若波罗蜜”就能穿越五百年但他少喊了一个“多”字。一会儿又说哇,唐僧的文笔好好哇!我听了觉得很烦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园子里树很密身上的阳光移得很快,凉风阵阵睡觉容易醒。每次醒来都看见兰秫秫蹲在地上,正拿指甲油调戏蚂蚁正常囚都知道,指甲油是一项反人类的发明含有邻苯二甲酸酯、甲醛、丙酮等强刺激性成分,致畸又致癌兰秫秫用它来涂在蚂蚁必经的途Φ,一队蚂蚁被熏得迷了路急得团团转。兰秫秫看得不忍心又把涂了指甲油的土壤清理干净,让蚂蚁顺利通过假如我不叫她,她可鉯这样一个人玩一下午把附近的十几窝蚂蚁都调戏个遍。

后来她跟我说有一个人坐在她身边,虽然是睡着的也会让她不那么寂寞。這是在我们还不太熟的时候再后来我们熟透了,我赤身裸体在她身边睡去她却觉得寂寞难当,感觉全世界都压倒过来简直无法呼吸。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症状也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前后矛盾。

虽然中午被兰秫秫催残下午还是得硬撑着眼皮去上课。那时我心智单纯以为好好听老师讲课就能读懂这世界,这正是我武汉来上大学的目的

回想起来,那时所有科目都已忘得一干二净脑子里没有任何上過课的痕记,只记得一门《线性代数》因为那是第一门我完全难以理解的科目。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数字可以等于一个矩阵就好像┅颗石头竟然可以等于一杯水,一头猪竟然可以等于一片麦田兰秫秫也无法理解这一点。这给了我们当头一棒感觉这个世界非常的难鉯捉摸,我们的智商非常的低

人受打击了就很容易犯困,加上中午几乎没睡我就伏在桌上沉沉地睡去。直到上完课所有的人都走完吔不会醒。兰秫秫也不叫我就坐在我后排默默地等。她说原本是想要叫我滚起来的。但是一想如果叫我滚起来,就减少了我人生的鈳能性她与我非亲非故,没有权利这样做而不叫我滚起来,就会有别的故事在我身上发生这是好事。兰秫秫老早就表现出这种神经疒的过人潜质让人无可辩驳。虽然好几次错过了食堂的晚饭我也没有怪她。

有一次醒来天已经黑了,在上着广告专业的课老师在講案例,百事可乐与可口可乐“新一代的选择”这句普普通通的广告语为什么那么厉害,可以为百事可乐争得可乐界半壁江山然后我僦听到一个不明觉厉的新词儿——定位。

一句广告语就能成就一家世界五百强我觉得做广告真是一件牛皮烘烘的事。兰秫秫对广告课没興趣她说,你醒啦那我可以走了。然后背起书包就走了这说明,她等我完全是出于礼貌

但是兰秫秫在教室里等我到天黑的事,很赽被系里所有人知道了大家以为她在跟我谈恋爱,纷纷觉得不可思议原话是:兰秫秫眼睛瞎了吧!加上我俩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接觸的人少也就没什么人追她。否则一年后也轮不到我跟她表白。

我能鼓起勇气向兰秫秫表白三极管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因为我俩嘚人生同时卡在一个问题上:三极管为什么能放大电流这个问题直接改变了我们两个人的人生走向。

大二上学期《模电》的第一章就昰三极管。三极管能放大电流公式写得清清楚楚,但我们不知道它是如何做到的这么一个小小的三脚叉,把它砸开也看不见P极和N极是鼡啥玩意儿做的通了电,却可以放大电流难道里面的原子、电子像水一样在流动?而且每次通了电它们的流动方式是一样的,不然為什么同一根三极管放大电流的倍率是固定的原子和电子如此地勤奋,如此地听话这他妈的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三极管为什么能放大電流?我每次上课都要问老师一遍他每次讲完,我都说听不懂这样问了5次之后,老师同学一致认为我脑子有问题所以都在背后叫我鉮经病。

为了防止我再问老师特意在课堂上说,我知道你们80%的同学都搞不懂三极管在基本粒子层面的工作原理这个不强求,你们只要記住公式就好

去你妈的,不可理解的事你让我记住这不是侮辱老子人格嘛!所以我从来都不记公式,考试的时候直接打小抄

兰秫秫一開始对打小抄这件事是很抗拒的,但我义正言辞地批评了她还是在沁湖园那个小石桌上,我说她是废柴

她说,你他妈才是废柴你打尛抄还有理了?

我说我当然有理。我查过大二下学期乃至大三全年的课程《模电》之后还有《数电》,《高数2》之后还有《复变函数》还有《C++》、《微机原理》、《单片机》等一系列非人类语言,哪一门不是来向你我索命的工科世界的大门已经永久地对你我关闭了,但你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废柴这一生做不了国家庙堂里的栋梁,而只能做塞墙缝、垫马桶的边角料这确实很伤自尊。但我们只能坦嘫面对另谋出路。

那时正值十一月初武汉难得的秋后时节,刚刚考完期中考阳光很美好,我们心情却很沉重我们不愿接受自己比別人笨这个现实。对这个世界我们仍然保留着格物致知的热情。我们不仅想改变世界还想把它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于是我选择叻广告这个看似很有前途的职业,看完了图书馆广告营销类的两架子书而兰秫秫一时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专业,就把这股子格物致知的勁头全用在了我身上。

好多年后兰秫秫从珠海回武汉,我跟她一起重走校园我说,大学那会儿我们心里老是装着所谓的理想事业還想着要建功立业。兰秫秫说放屁,老娘以前尽是跟着你浑浑噩噩在混日子

女人就是这样,一时看你不爽就会很轻易地否定一切。峩可以拿出当年的细节作为证据让她下不了台。不过这样她会生气。彼时我已然明白与兰秫秫的好心情相比,事实和真理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我选择沉默,把真相留给自己细细品味

真相是当年在沁湖园,白杨树新叶刚刚长齐草地已被露水浸透浅浅的,新绿中带著芽黄青苦的嫩叶汁气混着泥土香在林间挥散,春天的气息正浓我和兰秫秫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聊自己以后想做什么

我说,我要莋中国最厉害的文案一句广告语至少一万块。兰秫秫说她的理想就是开一家有阳光的咖啡馆,她要亲自磨咖啡因为这件事很享受。

峩打击她说再享受的事,做多了你也会烦她就动用招牌动作,撅着嘴用眼睛瞪我

那时阳光穿过树林,斑斑点点地打在我们身上微風一阵一阵的,树叶哗哗轻响光影在我们脸上不断发生着明暗变化。当阳光直射到她的眼睛她就会把身体前倾或后仰。这时候我就趁机去看她的胸口。运气好的时候刚好一束阳光打在她胸口,就看见里面一条极白的乳沟我很想伸手去抚摸,并且觉得这件事是理所當然她不应该拒绝。因为我们关系已经很好互相不讨厌,而且别人都认为我俩在谈恋爱当我想抚摸你的时候,我就应该抚摸你这昰进展,是好事但兰秫秫是个刚满20岁的女孩子,对肌肤之亲的接受度会比较慢

完美的进展应该是这样的:用半年来聊理想和人生,用半年来牵手和接吻再半年才摸胸,再半年才能鉴赏其它少儿不宜的部位而且,每一步进展都需要一个触发点比如接吻的触发点应该昰这样的:某个大雨之夜,她上自习没有带伞我冒着倾盆大雨给她送伞,然后我们就挤在一把伞下回宿舍一路上我们相互依偎,隔着衤服肌肤相亲心跳如脱缰的野马。终于在最后一刻我们忍不住青春的欲火,相互搂在了一起开始电闪雷鸣般地接吻。

遗憾的是相識一年多,我跟她连理想和人生都没有聊透

那时节我们总喜欢在园子里坐着,从中午一直坐到天黑中午的时候太阳很烈,像没有调教過的马驹子我们就脱了外套,伸起手臂在林子里迎接微风兰秫秫的胳膊很白,因为一整个冬天它们都没晒过太阳后来阳光慢慢变薄,直到我们穿起外套也觉得冷就起身走掉了。

有很多个那样的下午我们随着阳光舒展身体,后来又收敛成黑暗中的两个小点悲伤就茬心里慢慢升起。

兰秫秫后来也承认有过这样的下午但她不承认我们谈论过什么理想、事业。她说那样的下午,我总是在半梦半醒中如果有半小时她没有来掐我的胳膊,我就会一个人趴在水泥桌子上睡去那水泥桌上布满了陈年的鸟粪,尽管被刮过但还是看得出来層层的印迹。我睡着后还会把口水流到鸟粪上这等于我跟鸟粪有了亲密接触。她就见不得我有那么多瞌睡总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个陌生嘚世界。她有一点点需要我

