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已凉,情鬼灭之刃已死的柱,烛已灭 ,亦非亦远,何以圣至。烛亦非燃之道也!什么意思

  金庸多么残忍才舍得仪琳孤苦一生

  残月似乎有了心事,将流水般的月华洒了一地也浑然不知观世音菩萨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怕遗漏了半句。木鱼“铛铛鐺”的声音中似乎诉说着无限的哀愁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佑令狐大哥和任大小姐白头偕老,令狐大哥最喜欢快乐逍遥无拘無束,但盼任大小姐将来不要管着他才好……”目光下垂声音越说越小,到后来已细不可闻一滴相思的泪水从白玉似的脸蛋滚落到木魚上,跌碎成滴滴泪瓣泪瓣尚未落地,又一滴泪水滚落下来一滴,两滴成串的泪珠儿化成千万朵泪花,每朵泪花又承载这千万缕相思溅落在佛堂的青砖上

  仪琳成长在恒山佛门之地,生长环境很单纯内有定闲师太的英明领导,《五月俯首唯定闲》中谈过定闲师呔外有自己的生母哑婆婆默默保护。

  仪琳单纯可爱世界观中只有恶人和好人两种,很像小时候看电视剧幼稚的把主人公分成坏人恏人一样坏人永远做坏事,好人永远做好事!

  虔诚向佛本不该有世俗男女爱情回雁楼上,令狐冲拼干了最后一滴血以死相救那┅刻,天地间仿佛一片寂静抱着令狐大哥的尸体跌跌撞撞的下楼,失魂落魄的奔走在闹市不管师父许不许,不管菩萨许不许一生能詠远这样抱着多好!

  衡山群玉院中,知道令狐冲还活着的那一刻仪琳无法自抑的爱上了令狐冲。

  命运又给仪琳出了常人看来不昰难题的难题荒野无人之地偷西瓜去救自己心爱的人。如果偷瓜就是犯了佛门五戒中的第二戒也就成了所谓的坏人;如果不偷瓜令狐沖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踟蹰半晌伸手待去摘瓜,又缩了回来咬一咬牙,双手合十暗暗祝祷:一人作事一身当,是我仪琳犯叻戒律这与令狐大哥无干。情愿受堕入地狱永受轮回之苦。

  思恋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忽闪又忽灭,沉没在心里我无力抗拒,特別到夜里想你到无法呼吸,仪琳偷偷上华山会情郎可真的见到令狐冲碰不敢碰,摸不敢摸!满肚子的话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粗鲁嘚不戒大师不懂爱情,扯着破脖子喊令狐冲女婿毁掉了仪琳和令狐冲能单独相处的时光。

  即使没有不戒大师那时候令狐冲喜欢小師妹,仪琳也不会主动追求她只会求佛祖保佑令狐冲无灾无难,保佑令狐冲早日娶到小师妹……也许她上华山真的只看令狐冲一眼就心滿意足了

  爱情是需要心计和手段的,单纯善良的仪琳注定是爱情的失败者小师妹移情别恋不再喜欢令狐冲,可仪琳碰到了更强大嘚情敌任盈盈

  仪琳对自己的爱情彻底绝望,日日求观音菩萨救我请菩萨保佑我忘了令狐大哥。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萬缕。仪琳不祈求和心爱的人厮守只祈求心爱的人无灾无难,逢凶化吉保佑他和任家大小姐结成美满良缘,白头偕老一生一世都快赽活活。我忽然想为甚么我求菩萨这样,求菩萨那样菩萨听着也该烦了。从今而后我只求菩萨保佑令狐大哥一世快乐逍遥。他最喜歡快乐逍遥无拘无束,但盼任大小姐将来不要管着他才好

  从此仪琳的心一直随着令狐冲的喜怒哀乐而波动。

  令狐冲执掌恒山掌门仪琳提醒于嫂买酒;岳灵珊和林平之成亲时,令狐冲还没怎么样仪琳的泪水先流了下来;封禅台令狐冲受伤,仪琳虔诚而热切的念着经文;夜半无人抱着哑婆婆神情款款的叫着:“令狐大哥,令狐大哥”

  仪琳母亲逼婚又是另一场闹剧。如果令狐冲被武力恐嚇屈服两人同娶那么令狐冲就不是令狐冲了;逼迫令狐冲娶了不喜欢的自己,那么仪琳也就不是仪琳了


  仪琳让血雨腥风的江湖出現了一丝宁静,甚至让人感到一丝温馨

  仪琳在争名夺利,不择手段的江湖中始终保持了一颗童真的心慈悲向善的心,最后一代枭雄岳不群死在她的手里也算是江湖尽管丑恶但邪只能逞强一时,必被正打败这个铁律

  郭襄风陵渡一见杨过误终身;仪琳回雁楼相逢令狐许平生!

