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右边这个杆四个箭头指向中间的,这两个是什么打到这里呜呜的响。

阴惨惨的冬天乌云在天空中沉偅地、徐徐地移动,大地干燥而坚硬散落在各处的村落、河流和森林高山显得苍白悲惨,西北风在高山上呼啸着干草被吹得翻上天空,树木在风中摇晃着

八路军山东纵队指挥部突出了重围,来到了旋崮顶下的南墙峪村机关人员和警卫部队的人们累得张口喘着粗气,囿的战士累倒在地上

“累的不行了,找口水井痛喝一顿”

“等一等,你听枪声离这里不远”

“看来我们还要转移。”

“干脆狠狠地拼一下”

战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桃棵子那边枪声很紧命令人到那边侦察一下。发现敌情马上返回报告“

接到命令,侦察员郭伍士飞身向桃棵子方向走去他拔出手枪,机警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他望远处一看,只见几里外的山上到处都是敌人他往远处村庄看去,只见周围的村子里正冒着黑烟

郭伍士加快脚步,急忽忽地向村庄走来他翻上了一道沟坎,突然从桃棵子村南边发现了鬼子的尖兵。鬼子的尖兵也发现了郭伍士朝着郭伍士开枪,郭伍士瞄准鬼子打去糟糕的地形使这位侦察员无法隐蔽,鬼子一齐朝他开枪顿時,他觉得天昏地暗郭伍士倒了下来,这时两个鬼子冲了上来,又对他打了两枪其中一个鬼子朝着他的腹部连刺两刀,郭伍士失去叻知觉

在深沉的寂静中,突然刮起了一阵疾风郭伍士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觉得天旋地转,身子刺心般的痛喉像火烧一般的热,他睁夶了眼睛这时,只听的挡阳柱西山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他拼命坐了起来。

郭伍士吃力地睁开眼睛

“同志,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郭伍士想起身,但爬不动他嘴里说着:“水……水……”

“同志这山上那有水啊,我叫张衡兰南墙峪村的,现在到处都是敌人我給你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郭伍士的身上有七处伤口脖子上、肚子上、胳膊上和腿上都有伤,肚子上的伤很大肠子往外翻着,郭伍士紦肠子塞了进去张衡兰把郭伍士的伤一个个扎住了。然后扶郭伍士起来指着桃棵子村说:“我把鬼子引开,你倒村里躲一躲……”

郭伍士接过了放羊鞭艰难地柱着鞭杆,迈着沉重的步子朝桃棵子走去桃棵子村就在眼前,身负重伤的郭伍士如同攀悬崖绝壁上青天一样嘚艰难他一步一个脚印,脚印下留下了一滩滩的鲜血虚弱的身体使他感到开昏地转,意志告诉他只要倒下了,在天黑之前找不到乡親喝不上水就难以活在这个世界。他鼓起勇气报着与死神决斗的信心,跌跌撞撞地朝着桃棵子村的方向走来他终于来到了桃棵子,┅看情景他惊了空荡荡的村庄不见一个人影,家家闭门锁户他想:鬼子在这一带闹腾,谁不进山藏起来呢他又继续往前走。桃棵子村座落在几里路长的山崖和山峪里虽说只有几十户人家,大都是三五家一个自然村落住的十分分散,家与家之间有的相隔几十米有嘚相隔几百米,从这家到那家不是下沟就是爬崖他鼓足气力来到了一家冒烟的人家。他走进了院子

从屋里走出了一个五十岁的妇女,她满脸细细的皱纹鬓角已经开始发白,一双慈祥的眼睛朝着眼前这个血人看去她被眼前这个血人吓懵了。手中的瓢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哋上

郭伍士使劲地张大了口想告诉眼前这位大娘,自己是八路军战士可他的口怎么也不听使唤。

祖秀莲一看他身上的军装立刻明白了她说:“天啊……你是八路军……”

说完她急忙上前,扶住了郭伍士那摇摇晃晃的身子这时的郭伍士已经半点力气都没有了。腿也不聽使唤就要倒下了。祖秀莲用尽力气将他扶进了屋里让他躺在锅屋门口的一堆柴禾里,她端来了一盆温水慢慢地擦着郭伍士身上的血跡又对伤口进行清洗和包扎。

“水……水……“郭伍士有气无力地呼唤着”

福秀莲赶紧倒了一碗水。躺在了床上生病的丈夫张志新说:“同志负伤流了血水里要加盐。”福秀莲听了急忙从锅台角的小盐罐里捏了点盐,放进了碗里

盛碗的水放在了郭伍士的嘴边,可昰郭伍士怎么也不喝进去郭伍士用手指了指嘴,祖秀莲知道他嘴里一定有东西她急忙放下碗坐了下来,她抱着郭伍士的头放在了自巳的怀里,细细的一看“啊……”她不仅失声道,原来是子弹从他的腮里穿进去几颗牙齿被子弹打断和血连一起,把他的口腔填满了

祖秀莲当机立断,她将手指伸进了郭伍士的嘴里慢慢往外抠,把粘着牙齿的血团一点点的抠了出来慢慢的洗干净后,端过水来一口┅口的往郭伍士的嘴里倒

水流到郭伍士的肚子里,干渴如烧的郭伍士这时觉得他得救了他一口一口的喝着水,眼泪流了出来滴在了祖秀莲的身上,他喃喃的说:“娘……娘……”

祖秀营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哎……”

祖秀莲喂了郭伍士几碗水郭伍士还是张口偠喝,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祖秀莲放开郭伍士站了起来,他将门闭了起来

这时只听的院子里的人说:“鬼子从西山上下來了……”

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了几个人郭伍士愣了一下爬了起来。

祖秀莲说:“别怕这是我的几个侄子,张衡军、张衡宾、张衡玉你们来了就好了,这位是八路同志”

张衡军说:“天一黑小鬼子肯定在咱庄里落脚,快把同志藏起来吧万一出了事,同志完了咱铨村完了。”

祖秀道:“同志伤的这么重我们把他藏在哪里呀?”

张衡玉说:“天黑了小鬼子不会在村外折腾,先把同志抬到后山那個看山屋子里吧”

张衡宾说:“我看行!衡玉,你先出去探探路衡军你背同志走,我背咱叔”

张志新在屋里躺着说:“先把同志抬絀去安顿好,我一个病老头子小鬼子爱杀就杀,爱剐就剐!”

祖秀莲说:“你们快走只要把同志藏好了,咱什么都不怕”

张衡军说:“好!俺走,你们最好收拾一下出去躲一躲吧。”

祖秀莲对郭伍士说:“同志只要你藏好了,外面的事情有我们”

张衡军把郭伍壵背到了村北面的一个小屋子里,在他的身上盖上了很厚的草郭伍士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敌人走了张衡军又把他背到祖秀莲家里。祖秀莲烧了盐水给他洗了全身的伤,换了包扎带

祖秀莲说:“亏得昨天晚上离开的及时,昨天夜里鬼子进村了。在这里折腾了一夜紟天早晨走了。鬼子还在俺家后边支锅做饭呢”

张衡军说:“婶子,说不定鬼子还进村搜捕我想把同志藏在村西大卧牛石下的山洞里怎样?”

祖秀莲说:“这个洞是村里人挖的是给那些不便走动的妇女和老人藏身用的,就把洞让给同志住吧”

祖秀莲每天给郭伍士喂沝喂饭,擦洗伤口祖秀莲一家天天吃糠菜团子和地瓜秧,她把自己家养的老母鸡杀了熬成鸡汤给郭伍士喝

“鸡汤……”郭伍士走进了屋里,只见祖秀莲的丈夫正在啃着地瓜秧和糠菜团子热泪流了出来。

“娘这鸡汤我喝不下。你们山里人现在连糠菜团子都吃不上……”

“你是伤员为了打鬼子,命都不要了不要说了,养好了伤上战场,好好的打鬼子!”

张衡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说:“我打听到叻八路军的一个医院现在已经到了北面的中峪村。”

祖秀莲:“中峪村离这里只有十里路。”

张衡军:“我想把他送到医院里去在那里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

前些天这位郭同志的伤都化了浓蛆都长出来了。

郭伍士眼里噙着眼泪说:“要不是你老人家的精心照料峩郭伍士早就没有命了。你老人家就是我的亲娘”

张衡军等人将郭伍士扶在了担架上。祖秀莲给他盖上了衣服说:“郭同志,到医院裏一定好好的养伤啊养好了伤好打日本鬼子,以后你不管走到天南地北一定要捎个信来。”

郭伍士说:“娘你放心吧,我一定等咑完了鬼子,全国解放了我来娘这里住一辈子。”

张衡军等人抬着郭伍士走出了很远了郭伍士抬起头来,只见祖秀莲含着泪站在了村頭

在沂蒙山区沂南县马牧池境内有一座大崮,在大崮下也有一位与祖秀莲齐名的红嫂哑女明德英她用乳汁救伤员的故事演绎出世界上嘚圣洁之爱,她的名子永远刻在了大崮山上她的事迹与日月同辉。

山东纵队司令部设在马牧池政治部、宣传部、保卫部设在横河,山東总支员委员会设在东官庄日本鬼子的大扫荡马牧池村被包围了。山东纵队的领导被迫转移到鲁寨山上由于日军行动诡密,机关人员沒来得及撤出一场恶战开始了。战斗一直进行到第二天上午一名战士突出重围,跑进了王家河崖上这时,两名日本兵紧紧地追了上來他机灵地朝着树林中的坟墓跑去。鬼子向这位战士开枪了这位战士被击中数枪,但他强忍疼痛飞快地朝着北面跑来。哑女明德英迎上去抓住战士的胳膊朝团飘屋里拉。示意让他躺在床上使这位战士一时不知如何。但这位战士感到情况紧急怕连累这位哑女。明德英见他不肯拼命地把他按倒床上,盖上了一床破烂不堪的被子

两个鬼子闯进取明德英的家,发现明德英是个哑巴一个鬼子比划着戰士的身高和打扮,问那个人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明备英毫不犹豫地朝西山指了指,两个鬼子急急忙忙地朝西山追去

鬼子走了,明德英來到了床前揭开了被子一看只见伤员流血过多,脸色苍白明德英急忙为他包扎伤口,伤员嘴唇干裂嘴里不住地喊着:”水……水。“

明德英毫不犹豫毅然决定将自己的乳汁灌进了伤员的嘴里伤员总算得救了。明德英怕战士人被鬼子发现和冻坏就和丈夫商量,把林哋那间空坟铺上厚厚的一层草让负伤的战士住了进去,用草垛将坟门堵上明德英一日三次为他送饭送水。她经常为他用盐水洗伤口還把家中的鸡杀掉给他补身子,这位战士基本痊愈后他告别恩人明德英和李开田夫妇,返回了部队临走时,李开田把他送到了依汶集仩借钱买了一个大饼让他在路上吃,并将他托付给一位为部队后方搞贸易的同志带他找部队去战士感动的流下泪水。

鬼子的飞机在天涳飞着直奔八路军山纵军医处一所香炉分所进行狂轰,看护员庄新民只有十三岁脚上负了伤,李开田将他背了回来明德英知道他是仈路军小战士,很心疼用盐给他洗脚,用布把他的伤口包扎起来

庄新民说:“我是山纵军医处一所香炉分所的看护员庄新民,我的伤恏了可以走了,我要找部队去”

李开田说:“找不到部队再回来!”

明德英、李开田又将一位八路军伤员送到了前线。

沂水县的院东頭往南两公里处有一村叫留虎峪,留虎峪村的东南山上有奇异的山洞叫留虎洞洞内众多钟乳石千奇百怪,有的像佛祖诵经有的像神龜遨游,有的像石镜倒掛有的像神仙聚会,壁崖光彩夺目山洞神气风光,人们都称这里为天然地下画廊院东头村的北面时山下有一㈣门洞,以东西南北四个洞而成为天下独奇的山洞小溪从洞内流出,不知什么年代这里突然来了些萤火虫这里也叫地下萤光湖水洞,洞内有八仙的吕洞宾堂、洞宾像仙人桥,莲花桥、鲤鱼跳龙门、莲花池、飞天六锅、天莲元帅石、九重天、溶仙池世外桃源仙姑子顶等,院东头西五华里处有一条山峪叫西墙峪全村几十户人家就散居在一条胡同型的山峪里。这个村是一个坚强的抗日堡垒村部队上的囚都称这个村为“山纵的村庄”称庄长张在周是“山纵的庄长。”

群山在这里绵绵不断地伸展开去奥妙莫测,灵魂仿佛在群山巍峨的形態中鉴证着大自然的不可思议的创造群山耸何天空,现出峭壁和陡坡蜿蜒曲折的小溪水顺着山根悄悄地流着,那清清的流水泛起了花紋般的微波随着微风和涟漪荡漾

八路军野战医院就驻在这里,伤员多时有三百余人为了在鬼子扫荡的时候掩护伤员,全村挖了无数的屾洞山洞挖在拆开的地堰里,挖好后再用石头照着原来的样子垒上地堰这个村家家户户都有一至四名伤员,没有敌情的时候伤员们分散在各家各户遇到情况,伤员们一律进洞老乡们每天都要打开洞口送水送药,端屎端尿

“砰砰砰”远处传来了枪声,一小队日本鬼孓拼命地追赶八路军野战医院的女护士田桂英村民张效治和他的老父亲望着追赶田桂英的鬼子拿起了一根木棍迎了上去。

张效治的父亲說:“效治啊你赶快领着小田逃出去,告诉部队的首长让他们来收拾这些鬼子孙子。”

张效治说:“你先走我来对付他们。”

张效治的父亲说:“快走吧你跑的快,马上通知山东军区王建安副司令员的爱人牛玉清山东纵队参谋处长罗舜的爱人胡静,鲁中军区参谋處长胡奇才的爱人王志远鲁中区职办主任马馥塘的爱人付玉珍,鲁中二军分区司令员王福祥的爱人刘震还有胡静等人,让他们赶快躲起来

小田边跑边喊:“张大爷,鬼子来了鬼子来了!”张效治拉起小田冲上了家门,钻进了密密麻麻的山林张老汉迎了上去。日本鬼子冲了上来大喊着:“老东西交出女八路来!”翻译急忙进行了翻译。

张老汉怒目圆睁:“做梦她是我的女儿,你们别做梦了”

翻译将张老汉的话告诉了日本兵后,日本兵大怒道:“混蛋!”

张老汉手持棍棒冷笑道:“小鬼子们老汉这么大年纪了不怕你们这些鬼孫子,上来吧说罢上着狠狠地朝着一个鬼子一棍子,鬼子倒下了有一个鬼子正要准备掏枪。栾木伍大吼一声:“混蛋!”说罢扔掉了槍朝着张老汉慢慢走来张老汉这时心想我和你们磨腾的目的就是让八路军的护士田桂英跑的远一点,送信给八路军首长的家属们他不慌不忙,变化着各种姿式与栾木伍周旋着栾木伍步步紧逼嘴里不住的喊看:“交出女八路、交出女八路!”

张老汉猛的向门外一抬头,慥成了一个门外有人来的假像栾木一回头张老汉的木棍落在了栾木伍长的头上,栾木的头被打破了恼羞成怒的栾木冲了上来朝着张老漢拳打脚踢,张老汉被打倒了栾木一边狠狠地打张老汉一边恶狠狠地吼着:“交出女八路、交出女八路!”

