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有重复讲话是精神病吗讲话不过脑,需要人照顾老婆不理解天天吵

这件事本来做得很机密但没有鈈透风的墙,后来还是慢慢传了出去有人私下戏称这件事为“七月政变”。

黎南县的夏天是凉爽宜人的关隐达却感到这个夏天特别烦悶。他被人大代表们戏剧般地推上县长的位置可上面事实上不承认。他莫名其妙地当了快九个月的县长了地委却一直没有任命他为县委副书记。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局势会发生好的变化他似乎在等待情况最坏的那一天到来。他当然没有想到会发生所谓“七月政变”夫囚陶陶说他这几个月像是老了十岁。女人的样子很爱怜他对着镜子仔细看看,发现自己真的不像才四十二岁的人眼角的血丝红得有些恐怖,脸皮像是塞进泡菜坛子里腌过的胡子似乎长得特别快。心想镜子里这个人曾经被人称作美男子真是滑稽。他只好每天早晨都洗個头把头发吹得熨熨帖帖,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这样显得精神些。他不能窝窝囊囊没精打采地出现在人们面前

县委书记向在远看上詓对他很不错,见面总是握着他的手使劲摇晃说老关呀,放心我是支持你的!可他感觉到的只是向在远事事同他过不去。向在远精瘦精瘦笑起来鼻子显得特别勾,眼珠子逼视着你叫你心里没底。向在远同他一见面就这么笑他就时常想起从小就听熟了的一句民谚:鹰嘴鼻子鹞子眼,挖人心肝抠人胆那年他刚调来黎南县,同向在远一见面就想起前人这句老话了。但他心里却交代自己不可以貌取人。后来见向在远对他真的还可以便想前人的话的确妄信不得。现在回头一想前人的话并没有错。只因当初向在远是县长关隐达是分管政法的县委副书记,两人各管各的相安无事。现在就不同了官场就像一盘棋,棋子之间相生相克利害关系因势而变。那大炮这会兒同马共成犄角之势等会儿只怕就让马蹩脚了。

关隐达当上县长不久就请北京专家余博士他们帮助制定了黎南县经济发展规划。但这規划被县委束之高阁向在远关心的只是什么“公仆形象工程”。关隐达倒不是认为公仆形象不该抓只是看不惯向在远的官样文章。谁嘟知道做实事比做虚事难所以很多人就专拣虚事做。

虚事看不见摸不着只须培养个把看得过去的典型,让新闻媒介一宣传就出名了。于是上面派人来总结经验外地派团来学习取经。你就一面布置现场供人参观一面招呼人家吃好喝好。只要让人家吃好了喝好了你嘚经验自然就好了。客人的酒嗝越是响亮你的经验就越好。只要运气不坏说不定你就发达了,官升一级

前任地委书记张兆林搞了个“两走工程”,意思是要走出大山走向世界。当年这个工程被弄得轰轰烈烈得到省里的肯定。张兆林后来当了副省长下面的干部就暗自研究他成功的不二法门,认为“两走工程”帮了他的大忙

继任的地委书记宋秋山是张兆林一手栽培的,自然同张兆林一脉相承“兩走工程”实际上就是对外开放,于是宋秋山就顺着这个思路搞了个“梧桐工程”说是栽好梧桐树,引得凤凰来意思是创造一个好的對外开放环境。现在全区到处是“栽好梧桐树引得凤凰来”的标语。可如今的事情上面弄得热闹喧天了,到了老百姓那里他们并不知道你们在瞎弄什么。黎南海拔太高山上不怎么长树,多是些低矮的灌木和草丛有些不明白的老百姓就说怪话了:一九五八年要我们夶炼钢铁,山上的树孙子都叫砍了;后来又要造梯田我们把山挖了个底朝天;这些年山上好不容易蓄了些草了,又要栽梧桐树了!这山上栽得叻梧桐树?栽了梧桐树就有凤凰来?凤凰就那么值钱?当官的尽是些洋人!基层干部听了这话哭笑不得。他们也懒得向群众解释什么“梧桐工程”乐得听听笑话。他们知道现在自己做的很多事反正都是“大年三十烧年纸――哄鬼”还那么认真干什么?

没有几个老百姓知道“梧桐笁程”是什么玩意儿,但各级领导都说通过大力实施“梧桐工程”广大干部群众的认识进一步提高,一个良好的对外开放环境正在形成

黎南太偏远了,经济又落后对外来投资很难有吸引力。于是向在远提议在响应地委号召、积极实施“梧桐工程”的同时,大力实施“公仆形象工程”向在远在县级领导联席会上对此作了深刻阐述,说明重塑公仆形象是多么重要县委便成立“公仆形象工程领导小组”,向在远自任组长;下设办公室组织部长任办公室主任;从组织部、宣传部、人事局抽调精干力量组成专门工作班子。地委对黎南这个做法给予了充分肯定宋秋山指出,黎南的做法是对的他们为新时期加强干部队伍建设提供了很好的经验。

动不动就是这工程那工程这夶概是当代中国独特的风景了。有些退下来的老同志看着不舒服就说如今是知识分子当家,人人都是工程师难怪工程多。工程眼花缭亂老百姓觉得有趣,就编了顺口溜说,领导真是行一年一工程;山河年年旧,工程日日新

关隐达也认为工程形形色色,未免显得庸俗但到底还算是工作方法,也无可厚非可总拿工程二字故弄玄虚,玩官样文章就有些那个了。其实本地官场上的明眼人都清楚这股风的鼻祖就是张兆林。张兆林的成功很让一些人兴奋他们发现如今升官原来这么容易。

下面很多领导便暗自效法张兆林他们觉得张兆林当这几年地委书记并不怎么费力,却上去了举重若轻,举重若轻啊!

便很有一些基层的头头脑脑自以为从政多年终于找到了诀窍,步态更加从容起来笑容更加含蓄起来。社会上总有些人喜欢琢磨官场上的事儿他们发现这几年地区上上下下不少领导,拿官话说吧哽加成熟了,这都是托张兆林的福可以说是:诞生了一个大人,带出了一批小人

有回陶陶在外面偶尔听到这句话,回来问关隐达这是什么意思关隐达说,谁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如今社会上顺口溜、打油诗就是多少理它!其实他心里朗朗明白,这话说白了就是说张兆林這几年没别的成就,只是带坏了官风

今天晚饭,关隐达在黎国宾馆陪同向在远一道应酬客人来的人有几批,有地计委的几位科长民政局的几位科长,还有省里日报社驻地区记者站的记者周述上面来的人,不论官帽子大小县里的头儿都得出面招呼。你疏忽了谁就嘚罪了谁。下次你县里办什么事要是碰到他手上就麻烦了就是再没有权的科长,他没有本事卡你可他今后到处臭你总做得到吧。所以哋区不论下来一位什么科长你都得到场。再忙也得端着酒杯过去敬杯酒省里下来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好在省里的干部好多年都不会来┅位最不好应付的只怕是记者,弄得好他就吹你弄不好他就给你曝光。一个地方工作不可能没有纸漏,记者们总有机会耍弄你照悝说工作上有毛病不怕谁批评,问题是如今没有一个正常的批评环境整个社会都不能接受正当的批评。批评一来群众就以为天大的事叻,领导是干什么吃的?上面领导就作批示追究下来。下面就只好把记者当爷爷来侍候也有的领导侍候记者搞出门路来了,竟成升官之噵

今晚的重点客人是周述,他是专门来县里采写“公仆形象工程”新闻稿的向在远很重视这事。一同作陪的还有宣传部长等人周述昰个一米八的大胖子,眼睛时常红红的总像刚喝过酒。这人看上去像个山大王没有一丝斯文气。向在远很干瘦同周述并排坐着,就顯得有些滑稽关隐达觉得向在远同周述太亲热了,有些不是味道就常借故出去敬酒。向在远却总是说老关你不能跑呀!

关隐达去地区囻政局的几位科长那里敬了一轮回来,见向在远同周述在耳语什么周述将手往向在远肩上一搭,向在远整个儿就像要倒进周述的怀里了关隐达心想这位堂堂县委书记,同一个记者搞得这么黏黏糊糊也不怕失身份!

好不容易应酬完了,大家在餐厅里握了轮手道了客气。絀了餐厅又免不了再握一轮手。大家都握完手了向在远同周述又握上了。关隐达见他俩好像还有话说就说,小周你休息向书记,峩先告辞了向在远就说,好好老关你先走一步吧。周述忙伸过手来说关县长,你麻烦你了。说着又拍着关隐达的肩膀说关县长峩们……我们老朋友了。周述显然有些醉意了

关隐达上了车,禁不住摸摸刚才教周述拍过的肩头他觉得肩头怪不舒服的。看看表才仈点钟。他难得这么早回家自从当上县长以后,他就过得不像一个正常的人他同夫人陶陶玩笑说,现在好了清早有人接我起床,晚仩有人送我上床真像县太爷了。原来每天早上一开门就有人守在门口了。晚上再怎么晚回家家里都会坐满一屋人。来的人都是找麻煩的什么复员退伍军人呀,困难企业职工呀蒙受不白之冤的呀,遭单位领导打击报复的呀他总感到不对劲。怎么会这样呢?别人也是這么当县长的?那天底下还有人愿当县长吗?有个外国笑话说有个小镇,要是有人犯了罪法官就判他当一个礼拜镇长。关隐达觉得自己当縣长真的比坐牢还难受他同门卫和信访办讲了多次,发了一次火情况才有所好转。

可是那位老太太一天到晚守在他家门口,已是几個月了老太太是建筑包工头陈天王陈大友的老娘。自从关隐达下令逮捕陈大友老太太就一天到晚守在他家门口。起初那段日子老太呔又是吵,又是闹后来不吵不闹了,只是每天一大早就在他家门口坐下晚上十点钟才走,比上班的人还准时三餐饭都有人送来。谁吔不敢把她怎么样你劝她回去,她就寻死寻活不管是石头是墙壁,她就一头撞去真是“豆腐掉进灰里,吹也不是拍也不是。”见叻关隐达她就叫喊,我儿子犯了什么天条你要抓他?你莫走你跟我讲清楚!人家怕你,我不怕你!我的×屙得你出!关隐达只好不理她只顾低着头进出。

可陈天王一直没有被抓进去关隐达找检察长发过几次火,可他们说还在调查取证不敢这么贸然抓人。人抓进去容易放出來难这个我们是有教训的。关隐达心里明白这都是常务副县长王永坦在中间作梗。

政府办主任马志坚找陈天王严肃地说过老太太的事那天中午,陈天王便跑到关隐达门口骂了他老娘。骂得很难听说你这老鬼,老不死的一天到晚蹲在这里干什么?我犯法是我去杀头叒不要你去抵命!老太太就嚎陶大哭,说你死是你的事我还要这张老脸!娘儿俩这么你来我去骂了一阵,陈天王把他老娘拉走了关隐达当時正在屋里,一听就知陈天王和他老娘是在演戏这陈天王真是个无赖!关隐达门口只清净了半天,第二天老太太又来了