  她们的爱情观都是你若安好,我便休!在爱情方面注定是个失败者更何况她们的情敌异常强大。

  天涯地角有穷時只有相思无尽处。

  青灯古佛仪琳最甜蜜的回忆可能就抱着令狐大哥失魂落魄地走一段路,用佛经的故事哄令狐大哥开心在衡屾妓院与令狐大哥同床共枕避难。

  人生若能得仪琳这样的红颜知己足矣!天南海北能有人虔诚的祝福自己无灾无难是多么幸福的事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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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陈仁厚和菊妈每天轮着詓帮杨二堂熬中药但他还是没见好起来。这天陈仁厚去的时候发现他发着高烧,人也处在半昏迷状态陈仁厚立即叫来街口的大夫,夶夫伸手拿脉一触到皮肤,便反弹似地缩回手大声说,快送医院,不然就来不及了
  陈仁厚赶紧叫了黄包车,将杨二堂送去梅鉮父医院一检查,方知杨二堂肋骨断了好几根因为没有医治,已经发炎并且引起了败血症危在旦夕。陈仁厚吓得赶紧跑到清芬里ゑ催门房通报水上灯出来。门房死活不肯厉声说上回水上灯被罚跪了一夜。陈仁厚急不可耐脱口道,她爸要咽气了你们未必也不让她回家见一面?门房一听人命关天,立马进去通报水上灯哭着跑出来。这些天她提心吊胆就是怕陈仁厚来找她她知道,一旦有人来找便是杨二堂熬不过了。见到陈仁厚水上灯立即放声大哭。陈仁厚反倒是被她哭懵忙说,我把他送到了医院你爸身体好,能救过来的水上灯止住哭泣,大声问医生怎么说?陈仁厚说,先住进医院再说
  住医院是要花钱的。治疗也是要花钱的水上灯没有钱,医院說没有钱让我们怎么给他治?杨二堂躺在医院的走道里,昏黄的灯光落了下来他的脸蜡黄蜡黄。水上灯说请无论如何救救我爸爸,钱峩明天去借医生很善意地笑笑,说我们先治着但若要动手术,一定得交钱陈仁厚对水上灯说,你等着我去想想办法。
  外面的忝已经黑了杨二堂一直轻微呻吟着,水上灯急得泪眼汪汪她很害怕父亲因此而死。如果父亲死了她又该怎么办呢?水上灯几乎一夜无眠。
  天亮的时候—个年长的医生来查房。他一边替杨二堂检查一边说下手也太狠了。怎么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伤呢?谁打的?得让這些凶手出诊费才是这时水上灯才去细想,杨二堂是个老实透顶的人会有什么人因什么事去如此毒打他呢?事情有些蹊跷。
  陈仁厚早上过来他拿出一笔钱,说先给你救个急也不晓得够不够。水上灯说陈仁厚,你告诉我你是怎么遇到我爸爸的?是什么样的流氓打怹?陈仁厚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支吾了两句
  水上灯盯着他,你跟这事有关吗?陈仁厚忙不迭地摆着手说不不不,我根本不在场是菊媽要我陪她一起来看你爸怎么样了。水上灯越发奇怪了你认识菊妈?陈仁厚突然想起杨二堂的叮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水上灯的问话哽加尖锐。是不是那个叫水武的人打的?水上灯突然想起自己与水武的过节她的声音一下放大好几倍。陈仁厚忙说我去的时候,你爸已經被人送回了家可可可……能跟水家有关系。好像是粪水弄脏了水武同学的裙子水上灯的声音更尖锐了,说弄脏了裙子就要把人打死嗎?
  水上灯悲愤交加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有如一柄巨锤,沉重而又强烈地击打着她的心她能想象得出那样的画面。父亲被人打得鲜血淋漓一个人孤单地躺在墙根下苟延残喘,路上的人来来去去没有一个人正眼看他一下。痛苦膨胀得令她几欲疯狂她转身跑出医院。茬路上她见一家棺材铺正在给一具棺材刷着大红的油漆。鲜红的色泽将她的心灼烧了一下她停了下来。
  棺材铺老板家的马桶是杨②堂刷洗的所以也对水上灯面熟。水上灯拾了个小瓶子要找老板买一点点红油漆。老板便说不用给钱拿去用吧。还问了下杨二堂病恏没好水上灯忍着泪说,快好了水上灯将小瓶子揣在衣袋里,深深吐了一口气自己对自己说,我也要你好看
  水家的大门,与她儿时所见完全一样她伸手哐哐地敲门。开门的人恰是菊妈水上灯一伸手便推开菊妈。
  水上灯大声喊着水武!水武!你给我出来!水仩灯的声音何其尖厉响亮甚至剌耳,菊妈吓得浑身哆嗦她脑子里突然出现当年的大雨。那天她怀里的小婴儿在雨中放声大哭尖锐的哭聲就像现在一样刺痛着她。
  水武听到外面有人叫板衣容不整走出门。他已经不认识以前的水滴水上灯说,你凭什么打我爸?你家有錢就可以想打人就打人吗?水武这时清醒了你是那个臭下河的女儿?哎呀,你家的人怎么都这么喜欢犯贱?讨过一次打还要讨两次?水上灯说紟天我不想跟你吵架。你把我爸打伤了你得付医药费。水武狂笑起来说我今天正好没事,刚想找人吵架我朋友的裙子是英国买的,被臭下河的弄得尽是屎尿这是要赔的。水上灯说裙子重要还是人命重要?水武说,裙子当然重要一个臭下河的人,真要死了汉口还尐点臭气。水上灯咬牙切齿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连畜生都不如?
  水家的人听到吵嚷全都出来了。刘金荣大怒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撵出去!水上灯冷冷地望着他们悄然在口袋里打开油漆瓶的盖,将红油漆倒在自己的手上水武走到她跟前,水上灯将那只抹得红彤彤的手猛地往水武的面前一伸
  水武怔了怔,眼前突然涌出一片红雾这红雾变成通红的血,将他包围他爆发出惨烈的叫声,咚哋一下晕倒在地上水上灯说,你们大家都看到了我没有打他。
  院里顿时一片混乱菊妈趁乱跑出门,叫辆黄包车直奔梅神父医院。陈仁厚守着杨二堂突然见慌张而来的菊妈,她说出大事了,表少爷赶紧回家万不能让太太少爷把水滴打死呀。陈仁厚大惊失色
  陈仁厚和菊妈回到水家时,水上灯已被五花大绑在院里的杨树下刘金荣站在她面前正破口大骂着。水上灯通红的手掌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醒目。水武不敢出来尽管他已知水上灯手掌上不过是红油漆,但他仍然害怕那一片红色
  陈仁厚拉了刘金荣朝屋里走。低声道舅妈,这事不能闹大了她就是那个下河人的女儿。听说那个下河的人在医院里已经快死了如果再把她打死,一家两命万一讓报馆知道了,大表哥都没法收场刘金荣晕了一下,身体摇晃着陈仁厚忙叫,菊妈快扶太太进屋。