张老汉睁开了眼睛,这是他巳经奄奄一息了他又气无力地说:“小鬼子,过来我对你说”

栾木慢慢地蹲了下来。伸直了耳朵张老汉说:“小鬼子,你们别做梦叻”说罢双手抱着栾木的头一口咬住了栾木的耳朵。”

鬼子开枪了张老汉倒在了血泊里。

小龙岗上代文周对儿子和三弟代文明说:“快,把这些东西藏起来这是鲁中二专署邵德孚副参议长的文件。”三个急忙挖坑埋藏掩埋后他们回到了村子,抱着耳朵的栾木等日夲兵从路边的树丛里冲了上来

“你们是给八路藏东西?”

“不是我们干活回家。”

鬼子用刺刀刺死了代文周和他的儿子代文明撒腿僦跑,日军连开两枪打中了他栾木伍长大声吼道:“混蛋!谁要你们开的枪,八路军听到枪声还会出来吗他走到了代文明跟前,用脚狠狠地踢向他代文明装死不动幸免于难。

枪声惊动了各家各户的医护人员他们一个个拔出了枪准备迎敌。

刘松山王胜于沂涛拔出了枪朝外探去侦察员来报告说:”鬼子几十号人马来偷袭我野战医院。“

刘松山冷笑道:”老王老于小鬼子送上门来了我们包他们饺子。

迋胜和于沂涛说:“好!”

刘松山王胜和于沂涛率领着部下猛打猛冲把栾木等人打得丢盔卸甲狼狈逃窜留下了几十具尸体。

西墙峪的人紛纷慰问亲人八路军有送煎饼,有的送鸡蛋有的送水饺,有的拉战士到自己家吃饭军民们喜气洋洋庆贺胜利,庄长张在周牵一只羊來了刘松山面前说:“刘营长这是西墙峪人的一点心意请收下吧”

刘松山说:“张庄长,我们部队在你们西墙峪可不能搞特殊”

张在周说:“没有,没有老百姓吃什么,部队就吃什么”

刘松山说:“老百姓吃羊吗?”

张在周说:“吃!打了胜仗大家高兴现在乡亲們正在杀猪宰羊呢?”

刘松山说:“张庄长,我们首长说你不仅是西墙峪村的庄长也是我们山纵的庄长。”

张在周说:“刘营长过奖叻过奖了。”

这时田桂英牵着一头奶牛走过来说:“张庄长你看我们的花奶牛好看吗?”

张在周说:“好看好看。过去我从来没有見到过哪来的?”

田桂英说:“这是波兰人民为支援中国的抗日战争赠送的”

张在周高兴地笑了,说:“好啊我国的抗日战争还得箌了外国的支持。”

田桂英说:“这个花奶牛是我们山东纵队野战医疗所的宝贝我们的重伤员靠花奶牛补充营养。”

张在周说:“交给峩们村看管吧这花奶牛天天需要喂养,鬼子经常下来扫荡人和东西好藏,奶牛不好藏交给我管保它有鲜嫩的青草吃,有清甜的泉水喝吃得饱喝的足,并且很安全”

田桂英说:“谢谢您了张庄长。”

日军旅团长福田太郎少将指着地图说:“我们这次大扫荡称拉网合圍和我们一起行动的有第三十二师团,第五十五师团和第六旅团的一部共计一万五千人。拉网合围就是在抗日分子的根据地内预定一個中心点叫网点定点之后帝国的军队部署在网点周围的据点上,构成一个鱼网似的大圆圈再按预定的时间,将兵力同时撕开同时并進,像拉网一样逐渐向里收缩最后将抗日分子压缩在网点上,并将他们一网打尽明白吗?”

“明白!”日军众军官齐声答道

福田太郎接着说:“在北面友邻部队已经向驻莱芜北茶叶口一带山区发动拉网合围大扫荡,我军以伤亡二百余人的代价毙支那共军二百余人并擊毙八路军鲁中军区第一分军分区政治委员兼地委书记,为了迷惑沂蒙山区的支那共军友邻部队已经出动部分兵力对滨海抗日基地进行佯攻,而我们真正的动机是消灭支那军队在山东的指挥机关据可靠情报,沂水县境内的南墙峪一带是沂蒙抗日基地的中心支那共军山東分局、山东省战工会,八路军山东纵队的首脑机关经常在这一带流动请奁叶田顾问宣布详细的作战计划,奁叶君请讲”

奁叶田一说:“我旅团及其友邻部队从沂水、蒙阴、临沂等地同时出动,从蒙阴的旧寨铁城向东至沂水县沿沂水至葛沟这段路西至蒙阴县沿沂水至舊寨的泰石路到临沂县,北至莱芜、博山一带分十二路对南墙峪进行合围。逐渐向网点压缩逐渐缩小包围圈。”

“报告孙祖方面来電!”

“我部出动三千余人合击鲁中军区机关及一一五师教导第一旅支那军队望风而逃,请福田旅团长予以拦阻第六旅团小泉一郎大佐。”

福田太郎说:“发报小泉一郎旅团长,只要你封住支那人南逃西突的口子你就是大日本帝国的功臣,只要他们向北突围我们拉網合围的目的就能达到,胜利属于大日本帝国第五混成旅团福田太郎少将。”

南墙峪传来了紧急集合的号声刘松山、王胜、于沂涛的噺编第二团保护着驻南墙峪的山东军区机关、山东省战时工作推行委员会立即进行转移向沂水北部山区进军。

机关刚一转移远处传来急烈哋枪声刘松山、王胜、于松涛紧锁着眉头。

刘松山说:“鲁中军区后勤处政委张玉华带领的机关和鬼子接上火了”

王胜说:“糟了,怹们只有一个警卫排”

于沂涛说:“铜井金矿警卫连,鲁中军区青年营抗大一分校上干队新一一师的师直机关,干校警卫连和侯禄團长的独立团都被围进去了。”

刘松山说:“围了这么多人啊你们保卫机关首长撤退,我冲回去!”

王胜说:“算了吧你已经死过一囙来。我冲回去”

于沂涛说:“别争了,这一带你们俩谁也不如我熟我回去。”

刘松山说:“保护机关和首长们的责任也十分重大峩们先在附近几个山上按上几个钉子,再找人去接应被围的同志们”

王胜说:“这办法好!”

鲁中军区后勤处政委张玉华等与新一一一師等部的首长登上了院东头南墙峪一带的最高山峰仙姑顶。仙姑顶的山西狭长东北南三面陡峭,西南面一道山粱和下面的山相连张玉華说:“郭副师长,侯团长我们这次被围的各机关人员和蒙阴、沂水、沂南县的干部群众约八千余人啊。”

郭维诚说:“我们的部队已經抢占了南墙峪仙姑顶及周围的山头鬼子也别想占多大的便宜,侯团长你来分配防守力量吧”

独立团团长侯宜禄说:“一营的一连、②连与到山的顶端,二营的四连、五连在顶部的西侧山粱上展开警卫二连与干校协同阻击南面之敌。师机关组成预备队控制西南方向,三个县的干部群众隐藏在梯田地堰子预先挖的洞子和那边的石窝里”

郭维诚说:“好!一切按照独立团侯团长的布置各就各位。”

日軍的大炮对山顶进行狂轰滥炸炮火过后,敌人密密麻麻的像蚂蚁一样从仙姑顶的北面,东面同进发动进攻守在山顶上的一连指战员鼡机枪、步枪向进攻的敌人射击,手榴弹和掷弹筒在鬼子堆里开了花鬼子的冲锋被打败了。

“连长鬼子的第二次冲锋又开始了。”

“准备战斗注意节约子弹,要一枪打倒一个鬼子!打!”

敌人的进攻又被压下去同时,西南方我军阵地遭到了敌人的猛烈进攻守在山梁上的二营四连、五连猛烈地射击敌人,山顶上的二连用机枪向鬼子进行侧射由于两处的密切配合,鬼子被压下去了

内海中队长率领攻山的部队退了下来向福田太郎报告:“报告旅团长,支那军队凭借着险隘我攻山部队难以得手请求炮兵支援。”

“内海君我们的炮兵难以对山后的支那军队进行有效的打击,我已命令空军出动请内海君稍作休息,准备进攻”

日军从沂水城机场派出了七架飞机,在仙姑顶的上空排成了一个大圈子对山顶阵地轮番低空轰炸和扫射,飞机的尖叫声和炸弹的暴炸声震耳欲聋只见,仙姑顶上一片片火光烟雾弥漫,敌机的轰炸给坚守在仙姑顶上的部队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二连和警卫排减员过半,连排长全部牺牲指导员井庄明受伤。

“指导员、指导员子弹打光了。”

“我们连续退了鬼子的五次进攻我们消灭了一百多个鬼子。”

“报告带上山的六十匹马全部被鬼子孓炸死。”

黄昏战斗暂时停止敌人紧缩包围圈,在周围山顶上炮燃起了堆堆篝火深夜守崮的各部在熟悉地型的南墙峪桃花峪民兵的带領下部队绕过日军的埋伏,从西面、南面、东面悄悄突出重围

刘松山,王胜于沂涛掩护部队和机关撤离。

团长侯宜禄率独立团三个连嘚部分人员突围时陷入敌人的火力中心,团长侯宜禄和山纵一支一团的副团长抗大一分校上干队学员刘怀文掩护战友突围牺牲。此次涳围粉碎了敌人的“拉网扫荡”共毙伪军四百余人我军伤亡一百余人。

福田太郎大吼着:“混蛋、混蛋!煮熟的鸭子飞了通知北面的伖邻部队封住网底,请求驻东里店大关据点的部队出击我旅团全体将士咬住支那这股部队,一定要把他们消灭在沂山一带!”

日军分十幾里路向沂山北部山区扑来山东省战时工作推行委员会、山东军区机关、鲁中二军分区等机关工作人员和鲁中二军分区一团、山东军区特务营等部队,在沂水以北对崮山附近被包围

山东军区副司令王建安说:“命令部队及机关人员迅速抢占对崮山,凭借天险坚持到天黑尋机突围”

部队及机关人员迅速抢占对崮山。对崮山是因南北两个崮相对而得名北边的崮小,南边的崮大南崮东西长约一华里,南丠宽约半华里崮顶由北向南倾斜,山崖的周围有齐胸高残缺不齐的围墙山的西面、南面山势平缓,东南面有数丈高的悬崖部队登上喃崮后,山东军区副司令员王建安对上山的部队做了统一部署

命令你们特务营,在北崮安排一个排作为对崮主峰的前沿阵地。

“其余嘚部队以西边和南边为主要防御点命令部队进入阵地后立即构筑工事!”

“报告首长,西北方向枪声激烈估计有战斗情况。”侦察员報告说

“继续侦察,准备战斗!”王建安副司令员说完拿起了望远镜朝着远处望去只见东西南北四面都是敌人。

日军福田太郎战地指揮所日军官向福田报告说:“旅团长空军报告在前面的大小山上发现支那军队的指挥机关。”

“大小山马上锁定!”

“报告旅团长,夶小山称笛崮山当地人称对崮山,在沂水城西北三十三公里处海拔五百九十七米,因有南北两个崮相对得名南北两崮相距一华里,崮顶平台东西一华里南北半华里崮上不到一平方公里,崮顶上有围墙和断壁面是十余丈的悬崖峭壁只有西南面可以攀登”两汉奸队的頭目讲述着。翻译完后福田太郎冷笑道:“又是一个恶劣的地型,命令围 住笛崮山空军和炮兵给我狠狠地轰炸!”

国民党五十一军六七七团九连,军部山炮营一连及海军陆战队的等几百人被日军拉网到崮山下紧跟上来的刘松山上前握住张营长的手两个拥抱在了一起。

“这是海军陆战队的神炮指挥田海明这是八路军的刘松山。”

“你好!你好!”两个人相互敬礼

“报告营长,王副司令请你带友军登仩对崮峪”

王建安副司令员说:“欢迎友军和我们一起作战。”

田海明说:“长官您是山上我们中国军人军阶最高的人请您指挥我们海军陆战队。”

张营长敬礼说:“报告长官五十一军六七七团第九连军部山炮第一连愿意听从您的指挥”

王建安副司令员还礼后说:“丠面、东北面由五十一军和八路军共同防守自西北至东南半月型的阵地由八路军各部防守。”

五十一军和海军陆战队的官兵们接到命令竝即进入阵地。

特务营营长严雨霖说:“北崮是对崮山的前哨这里没有天险,没有障碍物没有工事是敌人的炮火打击的重点,危险性夶谁愿意担当此任!”

“报告营长,我们连请求到西边!”连长王继贤喊道

“请营长把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吧。”指导员谢训说

“紦任务交给我们吧!”紧接着人们纷纷喊了起来。

严雨霖喊道:“王连长北崮交给你们了前沿的部队不能超过一个排,要想尽办法坚持箌天黑我这里没有预备队!”

“是!我知道了!谢指导员我们先上去了,我们打光了你再带二排上”

王继贤连长一挥手,一排的战士們进入北崮阵地构筑工事,整个北崮和南崮响起了构筑工事的声音

日军的炮声响了,刺耳尖啸的炮弹声传来了接着就是炮弹落在了哋上,北崮山上浓烟滚滚

王建安说:“炮击都四十分钟了,小鬼子为什么还不进啊邪门!”

田海明说:“报告长官鬼子这是有意用炮彈来消灭我们的有生力量。”

王建安说:“大家要沉住气北崮的三十几名战士已经挨了四十分钟的炮弹了,我们应该用炮来还击他一下”

田海明说:“报告长官,我来吧我是炮兵。”

王建安说:“目标山下鬼子炮兵阵地直瞄射击!”

田海明调整好表尺和方向他一挥掱炮弹落在了日军炮兵阵地上。日军的炮兵立即调整了进攻的方向大批的炮弹向着南崮射来。

炮声停了下来北崮烟雾弥漫,日军内海Φ队长跑步来到旅团长福田少将面前:“报告旅团长我部已做好攻占笛崮山北山的准备,请您下令”

福田少将笑着说:“内海君,我嘚望远镜里还没有评估出固守北崮支那军队的情况请你在忍耐五分钟,五分钟以后当我们炮火再射向笛崮山时你部必须运动在笛崮山丠崮下一百米处,炮火停止后你给我把北崮拿下来!”

“日军的炮火又开始了,一阵猛烈的急速射击打得对崮山南北两崮烟雾腾空而起,急速射击过后南崮的官兵们抬起头望北崮看去,只见北崮上竖着一面日本旗北崮被日军占领了,守卫北崮的一个排壮烈牺牲”

迋建安副司令员说:“严营长,你和友军一定要守住西北的阵地决不能让鬼子攻上山来!”

严汝霖说:“请副司令员同志放心吧,有我們营在就有阵地在”

占据对崮山北崮的日军内海中队长手里报话机喊话:“报告旅团长,我们的炮兵已经安在了笛崮山的北崮笛崮山喃崮完全在我的炮兵直瞄下,支那军队的几百名活靶子就在我的眼前我们的炮兵现在要对他们进行轰击。”

占据北崮的日军炮兵向南崮進行猛烈的射击田海明急忙将山炮拉过来。炮手装填上炮弹田海明调整好炮口直瞄射击,对崮山北崮的日军炮兵阵地被摧毁严汝霖高兴地跳起来说:“真行啊,我们八路军和你们友军协同作战打鬼子这不是第一次了我看到了统一战线上火线的威力。”

王建安高兴地問:“你们什么名字什么职务?”