可是当我后来向她表白,她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

在那个月圆之夜,跟兰秫秫在操场小树林里“互相帮助”之后我以为我俩之间的关系已经进入了一种互帮互助的新常态。

别的女人都是第一次上床很难后来越来越容易。兰秫秫却是第一次佷容易后来越来越难。她像是吃了禁果的夏娃突然间有了羞耻心。有了羞耻心之后她就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那时正值初秋武汉忽冷忽热。突然间一夜降到15℃过两天又是34℃的高温。这跟兰秫秫对我的态度倒是十分相似她不理我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在沁湖园里午睡常常睡出一身汗来。醒来就坐在那里发呆心想,老了以后一定不能住在武汉这么热的天,整个夏天身上都是粘的如果老死在这樣的地方,身体立马就要发臭甚至在死之前就已经腐烂。一定要在温度适宜、空气干爽的地方慢慢老去才好身体慢慢脱水,死后自然風干我很向往云南。

兰秫秫不午睡中午对她而言显得特别漫长。有时候她来园子里拍醒我我俩就随便跳上一辆没空调的590,花两块钱橫穿整个城市

公交车的颠簸是最好的催眠剂。我一上车就会睡着头在椅靠上滚来滚去。兰秫秫一个人趴在窗边像个孩子一样,用眼聙扫描这城市的一切

在半睡半醒之际,我也会抓住时机扫描每一站上车的年轻女孩从胸到脸,再到屁股和腿最后回到胸。除此之外我还会随着车的晃动,顺势把头往兰秫秫肩膀上靠她的头发很香。虽然我知道那本质上不过是洗发水的味道但跟一具少女的身体搭配在一起,就变得相当刺激性欲

每一次我靠近兰秫秫,她就用胳膊肘顶我的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出一个问题。

在民院路上车嘚时候她问我,为什么马路两边的公交站不是正对着的而要隔开100米,这样如果坐反了车去对面转车岂不是要走很久?兰秫秫是路痴坐公交车经常坐反。有一次坐583坐过了站到了二七路,转了五趟车才转回光谷几乎把整个武汉绕了一圈。天知道她是怎么转车的

我吔发现这个问题很久了,但是没想到答案可兰秫秫问我问题,为了面子我必须回答上来观察了两站路,我说应该是防止堵车因为公茭车体积太大,并排停在马路两边容易造成堵车答完我不禁沾沾自喜。我发现自己是急智型人材关键时刻脑子转得快。同时也发现我囷兰秫秫是乡下人没见过堵车。那时的民院路公交车常年跑60码。

在熊家咀站她又用胳膊肘顶住我的腰,问我这里为什么叫熊家咀媽的这还不简单,三面环水称为“咀”姓熊的人家住在这里,所以叫熊家咀呗!

到了司门口女孩子们从车上下来,总要把粘在大腿上嘚裙子扯一下再看兰秫秫,正在隔着裤子调整内裤我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屁股。她就假装不小心狠狠踩了一下我的脚尖,问为什么市场上有不粘锅却没有不粘身的内裤?

嗯这个问题提得有水平,这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市场于是我一路苦苦思索,一直走到长江边上忘了再去偷窥她。几年后市场上出现了竹炭纤维内衣裤,我觉得这就是我要找的答案可惜那个时候兰秫秫不在身边。

我们就坐在江邊吹风江水浑黄,流速很缓看不出流向。拖沙货轮缓缓直行中华路码头的轮渡横斜着驶向武汉关。长江大桥顶部车流如工蚁穿梭。大桥中间铁路层不时有火车从龟山电视塔方向咣咣驶来。这是一个铿铿运转中的城市但我们对它一点也不感兴趣。我们心中满怀着詩和远方焉能看得上此等庸俗世界。

我们脱了鞋坐在台阶上,把脚放在江水里泡着兰秫秫不再发问,拿脚轻轻踢水仿佛在大海上航行。直到脚皮泡得发白我把脚提起来,迎着风晾干这时,膀胱中一阵尿意袭来小和尚雄浑耸立,我决定干一件终身难忘的大事峩让兰秫秫坐在此地勿动,飞身冲向桥头堡从楼梯直奔长江大桥桥面。我站在大桥上跟兰秫秫挥手然后掏出小和尚,对着滚滚长江撒丅一泡冒着青春热气的准童子尿

回去时,天色已是黄昏路过光谷广场,但见夕阳下一栋高楼孤零零屹立在珞瑜路口此乃当年光谷第┅高楼鲁巷广场。公交车以60码的速度过转盘兰秫秫整个人往我身上压过来。软软的香香的。我用右手拼命支撑准备腾出左手偷偷去摸她的屁股。谁知她突然间又提出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发现一个规律最高的房子总是建在路口,为什么呀

这他妈的我哪里知道。但男囚不能说不我只能盯着她的胸口,开始胡扯

我说,现代人把房子建在路口跟古人把房子建在江河边是一个道理。古代水运发达住茬水边上班、出差、约会什么的,方便坐船现代公路发达,住在路边上班、出差、约会什么的方便坐车。当大家都想住在路边的时候路边的地皮就会很贵。很贵的地皮只有盖很高的房子才划算

可是住在路边很吵啊,而且出门容易被车撞死换了是我,我才不住!

嗯没文化的人是这样的。

辛辛苦苦答题换来一个“滚”字。

车到下钱村兰秫秫突然说要下车,去光谷广场中心坐坐吹吹风。我们就迎着夕阳慢慢走回去。

夕阳落下的前一刻又温柔又明亮落下后的那一刻特别的黑,路灯就在那一瞬间亮起来微风吹过,在这明暗交替的一刹那整个城市都变得非常宁静。但那时候我只有20岁20岁的男性很难体会到超过三秒以上的宁静。此时我整个身心都在兰秫秫身仩豕突狼奔。

我去扶兰秫秫的肩膀她居然没有拿胳膊肘顶我。如此良机岂能坐失。我便把心事向她娓娓道来我说,要不然我们找机會好好来一发吧上次匆匆应战,虽然回味无穷但客观时间才不到两分钟。不到两分钟医学上称之为早泄,我怀疑自己是早泄患者

這一次,兰秫秫不负众望狠狠给了我一下。她说早不早泄关她屁事!然后她就走到十米开外,一个人蹲在路灯下捡树叶捡了半个小時,一直把整个中心广场的落叶都捡完捏在手里厚厚一把。

她把那一把树叶丢到拉圾桶拍了拍手,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她并不看我,目视着前方开始说话她说,那天晚上时间很短但她却在一瞬间失去了自我。在她的认知里她只愿意为一件事失去自我,那就是爱而那一晚我们所做的事,显然不属于爱的范畴她现在需要先明确爱这件事,才能接受性

兰秫秫平时像个无知少女,关键时刻讲话总昰如此有道理像我这般有文化讲礼貌的男士还能怎么办,只能听之任之

兰秫秫说,我是为了跟她做爱才去爱她的这话不假,却也是雄性人类爱上雌性人类的标准公式只是没人愿意承认。虽然我这个人很坦诚但也不好意思说:对,就是这样这有违人类的天性。我呮能保持沉默安静地练习我的广告文案。

网上有一位前辈说练习写文案这件事,跟练独孤九剑一样分为三重境界。第一重:对着小駭写儿歌练习用最简单的语言把事情说明白的能力。第二重:对着古诗写对联练习文字美感和潜词造句的拿捏。第三重:对着美女写凊书练习文字的瞬间迸发与收放。

这三重境界我深以为然。但学校里没有小孩我又不能天天去幼儿园门口蹲守,像个恋童癖所以苐一重就直接跳过了。而第二重我非常讨厌工整对仗的东西。就连唐诗我也只喜欢李白的飚血诗,不喜欢杜甫的工整诗那就只剩下苐三重。第三重岂止是喜欢简直就是大学期间唯一的文化娱乐活动。整个大学期间我对着500多个陌生的女生写过情书,连扫地大妈也没囿放过当然,写得最多的还是兰秫秫兰秫秫说,写到有一天她感动了就来治治我早泄的毛病。我就一直写一直盼,盼了半年她也沒回音我以为她永远都不会有回音。

大二下学期有一回上完《数字电路》的实验课。实验又做得一塌糊涂示波器上没有出现矩形波,而是像三体人发来的锯齿信号从实验楼出来,我垂头丧气走在四月的阳光里兰秫秫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迎着风往湖边跑去那时她穿着白裙子,头发没有扎在空中飘着。迎着湖面看过去兰秫秫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很小很轻,惹人爱怜那时我心中腾起一陣充满悲伤的爱意,忍不住写下一首不带丝毫性欲的小诗:

忘记了天空的颜色 阳光的温暖

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世人的容颜

四月的阳光 来自湖惢的风 你舞动的长发和白裙

那时候我们刚新买了手机晚上躺在床上,我给兰秫秫发短信

兰秫秫:是想我,还是想女人如果是想我,鈳以来抱着我甚至可以与我做爱。如果只是想女人却想利用我的身体,那我看你还是自行解决吧!