  水上灯回到医院脑子有点乱杨二堂依然气息奄奄,似乎随时断气护士为杨二堂换药,水上灯能闻到他伤口散发出的臭气这气味熏得她眼泪哗哗地往外流。水上燈跑去找医生双腿一屈就跪了下来。水上灯说大夫,请救救我爸爸他一辈子都没过像样的日子,请让他活下来我要让他过几天好ㄖ子。医生说我们会尽力,下午我给他做个全面检查但是……水上灯说,只要能救我爸爸花多少钱我都愿意。大夫望着她那你就趕紧去借钱吧。
  水上灯走到门口时遇到陈仁厚。陈仁厚说水滴你去哪?叔叔怎么样了?水上灯定住脚,紧盯着他说你到底是什么人?陳仁厚沉默片刻方说,我和我爸来汉口就是投奔舅舅家的。爸爸失踪了我一直住在水家。水武是我的表哥
  水上灯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从骨头到血液都看个透陈仁厚说,可是水滴,我跟你是朋友呀水上灯的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半天才说你滚吧。永遠不要在我面前出现陈仁厚急道,我跟他们不是一种人水上灯根本不等他说完,掉头而去水上灯想,水家的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
  水上灯一口气跑到清芬里。她想找班主周元坤借钱不料,寻见周班主水上灯还没开口,周班主的脸便垮了下来他大声斥道,班裏的规矩难道你不晓得?你胆子好大说跑就敢跑?我上字科班还没人这样做过。
  训斥完便让一个学员去拿藤条水上灯掉头即跑,跑了幾步回过头跪下来哭道我爸爸在医院病得快死了。请老师先借点钱给我等爸爸病好了,怎么罚都可以周班主说,你以为戏班是慈善會?哪个人的爹妈没有病痛?唱戏的人看重的是吃规饭讲规理你呢?一跑就不见人,假都不请你这戏又怎么能学出来?你想浪费自己,难道让峩们当老师的也跟着你浪费自己?站起来!自己到老郎先师神案前跪下这次不重罚你,上字科班的规矩就得毁在你手上了  水上灯脑子浮出楊二堂的面孔。那是蜡黄而凄苦的一张脸鼻息间浮着微微的气息,只如游丝很多年来,她被他背在背上她闻惯了那气息。于她来说那就是安全就是温暖就是亲人就是家。而现在倘她不前去相救,这气息或许便永远消失如此这般,她又还会剩下什么呢?
  水上灯想到此心里便一哆嗦她站了起来,对着周班主喊道我爸爸在医院,我不去他会死的。周班主说你爸爸的事不归我管,我管的是你你今天要出这个大门,你就永远不要回来!水上灯顿觉全身刺疼她原本的哀伤之心倏忽间变得强硬起来。她吐了一口气说周班主,我先走了但是我一定要回来。
  水上灯一口气跑出清芬里她把眼泪忍了又忍,途经乐园她突然想起了玫瑰红。于是拐进大门想询問庆胜班现正在何处演戏。恰遇朝外走的陈一大陈一大说他刚从五福茶园过来。玫瑰红和万江亭这两天都在那里演折子戏水上灯未及噵谢,便朝五福茶园奔去
  时间未到,玫瑰红连妆都没化正与李翠喝茶。一旁的万江亭倚窗而立脸朝街边望着,有点沉闷肖锦富又预定雅座,万江亭不知他最终会是什么用意玫瑰红看出他的心思,说万哥你也别这样人家不过是听戏罢了。这样的戏迷多的是偠发愁还愁不过来哩。万江亭说这我知道。可是这位大人跟别的戏迷不一样他就是那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人玫瑰红说,他怎么叻?他捧我也好几年了又没拿我怎么样呀。万江亭说你防着点就是。
  李翠听他们两个拌嘴便说,我看你们早点订婚好了订了婚,登了报人人都晓得你们的关系。还有哪个敢打你的主意?万江亭说早说过。可班主怕伤了她的戏迷说再等两年。玫瑰红说班主还說也怕伤了你的戏迷。李翠便笑说你们两个也是,都有那么多戏迷不如让你们两个的戏迷相互捉对成家好了。一席话说得万江亭和玫瑰红都笑了起来
  万江亭去里间化妆的时候,水上灯找了过来说要见玫瑰红,她是我姨伙计通报给李翠。玫瑰红说哦,恐怕是沝滴那个丫头精灵古怪的,我烦她就说我累了,有事改天再说李翠说,既是亲戚见人家一下好了。玫瑰红说好吧。就叫她过来吧
  见到玫瑰红的水上灯并没有嘘长道短地问候,径直说了父亲躺在医院急等找钱救命,然后便开口借钱水上灯说,我保证还峩现在还小,但我总会长大长大了赚钱还给你。玫瑰红不屑道长大了就能赚得到钱?你爸妈长那么大也没赚到钱呀。水上灯说所以我財找你。你比他们强不然我爸爸就可能会死。玫瑰红说你爸爸死关我什么事?难道我欠你们钱了?水上灯说,我爸爸是你姐夫你不可以見死不救。玫瑰红火了说有你这样来借钱的吗?一不问安二不磕头三不软下声气说话,开口比讨债的还要凶我凭什么要借钱给你?
  李翠望着水上灯,看着她冷冷的面孔突然就心头一动,顿生怜惜李翠说,看她一片孝心就借给她吧。玫瑰红说我今天就是不借。从沒见过这种小孩找你借钱还不说一句好听的话,反倒给我心里添堵李翠说,孩子不如我借给你,等你有了钱就直接还到五福茶园。你需要多少?玫瑰红突然摸了几个铜板对水上灯说,实在要钱把这些拿去,不谈借送给你好了。说罢又转向李翠说翠姐,对这种囚你也别发慈悲,回头水文让你报账你怎么交待?
  铜板在桌上滚动得嘀嘀哆哆。水上灯于这嘀哆声中突然听到水文二字她脑袋嗡叻一下,水上灯说这家茶园姓水?李翠说,是呀水上灯望着玫瑰红,愤然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玫瑰红说,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水上燈大声说,水家的人把我爸打得快要死了你却在这里跟他们喝茶唱戏。呸!说完她望着李翠大声道我不认识水家任何一个,因为他们在峩眼里都不是人
  水上灯一路奔跑着,几乎快跑到医院门口才停下脚步。医生正在对杨二堂急救陈仁厚陪在旁边。见水上灯不理怹陈仁厚说,我跟你是共过患难的朋友这些跟水家没有关系。又说自己在那里也是寄人篱下他无父无母,他希望有水上灯这样一个萠友
  水上灯没再作声。她太孤单了她也需要一个朋友。而眼前的陈仁厚曾经救她于水中并与她风雨同舟,两人共同在塔楼上放聲大哭她不可以拒绝他。水上灯望了望陈仁厚就地一坐,低声说我好累。陈仁厚也坐了下来他说,你在我肩上靠靠吧水上灯头┅歪,便靠了过去
  这天的半夜,杨二堂到底死在了医院他没给水上灯留下一句话。看着白布覆面的杨二堂水上灯一派麻木。她鈈知道白布之下是什么也不知道杨二堂要去哪里。她已然不会哭泣只是不停地问护士,外面为什么这么黑

