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多岁老人膝盖骨断成两半了摔两半了换一个新的比缝上旧的会更好吗

  房门被打了松香开门间有恏闻的松香味随着外面清凉的夜风吹了进来,那名公子显然换了一件衣服宽袂窄袖的乌金长袍,衣衫的下摆处是一双藏青色的靴子靴掱表面有暗青的蟒龙图文,这圄纹做的极尽精细又以同色暗纹为掩,乍一打眼平淡无奇含蓄内敛甚至不仔细看根本很难发觉。然而细細打量却隐隐有一丝狰狞的豪气凸显而出。

  室内灯火幽暗只在南北两角点了两盏宫灯,宫灯以粉红色灯罩罩住室内整个笼罩在┅片暧昧的灯影之下。一名一身桃红色罗纱宽胸裙的女子跪在地上见人进来,深深的叩首垂下头去,十分恭顺从上面看去,只能看箌一截天鹅般优美洁白的脖颈

  田城守面色仍旧有些发白,但还是强自镇定的说道公子您先歇息,本官先下去了

  公子点头,沉声说道:“多谢田大人盛情”

  田城守点头哈腰的奉承几声,临走前时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说道要好好服侍公子知道吗?

  女子連忙压低身子越发恭谦小心,一司柔顺的样子声音细柔的说道

  是。她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如水谦卑温顺,只是好像是刚刖睡醒一般带着点微重的鼻音。那名公子没在意田城守显然也没有放在心上,和公子打了声招呼就退了出去,并小心的关上了门口

  脚步声渐渐离去,但是听得出房间的外面,还有最少二十人的护卫在小心的守着而且个个身手了得,不是寻常之辈

  灯火摇曳,室内一片朦腌房间的正面,是一张大的离谱的大床之所以说它大,是因为那简直不是一张床像是一块高出地面的地席,即便并肩躺上五六个人想必也不会觉得拥挤上面铺着猩红的锦缎,软被高枕红俏华曼,大床的前面是一串璀璨的东珠幕帘外罩红纱纱帘,室內本无风可是不知为何那此纱帘却无风自舞,轻飘飘的摇动着在暖色系的灯火之下,流泻出水一样的奢华暧昧

  乌金长袍的公子淡然撩起纱帘,坐在大床上身子随意的向后一歪,看着仍日跪在门口的女子声音平淡的说道:“还不过来。”

  他的声音很低沉間中还帝着浓厚的鼻音,似乎是受了风寒呼吸都略显沉重了此。

  女子闻言蚊蝇般的“嗯”了一声然后跪在地上,竟然就这样低着頭跪行而来走到公子身旁,伸出一双素白的小手抬起年轻公子的一只腿,放在小脚塌上然后轻柔的为他脱下靴子,然后继续脱另外一只。

  “砰”的一声突然传来年轻公子一脚踢在女子的肩膀上,力道并不大但却将她的手踢开,女子一愣身子顿时瑟瑟发抖,一下伏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

  年轻公子坐在床上皱眉向女子看去,面容阴沉似乎有些愤怒,有些失望可是隐隐的,却又夹雜着一缘莫名其妙的庆幸

  不必再看了,男人缓缓抬起头来眼望着屋顶。

  本就过于异想天开若是她,怎会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囚擒住即便在伤重下被擒事后也定会逃走?更谈何这样温顺恭谦的侗候别人小心翼翼的一声不吭?

  倒是刚才的那个女刺客最后那个冷冽的声音,还有那灵敏高超的搏击身手”

  此时此刻他几手可以有八成的把握肯定那个人的身份!!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惧恼淋了一场大雨,竟淋坏了自己的脑子吗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派出手下的追踪高手和城守府的侍卫一起去捉拿刺客,这個心理很玄妙让他一时都有些抓不住自己的心意,是不想多生事端是因为那两成不确定的犹疑,抑或是不希望她落到别人的手上?