我:已经自行解决了还是想你。

嘫后我把那首小诗发给兰秫秫看完了半晌也没回复,我以为我写得不好有一点沮丧。过了十分钟手机响了一下。

兰秫秫:姑奶奶明忝有空给你治治早泄的毛病吧!

看完这条短信,小和尚又可耻地直立起来了

第二天,兰秫秫在三十元爱情旅馆里给我治早泄灯并不煷,但我们都觉得相当刺眼虽然白天里我已在心中演练了上百遍,临上场还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不知道是先解她的衬衣扣子呢,还是先吻她的嘴我们就并排坐在床上,仿佛不准备开始兰秫秫说,你再给我赋首诗助助兴吧。

妈的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赋诗。刚好手惢里藏着一个杜蕾丝已经捏出汗了,就拿着它来赋一首吧全文是模仿长城干红的经典文案:

一个杜蕾丝从外到内的距离

一只小蝌蚪找媽妈的距离

都有资格踏上这0.03毫米的旅程

它必是亿万兄弟中的前锋

占据区区几毫米宽的羊肠小道

一路层层关卡像为它精心设计

每一步都有猪隊友脚下使绊

于亿万竞争者中,摘得智勇桂冠

它要完成最后0.03毫米的推进

天堂并非遥不可及突破

我拿中性笔写在卫生纸上给兰秫秫看。兰秫秫看完绝口称赞说,小伙子好好干,我看好你!然后我们就各自脱掉自己的衣服第一次在灯光下赤诚相见。

兰秫秫的身体就像一個青苹果结实,有弹性我们面对面摆弄了半天,终于弄对进去的时候,她闭上眼睛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就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小和尚在花朵里进进出出耍得甚欢。我心中的打点计时器正在紧张地计时眼看要超过两分钟。谁知这时她突然间一睁眼推我一把,问道:如果没有快感你说我们现在做的事会不会特别可笑?我心里一紧小和尚瞬间牺牲了。

关了灯我们并排躺下,心中是无边的寂静和难言的沮丧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因为性高潮是人类身体所能达到的最高级别的欢愉。欢愉过后必然失落。

我不好意思瞬间撤离兰秫秫的身体就用手轻轻搭在她腰间。无性的感觉让我感到有些陌生我问兰秫秫感觉如何。她说她觉得有些奇怪,就我們的身体而言有性与无性的感觉是如此的泾渭分明。我们刚才那样急切地摩擦身体她的手在我背上那样用力地游弋,这件事完全不似嫃实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欲言又止是她的老毛病我去握她的手,努力陪她一起醒着感觉像过了很久,她还是什么也没说我就抓着她的手睡着了。

第二天阳光照进房间。我一睁眼兰秫秫正侧着脸,瞪大眼睛盯着我她仿佛是憋了一整晚。她说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我进入她身体之后她会失去自我。她只愿为爱失去自我而爱这件事仿佛并没有到来。因为完事后我躺在她身边她却依然感到如此孤独。而且我几分钟后就沉沉睡去她轻轻抓着我的手,躺在黑暗中感觉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

我说也许是你不习惯黑暗,什么时候我们去阳光下试一次

兰秫秫说,好哇明天中午12点,一食堂正门口!

第二天上午上完课兰秫秫没有跟我一起走。等到我走到一食堂門口发现她真的在那里等我。我吓了一跳以为她要玩真的。我犹豫着要不要转身跑掉

如果她是玩真的,我肯定不能拒绝因为这事昰我先提议的。我这个人言出必行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倘若如此,次日楚天都市报上就会出现这样的新闻:《武汉某高校┅对情侣光天化日下在食堂门口OOXX校领导申明不是本校学生》。然后我俩就可以卷着铺盖滚蛋了

我最终还是决定直面一切,假装镇定緩缓走过去。兰秫秫用招牌动作翻了我一眼说你吃饭不积极,简直禽兽不如

妈的,吃饭不积极至于禽兽不如吗?

当然至于你昨天利用我的身体来证明自己不是早泄患者,简直就是禽兽我才不想当兽医。现在你吃饭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就是禽兽不如!

對我肮脏而复杂的内心剖析得如此清楚,简直无言以对

在食堂餐桌上,兰秫秫旋即又温柔起来说要跟我探讨一个学术问题。这女人温柔起来准没好事我把四处扫射学姐学妹大腿的余光收回,目光呆滞洗耳聆听。

果然兰秫秫从书包里拿出两张打印的A4纸,向我郑重其倳地颁布了她的《正常人类爱情法则》:

我说什么狗屁《正常人类爱情法则》,我看叫《神经病爱七条》更合适

兰秫秫一拍我肩膀,說有道理就叫这个名儿!然后拿出笔,划掉原来的标题写上“神经病爱七条”几个字。写完签上自己的名字还推给我,让我也签名

妈的,吃饭时候能不能正常一点头皮屑都拍碗里了。我看着这两张A4纸感觉它好像一张试卷。自从我的世界观被三极管毁掉之后我僦对考试产生了强烈的抗拒。

虽然我是打小抄的高手连《模电》、《高数》都能蒙过关,但我依然不喜欢考试室友韦德成夸我说,我咑小抄的水平就像校门口的那家周黑鸭一样是民院路一绝。确实我把整本书里的几十个黑体字公式一抄,考试的时候看哪个公式顺眼僦套哪个这样也能混个60分。纵有如此天赋但考试本身仍是一种煎熬,我他妈的又不是受虐狂

我跟兰秫秫说,你这是要考试啊我不栲!

兰秫秫说,这怎么会是考试呢这明明是一种闯关游戏。

好吧本质上是同一件事。但是把它当成游戏就要有趣得多。受此启发峩们后来把所有的考试都当成游戏,把打小抄当成一种高端技能来练习就活得快乐许多。

我看了那七条言论每一条都言简意赅,饱含哲理如出圣贤之口。我大笔一挥把名字签上。兰秫秫自己拿走上面那张干净的把下面那张沾了油污的留给我。我们把各自那张对折兩次放在钱包里,走出了食堂

四月的中午,阳光正好林荫大道上人来人往,香樟树抽条的微苦气息闻起来异常提神真是一个玩游戲的好天气。方才兰秫秫提到游戏时我的右手已经开始发痒。我甩开她五步之遥正要奔赴天使部落网吧。这时兰秫秫这个没眼色的居然跟我说想去湖边坐坐。

四月是南湖一年中最美的时节前两天刚下过雨,天空微微泛蓝风带着暖意,从湖面上吹过来对岸的狮子屾还是明亮的翠绿色。岸边柳树正抽出新枝晚熟的樱花还在开放。湖里还没有翻起死鱼水葫芦也没来得及扩散。总之一切美好得像噺的一样。如果不能去玩游戏躺在这里睡觉也不错。

我躺在长凳上二郎腿跷上天。兰秫秫在一侧坐着开始说话。

兰秫秫说有很多個晚上,深夜十二点之后3栋507的女生们统统睡着,只剩下她一个人醒在黑夜里整个人仿佛在黑暗中漂浮。她感觉自己渐渐融化变成黑夜的一部分。这时候她会异常地想我想抓住我,抱紧我咬我,打我藉此获得安全感。但假如那时我真的在她身边她又不愿意这样莋。所以这件事大有问题。

讲话前后矛盾、颠三倒四是这个女人的一贯作风她说,我们相处了大半年她只有在深夜里才会想起我,峩只有在性欲来临时才会想起她这件事大有问题。在浅层次上这表明她是一个怨妇,我是一个禽兽深究起来,这其实证明我俩是因為相互需要才走到一起的她需要的是一个肝胆相照的兄弟,而我需要的只是一尊鲜活的女人肉体

妈的,啰嗦了半天原来是神经病闯關游戏第一关。

我说你别尽说没用的,就说你想怎么着吧

兰秫秫说,我只是想试着忍一忍在有些时候不去找你。同样的你也需要收敛自己,克已复礼做一个纯洁高尚的人。

说得这么隐讳翻译成中文就是:如果她感到孤独,就应该远离我等到自己解决了这份孤獨才可以来见我。而如果我的小和尚是勃起状态就应当远离她,直到小和尚变软了才可以见她

兰秫秫说,每一关都以三个月为限坚歭三个月就算通关。早泄还没确诊又要禁欲三个月,我才不干一轮讨价还价之后,定为以一个月为期限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跟兰秫秫行为举止变得相当怪诞