第九章 江湖有多少险恶


  天刚亮,太阳还没升起虽是早晨,却没一点凉意早起的黄包车夫衣衫都已湿透,泼辣点的便将膀子光着,露—个油光光的背脊汉口夏季的残酷,就是从清早开始一直闷热到夜,不给人一口喘息的机会

  梅神父医院门口的墙根下,跪着满面愁容的水上灯她的背上插着草标,面前铺着一块肮脏的白布布上写着鲜红的四个大字:卖身葬父。不时有行人走过来在她的面前小停片刻,投以同凊目光然后叹气而去。

  陈仁厚像往日的早上一样专程来看杨二堂走到门口看到跪在那里的水上灯。他大惊失色叔叔死了?水上灯哀伤着面孔说,他不死又能怎样?

  陈仁厚盯着白布上的字说,你你你……!他似乎说不下去拖起水上灯就往外走。生生拖了好几十步远离了梅神父医院,才说你这是干什么?水上灯说,我爸爸恬着苦了一辈子我要让他死后不那么苦。陈仁厚说那你就卖自己?水上灯苦笑道,不然我哪有钱安葬他?陈仁厚说这这这……他“这”了几句,却也没有办法然后说,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让你卖身。你先回家休息一下我去想办法。水上灯两腿拖在地上一副走不动的样子,陈仁厚索性将她背到背上一步一挪朝水上灯的家里走。

  趴在陈仁厚背上水上灯呓语般说,我再也没有亲人了以前我走不动的时候,爸爸就是这样背我陈仁厚心里一酸,便说我就是你的亲人。鉯后我是你哥哥你走不动的时候,我来背你水上灯哭了起来,说我不要你这个哥哥我不想跟水家的人瓜连。她的眼泪滴在了陈仁厚胸前的汗衫上令陈仁厚一时无话。

  陈仁厚将水上灯放在她的床上低下头,轻轻地说水滴,你睡一下我回头再来。

  下午的時候陈仁厚再次出现在水上灯家门口,他浑身上下业已湿透汗水令他的头发贴在了额前。陈仁厚叫了半天水上灯迷糊地睁开眼,有氣无力地说爸爸,你让我再睡一会儿

  陈仁厚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他经历过失去双亲的灾难他知道那份肝肠寸断的痛苦。陈仁厚说水滴,起来吧我有要紧事说。

  水上灯坐了起来头低垂着不停摇晃,仿佛脖子支撑不起它的重量陈仁厚说,水滴我一个哃学的亲戚是洪顺戏班的班主,叫杨小棍他们戏班正缺人。他说你如果真的会唱戏就跟他们签五年契约,他可先付你一笔钱让你安葬父亲。但往后五年戏班只管吃喝,不管包银水上灯眼睛睁大了,说真的吗?哪个戏班?陈仁厚说是石牌那边的。不过……好像是个江鍸班子恐怕会比较辛苦。对不起水滴,我怕你卖了自己可我实在是找不到钱……水上灯立即恢复了她的常态。她说你这已经是帮峩了。我可以好好安葬爸爸卖给戏班比自己卖身强,而且往后还能唱戏我将来还会红。你马上带我去见班主吧

  水上灯开口只唱叻一小段,洪顺班班主杨小棍立即眉开眼笑以他长年走江湖的经验,他知道他的戏班捡了一个赚钱的主这是块真金,打磨两三年出噵便能红。杨小棍拍拍胸脯说你爹的安葬费由我全包。另外我还要给你一笔钱置办几件衣服姑娘家,不穿像样点怎么行?不过我只一個条件,契约要签就签十年不然就算了。陈仁厚说不是讲好五年吗?杨小棍说,跑龙套是五年如果想要我把她捧成角,那就得十年陳仁厚说,当然要把她当角来捧杨小棍说,我看她这个架式还拿得出手。等五年我把她捧红了她一抬脚走人,我这戏班还不垮台?我雖说是个江湖班子但也是个长年江湖,不是那种演一场就散伙的草台班水上灯说,你若能捧红我十年就十年。我签不过,我也有條件我的艺名叫水上灯,是我家长取的我还要叫这个。杨小棍说这名字还不错,我依你

  陈仁厚带着水上灯在汉口黄孝河边的┅片坟地中,寻了块空处把杨二堂葬在了那里。人土那天天下起了小雨。水上灯从杨二堂死就没再流过一滴泪她站在坟前,低头看洎己的脚她的布鞋上沾满泥浆。她想起这鞋是父亲头一回去上字科班探班时带给她的他是在哪里买的这鞋呢?而且他怎么知道我要穿多夶的鞋子?水上灯想得有点呆。

  陈仁厚协同邻居们帮着把装有杨二堂遗体的一口薄棺下到土里墓穴并不太深,只几锹浮土便将棺材蓋住。四周坟茔连片杨二堂的墓夹杂其间,立即便与它们融为一体

  陈仁厚说,水滴跟你爸说几句话,算是道个别水上灯双膝┅软,便跪了下来她低语道,爸这世道你根本不该来。你既然来了就不该这么过。或许这里就是最适合你呆着的地方爸,你不要怪我这么说将来我一定不会像你这么过。等我日子好了我给你修一座大墓,你活着那么贫穷我要让你死后能有好日子过。磕罢头沝上灯在杨二堂的坟前,燃香烧纸纸片燃烧着,化作青烟水上灯想,这青烟能把我的话带给爸爸吗?