田海明起身敬礼:“报告长官卑职是海军陆战队炮兵指挥连连长田海明”

王建安说:“好样的,好恏打胜利是属于中华民族的。”

“报告副司令员敌人冲锋了”

“同志们,我们八路军与友军五十一军和海军陆战队的官兵们一起作战峩们不仅有轻重机枪还有山炮还有有利的地形,大家要沉住气要瞄准鬼子,一粒子弹一定要消灭一个敌人谁也不准放空枪。准备战鬥”

王建安副司令员的话刚说完,鬼子的炮弹又打过来了对崮山南山硝烟弥漫,弹片炸得石头和土垃在空中掀了起来崮顶上八路军囷五十一军及海军陆战队的不少人牺牲受伤。炮射停下来后只见黑压压的日本军人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向对崮山的南崮发起了进攻。严汝霖刘松山、王胜、于松涛,田海明率领各自的部队向鬼子反击一排排的手榴弹扔了下去,日军成群成群的倒了下来敌人的尸体堆积洳山,中国军队的伤亡也不断增加中国军队的官兵们奋勇杀敌,打退了日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两架日军的飞机从沂水方向飞来了,飞機不断地向崮顶进行投弹和扫射地面的火炮对崮顶进行了猛烈的轰炸,东南方向枪声大作了日军加大东南方向的兵力企图从东南方向仩山。

“报告副司令员鬼子从东南方向连续进攻三次都被压下去了!”

“坚守东南方向的各部队相继报告,手榴弹全部打完了子弹也鈈多了。”

王建安指着东南方向说:“你马上去告诉一团团长刘遇全政委王锐和政治处主任张圣符想尽一切办法把鬼子压住,决不能从東南方向爬上来!”

“副司令员!看鬼子冲上了一连的前沿阵地。”

王建安向西看去只见一连的王继贤率领全连战士跳出了工事,与ㄖ军进行肉搏经过一阵冲杀,日军留下了几具尸体退了下去王继贤跑到了南崮,他来到了严雨霖的面前说:“营长给我几棵手榴弹囷子弹吧。”

严汝霖将几颗手榴弹送到了王继贤的面前说:“全营就这些手榴弹了这点子弹你拿着吧每人发给他们一粒子弹。”

王继贤說:“我回去了说完擦了下脸上的灰尖转回前沿阵地。战士们上来大家纷纷议论着。

“怎么就这几颗手榴弹了”

“东南面一团一颗掱榴弹都没有了。”

“上边如果有子弹能不发给我们前沿阵地吗看看前面,又有枪又有炮的弄点上来。”

几个战士悄悄地爬出了阵地姠着日军死尸堆里爬去他们解下日军死尸上的子弹手榴弹向阵地爬去,日军的枪响了战士被打死打伤。战士们用抢来的手榴弹和子弹姠日军还击前沿阵地上又飞过去了几颗炮弹,烟雾散尽后只见前沿阵地上的战士们都倒在血泊里。

严汝霖咬牙切齿他强忍悲痛厉声命令:“三排跟我上去。”说 他往前沿阵地冲去

日军又开始进攻了,部队用子弹和石头进行还击日军又退了下去。谢训这时受了重伤他支撑住身体说:“同志们,我们上来后已经打退了鬼子的八次进攻了同志们坚持到天黑就是胜利。”说完谢训倒了下来严雨霖大聲吼道:“谢训!谢训!谢指导员。”

“报告营长王副司令员请您去接受新任务。”通讯员跑过来说严雨霖整理了一下军装跑到了王建安副司令员的面前。特务营长严雨霖听从副司令员指示

“严营长,你们营打得好啊你们已经完成了任务,鬼子又增兵了形势十分嚴峻,我们提前转移现在我带领机关突围,你们营在这里牵制敌人机关突围后你们紧跟上来,明白吗”

王建安大声吼道:“冲出去!”

王建安副司令员一声令下,部队勇猛地冲下山来刘松山、王胜、于沂涛率领各自的人马向日军发起了攻击,五十一军海军陆战队的官兵紧随着八路军的后面冲了出去

日军的机枪阵地疯狂地扫射着,战士们纷纷倒下山东省战时工作推行委员会主任黎玉受伤,山东分局宣传部长兼山东省战时工作推行委员会秘书长李竹如和一团团长刘遇全政委王悦、政治主任张圣付等及鲁中区党委第二地委组织部长潘维周,五十一军上校军需处长周日丰阵亡

王建安吼道:“炮兵,炮兵干掉鬼子的机枪阵地!”

田海明等迅速组装山炮将炮弹送上了膛,对着日军机枪阵地进行直瞄射击将机枪阵地摧毁,这时王建安副司令员一挥手,八路军五十一军及海军陆战队的官兵们冲出了日軍的包围圈

对崮山的南崮上严雨霖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特务营的伤亡很大仅剩下十四个人了日军开始了最后的进攻,采用了军团战术步步紧逼向山上冲来。

“报告营长我没子弹了!”

“打出去准备突围,上刺刀!”

战士们瞄准日军一个齐射子弹全部打了出去日军叒倒下了几具尸体。

严雨霖大声喊道:“同志们我们特务营的人决不能让鬼子抓住做俘虏,大家围过来准备跳崮!”日军团团的围了仩来,内海中队长喊着:“抓活的抓活的!”

翻译喊着:“大日本皇军长官说了,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皇军伏优待俘虏!”

严雨霖说:“小鬼子!你们别做梦了我们沂蒙山人是不会屈服的,中华民族是不会当亡国奴的我们做鬼也要勾你们小鬼子的魂!跳!”

十四名仈路军战士英勇地跳下了山崮,六人光荣牺牲八人身受重伤,向着机关突围的方向爬去艰难的奔波了五天五夜在沂南马牧池找到了部隊。

此次突围战在抗日战争史上在沂蒙山区沂水境内,创造了一次以少胜多以弱克强的突出战例,我英勇的八路军与国民党五十一军囷海军陆战队的官兵协同作战的战例,被称为著名的“对崮山战斗”我八路军四百多人为国捐躯,五十一军阵亡二百人而日军也遭箌了重创,死伤五百余人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对崮峪威严屹立在沂蒙群山之中它是中华民族浴血奋战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的象征,是沂蒙抗日英雄们宁做玉碎不为瓦全的大无畏革命精神的见证为了民族的利益,为了尊严豁出性命的精神,就是沂蒙山精神!沂蒙山精鉮永存!

  银湖镇坐落于内海的西岸囸处于萨里昂、瑞文斯顿与菲尔兹威三国的交界处,是佣兵公会总部的所在地无论是村落中不甘心埋没在农活与兵役中的农夫,还是远跨重洋来到潘德大陆的异国冒险者银湖镇都是他们最好的去处,没有之一三国间绵延无休的战火恰恰是“佣兵”这一贩卖武力与生命嘚行业赖以生存的沃土,而佣兵盘踞的银湖镇自然也欣欣向荣小镇向北百里是瑞文斯顿的首都,以城名为国名的瑞文斯顿城往南八十裏便是在瑞文斯顿在第二次龙狮战役中割让给萨里昂的暗隼堡,再往西四十里则是遥遥相望的铁橡堡和龙卫堡,两堡间便是瑞文斯顿与菲尔兹威交战的前线双方的军队已经在植被繁密的丘陵间对峙了一月之久,却始终没有太大的动作反倒是雇佣军们杀得你死我活。

  潘德354年1月17日一支六十来人的佣兵队在银湖镇的周边驻扎下来,为首的人是个叫萨拉曼的达夏汉子说着一口地道流利的潘德通用语。┅开始为了地盘他们跟一支从瑞文斯顿正规军退役的老兵带领的部队起了摩擦——其实是对方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前来找茬,眼看着一场吙并在所难免萨拉曼甩手就是一弩,射掉了那名老兵的风帽在老兵还在发愣的时候,又是一发弩矢擦着他的头皮飞过萨拉曼放下手邊的两张弩,拍了拍手他的身后顿时排开一列轻弩,对准了老兵跟他的手下老兵脸都青了,他没想到对方的装备居然精良到人人带弩嘚程度不过如果他知道眼前的佣兵队前身是萨里昂商会的商队护卫的话,想必早就会退避三舍了——萨里昂的商人虽然吝啬但也惜命,他们的护卫向来都是武装到牙齿甚至不会输给正规军太多。

  老兵自己就是在正规军混过的知道这一排轻弩对于他手下这帮杂牌軍有多么恐怖的杀伤力,他们人数虽然是对方的两倍多但他们当中最好的装备也不过是一件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千疮百孔的板甲,大部分囚甚至连皮甲都没有只套着一件厚厚的棉衣。反观对方轻便结实的链甲却是标配。老兵顿时知道碰上了硬茬子只好认栽,赔礼道歉後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萨拉曼也因此在银湖镇小有名气,镇上的佣兵都说来了一支全副武装的雇佣军他们的头儿精通用弩。但是奇怪嘚是这队雇佣兵从来不接生意有雇主开出三万第纳尔的价码雇佣他们一个月,萨拉曼眉头不皱一下就拒绝了按理说这样的队伍在物价極其不稳定的银湖镇待不长久,可他们偏生驻扎了一个星期成批地在镇里购进桶装的好酒和上品的熏肉,第纳尔在他们手中如同“哗哗”淌出去的水流营地的上空日夜漂浮着酒肉的香气。

  天还没亮暗蓝色的冰冷雾气还在银湖镇的上空弥漫时,安森就起床了或者昰他不得不起,因为他掀开被子的动作若是慢上半分一条马鞭就抽过来了。被埃修托付给萨拉曼之后安森遭到了近乎严苛的训练,不過他咬牙坚持了下来纤弱的身体也渐渐鼓出了些肌肉,至少不像当初那样连一把长剑都握不住但是萨拉曼仍然不教他基础的剑技,甚臸不让他碰剑

  “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一把自己的长剑?”安森跟在萨拉曼的身后走到营帐前的空地上,不停地打着呵欠问道。

  “还早呢”萨拉曼手里的马鞭一甩,“想学习怎么握剑先从你的脚下功夫练起。摆个姿势给我看看”

  安森不明其意,但还是照做他按照骑士小说中描写过的两名下马骑士决斗的桥段那样,摆出半标准的弓步右手虚握在前做持剑状,左手横在身侧在他的想潒中,那是一面宽厚的纹章盾护着他的身体按照书上所说,这样的架势进可攻退可守“这样如何?”安森试探着问

  萨拉曼摇了搖头,伸手指了指安森两脚之间:“注意双脚之间的距离”

  安森才一低头,耳边风起萨拉曼结结实实地朝他脸上扇了一耳光。安森被打懵了歪着脸半天转不回来。萨拉曼这一巴掌用了力气像是把几只蜜蜂拍进了安森的耳朵,在“嗡嗡”的耳鸣声中安森依稀听箌萨拉曼在不住地叹息:“第一课,做好随时被人袭击的准备只有这样你才能握得紧手中的剑。相信我安森,”他拍了拍安森肿起来嘚脸颊“敌人可从来不会跟你讲什么道义,他们只想着如何干净利落地割开你的咽喉现在,去围着营地跑十圈”

  安森垂头丧气哋迈开脚步,心想他就不应该向萨拉曼请教剑技萨拉曼又不是什么出身高贵的骑士,至于什么八美德的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以后有机会還是得去请教那个埃修带来的青年,他行为举止间都透着一股无法磨灭的贵族气息而且彬彬有礼,不知道是出身于哪家破落的门庭糊裏糊涂地被埃修拐进了队伍。在跑到第三圈时安森突然转头问了萨拉曼一句:“埃修跟基亚呢?”

  “不知道”萨拉曼说,“天还沒亮他们俩就出去了”

  沉凝的寒气压下来,在地表结成厚厚的白霜从迷雾山脉刮出来的白毛风把野草压得抬不了头。但是能在临菦北境的地界生长的植物耐寒能力自然不一般哪怕开春时内海依然封冻得严严实实,它们还是该发芽的发芽该抽枝的抽枝。埃修匍匐茬一处高坡的草地上居高临下地眺望着远处的战场。他只穿着一件单衣却对鞭子一般的凛然寒风浑然不觉。在他身旁的基亚裹着厚厚嘚棉衣牙齿不住地打着冷战,他从怀里掏出一袋盛着烈酒的皮囊仰头灌了几口才觉得胸腹间暖和起来。

  “那两面旗帜认出来了吗”埃修转头问基亚。

  基亚朝下望去只看到一片简陋的营帐绵延开来,雾气渐渐散去隐约可见火光在游荡,那是值勤的士兵在举著火把巡逻“黄底白鲸旗,是西吉蒙德侯爵的部队白鲸是他的家徽。瑞文斯顿那边雾气太浓了我看不清。不过瑞文斯顿中能跟西吉蒙德侯爵对峙的将领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才知道贵族纹章学有什么用你把大陆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家徽以及它们代表的姓氏背下来,就不愁不知道对垒的敌人的身份了以后寻仇也有了方向。”

  几枚零散的箭矢落在埃修与基亚前面的艹地上他们被哨兵发现了,但是两人丝毫不见慌乱菲尔兹威人人善掷,就连刚入伍的新兵飞斧都能扔得有模有样可他们的平民弓手則是出了名的孱弱,跟他们凶悍的步兵阵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光光是准头差劲,用的还是劣质的短弓埃修跟基亚所处的位置距离菲爾兹威的营地足足有三百米,这个距离就算是基亚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拨开重弓手射过来的箭矢。不过他们也知道此地已然不宜久留很赽一队骑着快马的斥候已经朝他们所在的山坡冲来。埃修推了一下基亚:“上马你先走。”

  基亚迅速地爬起来踩上马镫时转头问叻埃修一句:“你呢?”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埃修的手按在剑柄上“来都来了,那就跟西吉蒙德侯爵打声招呼顺便引荐一丅我们的队伍。”

  基亚了然地点点头:“别太过火了”他用脚轻轻地踢了下马腹,骏马打了个响鼻朝着银湖镇的方向奔去。

  斥候离埃修只剩下三十步的距离他们的手已经伸进了马鞍旁的飞斧袋,却没有出手似乎是想了留个可供审问的活口。而埃修反倒先动掱了他的手仍旧按在剑柄上,人却径直冲下了山坡!斥候小队长反应很快一声唿哨,斥候们在马上齐齐投出飞斧沉重的木柄带动着斧刃在空中高速旋转,寒光交错如网朝着埃修兜头盖下!

  埃修不闪不避,拔剑出鞘!剑光撕碎了将散未散的晨雾也扫开了埃修面湔的飞斧,他的面前立时出现了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在斥候震惊的眼神中埃修欺进了他们的小队长,抬手将他撕下了马他们还没来嘚及把腰间的短斧拔出来,就看到一个穿行在马蹄间的鬼魅然后一个个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埃修用剑鞘拍下了马。

  埃修与疾驰的马群錯身而过身后是四仰八叉躺在斜坡上的斥候。他们反应很快立刻翻滚着起身,准备短兵相接但是他们才刚举起了短斧,埃修的剑柄與剑鞘已经到了他连敲带拍,间或一脚踹在他们的膝弯上不多时斥候们又一个个倒在了斜坡上,这次他们爬不起来了有几个甚至没囿保持住平衡,沿着斜坡滚了下去

  “你是谁?”小队长抱着自己被埃修踹折的膝盖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但还是咬着牙问“是瑞攵斯顿那边的雇佣兵吗?”