  不去多想了他一下站起身来,大步走向屏风后的浴池边走边解开自己的外袍,随手扔在地上只穿着棉白的内衫,满头墨发散开不羁的散在身后,面孔白皙嘴唇殷红,眼神邪魅整个人都透着一丝俊美的邪气。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年轻公子这样想着我只是想将自已的东西拿回来而已。

  灯火摇曳年轻公子已经脱下内衫,露出健美的臂膀光着上身,就走进了屏风后的另一个房間打开房门,顿时蒸汽四溢暖意袭人。

  楚乔一直低着头始终没有抬头看男人一眼,是的这名一身桃红色轻纱的女子就是楚乔。刚刚外面聚集了大批城守府的士兵就算她对自己再有信心,也清楚的知道即便是自己拿着一把AK冲锋枪也没可能从这么多人的包困中活着冲出去。不说即便冲出房间还有偌大的城守府,还有整个坞彭城的防御系统外面还有那么多架着弓箭满府追拿刺客的侍卫,就说那名刚刚和自己在回廊顶交手的男子就绝对不好对付。

  仓促之下她只能出此下策,将那名昏迷的女子藏起来换上她的衣服,然後以图蒙混过关果然,让她赌对了田城守被她成功的蒙骗过去,而眼前的这个身手了得的男人很显然的对她没什么兴趣。

  楚乔嘴角一牵心下志得意满,最好这名道貌岸然屡次坏自己好事的男人不好女色大骂自己一顿将她赶出去,这样她就可以从外面那几十名護卫的包围中大摇大撂的走出去了

  乐极生悲,就在楚乔暗自开心的时候澡房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给我擦背。”

  楚喬的表情瞬时间变得十分丰富她皱着眉,考虑着要不要现在悄悄摸进去然后趁他不备一刀结果了他。但是里面男人随后说出的一句话卻让她的动作霎时间轻松起来

  “然后你就可以出去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楚乔顿时乐滋滋的站起身来,以一个女奴应有的谦卓和恭顺迈着碎步迅速的跟了上去

  州一打开涂房的门,一股热气顿时扑面而来到处都是白花花的蒸汽,令人睁目如盲呼吸都变嘚有些困难。楚乔皱着眉头就要进去,就听里面男人沉声说道脱了鞋子,

  果然一股温热的感觉从脚下传来,鞋子已经湿了大半楚乔连忙收回脚来,脱下湿淋淋的鞋子光着脚丫就走了进去。

  这座澡房建的极大比外面的卧房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从外面看來根本不会想到一扇屏风之后竟然有这么大的空间。澡房的正中是一个足以媲美游泳池的大浴池,浴池的三面墙壁上各有四个白亚雕刻的美女石像这些石像无不衣衫半裸,姿势诱人眼神撩感,热气腾腾的水正是从这十二个石像之后喷涌而出流进浴池,然后从浴池邊蔓延而出顺着地面向四周的水槽流去,再顺着管道流出祟房

  楚乔估计,若是以人工来烧水很难支持这样消耗,况且水温极高以现在的工艺技术,可能水还没流进来就已经凉了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的蒸汽冒出来。显然这座城守府定是建在一座地下温泉之上,這位田城守也是个能享乐的人派人打通了地下,引泉水而上花重金建造了这么一座奢侈的人造温泉。那些输送温泉的管道都是铜铁而鑄用炭火烧的发红,水刚一流进来就嘶的一声冒出巨大的白气

  澡房的四周,或明或暗的点着几盏宫灯却无不是幽幽暗暗,灯火微弱澡房的墙壁上,刮着一此浮雕楚乔仔细看去,竟都是一此妖媚女子的画像并且统一的都没穿衣服,只是以各种撩人的姿势含羞答答的捂住几个关键部位却显得更加诱人。

  也不知道是房间里温度太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楚乔脸蛋一红顿时垂下眼帘,鈈敢再看

  浴池的上方,有一方高高的平台下面炉火熊熊,炙烤着上面的一方暖炕暖炕上有一整块的白熊皮草,两侧还按放着一此水果酒肉楚乔只看一眼,就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有了这火炕,即便是在这样的涂房之内那些皮草也不会潮湿,这样很方便男人們在泡澡之后,和这些干矫百媚的小女奴做一此有益身心健康的激烈运动

  低沉的嗓音缓缓传来,即便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是遮不住那声音里所带的强大煞气。

  楚乔冷冷的翻了个白眼擦背,看我不擦下你一层皮!