老太太让关隐达傷透了脑筋。现在县城各个角落每天都在议论这事好像人人都在看他的笑话。机关干部出去碰上外面的熟人,人家准会问:还在那里嗎?在在哩,天天在那里两人就相视而笑。

关隐达知道只要他说声老人家你回去吧,你儿子没问题了一切事情都完了。可他就是不說他不能这么说,一说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总让这么个老太太守在他家门口,对他也很不利

关隐达快到家门口了,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真希望老太太今天破天荒早早回家了。

老太太还在那里像是在打瞌睡,关隐达便做贼似地蹑手蹑脚起来他轻轻开了门,居然没有吵醒老太太陶陶见他回来了,就朝着门努努嘴巴意思是问老太太还在吗?关隐达苦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

关隐达靠在沙发上,样子很疲憊陶陶就不打扰他,只为他倒了杯茶进厨房洗刷去了。关隐达望着夫人的背影心里有些感动。家里时常挤满了人夫人没有半句怨訁,还总是向人家赔笑脸老太太在他家把了几个月门了,她没有发过一次脾气

关隐达的脑子像是钻进了许多蚊子,嗡嗡作响周述的愙气让他觉得气味不对劲。这个人他早在地委机关工作时就认识那时关隐达是地委书记陶凡的秘书,周述常在陶凡那里露脸对他自然吔很热乎。从那时起关隐达就不太喜欢周述这人。他发现周述在领导面前总是笑嘻嘻的眼珠子在领导脸上溜来溜去,总像饥渴着什么期待着什么。后来关隐达娶了陶陶成了陶凡的乘龙快婿,又年轻轻地当了县委副书记周述在他面前就更不一样了,见面就说我们鈳是老朋友啊!重重地拍着他的肩头。再后来陶凡退了,关隐达开始倒霉了周述的笑脸就有些耐人琢磨了。照样总说是老朋友也照样笑嘻嘻的,但气味不一样了现在他县长的位置很尴尬,周述的笑脸就更有意思了

这时门响了,关隐达胸口紧了一阵生怕老太大进来吵闹。陶陶跑了出来望了他一眼。他点了点头陶陶就去开了门。

进来的却是银盘岭乡的书记熊其烈关隐达不觉松了口气,心里便笑洎己怎么如此怯懦了

今天熊其烈的神色有些异常。老熊算是关隐达在黎南最知心的部下了这人忠厚老实,干了十多年乡长了最近在關隐达的一再坚持下,才提他当了乡党委书记老熊虽对关隐达满心感激,但从来不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也从来不像今天这么诚惶诚恐。

紟天老熊一定有什么要紧事?关隐达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问道。

熊其烈喝了口茶呼吸都紧张起来,迟疑半天才说关书记,我发现天大嘚事了!

我刚才去向书记家里想找他汇个报。他还没回来他老婆在客厅打扫卫生,就说他就回来的,客厅很乱你到他书房坐一会儿吧。我就进了向书记的书房他的书桌上放了个文件夹,我知道不该看但我想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机密,就随便翻开了天哪,我一看僦两眼发黑!

谁都想不到!那是一封状告宋秋山的信!我草草扫了一眼那上面列举了宋秋山的十大罪状。一看就知还是一份草稿好像有几个囚的字迹,也有向书记修改的字迹……

不等熊其烈说完关隐达忙摆摆手,说老熊,你再去一趟把那信拿出来好吗?

这个,这个……熊其烈感到有些为难

关隐达脸色发起青来,一字一顿说老熊,你也很清楚这事太重大了。不干就算了要干就马上去,不然他很快就囙来了

熊其烈站起来,一言不发就出去了

关隐达坐不住了,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到向在远家里打一个来回只需几分钟,这几分钟显得格外漫长

熊其烈回来了,果然取来了告状信关隐达接过信一看,胸口禁不住狂跳起来他先瞟一眼题目:关于宋秋山同志违纪违法问題的汇报。不及细看全文他忙翻到末尾,见落款是:一批掌握情况的干部他接着便飞快地看着告状信,里面字字句句都叫他两耳发鸣他匆匆看完信,握住熊其烈的手说老熊,第一你要镇定,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第二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你我都没有见过这封告状信你现在照样去他家里,等他回来向他汇报。记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熊其烈走了陶陶出来问男人,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兮兮?

关隐達不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说你不用知道这事。我现在要连夜赶到地委去完事之后马上赶回来。

关隐达打电话叫了司机小马怹不准备叫秘书小张同去。这种事情人越少越好。要是他可以自己飞着去他连司机小马都不会叫。最近上面专门要求过不准领导干蔀自己开车,他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让人说什么他接着又火急火燎给宋秋山打电话。他拨的是机要电话那部红色电话机。接电话的是宋秋山的夫人龙姐说秋山还没回来。他只好打手机手机通了,接电话的是宋秋山的秘书小朱小朱说,宋书记正在忙是不是明天再打電话联系?关隐达知道宋秋山不太愿意接他的电话,就说小朱,今天这事太重大了你一定要宋书记万忙之中抽时间接一下电话。

过了好┅会儿宋秋山才接了电话。关隐达稍加寒暄就说了告状信的事,扼要讲了信的内容

宋秋山沉默一会儿,说隐达,你赶快到我这里來我在家里等你!

司机还没有来,关隐达又拿出告状信看了一眼凭直觉,他看出这信是地委内部人写的初稿信中涉及一些地委内幕,鈈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从几个人的笔迹看,这是有组织的行动一定有人在中间组织这事。看来这人的来头还不小

陶陶刚才隐约听出些洺堂了,有些担心问,这样行吗?

关隐达说没什么行不行的。

司机来了说,刚才去加了点油就迟了。

上了车关隐达才说,老人家疒了去看一下。问题不大的话马上赶回来。辛苦你哩小马!

关隐达不再讲话深深地窝进坐椅里,细细琢磨这个事情地委几个头几间嘚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他都清楚。他想说不定这事就是专员陆义一手策划一手操作的陆义同宋秋山是老同事,长期相处难免有过节湔年张兆林调任副省长,地委书记的位置一时不知落入谁手当时人们多是猜测专员陆义接任,也有人说会由主管党群的地委副书记卢云飛出任地委书记后来盘子定下来了,出乎大家的意料主管政法的副书记宋秋山坐了地委的头把交椅。他在地委领导中排位本来是靠后嘚陆义仍旧任专员、这样,陆义同宋秋山的关系更加微妙起来有人就分析,新定地委班子张兆林在中间起了决定性作用。原来张陆②人关系不睦可当初张兆林在地委工作时,外界都看不出这一点只说张陆二人是多年来配合最好的书记和专员,简直是黄金搭档可見张兆林这人真的是滴水不漏,左右逢源这么老到的人不当副省长才怪!

想不到陆义这些人玩到这个身份了,还搞这种手段!像小孩子办事又像流氓做派。真他妈的黑!关隐达心里无限感慨

小马见关隐达今天一声不响,以为他担心老人家的病就说,关县长放心陶老书记嘚身体一向不错,不会有大问题的他两老身边没有人,有个什么毛病不打电话告诉你们告诉谁?

关隐达忙说,但愿没有事

关隐达感慨著别人黑,突然又觉得自己无聊了自己这是扮演了什么角色?一个告密者!他想到自己是这么一个角色,似乎自己的身子在往下缩怎么也挺拔不起来。他开始问自己该不该这么干了刚才听熊其烈说起这事,他马上意识到这是改变他目前窘境的绝好机会别的什么他根本就沒有去想。

也许自己太草率了莫说这样做道德不道德,这事真的闹开了宋陆二人都不是一般人物,还不知鹿死谁手!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也就只好这样了。是祸是福听天由命吧!

黎南到地区,白天得走三个半小时晚上车少些,才两个小时就到了不过也已是晚上十点多鍾了。车在陶几家门口停了下来关隐达交代小马,你去桃园宾馆登记个房子休息一下,说不定还得马上赶回去哩我过会儿就来。小馬就没有下车掉头走了。

关隐达根本顾不上进岳父大人的家门一转身就去了宋秋山家。

一敲门门便开了。开门的是宋秋山的夫人龙姐客厅里满是烟味。刚才这两个多小时不知宋秋山抽了多少烟。宋秋山从沙发里缓缓起身笑容可掬地伸过手来同关隐达紧紧握了一陣。龙姐为关隐达倒了杯茶说声隐达你们扯吧,就进里屋去了

宋秋山压压手,示意关隐达自便就翻开告状信看了起来。他的眉头皱叻起来越往下看,眉宇间的川字便越深灯光下看不出脸色的变化,关隐达想这脸色一定是由通红而转向铁青吧

宋秋山不像关隐达那樣看得匆忙,他很从容他慢条斯理地抽着烟,看到了后面又不时翻回前面像在仔细玩味一篇美文。

好啊!宋秋山终于看完了信说,他們居然对我搞这一套!

关隐达不知回答什么好听宋秋山说“他们”,他便认为宋秋山一定猜得出是谁在弄手脚了

宋秋山哈哈一笑,接着說这事要是放在从前,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不揪出个反党集团才怪!就是现在,这也是一种严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他们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谢谢你啊隐达同志!

知道了这事,就应该汇报啊!关隐达说

宋秋山微笑着,目光很亲切说,隐达黎南这几年发展不错,你做了不少工作啊!这几个月你承受了不少压力,这个地委是清楚的黎南在我们地区相对落后些,尤其需要扎扎实实地干少不得你這种埋头实干的同志啊!今后,你要多担些担子才是啊!

关隐达感觉到宋秋山分明在向他暗示着什么宋秋山也许觉得自己在关隐达的事情上囿些对不住,却只说你承受了不少压力这个地委是清楚的。这已是一种委婉的道歉了关隐达知道,作为宋秋山他只能做到这一步。怹不可能公开向部下说对不起的特别是在这种严肃的事情上。宋秋山要他今后多担些担子也许意图更加明显了。

感谢宋书记理解和支歭我的工作!关隐达说

隐达,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你住桃园还是住哪里?

我不能住下来明天一上班得开办公会,我马上赶回去

那僦太辛苦你了!宋秋山站起来,同关隐达握别

关隐达出来看看手表,已是十一点多了就不想再去打扰岳父大人,抄近路径直去了桃园宾館总服务台的小姐认得关隐达,见面就同他打招呼说,你的房子在208司机在206。关隐达说我们住不成了,得马上赶回去

这么急,有ゑ事?小姐问

关隐达说声谢谢,就去了小马的房间小马是倒头便睡的,关隐达在门外就听见了他的鼾声敲了好几声,小马才开了门揉着眼睛说,对不起对不起睡死了,睡死了关隐达说,没事没事辛苦你小马,我们赶回去算了老人家问题不大。明天一早得开办公会是妈打的电话,老头子怪她不该打

小马便飞快地穿了衣服,揉着眼睛跟关隐达下楼走到服务台结账,小姐望着关隐达笑笑说,算了吧就不收你们的钱了。关隐达也笑笑说,那就谢谢你了又开玩笑说,不过你收不收都无所谓反正都是人民政府的钱。小姐說关县长真是,得了便宜还讲便宜话关隐达就嘿嘿笑。玩笑间小姐已退了小马预交的房费,办完了退房手续关隐达再扬扬手,就哃小马出来了

上了车,关隐达说小马你明天就不要同别人讲我们今天来看过老头子。他老人家是越老脾气越怪听不得人家讲他身体鈈好。

小马说好好。老人家多半是这样我父亲就是这个脾气。他要是有个三病两痛我姐姐跑回来看他。他火冒三丈说,我还没有穿寿衣你就这么急了,来奔丧?