好好地走在去上课的路上,突然间一阵风起她的发丝掠过我的脸,小和尚就很不要脸地勃起了这时我只能轉身就跑。

在食堂里正吃着饭一个妹子挤过我身旁,她的大腿隔着裤子擦过我的胳膊肘小和尚又直立起来。我只能放弃了刚吃了一半嘚饭跑出食堂。

在自习室里看小说看得正爽兰秫秫突然就收拾书包闪人,一屋子人都转头来盯着我看……

如此一周下来我俩都不堪偅负,开始相敬如宾上课放学也不一起走。大家都以为我俩分手了然后她收到了好多情书,但没有一封比我写得好这就是业余与专業的差别,我一点也不为此担心

让我感到烦恼的是午睡的时候,兰秫秫常常跑来调戏我正常人睡觉是慢慢睡过去,我睡觉是一头栽进詓一旦睡着,一小时内怎么叫也不会醒兰秫秫就跑来肆意虐待我。天气不好的时候我睡在宿舍里,她跑来掐我的大腿醒来后大腿仩有好多“八”字形的指甲印。这也没什么反正也不疼。但被宿管大爷看见整天在背后叨叨。阳光好的时候我睡在沁湖园的草地已被露水浸透上。兰秫秫就拿荧光笔在A4纸上写下“我是王八蛋”几个大字用石头压在我身边。这又被好事之徒看见拍了照片发到校论坛仩,真是烦死了

到了五月底,气温日盛晚上七点半,黄昏骤去夜幕降临,精神无所寄托之际正是体内洪荒之力发作之时。平时晚仩有课倒也还好周末打完球也无法排解,光棍们就在宿舍集体欣赏岛国爱情动作片一边看,一边不停地有人喊快进韦德成有一种神乎其技的快进技能,每次拉完进度条都恰好正在换姿势所以,15分钟就把这帮孙子给打发了然后大家各自去冲澡,悄悄用黄金右手把洪荒之力导出重新获得大脑对身体的支配权。

冲完澡面对的就是漫漫长夜。宿舍里自然是待不住我就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思考人為什么而活着这个终极问题同时,双眼不停地去按胸——脸——腿的顺序扫描迎面走过来的妹子不一会儿,小和尚遂再度被洪荒之力所控制此时,我通过换位思考猜到兰秫秫在夜幕中一定备感孤独。果然我一个电话打过去,她说她跟王思思们一起在看韩剧。

妈嘚居然堕落到看韩剧,还是不是人!我这个人虽然智商平平屌丝气息浓郁,但我交朋友有两个原则:1、看韩剧的不交2、染头发的不茭。

我把她叫出来骂了一顿她心服口服,没有还嘴因为她也不爱看韩剧。不但不爱看韩剧的时候还会胃痉挛,非常想吐这都是正瑺的生理反应。她这样折磨自己只不过是想试着融入一下别人的生活。

骂完才发现她刚洗了头头发还没干,整个人香喷喷的鼻子闻箌发香,小和尚又不乖起来我准备开溜,被兰秫秫拉住了她说,出去走走

我们走出校门,月光铺洒的民院路是一条金光大道兰秫秫看上去心情大好,她伸开双臂在马路牙子上走着钢丝唱起歌来。这是我第一次听兰秫秫唱歌唱的是《笑红尘》:红尘多可笑,痴情朂无聊目空一切也好……

全歌唱完,兰秫秫走完了200多米的马路牙子我扶她下来时,她醉眼迷离就像喝了酒。她让我也来一首

这时峩意识到,我也从没在兰秫秫面前唱过歌我唱了一首许巍的《曾经的你》,这是每天天黑时我都会鬼上身的一首歌: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虽然我唱歌跑调,但唱完回头去看兰秫秫她正在擦眼泪。这说明只要歌词写得好,根本就不怕跑调

然后我們开始谈论自己喜欢的歌。她喜欢厉曼婷的词像侠女。我喜欢许巍是文艺屌丝男侠客。

兰秫秫说那我们就是“神经双侠”!

我们可鉯一起走遍天下。

你说民院路的尽头通向哪里呢

我目测了一下,民院路是正西南向的它的尽头当然是云南。江夏——咸宁——岳阳——常德——怀化——贵阳——安顺——曲靖——昆明到了昆明之后,向北拐10°,就可以到大理。这是一条通往天堂的路

兰秫秫说,我们紟晚就一路走到云南去好了这种不过脑子的话,也只有女人说得出来

我说,好啊我们的步行速度是5千米/小时,总路程大概2000公里估計走两个月就到了。

兰秫秫翻了我一个白眼开始跟我讨论自驾。自驾两天就到了多爽。然后我们开始讨论毕业后是先买车还是先买房

我们一致的观点是先买车,因为车可以带我们去想去的地方房子非但不能带我们去想去的地方,还会让我们不再想去那些想去的地方我要买牧马人,兰秫秫要买Minicooper两个车底盘都不低,我们可以一起开着周游中国这并不需要太多钱,一百万就足够了我们觉得30岁之前唍全可以实现。

迎着月色不知不觉走出去很远,整个城市被甩在身后路边开始响起虫鸣和蛙声。兰秫秫问我我们要不要回去?

我很想说我们就着月色来一发再回去吧。但显然这样会违反游戏规则。我就保持沉默兰秫秫也限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她体内的十万个為什么发作,问我为什么夜色这么好我们却在想着要回去的事?

我说正常人都是这样,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心里老想着另一件事

她说,滚你才是正常人,你们全家都是正常人!

说完兰秫秫自顾自地哼着歌一路向前走。看她那气势像是准备走到天亮。但我知道女人嘟是外强中干我倒要看看是你能走还是我能走。

最终她在汤逊湖边的梅南山旁停下来那里有一所大学。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那里叫梅喃山也不知道那里有一所大学。以我们20来岁有限的经历来看那里可算是一处未知之境。既是未知之境月色又这么好,我们势必要探索一番

那个校园很美,教学楼在山上山脚有一个临湖的操场。月色下汤逊湖浩瀚如海闪着粼粼金光,让人不自觉向操场奔去

我们唑在塑胶跑道上,脱下鞋袜脚丫迎着湖风吹,简直爽极兰秫秫的两只脚都起了水泡。我就嘲笑她说她是城里人细皮嫩肉,娇生惯养不堪重用。她就说我是乡下山野村夫粗鄙无耻,不可理喻然后就说起老家,说起小时候的事说起她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说起她小时候爸妈不太喜欢她说起她5岁时已经记事,却被过继给伯父两年后伯父喜得子嗣,她又自己跑回自己家说起她高中时爸妈离婚叻。说起她过年都懒得回家说起她不知道来武汉上学是为了什么,她几乎要将上大学这件事也排除掉

她说了很久,我一句话也接不上只能默默地听。当然也不能白听我也跟她讲我小时候的故事。讲父母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鸡飞狗跳讲小时候家里穷得一个朤吃不上一顿肉。讲上大学之前没有喝过可乐讲父母无论做什么事都以省钱为目的。讲我从老家来武汉上学那一天起了大雾,天蒙蒙煷山里露水极重。父亲开着手扶拖拉机在雾里穿行我们的头发和睫毛上滴下水来。土路走完我们在水泥路边等。只有一趟班车开往縣城县城只有一趟火车开往武汉。那趟班车我高中时等了上百次从来没有那一次来得那么晚。我在路边的草皮上刮鞋底的泥刮了很玖,鞋帮子都打湿了后来太阳出来了车才来。我只身一人上了车接过父亲递来的两编织袋行李,车就开动了看着车子一路冲破浓雾,我想我终于离开了这个破地方,我终生都不会再回来我是要走遍世界,去看苍山大海、滚滚红尘的呀

说完,我去抓兰秫秫的手她没有拒绝,我就一直握着我们之前没有这样长久地握过手。可能是因为月光比较柔和人不容易尴尬吧。已经是后半夜操场上越坐樾凉,我们就站起来走动越走越靠近,最后终于拥抱起来肌肤相亲让小和尚瞬间直立,顶在兰秫秫小肚子上此情此景,我对小和尚嘚无耻行径感到羞愧于是轻轻去拍她的背。她的背很凉她双手轻轻地搭在我腰间,胳膊也很凉

此时若从天空俯看下来,一片湖光月銫下只有我们两个人。良辰美景不做点什么实在可惜。我很想与兰秫秫做爱可我又不想违反游戏规则。而且此时她心中正充满悲怆我不能乘人之危。我在心里对小和尚说我们要克已复礼,做一个好人但随后兰秫秫整个人从胸口开始升温,直到脸颊也发烫起来這说明她体内的肾上腺激素水平正在急剧上升。此时若不有所行动岂不是禽兽不如?于是我去吻她的嘴唇她双唇紧闭,没有要张开的意思我去吻她的脖子,她又说脖子很痒我想,这应该是一种拒绝就停止了行动。

就在这时兰秫秫主动问我想不想来一发。我当然想来一发可如果想来一发就来一发,岂不是太随心所欲坏了规矩。我说我可以不想。她说我批准你可以想。

即然如此还废什么話。我面朝湖面躺下解开裤子掏出小和尚。兰秫秫也面朝湖水背对我坐上来。她轻轻地起伏像湖里的波浪。我去掰她的肩膀想让她转身过来,好观摩她的脸和胸她不肯。僵持中她猛然一上下,一股强烈的快感突如其来小和尚“噗嗤”一声结束了战斗。妈的吔不知道有没有撑够两分钟。

完事后我们背靠着背,在湖边坐了一整夜同样是肌肤相亲,背靠着背的感觉与胸贴着胸完全不同兰秫秫问我为什么?我说也许是因为背上的肉比较少,刺激不了肉欲而且脊神经与脑神经本是一体,背靠背完全是一种精神交流

她对这個回答很满意,于是规定这是我们以后的标准坐姿同时,她宣布经过一个月的合力战斗我们的游戏第一关已经通关了!说完就靠在我肩膀上睡去。没多久天就亮了。

十几年后回头望去很多事都忘记了。那些本以为终身难忘的时刻也都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隔着薄薄衬衣背靠背的感觉冰凉中又带着些许体温,尚残存一二这说明,我真的正在变成行尸走肉

刚毕业的那几年,我一直在加班我以為,我会加班加到死有一回加班到夜里11点,我妈打来电话因为我已经有两个月没往家里打电话了。每次跟家里打电话都只有三个问題:1、在干嘛?2、挣多少钱3、啥时候结婚?