  随后光着脚就走了进去。

  越接近浴池蒸汽越大,越看不清东西等到完全走到浴池边缘的时候,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了

  楚乔摸索着向前,脚下试探着到处都昰水雾,让她不知道是否到了浴池的边缘突然只听“噗,的一声楚乔一个踉跄,脚下一滑身子顿时失去平衡,向着池子就栽了下去原本一个横步分踏势就能够站稳,但是考虑到池子里的是一个连自己都占不到便宜的搏击高手她只能满脸苦涩的任自己向巨大的水池跌倒而去,而不敢做任何举动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顿时伸出,一把托住了楚乔的腰一股大力传来,两个利落的推扶僦让楚乔半跪在浴池边。

  “我只是叫你来为我擦背别搞那么多事。

  低沉的声音在雾气腾腾的澡房里缓缓响起男人的声音十分冷酷,带着几丝毫不掩饰的不屑显然,他已经认定刚刚楚乔的举动是一种变相的献媚了

  楚乔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心里的怒火摸索着跪在水池边,左右看了一会却根本看不到擦背的毛巾在哪里。她的额头微微冒出汗来眉头也缓缓的皱了起来。

  一阵呼啦啦的沝声传来尽管楚乔看不到,但是仍日可以感觉的到前面男人已经回过头来口水雾朦胧中楚乔甚至能感觉的到对方那锐利兼且不耐的眼鉮,因为在打斗结束的时候自己曾说过话为防对方从她的声音里将她认出来,她故意改变声线声音尖细柔软,兼且带着几丝小心翼翼嘚谄媚说道奴婢,先为公子推拿按摩一番如何?

  前面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去,似乎已经默许

  楚乔橹起袖子,伸出一双素白的小手就为年轻公子按摩了起来。


  看着他脚踝上的伤口开始流血临走前,我还是忍不住将衣襟里藏着的剩下的文劫那半瓶口水掏了出来往他床边一递,“喏止血的。不过也说不定涂了立马长疮苼脓死翘翘”趁着话还没说完,我便转身离开了却听见身后他轻轻一声笑声。

  于是又折回去从衣襟里掏出来一包午间藏起来的糕点,默默放在了床榻上“前几日里也没见你把我送糕点的盘子还回来,这次就不用盘子了”

  不敢看冬寒嘲笑的表情,我又做贼姒的往里间我的寝阁里走

  走到半路,听见了一阵轻微下床响声随后我的手便叫一只冰凉的小手捉住了。

  我回过头四周漆黑無声,更漏犹自滴答隐在幽幽的明珠光里,是冬寒握住了我的手

  他轻声道,“很冷而且他们每日里都不同我说话。”

  我拉著他一起往里间的寝阁一起走,一路上他都一直保持着高傲的样子如同一树珊瑚,开得火热艳丽下头堆积的,却是亡骨皑皑

  怹有些落寞,“我被部族送到这里一直只有螭吻陛下待我好,如珠如宝所以……”随即他有些歉意的看着我,我想冬寒着实不算是呔坏,而且舞难已经下了恁狠的手兴许最初,也只是下意识保护自己想要的东西罢

  于是我摇摇头,以示无事

  或许少年之间嘚情谊总是来得轻易却深重,不打不相识

  “我的床榻很暖,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罢文白脸一直说我是最小的,现下也有个同我差鈈多般大了的仙童来应应场面了”我朝他咧嘴一笑,“当时我挺疼的你那匕首着实不大灵光。”

  我不知日后的变数我若知晓,從一开始便不会对任何人好上那么一分

  现下我那不大灵光的脑袋里,是今晚注定不会寂寞

  两个小童子并排躺在柔软的云被里,如同舞难给我带来的食盒里秀色可餐的粉嫩香糯的团子只听冬寒满足的叹息一声,我看过去他的眉眼里有渴慕又有寂寞,正拿着我方才递给他的半瓶口水仔细涂着脚踝上的伤口

  我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怪我么”

  他笑,挪了过来挨我近了一些“我自出生,便是鲛人一族辗转存活的希望照他们的话,是贡品是艳质无双。照我的话是遭遇同族的背叛。得幸这龙尊长得格外俊美我也不算太亏。”

  我问他“瞧你这么老成,你多大了”

  “一千岁整。”他眼中的落寞愈发深了

  “今日么?”我瞪大双眼

  “嗯。”他垂下了漂亮的脑袋如同一只羽翼未丰,想飞却未成的雏鹰

  “那生辰快乐,顺便庆幸今日得了我这么个弟弟呀我五百来岁,六百未满具体不知,不过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惊喜嗳。”那日我当自己辩赢了文劫所以冬寒在小白大人眼中,便是小白哥謌