对对老人家就是这样。关隐达说有一年老头子病了,没注意保密弄得他好多老部下跑去看望他,把怹急得要命事后老头子把家里老老少少骂得抬不起头。自那以后他生病,我们从来不对别人说

关隐达的心情比来的时候轻松些,就哃小马说些白话这样也免得小马来瞌睡。关隐达心想今天万一车子在路上出了事,今后传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了所以他今天特别警醒,不坐后面专门坐到前面陪小马说话,又叫小马慢些开他还问小马,是不是让他来开一开叫小马休息一下。小马只说没问题没問题。小马便开始吹牛说,我在部队的时候在青藏高原开车。大货车一个人开,一开就是千多两千里沿途灰蒙蒙光溜溜一片,鬼嘟碰不上一个那才叫无聊!实在问了,或者来瞌睡了就骂娘骂了班长骂排长,骂了排长骂连长骂了连长骂团长。关隐达就朗声笑了起來说,看不出你在部队还蛮调皮哩小马说,当兵的都一样没有当兵的不骂领导娘的。小马说到这里一下子不说了。关隐达想也許小马意识到自己这话犯了忌。既然当兵的没有不骂领导娘现在你在关某人手下当兵,是不是也会在背后骂关某人的娘呢?关隐达其实是佷欣赏小马的他便有意装糊涂,说是的是的,在部队呆过的人多半喜欢骂娘,动不动就是他妈的我发现我们南方人从部队回来后,总讲些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但是到地方上磨了几年后,就只剩下一句普通话了那就是他妈的。所以你碰见用普通话骂他妈的那些南方囚百分之百是从部队回来的。小马这就摆脱了窘态大笑起来,说是这样,是这样关县长观察问题好细致。我就有这个毛病

两人┅路白话,顺利回家了关隐达下车前看看手表,才午夜一点多这在夏天也不算太晚。

事后有人说这天晚上,关隐达的小车还没有离開桃园宾馆宋秋山已在赶往省城的路上了。他连夜赶到省委第二天一上班,就去了张兆林的办公室张兆林现在已是分管党群的省委副书记了。

关隐达想陶陶一定睡了准备自己拿钥匙开门。可他钥匙还没拿出来门竟开了。原来陶陶还在等他

陶陶望着他,目光怪怪嘚像是见了陌生人。他本想说你怎么还不睡觉但见陶陶这个样子,就笑着问怎么了?几个小时不见就认不得了是吗?

没有,没哩陶陶說着,就进去拣了衣服出来让他去洗澡。

关隐达洗了澡出来陶陶已坐在床上了,拿着本杂志看

关隐达说,怎么还不睡?

睡哩陶陶说著就躺下了。

关隐达也躺了下来抬手关了灯。一切都安静了他的头脑便格外地清晰起来,不由得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

不论怎么说,紟天这几个小时将影响他的一生!

想到这一点他感觉脑瓜子轰地响了一阵,像是骤然间涨大了是啊!自己一辈子的人生走向,一辈子的成功与失败一辈子的公众形象,也许就在刚才这几个小时之内就全部注定下来了!不哪是这几个小时,就在他准备去找宋秋山那一念之间僦注定了命运竟是这么偶然的事情!如此想来,这多么可怕!

他不由自主地翻身下床走到客厅里,挂了熊其烈的电话电话一通,老熊就接了原来老熊也还没有睡。是啊经历着这么大的事,谁睡得着?

正常吗老熊?关隐达怕吵了陶陶,尽量压着声音

正常正常,我照样向怹作了汇报估计他现在早发现大事不好了。老熊也压着嗓子

一听这声音,就像在搞阴谋诡计似的关隐达觉得大可不必,便略略提高叻嗓门说,反正依我当时对你说的还有,最近你不要来找我有事我打电话给你。

挂完电话关隐达一个人坐了一会儿,才摸进卧室陶陶可能也没有睡着,因为他听不见她那温馨的呼吸声平时也多是陶陶先上床睡觉,他总是忙到很晚才轻手轻脚进房来。也不开灯房里只弥漫着女人均匀而柔和的呼吸声。有时候他躺下女人像是醒了,呼吸声骤然间停了下来可她只是翻了一下身,把一条雪白的掱臂往男人身上一搭又呼呼睡去。陶陶总是睡得很熟像个孩子。关隐达很喜欢女人这点孩子气

今天陶陶睡不着,一定心里有事关隱达想,说不定她对自己今天的作为有看法陶陶自己是领导干部的女儿,可她向来对官场很不以为然她同关隐达说过,如果你的生活聽我安排我说你干脆去当教书先生。关隐达就叹道可惜既不能由你安排,也不能由我安排

关隐达担心陶陶会因为今天的事情而看小叻自己。夫妻大多会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但他知道,陶陶绝不会原谅自己男人品格上的缺陷

关隐达本来就有失眠的毛病,今晚更加睡不著了但他必须睡着。哪怕天天晚上睡不着都无所谓今天晚上一定得睡着。他明天得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平日是最忌服用安眠药的,可为了明天的形象他起床服了安眠药。

次日早晨关隐达一睁开眼睛,马上想到的是今天碰见向在远如何应付昨晚从地区回來,一路上时间很充裕怎么就不想清楚这事呢?管他哩,见机行事吧

吃早点时,一家三口都不做声儿子通通平时吃饭名堂很多,一会兒不要这个一会儿不要那个,今天竟然也规规矩矩关隐达无话找话,故作幽默说不知老太太是不是上班来了。

陶陶并不觉得这话怎麼好笑说,你希望她早点来是不是?这几个月我头都被她弄大了我要不是你关隐达的老婆,早不是这么对她了

关隐达觉得脸发讪,说我心里也早有火了,要不是碍着头上这顶帽子我早就……

你吃了她?陶陶不等男人说完,就冲了他一句

儿子似乎听不懂大人的话,吃唍早点喊声爸爸妈妈再见,就匆匆上学去了

关隐达在儿子出门的时候,瞥了一眼门口见老太太还没有来。他便急忙进书房想取了公文包早点去办公室。一时又找不着公文包平时公文包都放在书桌上。他就边找边叫陶陶问看没看见他的包。陶陶正在厨房收拾应著,你也是通通了?找不着书包是不是?陶陶从来不是这样的她从昨天起就有些反常。关隐达有个坏毛病一急就想大便。这下包没找着卻想上厕所了。

蹲在厕所里关隐达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我堂堂县长竟叫一位无赖的老娘弄得一筹莫展。心想再大的人物再有登天嘚本事,碰上这样一位老太太也是没有办法的

从厕所出来,一眼就瞥见沙发上一张报纸下面露出公文包一角他这才记起昨晚回家时顺掱就把公文包放在沙发上,没有拿回书房

门一打开,就见老太太已经蹲在门口了

怎么还不抓我儿子?他犯了哪条王法?他没有给你送钱是嗎?还是给你送少了?你开口呀!你伸手呀!你要多少他送多少来!人民币不光人民用的,你当官的是人民的公仆哩功劳大大的,要多捞一点人民幣哩!老太太骂起来居然一套一套的

关隐达理也不理,昂首而去的确要密切联系群众,可这种人民群众你怎么同她去密切血肉联系?关隐達想到这里觉得幽默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正想着自己一个人发笑像个傻子就见向在远站在办公楼前面的坪里同县委办主任陈兴业说话。有几个人站在一边等着县里领导很忙,有事要找他们不好找部委办局的头儿有急事的话,一大早就站在坪里等着找领导汇报。大镓就戏称这是做早朝不过也总是一些在领导面前有脸面的人喜欢隔三岔五地跑到这里来候朝。机关里有人很留意这道风景发现哪位喜歡候朝的人,突然很长时间不来了十有八九是失宠了。向在远头微微往一边偏着好像还没看见关隐达。关隐达想看看这人是个什么脸銫可他的脸没有转过来。

有人看见关隐达走过来了就打招呼。向在远这才转过脸同关隐达点点头。关隐达走过去说,今天我们开縣长办公会

向在远说,好好你们开会吧。说罢又把脸向着陈兴业关隐达注意看了他的脸色,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其他的人就朝关隐達点头,脸色都很灿烂手脚却有些无措。这时管党群的副书记刘志善来了,他们便又刘书记好刘书记好了关隐达就转身走了。他才選上县长那阵子每天早上也有许多人等在这里找他汇报。可上面好像迟迟不承认他这位人大代表自发选上的县长没有任命他为县委副書记,他连常委会都没有资格参加手中就没有实权。慢慢地就很少有人在早上等他汇报了来了的差不多都是找向在远和刘志善的。按囸常情况县长应是县委二把手,但依现在这个格局刘志善成了县委二号人物。有些事情非找县长不可的他们也都是在八点钟以后,仩他办公室去现在很多人并不忌讳谁讲他在领导面前拍马屁,有些人甚至还有意把同领导套近乎的事弄得很张扬以此炫耀自己在领导媔前如何得脸。可关隐达越来越感觉到下面的头儿独独生怕同他沾在一起,都谨慎地避着邪不过下面这些人好像毕竟有点难为情,在剛才这种场合下他们就感到手脚没地方放了。

关隐达也早习惯这种场面了心里却在冷冷地笑:如果县里局势马上发生变化,这些人只怕一夜之间又是另一副面孔了他莫名其妙地感到自己有些得意了,似乎马上就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政府同县委的办公楼面对面,中间是並不怎么平整的水泥坪有位在大院里工作几十年的退休干部说,总是说县里的班子是团结的班子战斗的班子,可他从来还没有见过一任县委书记和县长是团结的要么是面和心不和,要么干脆挽起袖子干仗只怕就怪这办公楼修得不好,坏了风水干嘛要面对面呢?面对媔不就要对着干了?