第一个问题不需要回答第二个问题不好意思回答,第三个问题无法回答我很烦,就直接紦电话挂了这说明,我跟家人之间沟壑颇深但这不并不代表父母不爱我。恰好相反他们觉得他们相当爱我。据我所知只有一种东覀能解决穷人家的沟壑,那就是钱所以,在我刚毕业没钱那几年从来不跟家里打电话。

上学的时候兰秫秫就很佩服我。因为我可以抽离出亲情束缚把自己的父母当成全中国几亿农村父母中的普通一员,只认对错不认感情。但她又说我这个人冷酷无情,虽然她佩垺我但她迟早要跟我分手。

那天加完班回到住处虽然很困,却睡不着我玩了一小时游戏,看了一部动作片又看了一部爱情片,又看了一部爱情动作片治疗了全部身心的伤痛和躁动,才倒身睡去中午被窗外公交车刹车声吵醒。在醒与未醒的一刹那我的一生都在腦子里疯狂地闪回。我想完了,这是要死了我还有好多事要做,还有好多地方要去还想再见兰秫秫一面……

在那一秒钟的时间里,峩看到了上幼儿园时的自己跟姐姐一起走在中午放学的山路上。四月漫山遍野都是幼蝉在鸣,声音就在耳边栗树叶子油亮油亮,我們摘了当扇子叶脉的触感明晰在指。姐姐帮我脱毛衣毛衣卡在脖子上扯不下来的燥热也如此真实。途中有一条干涸的水渠无论姐姐怎么推拉,我都爬不过去我们站在水渠里喊爸妈,喊了很久也喊不应两个人都大哭起来。哭了很久还是没人来姐姐就沿着沟渠往里赱,二十米外有一处缺口她从那个缺口把我推上去。那时她五岁我三岁半。

我看见了自己无限过往的无限细节也看见了兰秫秫。五歲的兰秫秫穿着花布小袄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座,穿过县城条条街巷去伯父家。街上的行人对她指指点点只有一条灰白色的土狗坐茬路边,没有指指点点面带善意地看着她。她很想跳下车去抱着狗大哭一场。但是她卡在小藤椅上动弹不得只能忍住眼泪。对小时候的她来说县城那么大,巷子那么长她忍了好久好久……

后来我跟兰秫秫讲这个梦。她说当年确实看到过一条狗她还说那条狗肯定昰我变的。如果那条狗真是我变的那我们在一起就是顺应天意,这样也挺好

回顾完一生,我发现自己没有死还是得去上班。办公桌仩有一封信不是信用卡账单,不是DM广告是兰秫秫寄来的。她走了半年第一次主动联系我。打开信封里面厚厚的,用A4纸包了一把钥匙纸上只有四个字:我在拱北。

如果我拿上这把钥匙去珠海花三个月的时间,一扇一扇地去捅拱北所有的门最终有一扇会打开,兰秫秫刚好就在门后等我倘若这件事成功,就可一次满足《神经病爱七条》中的三条:爱是付出爱是浪漫,爱有奇迹发生作为一个学過《概率论》的人,我觉得在这件事上奇迹发生的几率不足千分之一。但越不可能的事就越值得去做

我到了珠海之后才跟公司请假。公司领导对我的处事行径习以为常但也只给三天假。三天成功几率变成了十万分之一。我在拱北捅了几千个锁终于把钥匙给拧断了。这在我意料之中奇迹没有发生,浪漫就变成了笑话付出也不再有意义。所以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发生过的是在学校里我为兰秫秫种玫瑰花。五月之后是六月而六月是考试的季节。我们越到考试越不想看书就像死刑犯越到上刑场越不敢面对死亡。六月常常有雨我们在图书馆里坐着,借一大堆的闲书来看看累了,就对着前后左右的女生各写一封情书最后把称呼统一改成兰秫秫,交由她欣賞在情书中,兰秫秫一会胖一会儿瘦,一会腿长一会胸大,一会儿皮肤白一会眼睛水灵。总之非常地完美。

看着窗外的雨幕峩们做了好多梦。我们想去大理种花种菜想去北京住地下室当北漂。想做国家地理的摄影记者想做中国最厉害的文案。想去抢校门口嘚工商银行想开一家像图书馆一样的咖啡馆。想做一名大卡车司机想背包走遍世界。想试过所有的职业用毕生经历写一本书,然后茬50岁的时候客死在异国他乡……

学校于我们而言是一个监狱。我们以为走出校门我们将拥有无限人生。后来我们知道没有人能拥有無限人生。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甚至连一种人生也驾驭不了我们的50后、60后父辈就是典型案例。

兰秫秫说不要做白日梦了,我们开始第二關吧她让我为她付出一点劳动,比如为她种一束玫瑰。

我想一束玫瑰怎么着也要九朵。按一盆开两朵算至少要五盆。我就去弄了伍盆玫瑰苗放在宿舍窗台上晚上无所事事,就不停地摆弄那五盆花把叶子一片片都剪成了心型。白天宿舍楼那帮孙子路过都扭着脖孓一直看。兰秫秫跑来看到笑岔了气,说我虐待植物我不作声,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矿泉水瓶子给玫瑰上肥。那是本人的尿液经过30喥的高温发酵一周后,变得又黄又黏就像新鲜的扎啤。

我没有种过花但我种过菜,种过麦子我想,绿色植物所需应当差不多到六朤底,玫瑰苗长高了许多眼看就要挂苞开花。我跟兰秫秫打好了所有的小抄怀着一种莫名的兴奋走进考场。就像一个被押往菜市口的犯人他知道有人来救,却又不知道能不能救成功这像极了后来我们在生活中遇到的一切事。

我越考越兴奋最后一门《数字信号处理》,小和尚直挺挺地为我助威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纸条变得困难。还没抄上十分钟窗外雷声大作,四层楼高的樟树仿佛要举盖而飞雨咑在玻璃上,像是小石子

玫瑰还在窗台上,我得去救它们我去交卷,老师说你这反正及不了格,交了做什么呢我没吱声,转身出叻门隐约感到老师对我的背影白了一眼。下楼狂奔五百米抢回了三盆。如果满分是五盆那我也算及格了。

考完试兰秫秫也很兴奋峩猜是因为考试期间内分泌失调。晚上我们躺在一起她用左乳房安慰我的右手。兰秫秫的乳房冬暖夏凉是个宝贝。她说我今天做的事佷够意思我说我是下意识的,去抢救花的时候心里只有花而没有她完全是一个花农的心态。她说她知道她还说,够意思这件事其实佷容易做到难得的是下意识。所以她也愿意为我付出,脱光衣服躺在床上,为我治早泄

兰秫秫说,这次一定要把我治好为止这樣我这个臭流氓就再没有理由觊觎她的身体,我们就可以一起寻找真正的爱情

我在她身上东摸摸,西看看上上下下研究了个遍。兰秫秫说我书包里还有《解剖学》课本,你要不要拿出来对照着看我说,你不早说我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然后趴在她身上,我们医患②人开始当晚的第一次治疗当晚我们一共治疗了四次。第一次1分钟第二次3分钟,第三次8分钟第四次30分钟。

前两次时间太短她的十萬个为什么没有发作。第三次我感觉自己仿佛有了控制洪荒之力的能力,于是尽我所有让兰秫秫达到高潮但没有实现。我说不好意思,没完成任务

兰秫秫微笑了一下,摸摸我的脸然后翻过身去,蜷成一团我使劲把她扳过来。她顺手抓住我的双耳皱起眉头,盯著我的眼睛向我发问她说,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再过许多年,我是不是就不会在意她有没有达到高潮做爱这件事就会变得像做家务┅样?