  埃修没理他长剑归鞘,目光投向了那群冲上山坡的军马这些斥候配备的不过是脚力寻常的旅行马,说昰军马反倒是折杀军马这个称呼了但聊胜于无,就算是旅行马好歹是军营里养出来的,上过战场不会被兵器碰撞的声音惊吓,在银鍸镇可是供不应求的稀有货更何况它们已经配备了马鞍与飞斧袋,可以说只要来几个骑手就能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战斗力——当然仅限於在雇佣军之间的横向比对

  埃修走上山坡,将缰绳揽在手里几匹马甩着头,不安地用蹄子刨着地面埃修身上陌生的气息让它们佷是抗拒。小队长勉力爬起来他已经看出来埃修打上了他们坐骑的主意,恨恨地说:“你死心吧它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战马,可不会随便跟着——呃!”他剩下的半截话被军马的痛嘶声噎在了喉咙里埃修一手按在一匹最犟的军马脸上,缓缓地发力面骨上传来的剧痛让軍马高高地扬起了前蹄,想踩碎面前的年轻人的胸腔却被埃修狂野的力道压得跪在了草地上,痛苦地喷着响鼻它只坚持了三秒钟就低丅头,舔了舔埃修的鞋示意投降。降服了最强硬的军马剩下的埃修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它们乖乖地跟在了自己后面。这种简单粗暴的驯馬方式斥候小队长并不陌生因为他曾经亲眼目睹过军营内的狂战士是如何用捏面骨的手法将一匹一人多高的孔宁加战马驯服的,然而他們都是靠双手发力穿着厚厚的护具与战马角力,脸更是涨得通红哪里像埃修这般轻描淡写!他惊骇地看着埃修:“你……是谁?”

  这次他得到了埃修的回答那个年轻人领着十匹恭顺如羊羔的旅行马,骑上自己的骏马头也不回地说:“一个对战火有点兴趣的佣兵。”

  埃修骑着马一路狂奔回营那十匹旅行马紧紧跟在后面,马蹄扬起大片的烟尘营地里已经搭起了简易的炉灶升起了火,萨拉曼從锅里舀了一碗热腾腾的小麦粥放到嘴边吹了吹,刚准备喝就听到急速起落的马蹄声。萨拉曼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用后背护住了自己嘚碗在他身旁的安森就没这么机警了,他抬起头循着马蹄声张望时群马已从他身边掠过,一块被马蹄刨出来的土坷垃溅到了他的碗里焦黄的麦粥瞬间变成了浑浊的土灰色。

  “秩序女神在上……”听到动静的基亚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着埃修身后那一群旅行马,扶著自己的额头“这就是你自荐的方式?抢了人家一队军马”

  埃修翻身下马,没有理会安森怨念的眼神给自己盛了一碗麦粥,边喝边说:“有什么不妥吗就算是旅行马,在银湖镇也该能卖出一千五百第纳尔更何况这批还是配备马鞍的军马。萨拉曼你是行家,估个价吧”

  萨拉曼扫了一眼那批旅行马,他生长于弓马盛行的达夏看马的眼力就跟大漠正午的太阳一般毒辣无比,只不过一眼那十匹马的成色已经被他摸透了:“瞥开马种不谈,都是好马这十匹马如果全能卖出去,少说也有两万第纳尔只不过很少有雇佣军能夠一口吃下这十匹马,我们恐怕需要联系多个买家”

  “交给你了。”埃修喝完了麦粥把碗放下,拍了拍安森的肩“练得不错,洅过几天可以教你一些基本的战技了”

  安森的眼睛亮了下,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基亚这时朝埃修招了招手,转身回到营帐埃修哏了进来:“有事?”

  基亚转头看着埃修:“我们在银湖镇待了也快一周了这些天你不是旁观战场就是翻阅《潘德志》,你有什么計划吗我们总不能一直带着一帮乌合之众在潘德大陆四处流窜吧?”

  “这几天你不是也没闲着跟萨拉曼天天泡在银湖镇的酒馆里。”埃修斜眼看基亚“我俩情报都收集的差不多了,交换下”

  基亚笑了,跟聪明人讲话真的能省去很多委婉绕弯的时间他跟埃修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篡位者”

  在潘德,觊觎王位的人有很多但敢于把这种念头付诸言行的人屈指可数,成功者戴上了象征权利的王冠失败者要么是被人砍下头颅,要么就是流浪天涯斡旋于他国的政治圈中,企图借外力而东山再起重新参与到王位的角逐中,后一种人便是埃修跟基亚口中的篡位者德莫西斯·奥古斯塔便是帝国的篡位者,传闻他不仅仅跟帝国的旧部保持着联系,还跟达夏勾结

  而帮助一个篡位者角逐王位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且不说你的财力能不能满足庞大的军务开支也不提你旗下的军队能否與正规军相抗衡,光是成为一个国家永远的公敌这一显而易见的后果就足以会让人踌躇再三复辟成功后的荣华富贵固然诱人,但那终究呔遥远反倒是眼前的艰难险阻真切而慑人。

  基亚摊开一张菲尔兹威与瑞文斯顿的地形图上面用蓝绿双色箭头标注着两国的军势——这是他跟埃修实地考察整整一周的成果。他拿起笔在铁橡堡与龙卫堡中间绘出巨大的,针锋相对的箭头又在绿色的箭头上潦草地画叻一头熊,在蓝色的箭头上打了几个问号同时嘴也没闲着:“你是打上了‘铁拳’因纳跟厄休拉夫人的主意?但是他们都是本土的通缉犯四处流亡,行踪不定很难找。而且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就算找到了,是谁依附谁还说不准甚至有可能人家看不上我们,自取其辱”

  “那就让他们来找我们。”埃修说

  “以雇佣兵的身份参与进战争捞取军功,博取名声与国内贵族制造摩擦,等篡位者上門吗”基亚停下笔,凝视着埃修“虽然是简略得能用一句话概括的计划,但是想要实现其过程恐怕会艰难得超乎你我想象。你有心悝准备吗”

  “你有吗?”埃修平静地反问“这个过程恐怕不仅仅是艰难而已,在战场上拼杀的不但有锋利的刀剑还有险恶的人惢。这条路走到最后才是最黑暗的为了让篡位者坐上王座,我们的手上恐怕会沾上很多无辜者的鲜血你做好觉悟了吗?”

  埃修平淡的语气让基亚不寒而栗跟埃修相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能察觉出埃修骨子里沉积着某种仿佛看穿一切的淡漠却始终不明白是什么樣的环境才能让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塑就了这种可怕的性格。基亚沉默了很久慢慢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如果黑暗的尽头是光明,那┅切的牺牲都会有意义”他低下头,继续绘图“你想好目标了吗?”

  埃修想了想:“布罗谢特在《潘德志》里说因纳这个人色厉膽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我也觉得他不太适合做一个统治者。”

  基亚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埃修的判断。这倒鈈是他们俩都很认同布罗谢特的眼光只是这位“铁拳”因纳的轶事实在是让人有些啼笑皆非:他原本是菲尔兹威的第一勇士,正儿八经嘚超一流武者但脑壳里可能装的全是腱子肉。在一场酒会上他向维迪斯国王发起挑战并轻松取胜,按照菲尔兹威皇室的传统——也可能是承袭自凡斯凯瑞的传统因纳要求维迪斯交出王位。不光是维迪斯不愿意将王位拱手相让菲尔兹威内绝大多数理智的贵族也不愿意看到一个不通政治门道的武夫统治好不容易日渐强盛起来的菲尔兹威。于是铁拳因纳就被莫名其妙地宣布永远驱逐出境维迪斯还设计让怹喝下毒酒,虽然没毒死因纳但也把因纳可以打死一匹烈马的铁拳毒成了软绵绵的棉花拳。相比起来厄休拉好歹曾是瑞文斯顿名正言順的王位继承人,现在的国王格雷戈里四世当年反倒扮演的是一个不光彩的篡位者

  “那么,就决定是厄休拉女士吧”基亚说,“伱打算怎么加入瑞文斯顿公国当雇佣军少不得会被人当枪使,我们的部队需要足够精锐才不至于沦为炮灰”

  “一步一步来吧,我倒是觉得我们待会可能要处理一下某个来自菲尔兹威的麻烦”埃修说。

  基亚冷笑一声挖苦道:“你凭本事抢的马,为什么不让别囚来找茬”

  几个士兵躺在担架上,捂着自己的膝盖痛苦地呻吟着,他们都是先前派出去的斥候没想到非但没抓回山坡上那两个窺视的人影,反而被人打伤就连坐骑也被人掳走了。医师为他们接好了关节为在伤势较为严重的地方敷上草药,打上夹板擦了擦头仩的细汗,刚想喘口气就听到身后帘子响动,一个中年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沉默地扫视着担架上的伤员。他身后披着墨绿色的大氅沉凝的目光仿佛是巨鲸在深海中巡游。他不失为一个威严而风度翩翩的男人年轻时想必是一个能让贵族少女把自己羞涩的脸藏在纸扇后嘚美男子,如今脸上虽生了些皱纹却不过是给那份英俊徒添了一份时间的沉淀,菲尔兹威人极度稀缺的贵族风范仿佛都集中在他一人的身上

  医师战战兢兢地起身,恭敬地说道:“大人他们虽然伤得不轻,但只要送回后方修养几个月还能回到前线。”

  中年人点叻点头还没说话,一个年轻的女子仿佛狂风一般冲进了帐篷扑在斥候小队长的担架旁,单手把小队长提拎起来劈头盖脸地问道:“伱们怎么这么孬?十个男人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她粗暴的举动让医师好不容易为小队长接上的膝盖骨又脱臼了他痛得脸上的五官扭荿一团,医师的脸也扭成一团

  “玛丽斯!别为难这些士兵!”中年人皱了皱眉,呵斥道“你先出去!”

  “告诉我,打伤你们嘚人是谁”女子不依不饶地摇动小队长的衣领,“我去为难他”

  “他说……他是一个佣兵,然后他带着我们的马往银湖……镇的方向去了”小队长断断续续地说,他好歹也是个百多斤的大老爷们在这个女子面前却像是一株弱不禁风的细茅草一般,在她的手中前後摇晃着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银湖镇?”女子松开小队长跳了起来任由他直挺挺地栽回担架上,“还是一个佣兵嫃有趣!”她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来人啊牵我的马来!”她起身冲出了帐篷,来去都仿佛狂风一般野性中年人摇了摇头,自巳的这个女儿他越来越管不住了“照顾好这些小伙子。”他吩咐完医师后撩起帘子走了出去。

  一个魁梧的男子在营帐外候着见箌中年人,说了一句:“大人就这么放玛丽斯小姐出营?现在可是战时万一路上被瑞文斯顿那边派人堵了,那岂不是要遭”

  “攔不住啊,”中年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达罗斯你是一流武者,怎么不去拦”

  男子连连摇头:“打不过,真的打不过我宁可去面對猛犬的长枪,也不想在玛丽斯小姐的巨剑下多待一秒钟”

  中年人哑然失笑:“你又没跟瑟坦达交过手。”

  “那我就宁可被赫拉克勒斯暴打一顿也不想再去面对玛丽斯小姐的巨剑”男子改口倒是快。

  说话间马蹄声“隆隆”地卷过他们身边,玛丽斯带着一隊女武神骑士浩浩荡荡地出营直往银湖镇奔去。

  “算了随她去吧,银湖镇那边是默认的中立区域伊凡勒斯伯爵是我敬重的对手,我知道他不会像亚力克西斯那个不择手段的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中年人摆了摆手“目前战况如何?”

  男子思考了一两秒苦着脸挠了挠头:“大人,你也知道我个只会在海上劫掠的海盗这种战情的分析工作真的做不来。”

  “你就说说你的看法就好叻你以前或许是凡斯凯瑞的海盗王,现在却是我的部属行军方略还是得学一学的。”中年人笑笑

  “好吧,我觉得目前的情况我們是占优的”达罗斯说,“虽然瑞文斯顿游侠团的箭雨杀伤力与覆盖面都很惊人但是他们的步兵却不堪一击。伊凡勒斯应该也是考虑箌了正面作战对他极为不利才一直坚守龙卫堡。”

  中年人点了点头:“不错有点进步。不过这么耗下去的话最先撑不住的是伊凣勒斯。”

  “为什么”达罗斯又挠了挠头,不解地问

  中年人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头出神地注视着一棵在寒风中开始抽出噺芽的大树,虽然三月才是开春的季节但是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绿色在树枝上若隐若现。中年人答非所问:“时间过得真快再过几天,丠地的黑夜就该缩短日光开始照耀在迷雾山终年不化的白雪上,而山上那些蛮族也该下山了吧”

  玛丽斯一直来到银湖镇的边界才意识到一件事:她并不知道那个打伤整整一队斥候小队,并将马匹尽数劫走的佣兵长什么样不过这并不能让她打道回府,反而是策马冲進了银湖镇女武神骑士紧随其后。一路上行人惊叫着闪避但还是有几名避之不及的佣兵被马蹄踏倒,在群马的践踏下瞬间毙命负责治安的卫兵僵硬地握着手中的长矛,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选择了视而不见。菲尔兹威尚武之风盛行就连女子在军伍中都有一席の地,甚至还有全由贵族女性组成的“女武神”骑士团而且她们绝非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她们跟瑞文斯顿的龙骑士屡屡交战互有胜负,甚至在对上野战无双的狮骑士时也能不落一段时间的下风萨里昂的母狮子凯伊曾经亲口称赞过她们彪悍的战斗力,就是言语不太文雅:

  “这帮老娘们真鸡儿给力!”

  女武神骑士团绝对是潘德大男子主义的噩梦,而奉行大男子主义的佣兵最常拿来吹嘘的一个话題便是他们睡过多少女武神骑士而佣兵横行的银湖镇更是漫天飞舞着各种关于女武神骑士团不着边际的荤段子。可如今女武神骑士团真嘚莅临银湖镇时佣兵们反倒噤若寒蝉了。

  “知道菲尔兹威那边会派人来没想到会是‘巨剑’玛丽斯,”基亚目视着那一队女武神騎士直直撞进银湖镇的大门虽然威势远及不上同等人数的狮骑士,但那些身披铁甲的女性却有别样的视觉冲击力那飒爽的风采甚至让怹想起了阿芬多尔的骑士长凯伊。他看了看埃修:“你打算怎么办”

  “进银湖镇。”埃修说

  基亚愣了一下:“你不会真想跟奻武士骑士团正面冲突吧?更何况还有一个玛丽斯她虽然只是准一流的武者,但论起单打独斗很多成名已久的一流武者都不是她的对掱。凯伊老师曾与她交过手被打断了三根肋骨。”

  “可以的话当然不想。”埃修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转身进了营帐,再出来时两柄长刀挂在他的腰间。埃修从容地扶正刀柄的位置翻身上马,自始至终他的脸色都保持着平静“但是萨拉曼还在镇里卖马呢。”

  玛丽斯很快就找到了银湖镇的露天拍卖场——亦或者是拍卖场前厚厚的人群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马背上的视野非常宽阔,她一眼就看箌了人群当中的那十匹还披着菲尔兹威制式马鞍的军马还有军马旁边的那个达夏人。

  萨拉曼还在不遗余力地朝面前的一个佣兵头头嶊销对方的眼神中明显地流露出了些许的意动,只是还不肯松口萨拉曼把价格朝下压了几十个第纳尔,提出附赠一袋菲尔兹威的制式飛斧佣兵头头终于动心了,眼看着就要一笔交易就要敲定一柄宽厚无比的双手巨剑旋转着飞来,剑刃斩破空气呼啸着刺进两人之间嘚地面,佣兵头头递第纳尔的手僵住了他的手只要再往前进些许,五根手指都会被剑锋斩断!人群之外玛丽斯环抱双手,眼神睥睨潒是野狼扫视群羊:“继续啊?怎么不继续了”

  萨拉曼看了玛丽斯一眼,他虽然不认识这个前来找茬的女人却认得她身下的那匹高大的孔宁加战马,而她身后跟着的女骑士骑的则是清一色的金鹿战马此马种耐力极佳,虽然不及孔宁加战马身高体健但也不像前者那般暴烈难驯,是女骑士坐骑的上上之选

  孔宁加战马、金鹿战马、女骑士……来人的背景已然呼之欲出:菲尔兹威的女武神骑士团!萨拉曼的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吞了一口冰块一样的唾沫心里暗暗叫苦。

  玛丽斯看了脸色大变的萨拉曼有些失望地摇了摇頭:“这个人,不像”她跳下马,人群像是潮水一般忙不迭地朝两边退开,自发地让开了一条通往中心的道路玛丽斯径直走到萨拉曼面前,径直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萨拉曼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玛丽斯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将他拎了起来,一字一顿哋说:“哪里来的马”

  萨拉曼拼命掰着玛丽斯的手,用手指去掐她的手腕离地的双足不住地踢动着。但这个健壮的达夏汉子的反忼在玛丽斯眼中跟一只兔子的挣扎没什么两样她缓缓地收拢自己的手指,萨拉曼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玛丽斯漠然地掃视着周围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大丈夫居然不敢作敢当吗?你再不出来这个为你卖马的人的喉咙可就要断了!”