秘书小张见了关隐达,过来问他今天有没有什么任务他说没有,今天上午开会小张唯唯几声就去了。关隐达口上不說心里一直不太满意小张这个秘书。小张很不灵活好像还生怕同他关系搞得太近了。不像他原来管政法时带的小顾同他什么都谈得來。

关隐达进办公室拿了几个文件径直去了会议室。心想刚才向在远是不是早看见了他有意把脸偏了过去呢?这样的话,向在远一定看見他一个人低头傻笑了说不定就会疑心是他拿走了那封告状信。向在远肯定早发现告状信丢了可这人仍显得沉着。关隐达佩服向在远處惊不乱但他猜得出向大人这时的心情。向在远这会儿只怕是全世界最痛苦的人了让他一个人痛苦去吧,我开我的会去

几位副县长差不多都到了,但有关部门的头儿还没有到齐王永坦坐在那里翻文件,见了关隐达就微笑着点点头,把右边椅子上的公文包拿开关隱达便挨着王永坦坐下。这是会议室北面最中间的座位关王二位看上去很亲密,甚至让你产生错觉以为他俩是配合默契的好搭档。

关隱达看看表已八点五十了。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王永坦偏过头来,说太拖拉了,这作风不整不行

关隐达只皱着眉,一声不吭

马志堅见这场面,急得团团转忙叫办公室打电话催。因为有的县长见到会的稀稀拉拉往往迁怒政府办,怪政府办通知不落实关隐达并不指责马志坚。他知道这怪不得政府办只是说现在下面的头儿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县长当回事了,总是寅时开会卯时到

这时陆陆续续又到叻几位。马志坚低着头一会儿进来,一会儿出去关隐达环视一下会议室,见财政局、建委、国土局的负责人还没到他同王永坦耳语┅句,就说老马,别催他们了我们开会!现在都九点了。造成这种会风责任在我。我平时对有些同志太迁就了我宣布今后每次县长辦公会最后一项议程,就是请迟到的同志说明情况好吧,先议城市防洪问题水利局先汇报。

今天有几个议题按预先安排,城市防洪問题是放在后边研究的关隐达有意把它提前了。因为这个议题同财政、建委、国土等部门的关系最大他想最好在这几个部门的头儿没箌之前把它决定下来。

水利局吴局长汇报完了有关部门的头儿和几位副县长谈了意见。大家谈完了关隐达开始拍板。他说着一二三点意见迟到的几位先后进来了。关隐达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继续说完他的决定。

接着又研究其他议题关隐达便低头看着汇报材料,神色嚴肃财政局长朱琴大概已看出县长今天很不高兴了,就总是微笑着望着关隐达可关隐达根本就不抬眼。这女人是黎南县家喻户晓的人粅已是三届政府的财政局长了。每新调来一位县委书记或者县长她都能在几天之内就同你混得很熟,并且取得你的信任黎南的科局級干部中具备这种绝招的很有几位,朱琴算是最有名的大概因为她是位很有风韵的女人。

今天大家觉得风向异常会就开得特别严肃,吔很紧凑满满的议程,不到十二点就全部结束了关隐达最后说,我再重申一下今后开办公会,请大家按时到会迟到的,在会议结束时向大家说明迟到的理由散会!

说完散会,关隐达埋头慢条斯理清理桌上的文件谁也不看。他今天临时打乱原来的议程安排有意在研究城市防洪问题时不听取财政等几个部门的意见,就是要镇一下那些不太听话的头儿有的人长期把持―个单位,八面威风好像县长嘟要让他几分。县长决定的事要是他们不点头就行不通。这么下去政府权威何在?他了解他们,他这么做出的决定肯定他们会从中作梗。他原来总担心他们不听他的现在他就希望有个人出来同他作对,他好来个杀鸡吓猴!

关隐达把最后一份文件收拾好慢慢地拉上公文包。其实他的牙齿都咬了起来依他现在的啧啧,他拉公文包拉链应该是飞快地刷的一声但他屏息静气,放缓了一切动作大家走得差鈈多了,他才出了会议室却见朱琴等在外面,像是有事要说关隐达就笑笑,说还有事吗?

朱琴说,关县长城市防洪的问题,我赞同您的意见不过,按水利局的意见财政的压力太大了……

不等朱琴说完,关隐达笑道您不是说赞同我的意见吗?您明明知道,水利局的意见经我认可了就不只是水利局的意见,而是我的意见是县政府的意见了。你今天还是来了不来的话,我们研究完了会再来征求你嘚意见

关隐达边说边走,面带微笑却不回头。他这几句话分量很重比脸红脖子粗地骂人还叫你难堪。朱琴跟着走了几步就停了下來,红着脸站在那里建委主任、国土局长等几位也站在走廊,想同关隐达说什么见朱琴好像弄得没趣,他们就像什么也没看见低头赱了。

有几项重要议题县长办公会研究了还须提交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关隐达交代马志坚同县委办衔接一下争取常委会早点研究。純粹研究工作的常委会关隐达还是被邀列席。

马志坚同陈兴业联系了陈兴业说按照安排,明天是常委会可不知向书记哪里去了,弄嘚我们通知也不敢发他平时的活动都同办公室打招呼的。他的司机也在家秘书也在家,他到哪里去了呢?

马志坚是个急性子办事又认嫃。他找关隐达汇报这事那样子就像自己工作没做好似的。关隐达却没事一样说,向书记不在家的话就不要急嘛!反正那些事要等县委來决定

关隐达说得这么平淡,心里早明白八九成了他知道向在远一定上地区去了。既然司机和秘书都没有随去说明向在远这人做事滴水不漏。可以猜测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已进入白热化了。关隐达不属于这场争斗的任何一派但谁胜谁败,同他却是休戚相关

一连彡天,谁也没见到向在远的影子机关大院看上去一派平和,关隐达却总觉得不对劲似乎空气中也弥漫着某种怪异的气息。事实上外媔早有种种议论了,多是说向在远被停职反省了有的说是因为经济问题,有的说是因为嫖娼说起男女事情,人们的兴致总是很高的僦连老早以前有些领导的奇闻逸事也被翻了出来。说是有一年大年三十机关吃团年饭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县委书记全体机关干部架著筷子左等右等,菜都全凉了还是不见县委书记驾到。县里其他领导急坏了那会儿正搞着阶级斗争,大伙儿时刻警惕的是阶级斗争新動向生怕县委书记被阶级敌人谋害了,便急急忙忙向地委汇报地委领导深感事情重大,连夜派地公安处的同志赴县里侦查县委还紧ゑ成立了“除夕行动指挥部”。可正月初一大清早有人见县委书记从县广播站出来了。原来早就风传县委书记同广播站的女播音员白丽楿好但有领导出来训人,说这是政治谣言是往县委脸上抹黑。这会儿大家都知道县委书记同白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但很长一段时间,人们也只是在背地里说谁也不敢公开散布这“政治谣言”。后来这位书记倒了台大家就说得有鼻子有眼了。有人说难怪大年三十那忝晚上听见广播里有喘气的声音!

只是这些七七八八的话关隐达都听不到不过他也想象得出,人们肯定会有多种猜测县里头儿的行踪从來都是引人注意的,县委书记失踪几天了什么议论都会有的。他知道秘书小张说不定会听到一些话但小张不说,他也不好问小张不潒他原来的秘书小顾,小顾同他知心些他也知道,小张的不知心多半是因为他自己这个县长当得窝囊。

这天晚上儿子学校开家长会,陶陶去了通通在自己房间里做作业,关隐达独坐在书房里电话铃响了好多次,他不去接他把手机也关了。向在远已失踪五天了這几天,县里事情千头万绪日常工作不说,单是群众上访就让他头昏脑涨昨天氮肥厂的工人来了一百多,今天又来了几百煤矿工人對工人群众硬又硬不得,软又软不得工人不为别的,只是要饭吃他不能亲自出面,他一出面就连个退步都没有他尽管在后台操作,惢里照样急得像火烧政府大门口是成群的工人,他回到家来家门口还守着那位老太太。这样的县长他真的不想当了。

这几个月每當感到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总想起回老家他的老家在黎南县北去四百多公里的一个县。那也是一个山区村子坐落在一个山间盆地,有著平坦而肥沃的田野四周弥望的是绵亘不尽的山梁。他家的屋后有一条小溪溪水不大,却终年不枯清澈见底。他越来越怀恋家乡镓乡并不富裕,自己从小就盼着出去做个城里人他发奋读书,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才终于有了今天。可现在他反而总是向往他的乡村叻。乡村是那么美丽而宁静他很想回去,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房子周围多栽些树。如果不嫌酸腐他也许会在门上贴几副对联。自巳弄不出好对联的话有现成的名联也很贴切:青山不墨千秋画,流水无弦万古琴

可他终究回不了老家,那个迷人的山村永远只能是他嘚心灵逃避之所他现在只能在这里,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黎南县充任一个尴尬的角色。

一直没有向在远的消息真不知最终鹿死谁手。關隐达这些天脑子里尽是些地委书记宋秋山和专员陆义的影子他今后的命运,就取决于这两人谁胜谁负如果陆义占了上风,他关隐达僦彻底完了想到这些,他顿觉四顾茫然他好长时间没抽烟了,今晚特别想抽烟

他连抽了好几支烟,感觉有些飘然这时,陶陶回来叻进屋一看,挥手撩着烟雾说,你好不容易戒了烟又抽什么呢?

关隐达不做声,仍低头吸烟这一段陶陶不太同他说话,他心里有数宋秋山任地委书记以后,对她的老父亲也不怎么尊重他想夫人一定认为他不该当告密者,更不该讨好宋秋山

见陶陶在他身边坐了下來,他说我知道你这几天不舒服,是对我有看法那告状信的事迟早是要暴露出来的,我无意间知道了这事只是把暴露的时间提前了。这无所谓道德不道德仅此而已。宋陆两方也说不上正义与不正义,依我看他们是一路货色当然,我把这信交给宋秋山就让宋秋屾取得了主动,这的确是帮了他的忙这也只是因为在他两人的争斗中,宋秋山占的优势多些取胜的可能性大些。不然的话我也可能紦这信交给陆义。当然真是这样,我就装作不知道这回事了因为这事十有八九就是陆义亲自策划的。你不要拿这种眼光看我我这么莋,在常人看来的确有些滑头,甚至卑鄙但官场上的事情,你不能简单地用道德标准来评判我要摆脱窘境,不这样又能如何?这只能說是策略当然你说是权术也无妨。

陶陶目光幽幽的像陌生人一样望着男人。

关隐达不望陶陶抬着头,眼前一片空茫他继续说,你昰知道的我在官场这么多年,算是正派的我近来反省自己,我也许吃亏就吃在正派别人弄手脚你不弄,就是一种不公平竞争当然峩不是说今后我就要弄尽手脚,做尽小人这次我向宋秋山告了密,我也不认为这是在做小人我怎么不希望,大家都做谦谦君子?你好好笁作有德有才,领导就赏识你就给你委以重任。这样多好!可是搞政治不是拜菩萨只要有好的愿望就行了。恰恰相反现在你越是按照正常的思维去为人处世,你越会处处碰壁你也许认为世道不行了,人们都邪门了可现实就是现实。你得在现实的基础上想问题、办倳情再正派的人,你要在官场有所作为想真正为老百姓做些事情,也先得好好地保住自己的位置不然,只有像孔老夫子说的“君孓乱世则隐,治世则出”但依我看来,世道的治乱是相对的没有绝对意义上的治世。那么大家就只好都去当隐士了这显然是不可能嘚。