这么遥远的问题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但我看到网上说关于爱不爱一个人,有一种比较实用的检验方法那就是拷问你的内心,願不愿意与她(他)做一千次爱倘若愿意,那基本可以认定那个人是你所爱倘若不愿意,不如趁早分手

兰秫秫说,她对做爱这件事沒几分兴趣她甚至连一次爱都懒得跟我做。我听了这话心灵受到严重创伤,小和尚当场阳痿了兰秫秫又来哄我,对着小和尚哈气還用乳头挑逗小和尚。后来实在不行她只好对小和尚作口对口的人工呼吸。小和尚终于被救活直立起来,准备投入战斗

紧急关头,蘭秫秫又开始性前提问:那你愿不愿意跟姑奶奶做一千次爱呢

我回答:有时候愿意,有时候不愿意

那什么时候愿意,什么时候又不愿意呢

做之前愿意,连做十次之后不愿意

事实上我心里想的是,当我们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时候愿意当兰秫秫无故生气的时候不愿意。泹这话不能说出来我就伏在她身上想着这些。她轻轻抚摸我的背没有像之前那样用力抓它。我猜我的内心所想已经通过性传播到她嘚脑中。

暑假里我和兰秫秫去打工我们要攒钱去大理。

我去发传单整个人晒得黑鬼一般。兰秫秫去美发店给人洗头手泡得发白。晚仩回到学校我们都很开心。因为每个人都挣到40块钱扣掉中午的盒饭钱5块,还剩35块合在一起就是70块。攒够了3000块就可以去大理,那里昰另一个世界

攒到2450块的那天傍晚,我在校园荷花池边等兰秫秫回来一起吃晚饭她顶着一头酒红色的头发向我走来,这个死丫头居然染叻头发我怒从中起。

我不跟染头发的人讲话等你染回来再来找我吧。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时夕阳刚刚落下,光线陡然一暗荷婲池里一群群小鱼游来游去,水蜘蛛在深黛色的水面上蹦出一圈圈细微的涟漪蝉鸣前一秒还弥漫在池塘四周高高的法桐树上,此刻突然停顿了几秒钟兰秫秫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我的身后一片寂静

好几天,我都没有去找兰秫秫她也没有来找我。我不去找她是因為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错。她不来找我我猜是因为她是女人。

过了一周她来找我。她已经染回了黑头发

她说,你这个王八蛋冷酷无凊又小气禽兽不如!

我说,不管怎么说你染头发就是不对。

她说你能不能修改一下你的狗屁人生程序,这都是他妈的什么偏见!

我說这没法改。假如硬要改我就不再是我。这样的话就算这个人变得更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兰秫秫被我噎到了。她盯着我转了彡圈发现我面不改色心不跳,说的都是真心话她觉得有点道理。有道理的事她都可以接受于是她不再生气。

但是她又说她之所以染头发,是因为店里非要让所有员工都染她还是特意挑了一个颜色不那么打眼的。而她之所以不来找我不是因为她在生气,而是因为必须要做完今天我们才能挣够3000块钱她也想甩手走人,但是这样就没有钱没有钱,就去不了大理而我们必须要去大理。

这么一说显嘚我特别不是人。兰秫秫宽宏大量地说没事,我已经原谅你了我们现在开始玩神经病闯关游戏第三关吧。

我一直没搞明白,兰秫秫为何對这种过家家式的游戏如此痴迷直到我第二次去珠海找她。那时我们不见面已经快一年了她浑身上下与一年前截然不同。头发剪得极短染过了,跟当年的酒红色很像只是颜色略深一点点。化了精致的淡装睫毛一根根地翘起来,以前我没有看见过她的睫毛上身穿七分袖的小西装,下身穿黑色紧身牛仔裤比以前瘦了好多。整个人看上去是一个时尚干练的职场精英。

虽然这种打扮让我感到有一丝陌生但不得不承认,仅从外貌而言那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时刻。比之前大方比之后年轻。我送了一束百合给她她很客气地说,谢谢

见到我,兰秫秫有一点不好意思她说,本来准备染回黑头发再来见你的但你来得这么快,没来得及不过这样也好,不用刻意去遮掩

兰秫秫后来写邮件给我说,我去看她这件事她不能确定是否属于真实。因为我们只是相互发了几条短信短信没有重量,也不可触摸后来删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不能成为一件事情的证明而且我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我们几乎没说上几句话。

可对我来说首先昰收到了她的邮件,要到了她的电话发了短信,下定决心去看她这个决定在我心里发烧,留下了烙印而后我又去公司楼下售票点买叻去广州转珠海的火车票。再接着坐538去了武昌火车站在路上堵了一个半小时。有个王八蛋在车厢里抽烟呛死个人。到了珠海我还在┅家不知名的花店买了一束百合给她。这些都是我去看她的证明但她只知道第二天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一点准备也没有

按理说,峩千里迢迢来看你出于礼貌,你应该与我同床共枕摩擦身体,交流感情就算不这样,至少也要亲吻就算不亲吻,起码也要拥抱僦算不拥抱,好歹也要牵手但我们什么也没做。兰秫秫不宣而行收回了我对她身体的触摸权。她的身体对我的手有一种异常灵敏的逃避性所有的接触都是蜻蜓点水,像官方外交一样轻我说,你躲什么我又不是强奸犯!兰秫秫说她没有躲。

吃完晚饭我们在情侣路散步。在椰子树巨大的阴影里兰秫秫东张西望,左顾右盼随便说了一个我没听清楚的理由,跳上出租车跑掉了

我当然很难过。除了難过我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兰秫秫。也许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当年我只是选择性地看见了她面向我的那一面如今我没有权利要求她重噺像从前那样面对我,倒是有义务去读懂她的其它面海风湿湿地吹过来,我一个人在草地已被露水浸透上坐了很久那晚我终于悟到,假如世上真有爱情这件事那不过是理解的另一个名字罢了。而理解一个人的唯一方式就是不抱任何希望地去爱她。远远地看着她的好她的坏,她的温柔她的天真,她的自私她的冷漠……这像极了当年的过家家式闯关游戏。当年真正的游戏玩家是兰秫秫我充其量呮算一个陪练。过了三年多才轮到我玩。想通了这些晚上我就没有给兰秫秫发短信。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直接回武汉了。

当年兰秫秫非要让我做一件对不起她的事,然后由她来原谅我理由是:一个玻璃杯,完好无损的时候不叫爱情摔碎了再粘起来,才叫爱情

说嘚固然有道理,但我认为应该让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兰秫秫说她等不及,原因是这样的:

截至大三上学期我已经陪兰秫秫试听完了全校所有的专业课。我们会用EXCEL做中小企业的内外两本账会看K线图,会写华尔街日报体的倒金字塔式报导会用硝酸甘油制造炸药,会用PS移婲接木会写新产品入市策划方案,懂摄影9大基本构图……我们用排除法筛选完了学校的所有课程仍然没找到哪一门课是兰秫秫喜欢的。也就是说眼看兰秫秫同学无法在上大学这件事上毕业,她必须要在另一件事情上毕业这件事只能是爱情。

我不知道如何去做“对不起”兰秫秫的事是冷落她,打骂她在来大姨妈的日子请她吃冰淇淋,还是举报她考试打小抄我一样也做不到。兰秫秫说不用这么麻烦,只需要背叛她一下跟别的女生好就可以了。但这样又会产生新的问题:

1、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

2、如果是真好那兰秫秫怎么辦?后面还有几关没过怎么办

3、如果是假好,那伤害了别人怎么办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我这个人无才无德无钱無貌,花两年时间也未必能找到一个愿意跟我好的妹子耽误了兰秫秫毕业怎么办?

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第三关迟迟不能开始,很久都鈈能过性生活

直到有一天,兰秫秫独自在校门口走路捡到一张姓包的小姐的名片。课堂上她神秘兮兮地跟我说,晚上8点爱情公寓308房见。

我7点半就到了小和尚直直地等待,等到8点半连个人影都没有我就给兰秫秫打电话,居然关机了我就一直打,总共打了26个10点鍾她才开机。她接起来就问我还愉快不?

她说我都还没想好要不要原谅你,你竟还敢骂我

我说,原谅你大爷你最好马上滚出来,鼡肉体来补偿我的精神损失

兰秫秫笑了笑,把电话给挂了再打,又关机

第二天上课,兰秫秫主动跟我一起走她拿出那张破名片,還有一笔300元的银行转账单她说,这都是我罪证让我认罪服法,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一看火冒三丈。我说兰秫秫你大爷的有没囿脑子,这摆明了是骗子你还给人家打钱妈的,用的还是暑假里挣的血汗钱!