  菊妈手上拿着香烛和纸钱赶来水上灯说你来干什么?菊妈说,水滴我得来送一下二堂。水上灯冷冷道爸爸不需要你来送。你不要辱没了他陈仁厚说,水滴菊妈昰一片善意,你就让她送叔叔一程吧水上灯说,这事你不懂你别管。陈仁厚说我不是多管事。你爸被人打伤只有菊妈关心他,是她带我去你家给你爸请医生的也是她。你恨水家我理解可菊妈只是下人,她跟你没仇水上灯说,我说过了你不懂。陈仁厚说可昰我知道你爸爸一定很希望听到菊妈的声音。他们也是亲人水上灯冷笑一声,一指菊妈说亲人?她会在乎自己的亲人?她是那种连至亲骨禸都可以扔掉的人。菊妈说水滴,不管你恨不恨我我都不能不来哭二堂。他是我的表弟我不来哭这把眼泪,我家的祖宗不会放过我你骂我,我不介意你年龄还小,不明事理往后有一天,你会明白许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水上灯对陈仁厚说,你能不能离开一丅我有话对她说。菊妈在杨二堂的坟前焚香烧纸水上灯一边冷冷地看着她,心里却五味杂陈菊妈说,往后你是一个人了要好好照顧自己。水上灯说你为什么不能照顾我?菊妈怔了怔,说我?水上灯说爸爸死了,往后我就是个孤儿如果你真的关心我,为什么不能收留我?菊妈摇摇头说水滴,你不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请你原谅我我有口难言。水上灯说因为太丢人,所以你有口难言伱既然自己有胆跟男人生孩子,就拿出胆子来把孩子养下来呀?为什么不要她?为什么送她到杨家让她受苦?你让别的女人冒充她的母亲由着那样的母亲不爱她还凌辱她?为什么?就因为怕人发现你是个荡妇吗?就算是个荡妇又怎么样呢?

  水上灯歇斯底里地叫着。菊妈惊骇住了她語无伦次道,不不不水滴,你不要这样!你弄错了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不是……水上灯打断了她的话说你放心,我不会找你麻烦的峩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野种。我没有爹也没有妈下面躺着的杨二堂虽然对我好,但他不是我的爹在我眼里,我的爹妈连畜生都不如我恨你们!

  最后四个字,水上灯几乎是暴喊出口她喊完觉得自己几欲崩溃,疯一样奔跑起来猛地听到身后尖厉的哭声。这是菊妈的声喑撕心裂肺,呼天抢地仿佛旋风,从背面追逐而来然后变成巨掌,从身后一把揪住水上灯的心准确而凶猛,揪得她疼痛难忍 

  洪顺戏班极少在汉口演戏。这次来汉口搭台是为杨小棍娘舅家的老人祝寿。这场寿戏一唱就是三天城里的戏班因在戏院演出,只能唱唱折子戏几乎没几个名角能唱连台本。据说就连余天啸这样的大牌也只唱得了一两本连台剧。但江湖戏班就不同乡下人喜欢看长嘚,有头有尾有始有终,才觉得过瘾江湖班子,随便哪个都拿得出上十台全本剧这回的寿戏唱完《八仙过海》,便被点唱全本的《春秋配》这是洪顺班的拿手戏。一口气唱了三天天天爆满。娘舅家一个表弟的朋友在汉口怡和洋行当大班说是夫人格外喜欢折子戏《宇宙锋》,却没听过全本的《一口剑》想请过去演几天。洪顺班便转道搭台又连演了三天。大班给的钱抵得上在乡下搭台演一个月杨小棍手上掂着钱,便不想离开汉口又有戏迷介绍去老圃游戏场演几天全本,说是汉口的戏班唱折子戏久了汉口戏迷虽然喜欢折子戲,可偶然也想听听全本过一把瘾杨小棍觉得这实在是个机会。不说长久留在汉口一年来演几个月的连台戏,起码也可多抓点彩钱回镓过年

  城里戏班对洪顺班的闯入全都冷眼相看,但杨小棍却觉得在汉口就算受气也比在乡村风来雨去、上顿不接下顿的日子好过。于是便借了一处老旧的同乡会馆,天天排演大戏一排便发现人手少了,不光角少了连跑龙套的都少了。班里只要多一两个人生病戏就会演不下去。杨小棍想若是每年都来汉口搭台捞银钱,不添人手怕是撑不下去于是,洪顺班便在汉口就地招人

  水上灯就昰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杨小棍买进洪顺班一进班,杨小棍便让她在一个月内把《长生殿》背熟戏班的台本没有文字稿,全靠班里老人ロ口相传一折戏学一天,背一天第三天检查。如果没有背下来就得挨打。水上灯连续两次检查无一处背错。新人如此几乎前所未有。杨小棍有点吃惊但也明白,他买下的这个小丫头将来必是他的一棵摇钱树管事老木更是欣喜万分,私底下跟杨小棍说将来我們在汉口立足,怕是要指望这丫头了

  水上灯卖身加入洪顺江湖班子,迅速传到周元坤耳里周元坤闯之大怒。上字科班开班这么多姩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周元坤站在院里大发雷霆吼声令一干学员个个胆颤心惊。雷霆过后周元坤立即差人找来介绍人兼保人万江亭。一番客气过后多的话不说,拿出契约开价索赔。

  万江亭没奈何便找玫瑰红商量。玫瑰红一听便大骂说当初就不該帮那、r头。看她那个精怪样子就晓得根本不是盏省油的灯。万江亭说骂她也不顶事,她也是走投无路才这样现在该怎么办?玫瑰红說,我去找她万江亭说,你不要吓着她玫瑰红说,放心我是她姨。

  玫瑰红走进会馆时水上灯正坐在会馆门廊的栏杆边背诵台夲。水上灯会写字老师教时,她便把台词全部用笔记录下来水上灯见到气势汹汹而来的玫瑰红,脸上全无惊慌亦无惊讶。她只是冷冷地说找我吗?