陶陶说你说着说着就是玄玄乎乎的大道理了。我知道你是个正派人只是这次的事让我心理上接受不了。我总觉得你这么鬼鬼祟祟換取一官半职犯不着再说当官又怎样?父亲一辈子官虽不大,但在常人看来当到地委书记,也算够风光了可我看父亲这辈子并不怎么圉福。刚退下来那阵子我感觉他特别痛苦。直到这几年他把一些事情想通了日子才好过些。他现在一天到晚只是写字作画对官场上嘚事概不关心。

关隐达很有感触似的叹道是啊,他老人家倒是洒脱得好正像有句老话说的,英雄到老皆皈佛宿将还山不论兵。

关隐達口上这么赞叹着岳父大人心里却不以为然。他当然欣赏真正的超凡脱俗但他疑心岳父现在的通达也许是一种逃避。浸染官场一辈子怎么可能说明白就朋白?说潇洒谈何容易!没有过成功,就没有资格说平淡不过岳父大人再怎么样也的的确确风光过,他还有资格说说淡泊自己如今的处境,说潇洒也好平淡也好,都只能是一种畏缩

陶陶见关隐达本已开朗的脸色,这会儿又凝重起来了就说,我俩不偠再说这事了反正一条,我不像一般的官太太不希望你一头钻进仕途出不来,更不愿你做庸俗的政客好吧,休息吧

陶陶去看看儿孓,见儿子自己早上床睡了两人洗漱一下,就进了卧室上了床,陶陶说我觉得奇怪,我刚才回来时才八点多钟见老太太不在门口叻。她平时都是晚上十点多才走从来没提前回去过哩。

关隐达笑了起来说,没看见她倒惦记她了?

今天陶陶显得很温存关隐达就有了那意思。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充满五光十色的幻影。他在夫人面前一来激情就是这个反应但这种感觉似很陌生了。他为找回这种感觉而噭动

关隐达痛痛快快地倾泻了满腔激情,似乎也消释了心头的块垒夫人永远像个小孩,一会儿就睡着了关隐达却越发清醒起来。能囙家乡多好!他又想起了家乡那片田野小时候,每年夏天田野里总是落满了白鹭。白鹭安闲而优雅在那里从容觅食,或者东张西望怹那会儿真有些傻气,总想同那些白鹭一块儿玩他便悄悄地跑到田垄里去。可白鹭见他走近了就扑扑地飞了。白鹭不会飞远就在另┅个田埂上又落了下来。他便又小心地走过去白鹭就这么同他捉着迷藏,他便愣头得脑在炎炎烈日下做着不醒的梦晒得黝黑发亮。但昰当他离开家乡时,夏日的田野早没有白鹭了听说这些年,白鹭又飞了口来这是关隐达心灵深处永远的风景。但他羞于向人说起这些就连对陶陶他也没说过。他怕人们背后说他幼稚说他是个大孩子。他甚至还私下分析过这种怪现象发现如今一切纯真、天然、善良、美好情愫,似乎都成了不成熟的甚至是可笑的。而成熟则是冷酷无情、八面玲珑、老于世故、见风使舵……

第二天关隐达打开门詓上班,见老太太不在门口不禁松了一口气。兴许老人家想通了?或者坚持不下去了?

他一路上同人打着招呼留意着人们的表情,想看出些什么消息来但别人给他的都只是探寻或猜测的目光,都想从他的脸上知道些什么

办公楼前候朝的人没有了。向在远失踪了这里就沒有三三两两等候的人们,说明黎南这几天出现了权力真空

关隐达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只是想这次向在远真有些奇怪怎么可以放着这麼一大摊子事撒手不管,独自去地区这么久既没有任何消息,也不提任何借口居然就这么久不露脸了。

关隐达刚进办公室王永坦就來了。也不要关隐达说什么王永坦就自己坐下了。大家常在一起没有那么多的客套。再说他俩矛盾很深两人平日都有意做得随便些,像是老朋友

王永坦坐了下来,未曾开言先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关隐达伸手说,给我也来一支王永坦就笑了,说你的烟癮又复辟了?关隐达也淡然一笑,说有时也想抽抽。

王永坦使劲吐了一口烟样子却像叹气,说这是怎么回事?今天已是第六天了。

关隐達说是呀,太不正常了哩他去哪里照说也要打个招呼呀?其实关隐达相信向在远一定是去地区了,只是口上不说

工作都快停摆了。王詠坦显得很焦急说,这个场合再拖几天县里不乱套才怪。这个老向也真是的你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该说一声要明确谁在家里全面負责才是呀!现在事情一来,大家都推隐达,我征求你的意见我准备同在家的几个常委碰一下,把情况向地委汇报一下他们几个常委鈈急,我们两人急呀!事情都在我们政府头上!你看怎么样?

关隐达觉得今天王永坦对他好像特别真诚他反而感到不习惯了。他对这个人一时鈈识深浅就说,这个这个还是你们几个常委看着办吧。

王永坦像是很有些义愤似的说,别什么常委不常委了我想再等个半天,再鈈那个的话下午我们就碰一下,马上向地委汇报请你也参加。

我就不参加了吧关隐达说着,见水利局的吴局长来了吴局长看到两位领导在谈工作,说声关县长王县长都在就往后退。关隐达说进来吧,老吴有事吗?

我想汇报一下城市防洪的事。吴局长说着就一脸難色关隐达便知道他一定是碰到难题了。

吴局长坐下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两位领导在这里,莫说我讲怪话现在要实实在在干點事太难了。我们水利局本身就是个做事的单位只有事做,没有实权做事我们没有怨言,谁让我们端人民的饭碗是不是?可你们那些大權在握的部门你得支持我们呀!退一万步讲我们不要你支持,你至少不要卡我们这些做事的是不是?

关隐达笑笑说,老吴你别激动有什麼情况要反映照直说。这意思是让老吴别再转弯抹角耽误时间了

老吴这就一五一十汇报了。原来上次县长办公会议研究决定县政府成竝城市防洪建设指挥部,王永坦任指挥长指挥部办公室设在水利局,并给各有关部门都明确了任务但具体操作起来,水利局协调不了按关隐达拍板的意见,建委负责移民拆迁国土局负责土地征收,财政资金要率先到位以便争取省里支持。但现在有些部门不是拖着鈈办就是凡事都往水利局推。特别是财政局、建委、国土局这几个有权的部门硬是不把县政府的决定当回事!

关隐达听完之后,显得很岼静说,永坦我的意见,是不是请你这位指挥长再召集有关部门协调一次?

王永坦说好吧。老吴你定个时间通知一下。

吴局长汇报唍了就走了王永坦说,隐达我说我俩都要硬一些。刚才老吴在这里我不好说有些单位的头儿,硬是不听招呼的下决心动他几个。該煞煞这股风了

关隐达见王永坦今天总是同自己坐在一条板凳上说话,心里越来越纳闷他嘴上说着是的是的,心里却猜不着今天王永坦壶里装的是什么药

两人正扯着,马志坚火急火燎跑了来气喘吁吁,脸色铁青说,快快陈兴业打电话来,请你两位马上去县委办向书记……死了!

关王二人同时啊了一声,都把嘴张得老大不及多说,三人急奔县委办而去远远就见向在远的司机小蔡一脸死相,低著头从会议室出来见了关王马三人,招呼也没打三人进了会议室,见管党群的副书记刘志善和在家的几位常委都到了公安局的沈局長和刑侦队的几个人也来了。关隐达坐了下来又发现柳湾水电站的站长老栗正朝他微笑着点头,表情却有些生硬

大家都到齐了,刘志善环视一圈征求各位意见,问道是不是开始?大家就说开始吧开始吧。陈兴业示意栗站长你先讲讲情况吧。

栗站长抬腕看看手表说,人是今天早上八点三十四分发现的距现在是一小时过十分钟。七月二十三号也就是六天前的晚上,向书记同司机小蔡一起到我那里我忙叫大师傅准备饭菜,向书记说吃过晚饭了一会儿小蔡独自回去了,向书记一个人留了下来向书记把我叫到房里交代,说他在这裏有些重要事情要做让我不要同任何人讲他在这里。我当然按他交代的办只有我和副站长,还有大师傅三人知道向书记来了我就交玳他俩保密。当时天黑了加上过一会儿车又走了,别的人不在意他还在那里第二天他整天没出门,饭都是我送去的我见他写了很多東西,后来又全部烧了我没想别的,只当这事情很重要很机密。第三天也就是二十五号晚上,向书记打电话到我房间要我喊几个囚去打牌。我仍只喊了副站长和大师傅正好一桌。那天晚上向书记打牌的兴致很高话也特别多,老说这么些年没有好好关心各位我們打牌一直打到凌晨三点才散场。散场时向书记同我们一一握手,又交代我们不要同别人讲他在这里清早,对对就是二十六号清早峩送早饭去,一敲门没有动静又过了个把钟头,再去敲门还是不见动静。我就取了钥匙来开了门见向书记早不在房里了。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只有提桶里半桶纸灰。我也没有多想以为向书记可能临时叫来小车走了。直到今天早上有人在水库里发现浮着一个人,捞仩来一辨认有点像向书记。再掏了口袋发现了他的工作证,确认正是他

栗站长汇报完,大家一时都不做声沈局长先开言,说现茬的情况是,自杀、他杀、意外死亡三种情况都有可能。老栗你谈谈你的倾向性意见

栗站长没加多少考虑,就说我看自杀的可能性夶些。栗站长接着就摆了些理由

沈局长说,死因究意如何还须进一步调查,现在一时难以定论可有个情况值得注意。我们一接到栗站长的电话马上就赶到柳湾水电站去了。一回来我们就找小蔡问了情况小蔡说事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情况,只是二十二号晚上向書记突然说有紧急事情要去地区。小蔡就送向书记去地区找了陆专员。小蔡说他没进陆专员的屋一个人在外面等。过了个把小时向書记出来了,说马上赶回去向书记上车后,一句话没说第二天晚上,向书记说要去柳湾水电站叫小蔡别同任何人讲他去了哪里。这個情况同老栗说的相符合但刚才,小蔡又跑来说二十二号晚上向书记没有去地区。

关隐达听沈局长这么一说就知道向在远那天晚上┅定是去了地区,肯定还挨了陆义一顿臭骂陆义是个火爆性子,知道向在远丢了那封告状信不骂得他狗血淋头才怪!这会儿小蔡反了口,说明陆义知道向在远死了叫人关照过小蔡了。

大家都说完了刘志善说,地委我已汇报了宋书记很重视这事,准备派地区公安处的哃志来县里帮助破案我们现在要做的工作是稳定县里局势,保证各方面工作正常运转刘志善讲了几点具体意见,给在座的各位都派了笁作

这不是坐下来开长会的时候,很快就散了刘志善建议大家一块儿去老向家里看看他的爱人。大家一声不响只跟着刘志善走。关隱达站了起来猛然觉得自己腿有些沉重。他轻轻跺了下脚掩饰着自己的反常。向在远夫人吴丽大家都叫她吴姐。吴姐平时是见人就笑的大家都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女人,她男人的运气多少沾了她的光

吴姐躺在床上,头发乱成个鸡窝床边早站了些女人,在劝慰吴姐

女人们说,吴姐刘书记和关县长他们看你来了。

吴姐却像死人一般眼睛都不睁一下。

刘志善说吴姐,你要注意自己身体地委很偅视,马上派人下来调查情况很快会弄清的。

大家都说了些安慰的话关隐达也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话就一言不发。

从向家絀来关隐达抬腕看看手表,快十二点了就径直回家了。

他一进门就躺在了沙发上整个身子就像要瓦解。他胸口狂跳着手脚说不出嘚慌乱。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吓了他一跳。是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响声尖利刺耳。自从他当选县长这部电话从来没有响过。因为通瑺只有地委领导才打这部电话给他他忙跑去接了电话。原来是宋秋山的电话

您好您好!隐达,黎南的情况我知道了在远同志也太想不開了。谁没有犯错误的时候呢?这也许怪他的成长太顺利了没有经过任何挫折。好了这个就不说了。我想对你说现在你们县里情况复雜,你更要多担些担子地委打算给你压压担子,请你任县委书记

关隐达一听几乎吓了一跳,忙说谢谢宋书记信任!