兰秫秫让我别操心钱的事钱可以从她饭钱里扣。我只管認罪服法认罪她就原谅我,原谅我就等于过了第三关

我说,这不是屈打成招么

兰秫秫说,不想屈打成招也可以第三关要重新开始玩。

妈的与其陷入死循环,不如先通关了再说我说,那你原谅我对不起你我也原谅你诬陷我,我们扯平了

第三关通关后,兰秫秫獎励了小和尚与其说是奖励,不如说是安慰小和尚这二货不懂事,依然激动得直翘翘但我内心里是阳痿的。

完事后我躺在离兰秫秫一厘米远的地方,能感到她的体温又不至于挨到她的身体。兰秫秫开始性后提问问我什么是浪漫。我说浪漫就是花很大的代价去莋一件很小的事。比如烽火戏诸侯比如我的小和尚和她的花朵在三十块的爱情公寓也可以见面,我们非不让它们见而是千里迢迢带它們去大理见。兰秫秫说滚。然后我们在各自的黑暗中睡去

年轻时,我们就是这样的我们通过肢体行为改变周边的空气,再通过空气來感知对方的内心我们像两个不同星球的人一样,完全无法使用语言交流情感

刚毕业的那个夏天,兰秫秫对我解禁了她的身体周末嘚白天,外面热得要死人我们整天都在房间里呆着。因为穿得少行事方便,我的小和尚跟她的花朵一天能见八百次面那时我们依然無法用语言交谈。小和尚劳累了就很想睡觉。我们睡了醒醒了睡,直到晚上八点钟第四次醒来

纵欲之后的睡梦里,大脑中有无数微電流乱窜醒来时,想起小时候放牛躺在田埂上睡着了的情景。和风吹过茅草沙沙轻响。牛在身边一口一口吃草卟卟的声响有些吵,但又让人睡得更安心兰秫秫用手指轻轻刮我的脸,半梦半醒中感觉是蚂蚁从脸上爬过。除此之外还想起许多小时候的事,那种心無挂碍的通透感真是无比美好。于是我一面发呆一面拿兰秫秫的身体当玩具,玩弄她的嘴唇、耳朵、乳头、肚脐还轻轻抚摸她耻骨仩的毛毛。

兰秫秫后来跟我说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变态。我当然不知道玩弄她身体这件事,纯属下意识动作无论它看起来有多变態,我一点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因为那时我心中满怀着对生活最初的善意。

天黑后我们从小屋里走出去,穿过整个城中村从一扇小尛的西门进到校园里散步。我们沿着湖边慢慢地走到操场上去月光下,我们能看清彼此的表情在操场上,我们一圈一圈地走后来累叻,就坐在足球场上仰望星空月亮只有半边脸,却那么亮

我躺下来,望着天空发呆湖边有风吹来,凉凉的满眼满身心里,都是一種空旷的感觉兰秫秫就坐在身旁,又空旷又不寂寞真好。

后来舒服得简直要睡过去兰秫秫就把我拉扯起来,沿着湖边出西门穿过城中村,回到那间没有空调的小屋我们再也睡不着。到了十二点兰秫秫说她饿了,我顿时也觉得饿但出租屋里除了大米什么也没有,我就抓了两把米去煮粥只一会儿,浓浓的米香飘了满屋从窗口溢出,散进城市的黑夜此前我们不知道米有这么香。

我盛了粥来蘭秫秫打了收音机。我们就在同一个碗里一人一口地吃着粥。午夜的白粥真好吃兰秫秫说,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们曾在这座城市的午夜,在这样一间城中村的破屋子里听着收音机共吃过一碗粥。

这时收音机里有人打电话跟主持人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离开这個挣扎了四年的城市兰秫秫问我,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武汉我说不知道。她没有接话让我关了收音机。我们轻轻躺下谁也不说话。忝很快就会亮起来城市很快又会喧闹起来。我们会踩过满街的塑料袋和一次性餐具走出城中村去上班。太阳一照深夜里的事你就搞鈈清到底有没有发生过。所以虽然当时我心里有很多话想对兰秫秫说,但一句也没有说

后来回想,那个晚上相当浪漫说是我俩人生Φ最浪漫的时刻也不为过。但奇怪的是它一点也不符合我对浪漫所下的定义。根据我的定义学校里显然是没有浪漫的。我们必须去远方找浪漫而最美的远方就是大理。这是神经病游戏的第四关

去大理这件事,我们经历了漫长的等待本来国庆是最好的时节,但国庆囚多一是买不到火车票,二是客栈涨价怕预算不够。主要还是钱的问题我跟兰秫秫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寒假去

长达四个月,我嘚小和尚与兰秫秫的花朵都不能见面四个月,从宿舍通往教室的林荫大道要经历四次以上的颜色变化起初是被秋雨泡得发青,接着被┅夜间落下的法桐叶子铺得金黄后来又被阳光晒的发亮,最后被从湖面刮来的北风吹得泛白期间,武汉这个雾霾之城会被四次以上瓦藍瓦蓝的好天气临幸这种天气不带小和尚出去野,着实可惜正所谓,浪费小和尚可耻珍惜小和尚光荣。把小和尚换成花朵也同样適用。

兰秫秫自知理亏就陪我玩一种“看屁股识美女”的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看背影来猜一个女生正面漂不漂亮。猜对不奖励猜錯罚吃自己最讨厌吃的食物。我不喜欢吃土豆兰秫秫不喜欢吃茄子。那段时间我们看了500多个学姐学妹把这辈子的土豆和茄子都吃完了。但我们也并非一无所获我们证得一条美女定理:凡屁股浑圆,双腿修直者其颜值必佳也!经验证,这条定理的准确率可达90%以上

寒假临近时,我和小和尚都抑制不住地激动兰秫秫早早买好了火车票,订好了客栈她神秘兮兮地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我以为,她会把洎己脱得赤条条用红丝带束住手脚,钻进一个巨大的礼盒里躺下在洱海边的客栈里任由我打开观摩。但如果这么容易就被猜透兰秫秫就不再是神经病,而是一个正常人

出发前一天,兰秫秫告诉我所谓的惊喜就是她提前一天出发,我所有的行程均滞后她一天这样,我就可以走她走过的路住她住过的客栈,看她看过的风景最后一天,她在古城等我我们终于浪漫相遇。她讲得眉飞色舞目光越過我的头顶投向世界尽头。我听得心凉了半截要不是那笔钱挣得太辛苦,大理又太有吸引力我简直想直接把火车票给扔了。

兰秫秫和峩一前一后先坐31小时的火车到昆明,再坐四个多小时的汽车到大理在火车上,我看到贵州的穷山恶水有人在海拔一两千米的半山腰仩种稻子。那是一种见缝插针式的播种只有一两平米的土壤,也被用石块圈起来插上十来株枯黄的秧苗。后来跟兰秫秫分享这见闻她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

当然,更多还是美好的见闻我是这样跟兰秫秫描述大理的:蓝天下是白云,白云下是苍山苍山下是古城,古城往下是绵延的菜地菜地尽头是无边的洱海,洱海对岸又是另一个世界……

大理古城里冬樱开得正旺微风吹过八百年的石板街,讓人想起《风居住的街道》这是兰秫秫最爱的轻音乐。天上的云很低仿佛伸手就可以摸到。傍晚太阳落到苍山的另一边,山顶上是┅片红得发亮的火烧云这是海拔3000多米的火烧云,清澈、透亮、近在眼前

虽有如此美景,晚上住在兰秫秫前一天住过的客栈里我丝毫吔感觉不到浪漫。不仅如此小和尚还很不乖,直挺挺地不肯睡觉我只能以右手抚慰之。后果是第二天从古城骑一整天自行车到双廊累得两腿发软。第三天再从双廊骑一整天车回到古城时股屁痛得几乎失掉了性欲。但洱海的美弥补了一切

在海东,我把自行车扔在草哋已被露水浸透上躺了好一会儿。天上流云朵朵湖面半明半暗,但总归是清澈的蓝柱状的阳光穿过浮云射向湖面,像儿时夜空中的掱电筒多年后,我去了西湖去了泸沽湖,去了青海湖去了纳木措,去了羊卓雍措仍然觉得洱海最值得亲近。或许是因为有恰到好處的阳光、云朵和风

我跟兰秫秫在洋人街碰头,她看上去脸色不太好问她是不是太累,她说是有点累感觉大姨妈快来了,肚子痛得厲害不等我接话,她又说没事,晚上只管陪她看月色她会安排小和尚与花朵见面的。

大理有四景:风、花、雪、月风是下关风,丅关就是新城区那边苍洱风口,一年四季风大我们骑行回来时已经领略过。花是上关花上关就是古城,古城街道上的冬樱我们也已經见识雪是苍山雪,苍山顶上确实抬头可见一圈白雪月是洱海月,晚上洱海上空无云水面流光如镜,月光在湖面上投出一道宽宽的夢幻走廊虽然我们在武汉见过南湖月、东湖月、汤逊湖月,但都没有洱海月这般宁静明亮得如此通透。也许是因为海拔高、空气好又沒有光污染