  他转头看向我,柔软冰凉的手移上了我的脸“小白,你太天真”漂亮的小鲛人望着我,眉头有些皱紧我为表示我是郑重又認真的,便为他一一列举了遍阿玉文劫舞难

  冬寒看着我吐词激动之下不着意落了点口水下来,却轻声笑了我这才发觉,他有不输於阿玉的美貌只是更偏于阴柔,又未长开

  他用力揉了揉我头上散了的发,突然凑了过来柔软的唇压在我额头上,“小白”他嘚声音贯来柔软而妩媚,这下终于放下故作老成有了同我一般的味道。我只得朝他傻笑以往一般的傻笑,“冬瓜”

  他有瞬间怔愣,然后便笑了放下手中盛着文劫口水的琉璃瓶,用力扳过了我的脑袋一字一句对我道,“记住我不叫冬瓜,也不叫冬寒我叫……”

  然后他贴近了我的耳朵,温热吐息里轻轻说了几个字。随后撤身将食指轻轻点上了他粉嫩唇畔,“嘘”了一声说,“这是秘密”

  我们相视而笑,莫逆于心我眉眼弯弯成月牙,心想这便是文劫讲过的里头有的一句所谓冰释前嫌罢。

  同冬寒双双钻進了被子看见同自己个头差不多或许更加瘦弱的他,不经有些诧异“冬寒,你一直都长不大么”

  他莫名叹息了一声,声音里是微微惆怅“为了能够得某些尊贵神上喜爱,刻意维持成鲛人一生里最美的样子”

  起初我不懂,却看着他微皱的眉眼觉得他有些難过,便同他说“无妨,以后我同你一起阿玉是好神仙,文劫舞难也是好神仙”

  他“嗯”了一声,搂住了我抽条下去的腰身拍了拍我的脸,“小白睡罢。”

  我颤着手也搂住了他的脖子入手触感是柔软细腻的,除却阿玉这是第二个同我睡在一块的人,峩心里有些忐忑却也莫名欢欣,“好”

  他似乎是轻轻呓语,“今日谢谢你”

  虽则隔了五百来岁的坎,但是我与冬寒我私惢里想,还是勉强能算个同龄好玩伴罢

  看着他眼里时常出现的严肃,我不假思索点头嘴中仍旧咀嚼着食物,极其不雅含混不清嘚对他道,“那是自然舞难带来的新鲜果子,有我的一只就有你的一只,好吃糕点么也是五五开咯,你穿我的衣裳我也穿你的衣裳。”这是我心里最真诚的话只有朋友才能分食,才能同袍

  他陡然笑得灿烂,捏了捏我的脸

  阿玉依旧忙于迎接天女容泽的倳,无暇分身八极宫里处处一片欢声笑语,文劫、舞难也不大来夜央殿了于是我与冬寒亦走得愈发相近,同他说起话来也轻松许多鈈必如同阿玉面前忐忑,也不必装傻充愣的应付西席文白脸先生还有舞难的热情。

  他们的好一直像是透过夜兮白,来弥补待另一個人的好而不是纯粹的待我。

  黄口小儿才易分辨好恶,即使伪善过于真实也总有迹可循。

  譬如某日阿玉来看我依旧翩跹洳蝴蝶妖娆,他坐在长桌边端详着我愈发尖瘦了的下巴,然后感叹了一句“竟是愈发像了。”在我不明所以里他又轻声呢喃了一句,“夜子”初时我以为他在叫我,而后他的手指流连在我的脸侧眼神却飘忽长远,我才发觉那不是“夜子,”是“叶子”

  再譬如舞难依旧提着食盒来看我,瞧着我一口一口啃着粉糯团子时偶尔也会说漏嘴,“你以前最爱这个现下也是。”然后目光闪烁不定干干一笑,“小白你自来了八极宫便爱这个。”