宋秋山说,我这算昰非正式同你谈话吧情况特殊啊!组织部会正式通知你来谈话的。非常时期你们县委、政府一班人,特别是你和永坦同志一定要进一步配合好。

对对关隐达应道,永坦同志对我的工作很支持

两人又客套几句,说了再见

放下电话,关隐达心里竟然乱糟糟的最后会昰这么个结局,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只是想让地委支持他当好这个县长,让他老老实实为黎南的老百姓做些事情现在他却要当县委書记了!宋秋山没有明说谁来接替县长,听他的口气好像是王永坦。王永坦年初没有选上县长看样子事过九个月之后,地委仍然要安排怹出任县长关隐达心里不是个味道。他并不是计较个人私怨只是担心两人如果配合不好,会给县里工作带来不利

陶陶回来了,进门僦问外面都在传,说是向书记那个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自杀的是在柳湾水电站的水库里发现的。这个老向也太不经事了。关隐达說罢深深叹了一口气

陶陶不再说什么,径自去厨房忙中饭去了

关隐达独自坐在客厅里很没有意思,就去厨房找陶陶说话可陶陶像是佷忙,顾不上同他说话他站在哪里都觉得挡路,只好又回到客厅

午餐简单,很快就吃了两人都不怎么说话。宋秋山的电话里说的本昰个喜事应告诉陶陶,但关隐达说不出口

吃了中饭,关隐达上床小睡可是没有睡意。陈天王陈大友的事到底如何处理?想想宋秋山的ロ气分明是暗示他别在这件事上揪住不放了。上面都认为他同王永坦不和抓陈大友就是为了弄王永坦。局面明摆着他关隐达要当县委书记,王永坦就得当县长他就得在陈大友的事上让一着。

让一着就让一着吧只是这一着怎么个让法?弄得不好,反而会让陈天王倒打┅耙叫他下不了台。

还有刘志善这人以后说不定又是他的新对手。目前刘志善是事实上的二把手这几天向在远神秘失踪,县里的事凊成堆了不见刘志善出来说过半句话。可今天得知向在远死了他一下子活跃起来了,抢先向地委汇报情况主动召集在家的县领导开會。看他向各位布置工作的架势真像马上要接向在远的班了。

看样子自己莫名其妙地当了九个月县长,现在又要腹背受敌走上县委书記的位置了自己的升任又是同向在远的自杀联在一起的!关隐达心里没有官升一级的愉悦感觉。

地公安处的四位干警在黎南县调查了两天认定向在远是自杀身亡。至于死者自杀的原因他们在小范围内说,事出有因暂时保密。不过他们没有找司机小蔡证实死者那天晚上昰否去过地区这让县里其他几位领导觉得奇怪,但他们总以为这中间只怕还有更深奥的文章都缄口不言。其实只有关隐达隐约感觉出些名堂来

向在远的追悼会开得有些尴尬。刘志善致的悼词只得说向在远同志不幸意外逝世,外加一些勤勤恳恳、廉洁奉公之类的套话到场的人很多,不过大半是来看热闹的

第二天早上,关隐达刚到办公室秘书小张就来了,问有没有事关隐达本想让他去请王副县長过来一下,但见小张这死板的样子心里就有火说,没事没事!小张见关县长头都没抬一下脸上就有点儿发烧,站在门口搓脚摸手一会兒就走了

关隐达自己走到王永坦办公室。王永坦忙请坐倒茶关隐达喝了几口茶,说永坦,同你商量一下现在我们县里处于非常时期,我的意见是凡事以稳定为重一切不利于稳定的事,都要妥善处理前几天,氮肥厂等几个企业上访提出的要求我们定了的,就要盡快兑现干部每人六十块的误餐补贴,还是想办法补发了这些政策,都是中央请客地方买单。我们这些贫困地区的父母官不好当啊!吔难怪干部有意见说中央是关心他们的,只是下面这些领导不把他们的冷暖放在心上这两个事,请你同有关部门协调一下还有陈大伖的问题,我想也变通一下他马上把偷漏的税款补交了的话,刑事责任就不追究了抓人不是目的。

王永坦点头称是说,对对抓人鈈是目的。我们财政不富多有几个陈大友是好事,问题是要加强管理严防税收流失。

关隐达说这个事也请你同检察、税务说一下,僦说是我的意思不过对陈大友一定要讲明一条,我们县政府是本着爱护农民企业家的态度重在教育。要他吸取教训遵纪守法!

关隐达繞这么大的弯子,其实就是为了说说陈大友的事王永坦大概也心领神会,只在这个事上同他附和几句

关隐达心想,最近王永坦同他配匼不错也许是因来秋山早同他交了底。可已经这么几天了他一直没有接到地委组织部的电话。这几天县里的工作事实上是刘志善在主持。尽管宋秋山打了电话给关隐达可他名不正言不顺,也不好出头时间越拖,刘志善越进入角色到时候越不好办。

这天下午关隱达终于再次接到宋秋山的电话。宋秋山说同你讲两个事。请你明天来地区谈话永坦同志也要来。组织部还会正式通知你的这是一。第二地纪委准备派人来黎南调查向在远的经济问题,需要你们协助

关隐达一听,亦喜亦惊喜的是说不定明天就会明确他的位置了;驚的是怎么突然又要查向在远的问题?向在远在位置上那么久,没听说上面要查他这会儿他人都死了,还查什么经济问题?他就说宋书记,我服从地委安排不过我觉得,老向人都死了还有查的必要吗?

宋秋山说,我个人的意思也是说不查算了但陆义同志坚持要查。对这個老向同志黎南群众早有反映了,我和陆义同志都收到过有关检举信前不久,纪委吴书记代表地委找他个别谈了话他的抵触情绪很夶,说组织上不信任他真金不怕火炼,犯不着寻短见嘛既然这样,那就查个水落石出嘛!

关隐达这下真的明白了向在远如果真的是因為告状的事败露而自杀,事情就闹大了对宋陆二人都不利。也许他俩都清楚这一点两人心照不宣,决定查向在远的经济问题看来这兩位政治上的对手,在这个问题上心存默契私下握手了。明眼人心里都有数如今这些领导,最不经查的就是经济问题群众就常说一呴泄愤的话,说是如今当官的你全部抓了,肯定有冤枉的;抓一个放一个肯定有漏网的。

依宋秋山平日的城府不会这么一五一十说给關隐达听。这说明宋秋山在有意张扬向在远自杀是因为经济问题关隐达又想,若是宋秋山执意要查向在远还在情理之中可这回要在向茬远死尸上开刀的竟是陆义!

关隐达分析,宋陆二人这一回合的较量肯定还没有结束他们的握手是暂时的,也是有限的只是目前宋秋山仍占着上风,不然就轮不到他关隐达接任县委书记

宋秋山说等会儿组织部会来电话,关隐达就没敢离开办公室手头翻着文件,却总是鉮不守舍

直到快下班了,才接到地委组织部田部长的电话叫他同王永坦同志一道,明天上午九点赶到组织部

永坦同志我就不再专门通知了,请你转告一下好吗?听田部长语气很客气关隐达放心了。再细想一下田部长先通知他,又要他转告王永坦说明地委的意图仍昰宋秋山说的那样。

他静坐片刻给王永坦打了电话,请他过来一下

一会儿,王永坦来了他说,刚才接到地委组织部电话要我们俩奣天早上九点钟以前赶到组织部,地委领导找我们谈话

关隐达发现王永坦的脸色微微红了一下。他看出王永坦有些激动却只做没注意,接着说那么我俩吃了晚饭马上动身,晚上赶去

王永坦连说好好,禁不住伸出手来同关隐达握了一下

两人并着肩回家,路上关隐达叒说刚才还接到宋书记电话,说地纪委马上会派人来查向在远的经济问题王永坦一听也觉得突然。关隐达便把宋秋山说向在远畏罪自殺的意思说了王永坦摇头啧啧。

关隐达草草吃了晚饭王永坦的电话就来了,问是否吃饭了关隐达说,吃了吃了我们上路吧。

陶陶見关隐达同王永坦通电话不仅语气很好脸色也很好,就觉得奇怪

关隐达放了电话,又挂了刘志善家电话说,老刘吗?我老关地委来電话,要我同永坦同志今晚赶到地委去

他有意含糊,没有说去组织部只说去地委。但刘志善好像很敏感沉默片刻,试探道哦哦,昰吗?什么事这么紧急?

电话里没说要去了才知道。有什么重要事情的话我马上打电话回来汇报吧。关隐达说

刘志善好像意识到自己不該多问了,就说老关你别客气,汇什么报?好吧路上小心!

关隐达出任县委书记,全县上下大为惊奇没想到当初县长都不让他当,这会兒却要他当县委书记了可见组织上还是有眼力,重用正派而又实干的干部但怎么又让王永坦代理县长呢?他明明九个月前被人大代表们選下去了呀?

刘志善没有被调走,而是安排到县政协当主席刘志善当然有想法,但毕竟弄了个正县级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仍表示服从组織安排了

关隐达上任后,暂时不准备在人事上搞多大变动免得人们说又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但县委办主任陈兴业明白自己不再适合在這个位置上干了就找关隐达汇报了思想。关隐达挽留一阵便征求他自己的意见。陈兴业说自己年纪也一大把了,还是去政协吧关隱达心里就有数了,猜想一定是刘志善邀他去政协让刘陈二人凑到一块儿去,对自己不利几乎从他调来黎南那天起,陈兴业就在他背後弄手脚

关隐达答应去地委做做工作,心里却想一定不能让这人去政协,只能把他放在眼皮底下让他动弹不得!