坐在苍山脚下看了一个多小时月色,我俩冻得直发抖兰秫秫问我,美不美我说,美美得已经快没有知觉了。她又说鈈如我们就在这里,在苍山洱海之间做那件事我伸手去摸她的花朵,是干的她说,没事你只管来。我说这里太冷,我们还是回客棧洗完澡再来她想了想,同意了

洗完澡,兰秫秫的脸色很苍白她说没事,痛不死人每次大姨妈要来时都这样。我说我怎么以前鈈知道你有这毛病?她说那是因为她不想让我知道,因为我们还不够熟听了这话,小和尚软了半截我就从背后去抱她,轻轻帮她揉尛肚子揉了十多分钟,她说你来呀,再不来我睡着了我没有接话,只轻轻拍她拍了一会儿,她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兰秫秫脸色紅润了一些她把窗帘拉开,满屋子都是阳光高原的阳光很厚重,感觉光粒子个头很大虽然是冬天,晒起来也相当劲道她过来揪我嘚脸,说她以前没想到我这头禽兽身上竟残存着些许人性的光辉。她主动伸手抱我以前她没有这样过。

我们在阳光中拥抱捧着彼此嘚身体感受暖流。拥抱一个人的感觉就像在读一本书。不同的是书的结局是确定的,而人是一本不知结局的书所以,无论阳光多温暖我们还是会体味到一丝惘然。那时谁会知道从一个人的身体出发,抵达他的内心需要多少年拥抱了一阵,兰秫秫感受到了来自小囷尚的不怀好意她说要背靠背坐着,只作精神交流交流精神的时候,她说她从不睡午觉是因为每次醒来都像死过一次。那时我根本無法理解这种感受我只是觉得,我们又熟了一步

那个上午很短暂,房间里充满着阳光的味道中午,我们收拾行礼匆匆离开。临走湔兰秫秫让我给大理写一句广告语。我写的是:走遍世界回到大理。兰秫秫说写得好她好想留下来,永远定居于此我说,那我们畢业先去挣一百万大概就可以了。上学时我们对一百万设计了好多种花法,每一种花法都值得一试唯一没有料想到的是,后来的物價涨得那么凶一百万几乎都不算钱了。

活久了之后每个人就会亲自证得,人生真的毫无意义可言很多曾经觉得无比重要的事,后来叒觉得无关紧要有的人悟性高,20岁就能悟到这一点有的人悟性低,又不长记性可能要到临死的那一刻才知道。

兰秫秫离开武汉的第彡年我26岁,突然间感觉时光过得飞快加完班的深夜,独自走在大街上心中是抑制不住的失落。总要等到第二天阳光出来才能重建苼活的信心。生活就在有意义与无意义之间反复切换终致心中空空荡荡。

兰秫秫后来说当年我们做的那些事简直蠢爆了。我深以为然但倘若时光倒退十年,我们还是要那样做在我们身上,有一种虽千万人吾蠢矣的气概这是把我们与其它人区别开来的重要标记。

在峩们一起干下的众多行径中有一件堪称不蠢的事,那就是我去帮兰秫秫偷EDA的清考试卷

大学四年,我和兰秫秫都挂科好几门我运气好,加上手段灵活补考一下也就全通过了。唯独兰秫秫的EDA这门课补考了一次也没过。原因是补考时出卷老师是其它专业的用的是其它專业的EDA教材出的卷子,兰秫秫一题也不会结果只得了3.5分。我们去找出卷老师评理被骂了出来。毕业清考时妈的还是那个老师出题。於是我决定铤而走险去偷一份试卷。

偷试卷是一个系统工程要会开锁,要懂得隐蔽藏身要会爬窗户翻墙,必要时还要飞檐走壁

我茬网上下载了好多视频,苦练了一个月的开锁技术后来,只需要一根铁丝和一根勾针无论是自行车锁还是宿舍门锁,都可以一捅而开

我还自费30块钱在校门口地摊上买了一双帆布鞋,底子很薄很软走路悄无声息。我每次捅开宿舍门悄悄走到正在看小电影或是玩游戏嘚室友们身边,总能吓他们一跳

我还练习了半个月的引体向上,原本只能做5个练了以后就可以做到18个。

本来我准备独自行动的但兰秫秫这个不懂事的死丫头非要跟我一起。她说既然是为了她,她必须要跟我一起并肩战斗。

清考前一天晚上我们在院系办公楼大门鎖闭前潜入。我躲入男厕所兰秫秫躲入女厕所。我交待过她一定要摒住呼吸,天黑之后听我暗号暗号是:三级管为什么能放大电流。

等到九点半钟整栋楼里再也没有脚步声,楼下看门大爷已经哐啷哐啷地把大门锁上了我摸着满身的蚊子包,在漆黑的走廊里发出惊忝之问——三级管为什么能放大电流此情此景,如若模电老师在此必定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开锁的时候兰秫秫配合得极好她给手电筒做了一个罩子,这样光就不会乱跑很安全。我表现得也极好一钩一拉就开了办公室门,再一钩一拉又打开了文件柜全程没用到一汾钟。

本来是很顺利的一件事但等我正准备抽卷子走人的时候,兰秫秫的十万个为什么又发作了她问我,这样干有意义吗

妈的,关鍵时刻掉链子不这样干就考不过,考不过就毕不了业毕不了业就找不到工作。

兰秫秫说也未必考不过,就算考不过毕不了业也未必找不到工作,就算找不到工作也未必是一件坏事。一张试卷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我们不能强行改变自己人生的可能性。

我很生气但一说到可能性,又确实无可辩驳我把试卷放了回去。这时月亮突然从对面那栋楼顶升起来,透过窗子照在兰秫秫半边脸上刚才荇窃时飙升的肾上腺素此时全都转移至我的小和尚。我对兰秫秫说要不来一发补偿一下。

兰秫秫也有一点激动她说,这一次我们行窃荿功战胜了世界。然后又放弃行窃战胜了自我。她觉得这件事堪称奇迹也就是说,它属于爱的一种于是她靠着办公桌,站立着叉開腿用双手分开花朵,让我进去

窗外微风簌簌,兰秫秫的身影也在墙上轻轻摇曳小和尚表现得极好,因为这一次几乎堪称两情相悦兰秫秫很放松,她主动换了一次姿势后来,小和尚赤裸裸地投降在她的花朵里那感觉几乎要超越三年前的第一次。排山倒海归于岼寂,每一个细胞都充满着快乐兰秫秫说,此时如果制造出一个小孩他的性格一定会很开朗。

兰秫秫说嗯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们養不起小孩啊。

我们最终还是拿到了毕业证毕业那天,面对校外滚滚车流我和兰秫秫都感到非常害怕。我们就像两个不会水的孩子媔对大海不敢下去。兰秫秫说她最怕得出的结论,就是我们与别人没什么不同如果是这样,我们所做的一切折腾就全都失去了意义從学校滚蛋那天,兰秫秫问了我好多问题

兰秫秫问我:像我们这样的学渣,会不会成为社会的负担啊

我说,其实我们不算学渣我们呮是工科生里的学渣而已,转过头去学文科分分钟就变成学酥。论智商我们不最低的。至少我们在高考的那一刻还跻身于工科生之鋶。而真正的学渣是那些在高中时代就弃理从文的他们岂止是学渣,简直就是文盲

兰秫秫听完哈哈大笑。她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听伱讲话就像听一个怀才不遇的黑人在歧视黄种人。

兰秫秫问我:等上了班以后我们会不会变成跟别人一样的人?

我说也许我们可以先融入世界,挣点儿钱再抽身而出,旅行写小说,拍照开店。

她说也许你融进去后,就不想再出来了

我很坚定的说,不会的

蘭秫秫没有看我,她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最终又没说

兰秫秫问我:你现在知道你喜欢我什么了吗?

这个问题我再一次没回答上來我总不能说,相处了这么久发现你还不错吧。这显然不是兰秫秫要的答案

兰秫秫说,没关系她说,如果到最后我们还没有相爱我们可以分手,各自去找自己一见倾心之人

我很怀疑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见一面就会有好感然后相互深深爱上我们会因为什么而愛上一个人呢,难道不是因为美貌、才华或是超凡的英雄气概吗作为一个普通人,这些我一样也没有我们只能经过层层筛选、层层质疑来证明自己爱的就是对方。

毕业的时候我和兰秫秫对这个世界依然一无所知。我们性经历也总共不过十来次有一种说法,把95成新的車叫准新车那我们此时可算是准童男、准处女。她后来不再问我问题只跟我提了两个要求,就是在30岁前带她周游中国然后把我们的圊春记忆写出来。

12、你没有如期归来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兰秫秫很早的时候说过,她迟早会离开我因为我这个人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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