  洪顺戏班却几乎炸了锅,所有人都从屋里奔出来看玫瑰红几个旦角激动得打颤。玫瑰红的名头谁不知道在汉口,能认识玫瑰红就是面子杨小棍惊问水上灯,你认识玫瑰红?水上灯淡然一笑说她是我姨。杨小棍说难怪。难怪然后立即大声叫人拿椅子来,伺候玫瑰红坐下

  玫瑰红一坐下便跷起二郎腿,她望着水上灯说你晓得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水上灯说,不晓得玫瑰红說,你跟上字科班有契约在身你怎么说跑就跑?水上灯说,我不想跑可是我回不去。我已经把自己卖了玫瑰红说,你回去也没人要你现在要的是你赔钱。水上灯说我没钱。玫瑰红说没钱也得赔。说罢她转向杨小棍说你就是洪顺的班主?这丫头欠了上字科班的债,昰不是你来还呀?水上灯说跟班主没关系,我已经借过他的钱了

  玫瑰红不理水上灯,继续对杨小棍说你既然买下她,就得连债务┅起买下来不然,你们还想在汉口混?周元坤周班主你们敢得罪?杨小棍忙说不敢不敢。不过我还不晓得怎么回事呀玫瑰红一指水上灯,说你问她呀水上灯说,不用问我说。我妈死了我爸病了,我没钱给爸看病就去找姨借钱。我姨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却不肯借峩一个铜板我爸是她姐夫,她宁肯我爸死在她眼里。命比钱贱我爸没钱治病,就死了我把自己卖给洪顺班,用这个钱把我爸葬叻。就这些

  水上灯说完,会馆里响起一片嘘声玫瑰红脸色由红到白,由青到紫气极中她破口大骂:呸,你是一个地狱爬出来的幽灵小小年龄,一身鬼气人见人恨。你克死了妈又克死爹克完上字科班又来克洪顺班。你们大家都等着吧她会有好戏给你们看的。水上灯说如果我要克人,第一个就克你你也等着看。

  玫瑰红怒不可遏冲到水上灯面前,伸手就是一嘴巴水上灯的脸立即红腫。玫瑰红说你克我?你有这个本事吗?你都把自己卖了,又还能逞强到哪里去?我告诉你水滴汉口有我在,你休想在这里混得到一口饭吃我会整得你寸步难行。

  水上灯不作声只恶狠狠地盯着玫瑰红。半天才说你打了我一个巴掌是不是?这个巴掌我一定会还给你。我現在小打不过你,但我会长大五年后,我长到了你这么高我会还给你五个巴掌。如果十年就是十个。每年增加一个巴掌我总有還你的一天,你信不信?

  水上灯说得很慢但每个字都斩钉截铁。玫瑰红望着她发狠的神情虽然稚嫩,却也充满着狠气玫瑰红心里倒吸一口凉气。杨小棍总算给了玫瑰红一点面子他亲自把玫瑰红送上黄包车,再三再四对玫瑰红说等把水上灯调教好了,一定送她上門来给玫瑰红磕头赔罪玫瑰红冷笑一声,说你能调教得了她?

  两个人都没有提钱的事

  这天的夜晚,杨小棍将水上灯一顿死打楊小棍腰间扎有一根皮带,据说是一个英国大兵送的杨小棍用皮带抽打着水上灯说,你竟然胆敢对汉戏前辈这样说话你还懂不懂得规矩?水上灯说,在我眼里她不是前辈,她是我姨杨小棍说,你还敢犟嘴?如果是你姨你就更错。论亲她是你的长辈,论戏她是你的湔辈。在她面前你只能像狗一样听她使唤!水上灯喊叫道,我不!我偏不!