过了不久,地委下文同意陈兴业任县政府调研员。

陈兴业没有去成政协自然有情绪。关隐达就笑眯眯地找他谈话说,老陈呀你长期在一线,熟悉经济笁作还是在政府干吧。陈兴业虽然年纪五十来岁了但任副县级干部的资历不长,说不上几句硬话也没有办法了。

自从陈兴业要下来嘚风声一传开就有很多人盯着县委办主任这把交椅了。县里几个头儿各有各赏识的人都变着法儿向关隐达推荐。有些人干脆自己跑到關隐达那里旁敲侧击只是不好意思毛遂自荐。

出乎大家意料关隐达安排银盘岭乡书记熊其烈当了县委办主任。事先他犹豫过一阵怕別人看出其中的奥妙。但他的确从内心里感激熊其烈他甚至想过,如果今后有人看出些什么只怕就会从熊其烈的发迹上。

熊其烈本是個老实人没想到过自己这辈子还会上到副县级。尽管他的县委常委还没有批下来但感觉上是被重用了。他很真诚地对关隐达说感谢關书记的栽培。关隐达忙摆摆手说,老熊你用不着感谢我这一来是工作需要,二来是县委的集体决定不是说我个人想用谁就用谁的。关隐达内心里的确忌讳熊其烈当面说感谢他这让他有一种政变之后坐地分赃的感觉。

这一切都在个把月之内就定了下来关隐达知道洎己处于一个特殊的环境,这些事情万万拖不得

在关隐达调摆局面的同时,地纪委专案组对向在远经济问题的调查也告结束了查明向茬远近两年内收受贿赂三十多万元。向在远人虽死了处分还是要给的。只是处分一个县委书记必须报经省委同意,时间上就不会那么赽宋秋山就在一次县市党政一把手会议上严肃通告了向在远的错误。这样扑朔迷离的向在远自杀案就有了一个权威的官方说法。

而就茬纪委专案组撤离黎南县的第二天向在远的夫人吴姐就背上一大堆申冤材料,上省里和北京告状去了她说要撕破大家都撕破,要把黎喃县的老底子全部翻出来!

看吴姐那架势好像向在远蒙受了天大的冤屈,她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关隐达有些担心。他相信自己是清白嘚只是怕到时候节外生枝,弄出别的什么麻烦出来

吴姐说要上去告状的前一天晚上,陶陶去她家看望了她吴姐拉着陶陶的手,说着說着就哭成个泪人儿了陶陶安慰着吴姐,自己也止不住哭了两个女人就哭成一团。陶陶回到家里就不怎么讲话关隐达忙了一天,已累得不行了就说,你又怎么了?我一天到晚忙得两脚不沾灰了回来还要看你的脸色?

我是怎么个脸色关你什么事?你不看就是!陶陶生起气来嘴皮子都会发紫。

他们两口子很少这么吵的关隐达越发不好受,就说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刚才说去他家看看我就请到你回来就会是這个样子。地委已明确说了向在远是因经济问题,畏罪自杀你为什么总想着他的死同我有关呢?地委领导也同我个别分析过,认为向在遠的成长太顺利了没有经受任何挫折,一遇事就寻短见

陶陶冷冷笑道,你别同我开口闭口就是地委地委我见识过!你去看看人家孤儿寡母的可怜相!其实他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最清楚!

关隐达真的来火了但怕影响不好,压着嗓子说你真的以为我是促成向在远自杀的罪魁禍首?那你明天同他老婆一块儿去告状好了!

他们两人闹别扭总是这样,只要关隐达一认真了陶陶就不说什么了,翘着嘴巴忙别的事去了

其实关隐达内心是愧疚的,只是容不得陶陶说出来他也不相信向在远是因为经济问题而畏罪自杀。向在远要是不死上面根本不会查他嘚经济问题。陆义骂起人来雷霆万钧向在远又是从未受过挫折的人,心理素质不行又想自己的政治前途也许就此终结了,不是只有死叻干净?关隐达不止一次在心里安慰自己向的死他没有责任,但他仍感到自己屁股下的交椅散发着血腥味

现在容不得想那么多了,要紧嘚是如何开创工作局面如今自己坐在县委书记的坐位上了,要知道这把交椅真的不好坐了做官各有各的做法。如果只顾自己上得快吔很容易当这书记。把局面弄得平稳一点该遮掩的遮掩一下,不让矛盾暴露出来再拼老本做几件出风头的漂亮事,造造声势就行了。

关隐达却不想这么干倒回去十年,他也许会这么做那会儿他一帆风顺,时刻想着的就是怎么样把官做大自从他官场开始失意,他什么都想开了升官发财淡若浮云。他只想一心一意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求得良心上的安慰。他自己说这是失意而不失志没想到年初,人大代表们把他推上了县长的位置如果仅仅说是做官,他自认为早没有这个兴趣了但既然幸蒙人民的信赖,他就得好好干一场鈳政治就是这么令人难以捉摸,他无意之中却卷入了一场肮脏的权力争斗官场上这类争斗根本无正义可言,真所谓“春秋无义战”他吔仅仅是从策略意义上利用一下矛盾,以便稳固自己的位置天地良心,他这么做真的只是为了好好干点事

但不管他现在如何想,他的良心终生不得安宁了要是事情大白于天下,他这么多年的清白名声也就完了

关隐达几乎是带着某种负罪感在工作。他内心的这份无奈別人不清楚只是从表面上看他的态度更加严肃了。也有人见他整天不苟言笑一脸冷漠,就在背地里说他当了书记架子就大了,不像原来那么平易近人了可见是人莫当官,当官都一般!

今天召开县级领导联席会研究黎南县中长期发展规划。早在一个多月前他就布置計委结合北京专家的研究成果,拿出了初步方案计委李主任接受任务时谈了自己的看法,说按惯例和工作程序,中长期计划要等后年淛定五年计划和十年规划时才做在下一届人大会上通过。关隐达听了大摇其头,说老李呀,你以为我们县里的情况还容得我们按部僦班亦步亦趋吗?这规划要经人大通过,我想这个法律程序不能乱我的意思是,一方面这个计划一定要尽早做,这样才能尽可能做得唍善一点;另一方面在人大没有通过之前,可以先作为县委建议在工作中贯彻下去。我觉得我们这样一个县尤其需要增强紧迫感啊!当嘫我们需要的是热情而镇定的情绪,紧张而有序的工作

先由计委李主任汇报。关隐达优雅地喝着茶感觉自己正在做一件很庄严的事情。规划本是宏观而抽象的而他此时的憧憬却是具体而真切的。他希望从此以后黎南会有一个好的发展规划,今后各届县委都能一以贯の不再李书记一套张书记一套。

计委李主任汇报完了大家就开始讨论。政协主席刘志善先发表了意见不料他话说得委婉,意思分明昰否定这个发展规划

关隐达事先没有想到刘志善会这样。平时开会通常是大家无关痛痒地说一通,然后书记拍一板事情就定了。关隱达早就看出这种决策程序貌似民主和科学其实还是一言堂。因为看上去到会的各位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似乎体现了充分的民主,然後最高决策者集中大家的意见做出决定。一些决定全局的大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好像谁也说不出这决策过程的毛病。这是民主集中制啊!倳实上不是这么回事会上决策的事情,事先大家并不一定都接触过情况不清楚。到会的除了县级领导就是各部门的头儿,大家不可能熟悉各行各业的工作只是会上临时发个材料给你,你一时还没吃透材料你却要发言了。有时会议准备得仓促材料都不一定发一个。再说人在官场混得久了,难免学会了看风向说话多半顺着领导的决策意图发表意见,所谈的无非是毫无意义的附和大家发起言来,总是谦虚地说我谈点个人意见,不一定对可你别太指望他们会谈什么个人意见。你听他们滔滔不绝更感觉他们像是在卖弄口才。鈈发言是不行的大家会说你胸无经纬。万一没有说的不妨把别人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如果重复了别人的话又觉得不好意思呢?就补充說这一点,我同意某某同志的意见

关隐达想克服这种决策的弊端。他想下决心组织一批有头脑有责任的专业人员组成一个松散型的決策咨询班子,就一些大的决策问题预先进行研究再就是规范会议制度,凡是须提交县委研究的重大事项务必事先准备好有关文字材料,并提前发给有关人员现在,他构想中的咨询班子还没来得及成立但这个发展规划参考过北京专家的研究成果,他心里还是比较踏實的为了不让大家到会时不得要领,他指示计委提前就将发展规划的讨论稿送给各位到会人员他原想这一次会议将开得很成功,没想箌刘志善发表了如此高见有不同意见本是正常的,只是刘志善用心不良弄得不好,大家的思维让刘志善的发言一引导接下来的意见僦一边倒,关隐达的宏图大略就告吹了

刘志善一说完,关隐达就微笑着说刘主席的意见很好。大家继续发表意见这个讨论稿早就发給大家了,大家是不是认真看了?说到这里关隐达吸了口烟,有意停顿了一下在座的便不由自主地拿起几案上的材料。他猜想只怕有个別人不一定看过了他环视一下会场,又说请各位充分发表意见。我建议大家发言不要说套话,直接人题也不用忌讳什么,说自己想说的话只要是大家自己认真思考过的意见,哪怕有些偏颇我想也是有价值的。重要的是说自己的话不要几句套话就敷衍了。刚才劉主席的意见就让我很有启发当然也不一定对这么一大本发展规划提出全面的意见,重点提一提自己最关心或者最熟悉的也行各种意見都可以提。讨论嘛就是为了把这个规划弄得完善一点。

关隐达反复说要大家说自己的意见用意就是让大家别受刘志善的影响。他相信在座各位这一点理解力还是有的

王永坦接着发言,说这个规划讨论稿在形成过程中,我同关书记听过多次汇报有些意见都提过了,这里就没有具体意见补充说完这几句,他便重复一下关隐达刚才讲的意思让大家畅所欲言。王永坦现在虽然仍是代理县长但地委巳预先任命他为县委副书记了,所以他说话的分量便不同了无形当中替关隐达加重了一块砝码。大家便按关隐达预想的那样建设性地討论下去了。

大家整整讨论了一天会议原则同意了这个规划。关隐达在拍板时说到工业问题,全场鸦雀无声大家最关心的也就是工業问题。他说同志们,我县经济工作中最薄弱的是国有工业这是我县财政紧张最主要的原因。但凡事都是辩证的正因为我们的国有企业份额小,在当前国有企业普遍不景气的情况下我们的包袱也就相对小了些。但无工不富这是人们喊了多年的一句老话,我们不办笁业不行问题是怎么办工业?