  马蹄声自广场嘚另一头传来,如同骤雨一般敲打着地面与此同时,一柄长刀如同一条白虹一般横贯数十米直扑玛丽斯的面门!

  玛丽斯眼中骤然升起棋逢对手的惊喜,她左手仍旧掐着萨拉曼右手已经握住了那柄双手巨剑,全力一挥白虹如同撞上了一堵坚实的山壁,倒飞回去被骑手徒手接住,纳刀入鞘与此同时马蹄声止,骑手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他刚刚发出雷霆般凌厉的一击,语气却不温不火慢条斯悝,像是一个刚从田间劳作归来的老农:

  “你不放下他怎么继续?”

  玛丽斯松开了手萨拉曼倒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脖子大ロ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玛丽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你就是那个打伤了我军一队斥候还把他们马给抢走的人?”

  埃修吔在打量着玛丽斯外号“巨剑”的她既出身名门,是西吉蒙德侯爵的长女也是菲尔兹威屈指可数的猛将,在她的身上几乎发现不了任哬属于女性的柔美虽然说她模样还算端正,一头利落的金色短发更是横添了几分干练的美感但是她实在是太魁梧了——她甚至比埃修還高出一个头!只能套在壮汉身上的重甲完美地贴合着她健壮的身躯,在埃修见过的人当中只有剑斗士欧鲁巴能在身高体格上能与玛丽斯一较高下。

  确实很强……埃修想玛丽斯在《潘德志》中被布罗谢特称为“最可惜的准超一流武者”,指的就是她单打独斗的实力能够稳稳地压过那些一流武者一头然而在战场的表现却远远地逊色于她的手下败将。但眼下的环境明显不是瞬息万变的战场而且埃修鈈仅仅面对的是玛丽斯,还有那十来名女武神骑士

  “你,不错”玛丽斯开口了,“马我带走了你也跟着,在这当佣兵有点埋没伱了”

  “出个价吧。”埃修不动声色地说“我毕竟是个出卖武力的佣兵。”

  玛丽斯不耐烦地挥手女武神骑士的手齐齐放上叻剑柄,将长剑抽出了半寸剑身与剑鞘的摩擦声短厉而肃杀。玛丽斯走到埃修面前居高临下地逼视埃修:“这十匹军马就是我出的价,你走还是不走如果不走,那就是选择跟菲尔兹威为敌那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埃修静静地看着玛丽斯突然开口说道:“薩拉曼。”

  “佣兵公会中有没有瑞文斯顿军方那边的单子”

  “接了。”埃修说

  周围一片哗然,埃修说得虽然轻描淡写泹他们却知道其中的利害,军方招募雇佣兵可不是让你去跟着大军一路扫荡吃香喝辣,而是给那些舍不得把自己的部队扔上前线的贵族咾爷们拿去做炮灰!尤其是瑞文斯顿那边来的单子更是凶险。且不说北境苦寒铠甲穿在身上跟把自己封在坚冰里无异;而且大伙儿都知道日前瑞文斯顿与菲尔兹威正在龙卫堡下对峙,单子上的任务是个在银湖镇摸爬滚打过的兵油子就能猜个七七八八,无非就是协防步兵阵线抵挡菲尔兹威的勇士团与斧骑兵的冲击,为游侠团创造安逸的输出环境银湖镇先前也不是没有势大的佣兵团接过这单子——酒吙佣兵团是银湖镇的一帮散兵游勇中罕见的精锐,三百余人分工明确,装备精良步兵戴重盔穿重甲,剑盾投矛齐备;弩手每人都是两夶袋弩矢;甚至还养着三十来人的重装骑兵这样的配置可不是靠护送商队,满大陆的牵牛就能养得起的只能靠发战争财才能维持吃穿鼡度,酒火佣兵团也是硬着头皮接下了瑞文斯顿的单子可在瑞文斯顿与菲尔兹威相撞的大潮之中硬是没有翻起一朵浪花。菲尔兹威侍卫們接惯了游侠团超长射程的密集快箭佣兵们射出的弩矢在他们眼中就跟内海的悠闲海风无异。至于骑兵菲尔兹威的反骑部队涌泉近卫軍虽然不敢自夸可与帝国的圣墓枪兵并肩,但将几个穿着重甲的雇佣兵从马上捅下来还不是小菜一碟!斧骑兵一轮冲锋瑞文斯顿的步兵陣线还没乱,酒火佣兵团自己就先溃败了团长被一柄飞斧削去了半个脑袋,副团长哆嗦了一下刚转身想跑,就被一名嗷嗷叫着冲上来嘚狂战士一剑砍翻在地战后,酒火佣兵团无人生还!

  有酒火佣兵团的前车之鉴再有佣兵团想接瑞文斯顿军方的雇佣单,那可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了

  玛丽斯脸上胸有成竹的笑容消失了,埃修那平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她提起了自己的巨剑,岼指向埃修的脸剑尖几乎压在了埃修的鼻梁上:“你是因为武者的骄傲而在跟我置气?信不信我先打断你的腿再打折你的脊梁?”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玛丽斯小姐。我们现在是敌人了”埃修淡淡地说。他侧过头沿着巨剑的剑身踏前一步,左右手拔刀出鞘!

  玛丽斯一惊下意识地摆动手腕,想要让锋利的剑刃切开埃修的身体但是埃修发难之果断,发难之迅猛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玛丽斯嘚脑海里还在过着埃修的言语,下一个瞬间长刀出鞘的尖啸便充斥了她的耳膜。她下意识的反应或许是最快的反应却也是最仓促的反應,埃修扭转手腕轻轻用左手刀的刀背格住巨剑,右手刀的锋刃已经横在了玛丽斯的脖子上玛丽斯这时才看清楚,埃修是反手握着刀柄这意味着他是左手拔左腰的刀,右手拔右腰的刀就跟刺客持匕的手法一致,将长刀出鞘的弧度缩减到了最短刀尖还未离鞘,刀锋巳经就位就像是暴起之时的射毒眼镜蛇一般,半截盘旋起来的身子还蛰伏在长草之中可毒牙已经喷射出了致命的毒液!

  女武神骑壵大哗,阵型展开将埃修围在中央,十来把长剑明晃晃地指向埃修不过玛丽斯丝毫不在意渗入脖颈肌肤的寒意,反倒朝埃修露出一丝挑衅的笑:“原来刀还可以这样拔。不过你敢杀我吗?”她甚至抬了抬下巴感受到那一线寒意有所退缩,以为埃修是在投鼠忌器笑意更浓,“你也别想着拿我当人质我一身重甲,挣扎起来可不是你这小身板制服得住的”

  埃修看了玛丽斯一眼:“你确定?”

  埃修始终不变的平静脸色让玛丽斯有些恼火也让她心里生出了隐隐的不安,从现身至今他没有表露过任何的情绪波动这个年轻人擁有不合年龄的沉毅,像是一块磐石般坚忍这种人的行动往往无法预测,也无从预测而玛丽斯也只能从埃修清澈的眼神中看出危险的倒影。

  埃修收刀入鞘双手握住了玛丽斯右臂的中段,那里是肘关节大臂臂甲套着小臂的臂甲,埃修深吸一口气十指发力,生生哋将那两段臂甲捏合在一起!玛丽斯察觉到不对时她的右臂已经被紧紧地箍在了臂甲内,动弹不得她虽然依旧可以靠强大的臂力弯曲掱臂,但却无法自如地行动更不用说提起巨剑进行劈斩了。她举起还未被殃及的左手想要逼退埃修,然而埃修干脆利落的蹲了下来掱已经放在了玛丽斯的左膝上,如法炮制坚硬的钢铁在他手中弯曲形变,原本护身的铠甲变成了密闭的牢笼将玛丽斯关在其中。

  “玛丽斯小姐请叫你的部下让开。”埃修说

  “不让,你奈我何”玛丽斯瞪起眼睛,负隅顽抗“有种你杀了我。”

  “不让昰吧”埃修叹了一口气,双手扶上了刀柄

  “那就没办法了。”

  话音刚落埃修已经宛如一个幽灵般骤然飘开,落在两名女武鉮之间刀芒闪动,一条细长的血线出现在两人的喉咙间

  当那两名女武神的尸体轰然坠马时,剩下的女武神骑士也反应过来但她們哪是埃修的对手?在第一次奇袭之后埃修便不再从正面出刀而是狡猾地将自己藏在马腹之下,一个个把女武神从金鹿战马上扯下来洅割开她们的喉咙。这几乎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玛丽斯眼睁睁地看着埃修像是杀鸡一样杀光了她的部下,却只能在原地无能为力——她戓许还能活动手臂却迈不开脚步。“卑鄙!”她痛苦地吼叫着

  埃修没理会她,他手中的这两把长刀是市面上的便宜货杂质极多,不知道是出自哪个粗心大意的铁匠之手砍树刀锋都能被树皮崩个口,更不要说直接劈斩铁甲了“萨拉曼!”他喊道。

  “单子接丅来了这位是——”萨拉曼领着一个穿着寻常服饰的年轻人过来了,看到血流成河的现场后震惊得说不出话反倒是那个年轻人眼睛亮叻一下,再看到杵在原地的玛丽斯时更是惊呼出声:“这是……‘巨剑’玛丽斯”

  “送个战俘,算是见面礼”埃修低头擦拭长刀仩的鲜血,“我们什么时候开拔”

  “你好,巴兰杜克先生我是盖尔博德·伊凡勒斯勋爵,家父乃是芬布雷堡的领主伊凡勒斯子爵。”年轻人坐在埃修面前,有些局促地搓着手,他面前坐着的年轻人可是孤身一人便全灭了一个小队的女武神骑士并生擒了一名准一流武鍺,容不得他怠慢基亚递给他一杯煮开的雪水,他接过来道了声谢。

  盖尔博德抿了一口面露难色:“虽然巴兰杜克先生实力卓絕,但麾下却没有像样的部队不但装备说不过去,人数也不够六十来人的部队,无论是协防何处都是杯水车薪”

  埃修使了个眼銫,基亚心领神会将他标注过的地形图铺在方桌上,盖尔博德低头扫了一眼手仿佛是被沸水烫到一般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几乎是一头扑在地图上,手指扫过那些交错的两色箭头颤声问道:“谁作的图?”

  “是我”基亚回答。

  盖尔博德哽加震惊了眼前的这张地形图不过是市面随处可见的大路货,只潦草地记录了瑞文斯顿与菲尔兹威边境各堡各镇的位置可经过基亚的加工后俨然成了一副严谨的军事图!菲尔兹威与瑞文斯顿的营寨地点,军势进退标注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自己的父亲伊凡勒斯子爵摆絀的军事雪盘也无法细致到这种地步!这张地形图的战略价值难以估量!可它并非出自一名久经战阵的老将而是眼前这名刚刚递给他一杯水的年轻人的手笔!

  “请问您是……”盖尔博德甚至顾不得对方看起来跟自己同龄,用上了敬称

  “基斯亚。”基亚看着对方畢恭毕敬的模样心里有些好笑,这张地形图可是他跟埃修这一周以来冒着被正规军围杀的危险天天旁观战场的成果,如果这还作不出詳尽的军事图那基亚就自己滚回马里昂斯,把自己看过的书一本本一张张地吃下去

  “这张地形图,与巴兰杜克先生的武力可值伍万第纳尔!”盖尔博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斩钉截铁地说“可为何巴兰杜克先生会屈居于银湖镇做个小小的佣兵?不如投效我军翱翔战场,建立功业!”

  “功业吗”埃修礼貌性地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朝前探身,指尖稳稳地点在地形图的某处:“此处正是我嘚功业所在。”

  盖尔博德沿着埃修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对方手指正落在了泊胡拉班上,那是铁橡堡的附属村庄也是菲尔兹威北部後勤线重要的中转站,菲尔兹威前线万余人的大军粮草尽囤积在泊胡拉班内伊凡勒斯子爵不是没动过奇袭泊胡拉班的念头,却因其在菲爾兹威国境内的纵深而遗憾作罢

  盖尔博德搓着手,眼中渐渐布上了踌躇的乌云他本是受父亲之命,来到银湖镇招募佣兵协防步兵陣线却没想到会碰上一尊埃修这样的大佛,开口便将矛头直插战争的胜负手这已然超出了他的职权范畴。“我必须请示父亲才能做決定。”他为难地说

  “请便,这几天我会一直待在银湖镇”埃修站起身,做出了送客的手势基亚将地形图卷起,交到盖尔博德掱中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说道:“希望伊凡勒斯子爵能做出明智的决断哦,请顺便替我向子爵带句话”他凑到盖尔博德耳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还有一个月就开春了,菲尔兹威海产丰富粮食充足,莫说是同达夏、瑞文斯顿双线作战就是再加上一个萨里昂,彡线作战也能支持一段时日;我知北境居民素来悍勇不缺双线作战的底气,可如果再加上迷雾山的蛮族劫掠大军底子还剩多少?”

  盖尔博德悚然一惊后颈一阵浸骨的寒意,像是有人抓了一团冰雪塞进了他的领子他忌惮地看了基亚一眼,后者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在盖尔博德眼中却分明带上了阴谋的味道。他深深地看了基亚一眼心里想这人真的只是个佣兵吗?

  盖尔博德离开后萨拉曼阴着臉走了进来,一拳重重地砸在方桌上不住地摇头:“全是一帮孬种!一听说要上前线,纷纷吵着要离队!”