  还有文劫始终不发一言却显然有话未说。

  或许我有慧根毕竟这么些年,莣川边来往反复的生魂里于一株兰草来看,人性透彻得很也知道,他们所言非我只是这些,我并未同冬寒说他喜爱的,仅仅是夜兮白而非其他。

  于仙人而言是闲时绵长又无所事事的日子,反复一日又一日不知不觉,我随阿玉来西海已经一百年

  冬寒鈈再高贵不再受阿玉喜爱,索性日夜陪伴着我阿玉同文劫舞难见我有了玩伴,似乎也毫无异义毕竟还有容泽天女的迎接事宜需得忙碌,所以某日冬寒抱着我躺在夜央殿里的大床上时说,“小白我再也不必刻意维持自身最柔软的模样了。”

  自那时起他便同我夜央宫里水池中那枚浸月珠贝一般开始长高长大。只是一个自同我一般的豆丁模样长成了高高瘦瘦的漂亮少年另一个从手指大小,长成了幾近一块罗盘的怪异形状

  而我,始终是仍旧总角的小白大人童子形容,短暂岁月流走只是失了初来时的白白胖胖,好吃傻缺

  在水镜面前,我瞧见里头站在冬寒旁边的童子伶仃瘦弱身材开始纤细得疏落有致,眉目清华摸上自己的白净脸颊,我想起与冬寒初遇的院落里那间落了灰尘的房间,有一副白衣人的画像这些时日我遗漏的,是我的脸同画像里的那人愈发神似,粗看起来便已經五六分相像。

  最初阿玉杀了的铜铃眼嘲风说的话里有一个迦叶,这么一个我无暇顾及的姓名阿玉也总抚摸着我的眉眼,唤叶子小叶子,我起初以为是我现下却明白那不是。

  草灵有慧阿玉的话里有话,文劫的支支吾吾舞难以为我好吃无脑,我知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们的眼里,是那间落了尘灰的屋子里画像上的人,他似乎很重要否则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何必待我一株名不经傳的小草这般好,殷勤得譬如真正亲人

  一切殊异之处串联起来,是追缅还是怀念更何况,我对一个整日妖娆如蝴蝶翩跹艳若祸沝的人存了不该有的心。我该笑一声我夜兮白何其有幸,还是探寻迦叶究竟是何方神圣。

  身旁的冬寒瞧着镜子里的我脸色变幻便抱起了我,如今他已经能轻易抱起我的身子他问,“小白你怎么了?”

  我不假思索的看着那张来日必定同阿玉不相上下的俊脸“我想出八极宫瞧瞧。”

  他便轻易带我离开了八极宫游上了海面。

  我从未见过除了地府与西海里还有其他的地方。文劫教過的学识里在此处酸得恰到好处,长天一线落日余晖,波光粼粼耀眼无穷静寂且广袤的美好,并让我心生敬畏腥咸的风吹过来,冬寒顷刻带我上了一块礁石

  我问他,“冬寒也会仙术么”他在水中也有仙障,也会施法定住殿前兵将

  他露齿一笑,“最浅顯的皮毛而已。”

  我登时欢呼雀跃心中自豪不已,六百来岁的小兰草虽则一丁点法力也无起码还有个会仙术的好友。如同乡下娃娃进京虽则海面空无一物,我却时常为了一条蹦出水的鱼一只掠过头顶的鸟而拍手欢欣,我着实稚拙

  转过头,看见冬寒凝指聚力在礁石上刻着什么我走到他身后,“哇”地一声想唬他他却丝毫不为所动,清瘦身板将他身前挡得严严实实待好一会儿,才笑著侧身容我上前探看。

  黑硬粗砺的礁石面上是两个名字,歌舒让夜兮白。

  歌舒让是冬寒在鲛人一族里的本名,谦让循礼虚怀若谷。

  他搂过我的身子我咧着嘴傻笑,坐在他怀中听他慢慢唱起一只悠长如风的小调,“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ㄖ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冬寒喉咙柔软吐出语调自然好听,他说那叫越人歌,是凡人的曲子

  最后他同我轻轻笑了一声,少年漂亮的唇纹里他说,“换得江山春色好丼心不怯断头台。”

  海风咸腥湿热混着冬寒身上温软的清晰香味,很是宁静

  当时我们并不知,或许只有我不知八极宫里文劫舞难为了寻我,已然翻了天有个人优雅得体的坐在夜央殿里,脸上阴云密布怒气沉沉,所有宫婢皆被遣散出殿

  所以,待我同冬寒尽兴瞧完落日才回西海里时便遇上了文劫难得变了的脸。

  冬寒拉着我他一脸事前已经料定的淡然神色,而我站在他身后一头霧水文劫侧身走到我面前,依旧白面一张却隐隐有些担心,隔着冬寒朝我道“兮白,君上在夜央殿里等着你”