说到这里,关隐达似乎把头也偏成了个问号会议室更加静了,好像大家都在思考他的提问稍停片刻,他接着说我们在规划中专门讲到了要大力发展个体私营经济,特别是大力支持私营工业的发展请同志们务必深刻领会这句话的内涵,并茬今后的工作中认真组织实施今后,我们政府原则上不再投资办国有企业至少在没有找到一条有效的国有企业管理模式之前,我们不洅重新办我们黎南的情况是赚得起赔不起。明摆着国有企业办一个垮一个我们何必要做蠢事呢?

经委舒主任听了这话,不由得脸上发红关隐达便朝他笑笑,暗示一种安抚他当然知道,国有企业办不好怎么怪得上经委主任?可有些人自己没本事做事,偏好在一边说鬼话说什么经委主任不该安排个姓舒(输)的,而应找个姓赢(盈)的只是我们黎南的姓氏,一舒二向三张四李就是没有姓赢的。企业哪有不亏嘚?

经委舒主任好像明白了关隐达的意思也会意而笑。关隐达就接着说有的同志在讨论中提出来,担心个体私营经济多了会产生一个階级。我想就此多说几句我认为这种担心是善意的,却又是糊涂的我说如果钱多了就是资产阶级的话,那么我巴不得我们县里六十万父老乡亲都成为资产阶级怕只怕老天一时还不会这么开眼啊!

大家哄地笑了起来,大概是觉得关隐达这句幽默话很有意思他也笑笑,但馬上脸色又严肃起来说,中央早就说过请大家不要再在姓“社”还是姓“资”上作无谓的争论,可有些同志的观念就是一时改变不了为什么这个观念如此难以改变呢?有人说这是“左”的观念,我分析还是封建思想在作怪说具体一点,就是封建正统观念在左右一些同誌的思想

也许封建主义这几个字人们早不太听说了,会议室里就有了悄悄的议论关隐达便喝几口茶,缄默一会儿下面自然就静下来叻。他便继续说中国历史上,凡是经历重大社会变革总有一些人抱残守缺。也许这种人主观上是善意的客观上却是有害的。譬如近玳以来西方列强以其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国门,有些开明之士就主张学习西方文明所谓以夷之长制夷之短。但那时就有了夷夏之辩認为只有华夏大帝国才是正统的,总担心学了洋人就变成洋人了回过头我们看现在,所谓资社之争同一百多年前的夷夏之辩如出一辙,一脉相承夷夏之辩早已成为历史笑柄,只是我们为这个笑柄付出的代价太大了那么我们为何不以史为鉴,反而硬要为历史留下新的笑柄呢?

说到“笑柄”二字关隐达脸上也有了笑意。但他心里却在仔细把握自己的笑他想这会儿脸上的笑应是善意的笑,征求意思的笑而不是一种自命高明的嘲笑。他认为一位成熟的领导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嘲笑下级。他回首四顾感觉同志们的脸上都有了笑容在响应怹了,才又说道有些同志听了这些话也许感情上受不了。是啊我作为共产党员,站在一个共产主义者的立场上讲话为什么反而成了葑建主义?同志们,我不强调我的观点都是正确的理论问题我们可以再讨论,但现实问题就容不得我们再争来争去了如果有些同志硬要問我,我们鼓励和支持发展个体私营经济会产生一个什么样的阶级?我不是理论家,无法从理论上说服大家但我想,至少可以叫他们为苼产阶级他们在生产啊同志们!他们在创造物质财富啊同志们!

关隐达正声情并茂,滔滔不绝却见国税局长老刘在会议室门口探头探脑。怹猛然想起地区国税局姚局长来了老刘今天请假没参加会议,专门陪他们地区的顶头上司关隐达答应过老刘,同王永坦一道陪他们姚局长吃晚饭

让地区姚局长等着也不像话,关隐达便三两句说完了散会

老刘见关隐达和王永坦出来了,笑吟吟迎上来握手连说对不起,让关书记和王县长会都开不安宁关隐达笑道,百姓都说财政爹,税务娘得罪一家就断粮。我们不敢怠慢啊

王永坦也笑了起来,說是啊,得罪不起啊

几个人说笑着下楼来,分坐两辆轿车去了黎南宾馆

在宾馆前下了车,关隐达远远地就见周述站在那里打手机怹有意装着没看见的样子,继续同王永坦说着话周述却立即对着手机说了再见,笑笑呵呵地伸出双手朝关隐达他们迎了过来关隐达就猛然抬头,说哦哦,是周大记者!什么时候来的?周述便说今天上午到的。这次是专门为贵县税务部门来打工的关隐达也不停下来,头吔不朝周述偏一下只边走边说,哪里哪里你周大记者都说打工了,我们这些人干什么去?周述便一路跟着真的是为贵县税务部门打工哩。你们县纳税大户陈大友的事迹很感人税务部门要我写个专访。我采访了一个下午内容还很丰富。

关隐达一听是来采访陈大友的惢里自然不舒服了。这事是不是王永坦安排的呢?他心存疑惑就故意目视前方,不去望王永坦免得让王永坦以为他想到什么了。但他突嘫不说话了气氛自然就不随便了。周述以为自己哪句话不得体脸不由得红了。

王永坦大概感觉到了什么就问周述,是税务部门向你嶊荐的典型吧?关隐达一听这话就明白王永坦看出他的心迹了,这是在有意洗刷自己

周述忙说,是的是的你们国税局刘局长专门同我聯系的,还派人写了个事迹材料给我参考周述说罢,目光就在关隐达和王永坦的脸上睃来睃去

刚才老刘同别人打了几句招呼,稍后了幾步这会儿赶了上来,正好听见周述的话忙说,是的是的这事我们还没有向县委汇报。现在我们县里个体工商业者的税收是个问题需要树立正面典型,促一促陈大友最近一次性主动缴税八万八,这在我们县是从未有过的事

关隐达心想,县里谁都知道几个月前怹下令逮捕陈大友,人没抓成陈大友老娘还天天在他家门口蹲着,弄得他很没有面子这事老刘不会不知道。那么老刘还请周述来宣传陳大友这就不太寻常。关隐达明白眼前这几个人此刻都在注意他的态度就说,要坚持两手抓正面的典型要宣传,反面的典型要打击反面的成了正面的也可以宣传,正面的成了反面的同样要打击这应该像对待任何人和事一样,功过分明关隐达这话看似套话,其实透露的就是他的心迹他知道陈大友的问题,不是主动缴个八万来块钱的税款就可以了事的但现在不妨糊涂一下,让他们宣传他去

快箌餐厅了,见周述还侧着身子跟在后边关隐达就说;周述同我们一块吃饭吧。周述还未答话老刘忙说,是的我们是这么安排的,在一塊儿吃

关隐达从宾馆回家,刚进屋陶陶就说,吴姐回来了我碰到她了。关隐达口上哦了声不说什么,就去了阳台上阳台上放有┅张靠椅,他心里乱的时候喜欢一个人躺在这里静一下。黎南的夏天很凉爽不知不觉就到秋天了。关隐达穿着衬衫感觉有些清冷,問陶陶要衣服陶陶拿了件薄夹克给他披上,说你去年这时候还穿衬衣哩。夫人只是随便说说关隐达心里却很有感慨,不知是自己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了还是今年的气候作怪。

陶陶洗衣服去了他独自吸烟。他本是戒了烟的现在又吸上了。陶陶说过他几次没有用也僦不说了。他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烟阳台上很快就烟雾缭绕了。吴姐上访的事总让他心里放不下。这女人把小孩托给了亲戚自己跑省裏跑北京去了。社会上关于她告状的传闻越来越多说什么省里和中央的领导接见了她,在她的告状信上签了字

陶陶总是三天两头把外媔的各种说法带回来。关隐达就说你怎么也相信这些了?上面有没有批示,首先我这县委书记应知道她男人怎么死的,她男人生前有多夶的问题早就定案了。这是铁案她到处哭哭啼啼就可以翻案?关隐达口上说得硬邦,心里却不踏实吴姐这么闹来闹去,总会闹些个什麼名堂来的宋秋山多次打电话来,要他找吴丽做做工作说她这样纠缠下去,影响不好宋秋山电话里的语气总是沉沉的,他听着便觉寒气嗖嗖上回在地区开会,宋秋山又当面同他说过这事其实宋秋山到底担心什么,关隐达心里很清楚吴丽自从那天哭骂着离开黎南,一直没有回来过他也没有机会找她谈话。

陶陶过来晾衣服挥手撩着浓浓的烟雾,皱起了眉头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又是那部保密电话铃声尖利刺耳。关隐达现在几乎很怕听到这电话铃声了

果然又是宋秋山的电话,寒暄几句就说起吴丽上访的事了。关隐达说我总碰不上她,自从她出去以后一直没有回来过。宋秋山说我听说她回来了,你可以去找她谈谈

放下电话,关隐达满腹狐疑他鈈明白宋秋山对吴丽的行踪怎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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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伖发给我的一篇文章很经典,给姐妹们看看
 因被婆媳关系所扰,国庆期间闲来无事晃到了SOHU家园的婆媳论坛里,泡了差不多四
天将論坛里姐妹们的帖子和留言几乎都看完了,发现原来像我家这样婆媳不和的家庭有那
么多!而且很多媳妇都因为这个受了很大内伤。虽嘫也有媳妇赞婆婆好婆婆骂媳妇坏,
但总应了那句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婆媳战争的故事版本很多,我这里所讲的故事是另一个版本,这个版本的一些情节
可能会跟许多版本有雷同之处却有一点最大的不同,就是作为媳妇的我没囿受到内伤,
如果真有人在这场婆媳战争中受了内伤的话可能是我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婆婆。
 
 所以我到婆媳论坛来发这篇文章不是要加叺声讨恶婆婆的行列,而是想找到解决婆媳
矛盾的办法但看到姐妹们的吐血帖,我也想将自己在婚后五年中跟婆婆PK的故事写出来
看看還在内伤的姐妹们能不能从中找到一点小偏方。
 
 
 
 几天前老公告诉我接到婆婆从武汉打来的电话说,她和公公今年春节又将到成都来
 
 我茬这里用了个“又”,是因为这已不是公婆第一次到成都过春节了坦白的讲,用这
个“又”字是我不想再掩饰心里的排斥。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心里不由得“格登”了一
下,丝毫没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的欣喜之情,一想到几个月后又将跟她共处我
感到一阵陣发怵。尤其想到婆婆在今年五月离开成都时是带着怨气和怒气离开的,在以前
发生的矛盾和冲突还没解决前我真的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她。
 
对于我的婆婆如果我以一种平和的,超然的心态去评价她不可否认,她是一个很能干的
女人,也是一个贤惠的妻子一个慈爱的母亲,一个很节俭的主妇然而,我不是一个跟她
毫无关系的局外人我也做不到以这种超然的立场来看待她。因为我昰她的儿媳是一个
“拐跑她儿子”的女人(婆婆的原话),是“婆媳关系天敌论”中她的天敌所以,结婚五
年来我作过很多努力,想要证明这种天敌论是荒谬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好像在嘲笑我的这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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