  “有几个人愿意留下”基亚问,他一点也不惊奇萨里昂商人公会养出来的佣兵天天跟劫径的毛贼打交道,养尊处优惯了骤然让他们上前线,跟赶着一群绵羴去跟狼群搏斗无异狼毛还没见到一根,就被空气中的狼骚气给惊得四下奔逃

  “也就十来个人,还有那个安森不过他还不算是┅个战士,去了恐怕还会成为拖累”萨拉曼看向埃修,这个年轻人曾经在帝国边境救他的护卫队于水火之中现在赫然成了这支佣兵队嘚实际领导人,对此他没有一点微词一是有大恩在先,二是埃修的行事作风早已让他心服口服哪怕前方横亘着无底的深渊,萨拉曼也會义无反顾地跟着埃修跳下去“头儿,你说怎么办吧”

  埃修手指轻轻地敲击方桌,想了想:“把我们剩下的金子破成第纳尔那些离队的人,每人给他们一千第纳尔的路费然后告诉那些想留下的,战役结束后瑞文斯顿王国那边的雇佣费,我分文不取全给他们!”

  萨拉曼先是震惊,埃修的处理方式不能再宽宏或者也可以说是不能再软弱,不但对那些离队者不予追究甚至还奉上路费。一芉第纳尔闹离队的有五十来人,那可就是要整整割出五万余第纳尔!部队驻扎在银湖镇的这段时间里萨拉曼负责掌管财务知道先前花錢如流水的开销已经足足在账务抹去了四万多的第纳尔,再算上遣散费那便立时会陷入一穷二白的窘境!萨拉曼的手紧紧地捏着桌沿,聲音苦涩:“可瑞文斯顿会看得上只剩二十个人不到的佣兵队吗”

  埃修看了眼基亚:“我跟他加起来,起码也能值个七八万吧”

  “喂喂!”基亚抗议道,“说得我们好像是挂上牌子出售的羊头狗肉一样不过我觉得光是我那张地形图,就价值三万第纳尔了好么!”他看了呆若木鸡的萨拉曼一眼拍了拍这个达夏汉子的肩膀,叹了口气:“在潘德好人难做,万事总归开头难以后你习惯就好。”

  “就这么办吧萨拉曼。”埃修说

  龙卫堡因其早年为龙骑士团的分部驻扎地而得名,它位于瑞文斯顿边境上的霜息山高处雖是依山而建,山势却并不险峻陡峭坡度平缓,视野开阔只是逢山必险,更由于八百瑞文斯顿游侠的存在龙卫堡前三百米是让菲尔茲威人望而却步的森然雷池。两国自353年12月僵持至今菲尔兹威忌惮瑞文斯顿游侠的箭雨,瑞文斯顿又何尝不惧菲尔兹威的双手豪杰三分那边帝国与达夏的会战已经在图尔布克尘埃落定,萨里昂的不宣而战也潦草告终而这边始终未曾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会战,双方的斥候潒是乌鸦一般在北境与西海岸之间往复盘旋谍报堆积如山。

  “这幅军势图真的出自银湖镇一个佣兵之手?”头发灰白的老人手指拂过地形图上犬牙交错的巨大箭头用力地倒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战术雪盘营寨位置分毫不差,前者甚至还要详尽只有亲临战场,在旁观测才有如此高质量的作图绘制者高深的战术素养在这张图上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俨然有名将风采

  “而且怹亦对我们这里的窘境了如指掌,开春在即亚历克西斯公爵将领兵应付下山扫荡的迷雾山部族。军粮配给愈发吃紧再耗下去对我军不利。”盖尔博德说

  老人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他是主将不可能不清楚日渐严峻的局势,随着时间的推移战争的天平早已不可避免地朝菲尔兹威倾斜。且不说自己手下这三千来人在丘陵间够不够西吉蒙德侯爵万余大军一口吃的就算两人兵力旗鼓相当,他也没有把握能在那位有着“铁臂”之称的侯爵手中取下四分胜机倒不是说他排兵布阵远逊于西吉蒙德侯爵,只是瑞文斯顿人的主场在雪原而非丘陵守护者军团硬实力虽然有限,却熟谙雪地战门道知道何处是深不见底的雪坑,何处是坚实可以踩踏的雪地然而若是在丘陵决战,這点优势便荡然无存眼下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自龙卫堡撤军收缩防线,将霜息山与龙卫堡都拱手让给菲尔兹威人;②将这场战役的胜负手交托给一个他今天才知道名字的佣兵队长。

  “这个埃修·巴兰杜克,”老人慢慢抬起头,眼神锐利得如同寒山之巅的鹰隼,“他手下的佣兵队,实力几何?”

  盖尔博德犹豫了一下如实相告:“很弱,六十来人都不是什么精锐配备也不精良。哪怕放在佣兵中横向对比也算不上什么劲旅。”

  “那他凭什么奇袭泊胡拉班”老人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就这一帮杂牌軍给人当俘虏都嫌浪费粮食!”

  盖尔博德深吸一口气:“今天早上他似乎是跟菲尔兹威那边起了冲突,一队女武神骑士冲进了银湖鎮却被巴兰杜克杀得一干二净,都是一刀毙命就连带队的‘巨剑’玛丽斯也被他制服。只凭这一点我觉得他比国内绝大多数一流武鍺还要强。”

  “有这么强那此人早应该出人头地了,为什么还在银湖镇厮混以他的武力,在竞技大会上拔得头筹恐怕是轻而易举”老人不住地摇头,“可疑太可疑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不过”老人话锋一转,“让他去试试吧反正雇佣兵本就昰一锤子买卖,失败了对战局无济于事成功了自然是皆大欢喜。盖尔告诉他,雇佣费十五万第纳尔先给一万第纳尔,如果事成剩丅十四万,我伊凡勒斯双手奉上!”

  盖尔博德一惊:“十五万第纳尔是不是给太多了?”

  老人也就是伊凡勒斯子爵冷冷地扫叻他一眼:“那我们在龙卫堡前拉开阵势,跟西吉蒙德真刀真枪地干一架如果他真的破坏了菲尔兹威人的后勤线,逼迫西吉蒙德侯爵退兵保住的不仅仅是瑞文斯顿在北境之外的领土,还有龙卫堡这三千多小伙子的性命!十五万算得了什么”他疲惫地靠倒在木椅上,揉著自己的太阳穴“快去吧。”

  “是父亲。”盖尔博德说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问道“那玛丽斯……”

  伊凡勒斯子爵摆了擺手:“那是人家的俘虏,怎么处理是他们的事”

  “可,父亲生擒一名准一流武者可是大功一件啊!更何况玛丽斯还是西吉蒙德侯爵的长女,其分量举足轻重有了她,说不定陛下会考虑恢复您的爵位!”

  伊凡勒斯子爵没有睁眼只是冷漠地说了一句:

  “靠战俘换战功,有违军人的荣誉”

  “哗啦啦……”黄澄澄的第纳尔倒进了皮袋里,发出清越的鸣响像是小溪从石缝间溅出,萨拉曼阴沉着脸从队伍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将皮袋狠狠地掼在离队的佣兵手中佣兵们瞪着眼,手里掂着沉甸甸的皮袋柔软的兽皮内坚硬嘚金属质感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这是要砸钱留住他们有个佣兵大着胆子想问问萨拉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而被后者用眼神狠狠地剜叻一刀:“拿了钱赶紧滚!”他压着声音喝道。

  佣兵们讷讷地笑了一下知道这是遣散费,欢天喜地地散去了闹离队这事本是他們理亏在先,只是没想到自己在银湖镇好吃好喝了这么多天临走了还能发一笔横财,这样的好事在潘德可不多见留在队里的佣兵也有些骚动,毕竟一千第纳尔可是个能让人眼热的数目往昔护送萨里昂商会的那些奸商时,从南跑到北从东跑到西,累死累活一趟下来吔就进账七八百个第纳尔。有个跟萨拉曼相熟的佣兵忍不住问了:“头儿这些怂汉都能拿到这么大一笔钱,我们这些留队的呢”

  “当然是拿瑞文斯顿那边的佣金了。”萨拉曼拍着胸膛手上和口上却都是虚的,队里逃了一大半的兵本就不咋地的战斗力更是衰微,倒贴过去当炮灰说不定都被嫌弃问话的佣兵也不傻:“别骗我们了,头儿我们剩下这么点人,瑞文斯顿那里还看得上我们”

  萨拉曼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里半个字也蹦不出来。就在这时一驾马车飞驰而来在营地前急刹。盖尔博德从马车上跳下来高声喊:“巴兰杜克先生在吗?”

  “哐!”埃修一脚踹开了箱盖佣兵们的眼睛立刻瞪得铜铃般大,喉咙不约而同地响动了一下:满满一箱的第納尔!这恐怕是每个守财奴都梦寐以求的场景他们恐怕会一头扎进箱子里去,哪怕在铜臭中窒息而亡脸上也会挂着甜蜜的微笑佣兵们還想在多看几眼,“咔嚓”埃修又把箱盖合上了。他踩着箱子也踩着众人恋恋不舍的视线,开口说道:“箱子里瑞文斯顿雇佣我们的萣金一共是一万第纳尔。在我们的任务完成后他们还会送来十四万。”

  十四万!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有人发出了低低的惊呼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恐怕当了大半辈子的佣兵,赚到的第纳尔可能还填不满埃修脚下的箱子然而现在,埃修告诉他们这样嘚箱子,还有十四个!

  “头儿瑞文斯顿那边要我们去干什么?”有人问那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兵,说是上了年纪其实也就四十出頭,但是能在佣兵这一高风险低收入的行业里活到不惑之年已经算是相当的老资历了,对于危险的嗅觉自然是分外敏感“给的钱太多叻,不像是普通的协防任务”

  “不是协防。”埃修说“我们要去袭击泊胡拉班,烧毁菲尔兹威军队囤积在那里的粮草”

  又昰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如此看来这十五万第纳尔还真不是好赚的,佣兵们虽然没有什么战术头脑也不懂什么叫做后勤保障,却明白┅个道理那就是人总归要吃饭的,没了粮草就没得东西吃这是要去捏菲尔兹威的命根子啊,那人家不得拼命老兵犹豫了下,指着那箱第纳尔又问:“头儿怎么分?”

  “你们平摊我分文不取。”埃修说

  老兵嘴剧烈地哆嗦了一下,弹出一个短促的音节似乎是被第三口冷气噎住了喉咙:“当真?”他扫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人数来数去,算上那个天天被萨拉曼拎出去锻炼的小豆芽和老兵自己也就十三个人,也就是说他们每人都能分到一万多第纳尔——如果他们活着回来的话

  “如果我们死了,钱还分得到吗”老兵又問。

  这时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基亚开口了:“我们会尽力把钱交到你的家人手中”

  萨拉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老兵摇了摇頭:“我没有家人,要是有的话我先前就该跟着那些人一起离队。他们要么是有父母要赡养要么是有儿女要照顾,自然不肯跟着头儿詓战场上玩命我当了二十几年的佣兵,基本把潘德转了个遍却也没存下多少第纳尔。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过把有钱人的瘾,把洎己打扮得跟王城里的那些商贾一样被好酒好肉好女人伺候着。”

  “他原来是贝蒙法莱村的人五年前菲尔兹威跟萨里昂开战时,怹的村庄被‘怪物’泰尔沃夷为平地男女老少无人生还。”萨拉曼凑在基亚耳边低声说“愿意留下来的人,都是举目无亲”

  基亞的眼角轻轻地抽搐了一下,他看着那些紧张灰暗的脸心里涌上一股难以遏制的悲哀。没有人是真正愿意去当一个佣兵的也没有人想過着把终日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生活,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拿起了刀剑他们不为家国而战,不为荣誉而战只为生计卑微地在潘德各地挣扎。

  幸福的人都是相同的不幸的人则是各有各的不幸中去。基亚回忆起自己曾经在大图书馆的阳台上翻阅一本落满灰尘的旧書马里昂斯温暖的阳光与轻柔的海风让他有些昏昏欲睡,却在看到这句话后突然惊醒反复地咀嚼着其中的酸楚。现在那种酸楚再度茬他的脑海里翻腾着,只是那不再来自书中凄哀的断言而是眼前真切的人事。不是各有各的不幸而是不幸殊途同归。

  战火中故倳并无新意,只有血迹

  埃修慢慢地放下了脚,把箱盖打开示意老兵上前。老兵有些犹豫地走到埃修身前手颤抖着,伸进箱子抓了一大把第纳尔,坚硬的钱币把他的五指撑得很揩像是一个扭曲的鸡爪。老兵将第纳尔用力抹在自己的脸上贪婪地呼吸着,仿佛那鈈是有着淡淡锈蚀味的金属而是温德霍姆成块的上品鲸油。

  “钱的味道怎么闻都闻不够啊!”老兵咬着牙,看向埃修“头儿,無论生死这票我跟你干了!”

  有人表率,剩下的人也不再犹豫了他们选择留下来,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反正协防是九死一苼,去烧粮草也是九死一生同样是九死一生,那就干得轰轰烈烈些!“干了!”十二个汉子参差不齐地吼叫道萨拉曼适时地将空皮袋遞到他们手里,众人纷纷抢到箱子前去装第纳尔这种时候也不去计较谁拿得多谁拿得少了,没多久箱子很快就空了就连落在草地上的苐纳尔也被人从泥缝间抠了出来。

  “走去银湖镇喝酒找女人!老子请客!”老兵吼道,他本就站在箱子跟前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嘚皮袋最鼓胀少说也有一千五百第纳尔,“谁跟我抢我跟他急啊!”

  一众汉子勾肩搭背大呼小叫地走了。基亚凑到埃修身边皱著眉头问:“不管管吗?放他们喝得烂醉恐怕明天下午他们的头还浸泡在酒精里,这种情况下深入菲尔兹威腹地跟送死没有两样”

  “我们后天下午才出发,让他们疯一下也无妨”

  “真看不出你还挺有人情味的。那个玛丽斯你打算怎么处理”

  埃修转头看姠基亚:“盖尔博德没要?”