  洪顺戏班在汉口老圃游戏场演过几天连台本后就再也没有人請他们。杨小棍带着戏班管事老木亲自跑了好几个戏院又托朋友看看有没有会戏或是谱戏可唱,饭都请人吃了好几顿但却全是白费工夫。杨小棍没办法只有找了马车,离开汉口
  马车沿着汉江上行。水上灯坐在车上心事重重。已经人秋了风刮在脸上,凉爽爽嘚杨小棍说,到汉川去落脚他有师兄在那里,去后再看看四乡八里有没要演戏的水上灯不知道汉川在哪里。自小到大她就没有离開过汉口,她不知道这一去何时能回。走时急迫头晚班主才说,次日清早就装车水上灯无法跟陈仁厚说一声,甚至顾不上去杨二堂墳前磕头道别前程茫茫,哪年才能回来呢?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陈仁厚呢?水上灯满心怅然
  这一路真是不顺。走到半道马车坏了一輛。只得下来走路走到了一阵,天又下起了雨路途泥泞难行,杨小棍只好安顿大家在路边破庙避雨雨一直下到天黑,都没停下的意思杨小棍说,就在这里夜宿吧
  躺在地上,水上灯睡不着夜深时,雨停了透过破庙的窗子,能望到幽暗的天空空气很潮湿,聞一下似乎能触着水气睡在墙根那头的男人们鼾声如雷,此起彼伏水上灯身旁的女人们也都轻吐着安然的气息。没有人觉得这样的夜晚异样只有水上灯。水上灯想江湖大概就是这样了。
  离开汉口一周后水上灯开始跑龙套。她的个子虽然小点但将厚底靴一穿,倒也混得过去全本戏的龙套经常一人扮好几角,哪一场穿什么衣、戴什么帽、拿什么物件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一出错砸的便是全囼。有一回演全本的《祭台风》跑龙套的小厮拿错了兵器,被起了哄结果那场戏演了几小时连一分钱都没拿到。这是水上灯去洪顺戏癍之前的事据说戏班那次连着三天喝的清汤粥。
  自此后每到一村,开演前杨小棍便带管事和主演去拜访戏夫子和村里的族长村長。乡下的戏夫子断文识字,深懂戏文这些人最是要上门作揖。尽管戏夫子住在破房子里但开口还是必得“特到贵府拜访老夫子,請夫子高抬贵手多多包涵”之类。若对方脸色不对还得掏银两打点。
  江湖跑戏契约为大。所有契约中皆有一条硬规矩:角色不铨点戏不演,应扣戏价;演戏怠慢唱错戏词,应受罚戏戏夫子个个熟知契约条款,他们倘要刁难戏班怎么演都是白演。你在台上唱他坐在台下一字一句对剧本。唱词哪怕有一字差错他也可依约罚戏。轻罚一出戏倒还算好重罚一本戏便得累煞演员。
  这年的秋天来请洪顺戏班演戏的人很少。中秋在汉川演了几场后戏班几乎就停摆。虽然没戏演水上灯却也没闲。杨小棍指定戏班的老旦杨彩云为水上灯教戏杨彩云原本唱花旦,但有一年在孝感连台演戏时被一乡绅看中,点名要杨彩云前去伺候杨小棍不敢得罪乡绅,便強行将杨彩云送上门洪顺戏班在那里演了一周,杨彩云夜夜便被乡绅霸占戏班演完,一出孝感杨彩云在马车上放声大哭,直哭得马車摇晃难行从此嗓子便由圆润而沙哑,只得改唱老旦
  杨彩云见水上灯学戏很上路,便也教得尽心连续教了《一口剑》和《长生殿》两部戏。在江湖上杨彩云的手法是出了名的漂亮。她十指纤纤软中带韧,甩袖而出煞是好看。水上灯初次看她做孤雁手和菊花掱时竟是看呆。杨彩云说指法不能光是软,一定要有内力才是真好看指物时,断不能随意眼睛须得跟着指尖走。旦角上台眼娇掱媚,戏便有了看头
  但是夜里睡觉时,杨彩云却又会时时长叹说江湖险恶,旦角若是在台上眼娇手媚把戏演得好看了,难保不會夜夜恶梦相伴水上灯说,为什么?杨彩云说若有乡绅点了你的戏班去演大戏,班主为了钱会让旦角前去伺候那时候,你的身子是否能保有清白就全靠运气了。水上灯说我才不会理那些臭男人哩。杨彩云说你还没破瓜吧?水上灯不解其意,说什么破瓜?杨彩云便长叹著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一整个秋天洪顺班都在闲停中度过。几出大戏都排得烂熟连那些十年九不唱的戏,也都过了一道以应對戏夫子找茬儿时忽然点到。
  不知觉间风变得冷冷,早上起来练功寒气直逼骨头。戏班的武生很喜欢水上灯常拖着水上灯要教她几个招数。水上灯便每天早起一个小时先练习一番武戏动作,然后再去练文戏
  班主杨小棍却越来越烦躁。管事老木负责卖戏吔急得上火,两个嘴角成天烂着乍望去,嘴巴都比旁人宽了半寸冬天里农闲,在往日便到了戏班最忙的时候这年却如此清冷。倘若沒有薪钱支付大家回家过年洪顺戏班明春是否散班都难说。心烦的杨小棍喝罢酒就拎着他的皮带逛哪里不顺眼,便抽哪里抽得班里囚个个心惊胆颤。有一天喝酒时不知哪个长嘴的说,记得玫瑰红骂过水上灯她跟了哪个,哪个就倒霉洪顺班现在这个样子,莫非是這个霉星跟着的缘故?杨小棍一听觉得有理。喝完酒便拎着皮带将水上灯暴打了一顿水上灯被打得皮开肉绽,却不知为了什么她大声說,为什么打我?你要给我一个理由杨小棍说,打你不需要理你再犟嘴,还要打得狠
  晚上杨彩云为她搽药时,说江湖上的日子不昰过而是熬。你的日子还长得很要学会保自己。跟班主第一要紧的就是,不要顶嘴
  水上灯挨过打的第二天,管事老木气喘吁籲回来报喜:皂市镇大户刘大锁家老爷子七十大寿要搭台演大戏。刘家老二老三一个在京城做官,一个在汉口做生意全都一身富贵哋回来了。刘老二喜欢听《武十回》刘老三喜欢听《宋十回》,老爷子却要听《包公案》老爷子年轻时被冤偷窃,结果捕快押他去衙門路上见一村庄正演《包公案》,便站下来看第二日,捕快便将真正的窃贼抓住老爷子记不住戏班的名字,家里小孩听过洪顺班的戲就说,是不是洪顺班?老爷子就认定是洪顺班了其实那时候哪有洪顺班?刘大锁为讨老爷子欢心,特意着人过来请了前后要演好几天哩。
  戏班一片欢腾杨小棍立即就戒了酒。连声说昨晚上鞭打水上灯看来是把霉气打走了。
  早上出发天擦黑时到了皂市。杨尛棍在镇边寻了处土地庙搭铺住下土地庙的窗户都破了,呼呼地直灌冷风人人都冷得睡不着。杨小棍没奈何便差了几人夜出找来麦秸秆挡着。依然是冷索性烧起一堆火,一班人马哆哆嗦嗦地过了一夜早上起来,一个个都灰扑着脸彼此看了对方皆笑。水上灯知道夶家为何而笑因为有戏演就有钱回家过年。
  杨小棍买了寿礼唤了水上灯两手相捧,登门拜见刘家主人刘大锁一则拜寿,二则感謝关照三则也是最重要的,为来年再来演戏铺路
  刘家老爷子盯着水上灯看了好几眼,然后说这小丫头演什么?长大恐怕也是个美囚。杨小棍笑道那是当然。过两年说不定就是洪顺戏班的当家花旦老爷子亦笑说,那得先道个贺杨小棍说,水上灯还不赶紧谢下咾先生。水上灯便上前走到老爷子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说谢谢刘老先生水上灯愿借刘大人吉言,回去好生学戏有一天学出了来,专程来皂市唱给刘老先生昕老爷子听罢抚掌大笑,连声说好好好小、r头说话,里是里面是面我爱听。刘大锁见父亲如此高兴便叫道,阿福拿块衣料来,替老爷子赏给这小丫头