  “说是被伊凡勒斯子爵拒绝了让我们自己看着办。”

  “这样啊”埃修想了想,“那我带她去菲爾兹威的军营跟西吉蒙德换点赎金回来顺便侦查一下泊胡拉班附近的地形。”

  基亚无言地盯着埃修好一会才说:“你认真的?你鈳知道这种带着战俘上门索钱的行径是对一个贵族门面最大的羞辱尤其你押的还是西吉蒙德侯爵的女儿。他手下的冠军剑士会恨不得把伱剁碎吧”

  “这……我还真不知道。”埃修诚实地回答

  夕阳的最后一绺光线在地平线上最后挣扎着了一下,终于还是被吞没叻苍穹像是黑幕一样严严实实地笼罩下来。今夜没有月亮只有寥寥的星辰偶尔闪出微弱的光。大地上有火光四处奔走人影摇曳,人聲隐约

  “玛丽斯还没回来。”西吉蒙德侯爵手里擎着一根火炬火光照着他沉肃的脸。在他面前上百头孔宁加战马烦躁不安地嘶吼着,它们狠狠地啃着勒进嘴里的嚼子嘴里喷出带着腥味的滚烫白汽。斧骑兵们死死地攥着缰绳不让自己的坐骑脱离掌控。孔宁加从來都不是安静的马种它们好动而暴烈,耐热却不耐寒夜晚的冻气让它们有着想要狂奔御寒的冲动。

  “大人三百斧骑兵集结完毕。”达罗斯牵着一匹黑色的孔宁加战马过来了那几乎是一尊漆黑色的山岳,大腿粗壮得仿佛门柱皮下是暴突的筋肉,马脸上戴着一只嫼色的生铁面具上面有五道深刻的指印,指尖的纹路清晰可见可以想象驯服这匹烈马的人是有何等的蛮力!原本躁动的马群安静下来,恐惧地注视着黑马在它们面前走过像是鬣狗遇见了君临的雄狮。

  “很好”西吉蒙德侯爵从达罗斯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目标,银湖镇!”营门在他眼前打开西吉蒙德侯爵轻轻一夹马腹,黑马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汽,狂奔出去在怹身后,斧骑兵们咆哮着应答他们跨上马背,狠狠地用鞭子抽在马臀上营门涌出一条洪流,马蹄声仿佛踩着雷霆

  “吁!”西吉蒙德侯爵突然用力地一勒缰绳,黑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又重重地踏落泥土飞溅。它有些不满地摇摆着硕大的脑袋似乎是在质詢主人为何勒马。西吉蒙德侯爵没有搭理它右手扬起,五指朝天并拢这是急停的指令。前排的斧骑兵在见到后立刻勒住了自己的战马同时不约而同地竖起右手,五指朝天并拢洪流戛然而止,战马的嘶鸣声仿佛波浪般一潮潮从前往后起落

  一名骑手静静地伫立在覀吉蒙德侯爵前方,中间隔着大约十米远的距离人和马都站在火炬照明的边缘之外,只有一个磐石般的轮廓西吉蒙德侯爵能感受到对方投射过来的视线,他将火炬朝前举起火光照亮了一张平静的脸,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在滴水成冰的寒夜里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却没有在马背上抖成筛糠“阁下有何贵干?此处是菲尔兹威军营如无要紧事还请回避。”西吉蒙德侯爵谨慎地措词他无法从面部表情中读出骑手的来意,对方的眼神像是流注的清泉慢慢地朝他流淌过来。以西吉蒙德侯爵的丰富阅历也无法在眼前这名年轻人的眼Φ看出任何的杂质。

  年轻人没有回话反倒他的身后有人沙哑地喊了一声:“父亲!”

  “玛丽斯?”西吉蒙德侯爵握紧了手中的吙炬“阁下是否是今日清晨打伤我军斥候,劫走军马的人”

  “是。”年轻人说

  “有何贵干?”西吉蒙德侯爵第二次重复了這个问题他的手却已经探进了马鞍后的飞斧袋。

  “交还玛丽斯小姐”年轻人说,他打了个响指一匹金鹿战马走进了火炬的光线Φ,背上驮着一个身着重铠的女子只不过铠甲的关节处已经严重地扭曲变形,将女子的四肢牢牢地跟铠甲固定在一起年轻人跳下马,單臂将玛丽斯托到肩上朝西吉蒙德侯爵走去。西吉蒙德侯爵瞳孔微缩对方的膂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也难怪玛丽斯会栽在他手上这個年轻人看起来明显还是保有相当的余力,他究竟是准一流一流,还是……超一流虽然仅凭蛮力评定武者的水准有些轻率,但这个年輕人既然能够将玛丽斯制服实力恐怕不会差到哪去。

  年轻人走到西吉蒙德侯爵跟前将玛丽斯放下,同时徒手撕扯开了铠甲四肢关節处的铁片铁片被撕裂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小刀在刮擦着耳膜黑马被这动静刺激到了,年轻人身上的陌生气味让本就警惕的它有些蠢蠢欲动于是狂暴地嘶鸣了一声,高高扬起前提朝着埃修当头踏下!

  “不好!”西吉蒙德侯爵大惊,只是已经来不及阻止黑马發难的那一瞬他没有握紧缰绳,立时在马背上失去了平衡虽然他反应很快牢牢夹紧了马腹,但是黑马沉重的马蹄已经开始下落只要踏實了,沉重的马蹄铁可以直接踩碎年轻人的脑壳!

  但是马蹄并没有下落年轻人踏前一步,左手撑住了黑马的胸膛沉逾千斤的重量壓在了他并不如何强壮的手臂上,他的脚甚至踩进了地面可他终究是稳稳地托住了黑马,蹄子也被他右手握住黑马不停地扭动着想把洎己的蹄子抽出来,在对方那铁钳一般的掌握下却始终是徒劳无功

  西吉蒙德侯爵在倾斜的马背上倒抽了一口冻气,顾不上生疼的牙齒年轻人的举动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以蛮力称雄潘德大陆被布罗谢特称为“完美定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申得弗的“铁熊”道格拉斯!

  “咚”黑马前蹄落地,重新站稳目光凶恶地盯着年轻人。年轻人倒退一步继续自己之前未完成的工作,将瑪丽斯从钢铁的囚笼中解放出来她被束缚了整整一天,套着沉重的铠甲滴水不沾,粒米未进关节是僵的,身子却是软的铠甲的重量一下子压倒了她,玛丽斯瘫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西吉蒙德侯爵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再抬头时,发现年轻人已经退回到了火光的边缘脚已经踩在了马镫上。

  “请等一下!”西吉蒙德侯爵急忙开口他右手按胸,在马上朝年轻人行了一礼“虽然很感谢阁下归还小奻,但与小女同行的女武神可还安好”

  “死了。”年轻人干脆利落地说

  “是吗……”西吉蒙德侯爵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泹是在听到这个答案后还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虽然我们已是敌人,但还恳请阁下归还战士铭牌也好让我对她们的家人有个交代。”

  对方沉默了很长时间说:“好。”

  夜已深玛丽斯躺在简陋的草席上,四肢成大字摊开手脚粗大的侍女用力地按摩着她僵硬嘚关节。冰冷的夜风撩开帘子的一角西吉蒙德侯爵无声地走了进来,轻轻挥手侍女点了点头,躬身退出了营帐玛丽斯看了父亲一眼,别过头去

  “玛丽斯,你可知错”西吉蒙德侯爵搬过一张凳子,在玛丽斯面前坐下他虽然是在责问,声音却很轻柔

  “没錯。”玛丽斯梗着脖子有些吃力地翻了个身,留给西吉蒙德侯爵一个不耐的后背西吉蒙德侯爵好脾气地笑了笑,搬着凳子又挪到了另┅边“擅自调动军队出营,在中立区域银湖镇跟人大打出手女武神全部陨落,你还成了阶下囚被人解到我军军营前……说说看,你哪里没错”

  “没错就是没错!”玛丽斯的声音里像是横着一块冷硬的顽石,她一时半会没法翻身索性闭上了眼,不去理会西吉蒙德侯爵

  “几年前达罗斯曾经把一本《潘德志》给我看,布罗谢特在上面给我的评语是‘名将之资奈何治军不严。’当时我还不服氣抡起行军打仗,排兵布阵菲尔兹威里我自谦第二,谁敢去坐第一的位置比约恩只是运动战,游击战的天才艾丁侯爵敢于死战却鈈知战法变通,艾里侯爵——”他微微地冷笑了一声“没有了赫拉克勒斯,他只是一个成天沉溺于酒色的暴徒而已整个菲尔兹威,能莋到令行禁止的贵族将领独我一人!布罗谢特远居潘德一隅,凭什么给出这样不负责任的判断”

  “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所谓嘚治军不严,是怎么回事”西吉蒙德侯爵伸出手,轻轻摩挲女儿的头发“我太宠你了,宠到你都可以在将士们面前无视我的存在了軍令如山,唯独你不当回事上次攻城,让你不要孤军深入跟在达罗斯后面,稳扎稳打你非要贪功冒进,直接冲进严阵以待的龙骑士陣线里若不是达罗斯冒死去救,你现在恐怕还在瑞文斯顿的大牢里关着”

  “谁要他去救?若不是他多管闲事潘德的一流武者中早就有我的名字了!”玛丽斯一边扭着头躲闪西吉蒙德的手,一边说道只是因为底气不足,她的声音小了很多

  “你以为,准一流武者跟一流武者间差距真的很小吗”西吉蒙德侯爵的语气骤然严厉,“大错特错!一流武者对于战局的阅读能力都绝对不会逊色于任哬一位久经战阵的名将,你曾经击败过凯伊可别忘了,那场努达堡下的遭遇战是以母狮子的胜利告终!个人的武力再强大又如何?靠著单打独斗好勇斗狠就能取得一场战争的胜利吗!你又不是超一流!你跟赫拉克勒斯比试至今,有几次能撑过两回合”

  玛丽斯仍嘫闭着眼,嘴唇抿出反逆的线条但她这次已经彻底失去了顶撞的底气。西吉蒙德侯爵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脑门:“不服气给你一次戴罪竝功的机会。我从勇士团和涌泉护卫军中各抽调一百人你恢复以后连夜赶往泊胡拉班镇守。”

  “不去!”玛丽斯闷闷地说

  “嫃不去?”西吉蒙德侯爵笑笑“这可是你报仇雪恨的机会哦,那个年轻人很有可能会对我们的后勤基地抱有想法”

  玛丽斯睁开了眼睛,光芒一闪而过:“当真”

  “既然他与菲尔兹威为敌,那么瑞文斯顿那边不可能没有收到风声伊凡勒斯不是傻子,知道再这麼跟我耗下去他几乎没有赢面银湖镇来了这么一个对菲尔兹威抱有敌意的强者,他肯定会想办法去接触的”西吉蒙德侯爵缓缓地说,“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伊凡勒斯真的和那个年轻强者达成了某种协议,那存放我军粮草的泊胡拉班肯定是他们首要目标!”他拍了拍玛丽斯的脑袋“怎么样,把他绑到我的马前如何”

  玛丽斯这次没躲,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父亲:“一言为定”

  “当然。”西吉蒙德侯爵起身掀开帘子出去了。

  冰凉的夜风扑面而来西吉蒙德侯爵抱着双臂,身边的达罗斯适时地为他披上厚重的大衣覀吉蒙德侯爵搓着手,大步向前走去当走出了一定距离后,他压低了声音:“写信将赫拉克勒斯调到泊胡拉班驻防!明天下午前,我偠看到他出现在泊胡拉班!”

  潘德的夜晚从来就不安全劫径的盗匪只会比觅食的群狼更加难产,也更加危险哪怕是最为追求效率嘚萨里昂商人,也不会轻易地为了多省下几个在旅馆过夜的第纳尔而冒险走夜路但有时候夜色也是绝佳的掩护,潘德上不知道有多少看姒已成定局的战役被一次孤注一掷的长途奔袭逆转便仿佛尖刀撕开暗夜的伪装,决然地递上注定在战争史上无比辉煌的刺杀!

  已经昰半夜时分阿芬多尔城中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灯火,内海的涛声温柔地漫过大街小巷在城门口执勤的卫兵倚靠着自己的长戟,打着呵欠等人来换岗

  马车的车轮“吱吱呀呀”地碾过地面,同时夹杂着密集的马蹄声与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城门口停住卫兵一个激靈,奋力地眨了眨惺忪的眼皮发现一支护卫队正停在他面前,一个领头模样的男子举着火把走了上来有些粗鲁地递来一纸文书,险些戳到他的下巴:“我们要出城”

  卫兵低头一看,那是一封萨里昂商人公会签发的通行证他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出吧出吧,伱们这帮奸商真是的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赶在军爷打瞌睡的时候出”他扳动机关,城门缓缓朝两侧打开

  “呵呵。”那人笑了两聲似乎是不屑,似乎是轻蔑总之其中蕴含的意味相当让人恼火。卫兵被对方轻佻的态度激怒了睡意一扫而空,长戟重重往地面一顿:“你什么意思”

  “唰!”护卫队里的人齐齐偏过了头,视线聚焦过来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们的目光有如实质的长矛!卫兵的心跳茬那一瞬间漏跳了半拍,以为自己迎面撞上了一面森然的刀墙!他这时才注意到眼前这支护卫队与他之前打过照面的所有商队护卫都不一樣跟那些无论何时何地都在夸夸其谈的佣兵不一样,这支护卫队到现在除了那名队长上来跟他交涉以外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自始至終保持着沉默他们的面部表情也高度一致,在火光下仿佛苦行僧一般肃穆卫兵意识到眼前这支部队可能并非是寻常的商队护卫,他不想引火上身有些尴尬地挥了挥手:“没事没事,我刚才有点冷走吧走吧。”

  “呵呵”队长又笑了一声,这次卫兵不敢再发作了目送着这支护卫队沉默地离开了阿芬多尔,又沉默地走进黑暗笼罩的旷野中

  护卫队一直走出很远,直到阿芬多尔城的轮廓渐渐地淡出他们的视线队长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他凑近马车,将那封萨里昂商会的通行证从窗口递了进去低声说:“女士,鸡鸣湔我们便可抵达萨里昂边境只是日前菲尔兹威与瑞文斯顿正在霍尔丘陵间对峙,往后的路程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就按照我在地圖上标出来的路线走,三日便可安然抵达银湖镇”马车里的人说,“不会与正规军发生冲突”

  队长欲言又止,心里想您就那么确萣但是这一路走来,他不得不承认若没有马车里的女子伪造的商会通行证他们作为创世女神教派的佣兵,是无法如此轻易地深入萨里昂腹地的更不要说在各大重镇停留休整,最后还能大摇大摆地在卫兵的眼皮子底下走出城门她虽然是他们护卫的对象,但是在某种程喥上却承蒙了她的保护看起来虽然是个足不出户的贵族小姐,却能在地图上老辣地标出偏僻的路线一路走来他们甚至都没有跟萨里昂嘚正规军打过照面。昼伏夜出避人耳目也是她的主意,经过高强度军事训练的教团佣兵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是一个弱女子却也能调整自巳的时差从而跟上行军的节奏,这让队长真切地感到了某种出于大男子主义而羞于启齿的不可思议队长有种隐约的直觉,马车里的女子其身份肯定不一般。不过能拿着温迪尔祭司亲笔签名的创世授权书找到他们的人恐怕其位次也不会低到哪儿去。这样的人怎么会不遠万里地前往地处北境最偏僻角落的波音布鲁呢?

  露西安娜随意地将通行证丢在马车的一角打了个哈欠,将头靠在颠簸的马车壁上閉目养神虽然以前熬夜读书是家常便饭,但是熬夜行军却不可同日而语露西安娜在精神的强韧上不会输给任何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泹是身子骨依然是一个娇弱的贵族小姐就算以前接受过守墓人莱迪的训练,那点基础也被极其不健康的作息与几乎为零的巩固给彻底消磨了这一周下来她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因为睡眠不足出现的眼袋也在日渐浮肿至少在能好好睡上一觉之前,她是没有心力去解译一篇新的诺多短诗了

  露西安娜头靠着坚硬冰冷的木板,眼前是那段被她刻上去的诺多语短诗那些字符与可能的解法在她迷蒙的意识Φ随着马车的颠簸而上下跳跃着,凌乱地拼出几个似是而非的含义露西安娜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将字符与解法通通驱逐出脑海她换了個姿势,掖紧了身上的裘衣嘴里含混地念念有词:“改变世界的火焰在雪原慢条斯理地燃烧/猎鹰在风雪中归巢/与龙合奏的奏鸣曲……”

  “被杂音,推向最高潮!”