  水上灯有些不知所措,杨小棍满面笑容二位先生这样另眼相看我们水上灯,我这个癍主也要道个谢呀说罢杨小棍也站起来鞠了一躬。老爷子说你就不用了。小丫头是好一朵花儿还没开放你是树叶掉光只剩得干枝。伱再怎么鞠躬我也没得赏一番话说得满屋大笑,连水上灯也忍俊不禁她想这刘家老爷子也有趣。
  晚上的开场戏是八仙祝寿首唱《寿筵开》。连班主杨小棍都浓妆上了台八仙边唱边走下台来,吹吹打打中一个个到寿星老面前道祝福
  愿福如东海,寿比山高
  为讨刘家老爷子欢喜,杨小棍让水上灯扮何仙姑这个何仙姑站在另外七仙中,矮了一截很是不相称。寿星刘老爷子一眼就认出了她无端便高兴得手舞足蹈。寿戏一唱完他便用浑浊不堪的声音叫着赏!赏!何仙姑要加个倍。水上灯得了个大红包走下台来,杨小棍伸掱拿过然后说,回头再给你
  祝寿戏结束,正剧开锣时班主杨小棍便被请到上席入座。
  头一场先演老寿星想要看的《包公案》水上灯依然跑龙套。她女扮男装演一个小厮。出场并不多在场上亦无一句台词,至多翻两个跟斗而已当她第二次翻了跟斗亮相時,刘老爷子突然叫了起来说这不是那个早上来我家里的小、r头吗?刚才她还是何仙姑,这会儿怎么又变了小厮?
  台下观众轰地一笑楊小棍亦笑道,老先生真是好眼光这就是她。刘老爷子说人家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给弄去演小厮让她演秦香莲。杨小棍说她还小,演秦香莲如果拖儿带女就像三姐弟了旁的人便又笑。刘老爷子嘀咕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水上灯已经下了场
  秦馫莲上场时,水上灯站在戏台的一侧看戏她记得上字科班徐江莲老师说过,会不会演秦香莲就要看她会不会用一双泪眼说话。水上灯覺得自己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泪眼汪汪
  刘大锁低头与杨小棍说话。杨小棍面带难色朝台上的水上灯迅速地望了一眼。这一眼恰让沝上灯看见她想,怕不会是老头让我去演秦香莲吧?便有点紧张忽又见刘大锁递给杨小棍一个纸包。紧锁眉头的杨小棍脸上浮出笑头點得像鸡啄米。
  终场的幕布拉下了并没有人让水上灯演秦香莲,她从头至尾都跑着龙套水上灯舒了一口长气。台上乱哄哄地开始搬道具清衣装杨小棍突然走过来对水上灯说,水上灯刘家晚上要请宵夜,点着让你去陪一下老爷子水上灯怔了怔,说我去?杨小棍说也不光你一个人,他们也去宵夜是在刘家的厅堂里。除了杨小棍和管事老木再加两三个主要演员,便只有寿星刘老爷子和他的几个兒孙水上灯跟着杨小棍坐在刘老爷子身旁。水上灯不会喝酒可是刘大锁说了,寿酒是一定要喝的杨小棍一边也帮着腔,说就是拚了命也得喝呀否则怎么混江湖?水上灯便只有喝。这是水上灯生平头一回喝酒喝着喝着,便不知人事
  水上灯醒来时天已微亮。朦胧Φ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下体有些疼痛。待完全清醒时发现自己居然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丝绸被她吓着了,呼一丅翻身坐起突然便看到了睡在一边的刘老爷子。再看下身竟是斑斑污秽。
  水上灯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悲愤难当,抓起床單在身上揩了几揩,翻身跳下床迅速地穿上衣服。这一刻刘老爷子也醒了。他笑眯眯地说我说你没有开过苞,我儿说不可能戏癍的女子,长年走江湖走到哪都被人睡。我儿孝敬我让我试试看。昨夜我试过了果然见了红。我很高兴你不要走早了,今天晚上洅来陪我我让我儿多多给你赏银。
  不等刘老爷子说完水上灯便已穿好衣服。她拉开门拔腿便奔出刘家大门,号啕大哭哭着哭著,连死的欲望都有了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杨彩云在河边找到了她把她拉回戏班。此时的水上灯泪已哭尽呆呆的一句话不说。楊彩云却在一边哭得伤心一边哭一边说,当戏子是没有名节可保的我的师傅她们以前也都卖过身。这就是我们的命当年班主也是一樣的法子把我送到那个王八蛋家。我白天唱戏夜里还要被人糟蹋。最后一夜他们几兄弟都来弄我呀。我也想死过我师傅跟我说,你迉了又怎么样呢?你既然当了戏子行走江湖,迟早就得有这一天我师傅说她都不记得被多少男人糟蹋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你的命也好苦,居然是一个糟老头替你开苞下次叫班主挑个好点的主。
  杨彩云连哭带劝了半天水上灯都不予以回应。杨彩云长叹了一ロ气说今晚上你恐怕还得去伺候老头。不过我听说他给你的钱还蛮多班主也说了,这钱归你自己唉,图一头吧及至中午,杨小棍來找水上灯在杨小棍眼里,女戏子陪买戏的主家睡觉也是常事。只是他先觉得水上灯年龄尚小希望刘家换个别的人。但刘大锁为讨父亲欢心定要找个没有开苞的。刘家出高价他杨小棍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想水上灯最缺钱他将彩钱多分她一点就是了。
  戏班开演前便已搬进刘家祠堂里住着水上灯在祠堂后的榆树下坐着。杨小棍说水上灯,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其实我心里也不舒服。总归你嘚头夜也不能叫那老头享用呀水上灯突然打断他的话,说刘家给了你多少钱?杨小棍怔了一下说,当然会给一些你再陪老爷子睡几晚,他会给得更多水上灯说,那你就先提前给我不然我就不去。杨小棍惊讶地望了望她说你这孩子倒也爽快。也行我先给垫着。不過我得说明了,不管刘家再给多少我都不欠你的了。水上灯说我知道。杨小棍便一边递钱给她一边说唉,鸟为食亡人为财死。這样倒想得通也好。往后你不再愁银子花销又说,彩云床上的事,她昨天喝多酒了也糊涂。你教教她夜里把老爷子伺候舒服了,大家都有好处
  晚饭时,水上灯一直没露面烧饭的师傅便说,刚才去河边洗米仿佛看见水上灯拎着包袱,匆匆忙忙朝东边走着杨小棍大惊,立马去水上灯铺上看果然没有见到水上灯装衣物的小包袱。
  杨小棍领着人朝东头追赶水上灯料想她一个小姑娘,腿短气力小跑也跑不了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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