  声音渐小少女在颠簸的马车中沉沉地进入梦乡。

  “要我说你去见西吉蒙德侯爵是个很不明智嘚决定——不,在听我跟你分析完利害之后还孤身前往那就跟明不明智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完全是无可救药的愚蠢!”基亚瞪着埃修後者正在将桌上的金属铭牌堆在一起,听闻此言后耸了耸肩:“他也没把我怎么样啊”

  “我们讨论的是你的安危问题吗!”基亚的聲音骤高,像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雨劈头盖脸地砸落“你不了解西吉蒙德侯爵,但是我了解!他挂职菲尔兹威的元帅已经有十年之久雖然不在名将之列,但菲尔兹威的军事主心骨从来都是他!你既然在他眼前表露了强大的实力与敌意那么推断你跟瑞文斯顿有一腿几乎昰顺水推舟!而以眼下的局势,瑞文斯顿想要翻盘只能在后勤上打主意,如此一来你我的动向简直不能再好猜!信不信当我们抵达泊胡拉班时,等待我们的将是菲尔兹威所有的一流武者”

  埃修低着头,没有去反驳他这时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们这支部队能真正算的上战力的人唯独他一人而已,若是把门槛再降低一些接受过狮骑士团的严格训练的基亚与用弩一绝的萨拉曼也能勉强在列,但是剩下的人不客气地说,都是些乌合之众更不要说安森了。如果事情真的如基亚所说那般发展那这次袭击成功的可能性已经渺汒到让人绝望的地步。埃修想了想说:“要不我一个人去?”

  “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基亚压低了声音喝道“治军最忌朝囹夕改,明明是带队奇袭泊胡拉班你身为队长,却从银湖镇消失你以为他们会相信你是一个人去烧菲尔兹威的后勤基地?相信你跑路叻还差不多!”基亚严肃地注视着埃修“立刻让萨拉曼把那些佣兵叫回来,我们明天下午就出发!”

  埃修拢起桌上的铭牌若有所思,少顷他抬起了头:“我有一个想法……”

  科恩平原泊胡拉班。

  巡逻归来的哨兵坐在火堆旁烤着冻僵的手上岗前囫囵吞下嘚熏鱼的焦香在他的口腔中活泛起来,哨兵的喉咙“咕噜”响了一下肚子也“咕噜”响了一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勤向来优先供应湔线的将士,他虽然看守粮草配给却也不够他吃上一顿饱饭。

  有人朝这里走来哨兵警觉地站起来,他从腰间摸出一柄飞斧瞄准叻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喊道:“口令!”

  “苹果在哪里跳舞”对方说。

  哨兵松了一口气:“衣柜里”他放下了飞斧,重新坐丅拍了拍身旁的草地:“伙计,这边还有位置烤火坐吧。”

  来人走进了火光里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唇边留着稀疏的胡髭他伖好地笑着,朝哨兵扔过来一个皮囊哨兵稳稳地接住了,摇晃一下里面荡漾出厚重的水声,哨兵又拧开盖子嗅了嗅辛烈的酒香扑鼻洏来。哨兵狐疑地看着来人对方笑了笑,又拎出几条被麻绳串在一起的银鱼:“玛丽斯小姐的命令今夜执勤的士兵都能分到额外的食粅和酒,尽管放开肚皮喝醉都没关系。”他从地上捡起一根细长的树枝用小刀削去树皮,串起一条银鱼架在火上朝哨兵示意:“走┅个?”

  哨兵也不客气自己先灌了一大口酒,酒液像是一团火球滚进他的胃又在五脏六腑间滚动,他痛快地呻吟了一声撕下一條半熟的鱼肉大口地咀嚼。他一连喝了三口酒撕了半条鱼,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巴来人的吃相可比他文雅多了,只是小口地抿酒然後小心翼翼地啃着没什么肉的鱼尾。

  一条鱼被两人分完哨兵刚想劝几句酒,对方已经站起身来:“我该走了老哥,好好享受”

  “诶诶,别啊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哨兵有些依依不舍

  那人摇了摇头:“我也该去巡逻了。”

  “那等仗打完了咱找机会再喝一杯?”哨兵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把胸脯拍得山响,“老哥哥我请客!”

  那人已经转身听闻此言犹豫了一下,笑:“恏啊”

  “老弟,怎么称呼啊”哨兵这时候已经有些不胜酒意了,大着舌头问

  男人已经走出了很远,他的声音穿透了凛冽的寒风强而有力地送过来:

  “哦,真是好名字!”哨兵摇头晃脑地说“跟咱们西海岸的第一勇士同名呢!”

  柴火噼噼啪啪地燃燒着,酒足饭饱后人最是慵懒,睡意也最足哨兵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像是挂着秤砣,不停地往下坠他也没勉强自己强打精神,反正玛麗斯小姐都说了喝醉也没关系,那睡过去……也……一……样……哨兵的头渐渐地垂了下来没多久就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赫拉克勒斯……”基亚的声音有些干涩有些无力,仿佛念出那个名字就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慢慢地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埃修:“怎么办西吉蒙德侯爵的反应远比你我想象的要迅速,他甚至将菲尔兹威唯一的超一流武者调遣到了泊胡拉班有他在,哪怕我们穿上女武神的鎧甲成功地混进泊胡拉班之后怎么脱身?当然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基亚深吸一口气,“万一有人向我们问口令一开口不就露馅了?”

  “赫拉克勒斯……”埃修也在念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有的只是那磐石一般的平静他当然在《潘德志》上见到过这个姩轻强者的画像,铁拳因纳失势后赫拉克勒斯便是菲尔兹威硕果仅存的超一流武者,但菲尔兹威却并未在战场之外的制衡中吃过半点亏原因很简单:赫拉克勒斯,无解

  不是无敌,而是无解

  再无敌的超一流武者,在战场上吃过几次亏之后也就有了对策。像昰萨里昂知道欧鲁巴是何等的疯狗那柄重剑舞动起来不外乎一台血腥的绞肉机,因此绝对不会冒险让以射程有限的黑键为主要杀伤手段嘚地狱修女去牵制欧鲁巴承担此重任的从来都是拉里亚的教官贝克,那仿佛是从云端落下的冷箭极其有效地压制了疯狗的活动空间;而達夏的手段更为简单粗暴——他们的刀圣达曼本就是另一台绞肉机两人之间的对垒便如同两道激烈碰撞摩擦的金属风暴;如此种种,如哬将敌人最顶端的战斗力从战场乃至于战略中摘出,各国都已经摸索总结出了好几套各自的路子卓有成效,出发点无外乎就是以我之長攻彼之短,你擅长短兵相接我就跟你拉开距离;你若是远距离火力凶猛,我就不惜一切代价地接近你——都说教官贝克能在战场上壓制欧鲁巴何尝又不是欧鲁巴狂野的爆发力让贝克无法分神去尽情地倾斜箭矢?只能说超一流武者之间的牵制是相对的没有谁能够在莋到彻底地压制对方的同时,还能在战场上发光发热这种时候,只能比拼双方究竟有多少国之重器了

  按理说菲尔兹威应该是很吃虧的,因为铁拳因纳在被维迪斯国王毒成棉花拳因纳后菲尔兹威只有赫拉克勒斯一个超一流武者。但反观潘德其他国家萨里昂有教官貝克、骑兵长格里夫,在“凋零蔷薇”后也崛起了地狱修女特蕾莎;帝国更夸张坐拥足足三名超一流!且不谈早已用彪炳的战史证明自巳的剑斗士欧鲁巴,以及传闻在年祭上强行拦阻半神“喧闹者”阿拉里克的温迪尔祭司暗影军团的千夫长斯科莱鲁在那场震惊大陆的卡林德恩会战中也再度展露出雪藏已久的獠牙,险些让艾尔夫万公爵饮恨当场;瑞文斯顿则豢养着两头凶狂的北境野兽:“铁熊”道格拉斯“猛犬”瑟坦达;达夏虽然只有刀圣达曼一人坐镇,但是由于哈桑这个冷血刺客的存在达夏往往能在战略的阴暗处占尽先机。

  而赫拉克勒斯之所以被认定无解就因为他只要提着斩剑,背着重弓出现在战场上时等待他的,往往是两名超一流武者的同时牵制!

  鈈是狙杀也不是牵制,而是压制同为能够颠覆战场的超一流武者,彼此之间就算存在差距但也必然极其微小,在一对一的互相牵制時往往会陷入长久的僵局而瞬息万变的战场往往无法等到他们凭依这点差距决定胜负。但是二对一却又截然不同双拳本来就难敌四手,在三人都是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人数优势将成为无可逆转的胜势。赫拉克勒斯每回都被两个与他一般强大的敌人逼到极其惨烈的绝境洅退一步便会跌落万丈深渊,但是他却始终没有显露出败象甚至还能捕捉到反戈一击的机会!除却那位始终站在山之名将身后的暗影,赫拉克勒斯几乎与潘德所有的超一流武者交过手他曾经在中部大平原上一边躲避地狱修女狂蛇一般的黑键,一边跟教官贝克隔着八百米互相倾泻飞蝗般的箭矢;也曾经在雪原边际用手中的斩剑硬撼铁熊与猛犬的联手夹击;甚至创世女神教派的大祭司温迪尔也曾经破例来到湔线同欧鲁巴一同阻止他突破军队的本阵!而他手中的斩剑与硬弓,是他早年单骑摧毁菲尔兹威国境内一个规模最大的异端据点的战利品——恶魔武具!

  赫拉克勒斯很强虽然菲尔兹威第一勇士的桂冠是戴在铁拳因纳的头上,但自始至终赫拉克勒斯才是西海岸公认嘚最强者,也有可能是潘德的最强者很多人嘴里说着不服气的话,但是当他们扪心自问能否做到在近身战中不逊色帝国的疯狗同时还能在弓术上与教官贝克一争高下,又能否做到屡次同时面对两名超一流武者而不死内心早已不情不愿地得出答案。

  远近皆能谓之無解。超一流武者已经是一个悖论而赫拉克勒斯更是悖论中的悖论,人力有时而穷而武者能在一杆兵器上达到极致不知要付出多少心血。欧鲁巴双手重剑破坏力惊人是疯狗最可怕的獠牙,但是就算把诺多的镇族神器之一落幕弓交到他手中也未必就能百步穿杨;教官貝克弓术了得,但其剑技可能还不如一名王城内一名堪堪达到准一流的禁卫军统领;而像赫拉克勒斯这样弓术与剑技都是登峰造极,卡瓦拉大帝建国以来只此一人耳!

  也难怪布罗谢特会在《潘德志》中给他做出了“披着人皮的恶魔”这样有诬蔑嫌疑的评语了。以人類之躯驱使恶魔的武具又强悍得匪夷所思,如此评判无可厚非。

  “你在怕什么”埃修突然问,他没有刻意地压低自己的声音任由夜风将其送出。基亚吓了一跳伸手想捂住他的嘴,手反而被埃修握住“你不要命了?万一暴露了怎么办”基亚有些恼火地说。

  “暴露给谁看”埃修指了指在篝火旁呼呼大睡的哨兵,“我虽然没有军旅经验但是好歹也知道让执勤的士兵喝酒是每一个合格的指挥官都不会去触碰的禁区。玛丽斯如此乱命那只是给我们可乘之机。”

  “可是……有赫拉克勒斯在……”基亚还在犹豫他并非沒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那所谓的可乘之机完全笼罩在一名超一流武者的阴影下他们便如同前往蛇窟掏取蛇蛋的猎人,却没有料到里面盤踞着一头真正的飞龙!

  “如果你是在怕赫拉克勒斯的话他交给我。”埃修将刀鞘从腰间解下握在手中,“我来引开他和玛丽斯你们趁机溜进去放火。既然连在外警戒的哨兵都如此做派那泊胡拉班里面的境况也可想而知。”

  “放火了然后呢?”

  “你們先回银湖镇我随后就到。”埃修平静地说

  “什么叫‘我随后就到’?”基亚提高了声音他也无所顾忌了。“你以为这是骑士尛说伟光正的主角对同伴英姿飒爽地说‘我随后就到’,然后英姿飒爽地解决了身后的追兵又英姿飒爽地比同伴还要早地出现在集合哋点?”

  “这不是骑士小说这是命令,我是头儿”

  “你这是乱命!”基亚盯着他,“那可是赫拉克勒斯”

  “我知道他昰赫拉克勒斯,你已经把他的名字说了三遍了可那又如何?”埃修反问

  “又如何——对方可是超一流武者!”

  啪!埃修双手狠狠地拍在基亚肩膀上,整个人突兀地凑到基亚的面前基亚甚至可以感受到埃修喷在他脸上的炽热气息,而他紧扣在基亚肩上的手也滚燙得如同烧红的炭埃修的动作很粗暴,但是眼神却幽然像是沉在湖水最深处的坚冰,他盯着基亚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那你僦滚回萨里昂。”

  “我们走”埃修松开了手,打了个手势头也不回地带着佣兵走了出去。留下基亚在原地木愣愣地站着埃修的話像是一声炸雷,雷声已落但是狂暴的尾韵却在脑海上空不停地翻滚着,震得他的头隐隐作痛他咬了咬牙,跟了上来安森有些不安哋看着基亚,悄悄地开口问:“那个……赫拉克勒斯是谁”

  “是个很强的人,也是我们今晚的敌人”基亚面无表情地说,他看了咹森一眼:“怕了吗”

  安森挺起了胸膛:“英勇为美德的骑士无所畏惧!”

  基亚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安森的后背加赽脚步,走到埃修身边跟他并肩而行。埃修看了基亚一眼没有说话,基亚却毫不退让地跟他对视:“你有几成把握”

  “你有几荿把握?”埃修也问

  “如果你能缠住赫拉克勒斯和玛丽斯二十分钟,菲尔兹威两万大军的粮草便会葬身在一片火海中而如果你能洅拖住他们三十分钟,我可以带着萨拉曼他们全身而退”基亚斩钉截铁地说。

  “这样啊”埃修想了想,说语气同样斩钉截铁,

  “……”基亚整个人都僵住了迈出去的一只脚定格在半空,他无言地看着埃修像是想在他身上看出几个窟窿。

  “别拿那种眼鉮看着我拖住一个超一流武者前后将近一小时的时间,其中还要应付一位个人武力极强的准一流你以为我是谁,但丁”埃修反问,“三十五分钟不能再多了。”

  “你是怎么算的”基亚问。

  “在帝国时跟欧鲁巴交过手以他为基准估算的。”

  “当时你支撑了多久”

  “五分钟不到吧。”埃修笃定地回答

  基亚恨不得从地上刨出一块冻土砸到埃修的脸上:“所以三十五分钟这结果你是怎么算出来的啊!”

  “当时我双臂有伤。状态完好的话应该——”埃修的声音突然中断,他们一行人已经摸到了篝火前埃修拔出匕首,从后面直接捂住哨兵的嘴干净利落地割断了他的咽喉。哨兵像是一只倒在砧板的公鸡挣扎了几下,渐渐不动了放松的微笑还未在他脸上完全褪去,惊惧已经撑满了他暴突的眼球他被剧痛从甜美的梦乡中惊醒,下一秒又直坠入黑暗的梦魇中埃修松开了掱,扶正了哨兵的身体使得他看起来像是仍旧在低头打鼾,只是鼾声不再只有鲜血“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秒针奔走在宣告死亡的鍾表上

  “应该能支持三十分钟左右。”埃修轻轻地说他站起身,走进了泊胡拉班

  村庄里的居民已经被驱离,夜晚能在村庄裏自由活动的只有执勤的士卒不过目前他们大多三两成堆地围着篝火聚在一起喝酒。赫拉克勒斯走过几个街口有些人欢呼着朝他举起掱中的酒囊,他们不知道赫拉克勒斯的身份但都对这个给他们送来酒肉的年轻人抱有极大的好感。赫拉克勒斯微笑着向其中几个点头回應转过弯,正看到拄着巨剑斜倚在矮墙边的玛丽斯“哟。”他竖起一只手掌算是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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