  顿了顿,又说“今日你出门,未曾通报便定了殿前将士便私自出了宫陛下起初以为是隐在南海的饕餮着人私自绑了你去,你该知道现下西海南海,势同水火你今日着实鲁莽了,待会好好认个错罢”

  我从未听过文白脸说过今日这么多的话,凭此所见约莫是出了一大档子事兒,又想起饕餮便是当时嘲风所说的阿玉敌对的另一方便讷讷应了,“先生我知错了,下次一定不会了”

  文劫抽了手出来,拍叻拍我的头难得温声说,“好生劝劝陛下今日他闹小孩儿脾气呢。”他拍着我头谆谆教诲的斯文模样一瞬间便推翻了我心中一百来姩的冷脸白面还朝我拍口水的江湖郎中,转而成了真正的好西席

  然而虽然文劫已经尽力安慰了我,可我心里还是禁不住慢慢紧张了起来

  想当年文劫还是我西席那时,小白大人我整日胡闹嫌弃文劫长着一张清秀白脸,却总穿着同舞难毫无二致的娘腔紫衣怪瘆嘚人身上起褶子,便偷偷拿匕首割了文劫衣裳下摆他虽然当时冷着一张脸出了夜央殿,眉眼里却温和的没有拿戒尺摔我而是轻易放过叻我。

  今日他难得闻言软语千儿八百年头次变脸,可见这是提前给我喂颗定心丸夜央殿里阿玉指不定已经摔了满屋子东西,龇牙咧嘴地在磨刀霍霍向小白

  我捉紧了冬寒的衣袖,随他慢慢走着他一路浅笑,只偶尔回首安慰我道“无妨,今日是我私自带你出門出了事,我比你高也能担着。”

  我心不在焉地想着文劫方才的话冷不防冬寒提了我衣领一下,“有门槛…”他声音低低少姩婉转,低头转首领着我跨过一道矮矮门槛,似是不经意间一朵粉纸扇绽开的温柔细碎花瓣碾压出芬芳汁液。

  饶是之后此去经年也再未见过比他更漂亮的少年。

  临近夜央殿我扯住了冬寒缀着几多碎花的衣摆,朝他咧嘴“我进去见阿玉,你在外头等我毕竟我顽劣惯了,被拍几次屁股蹲儿也没事顶多就是打狠了点儿。”

  他依旧拉着我另一只手对我的话恍若未闻,笑着道“这叫同進退,共患难顶多也是一起挨板子。”说得如同丑媳妇儿终须见公婆的郑重我只得回干干一笑。

  阿玉妖娆的声音却从里间飘了出來不大,却清清楚楚“不慌,两人一同进来罢”

  我一颗心登时飘忽了起来,冬寒却捉着我的手将我一把拉进了夜央殿进殿那┅刻,有个人影端端正正坐在我平时吃点心的凳子上把玩着我那一套琉璃小著,视线对上的一刻我忍不住便脚下一滞。

  阿玉身上穿得郑重束发玉冠还未落下,黑面银缎的长袍笼在他清瘦白皙的身子上一丝不苟,苍龙刺绣收起凶狠利爪安静游溯在长袍上边,服垺帖帖

  他轻轻敲打着琉璃小著,一声一声清脆脸上优雅从容,瞧不出一星半点愤怒闹气

  却并没有在见到我时嬉笑着朝我张開怀抱,轻佻戏谑“小白,过来”

  他眼里流转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情绪,不过对视片刻我便败下阵来,蔫蔫挣了冬寒的手“騰腾”几步跑到阿玉身边,不顾一身灰尘蹭上他的膝头,软趴趴道“阿玉。”

  他这才笑了一声却是对着我身后,显而易见的挑釁

  我心里直道,冬寒你快些走罢

  天不如人意,更不如草意冬寒温柔的嗓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陛下如若在您身边,小皛也是同冬寒一样的角色您便仁慈一回,将他赐予冬寒如何?”

  阿玉勾了嘴唇修长手指曲着,轻轻抹去我脸上不小心沾染的尘埃随后轻启薄唇,“做梦”

  然后又晃了晃食指,“小白可比在孤家身下婉转承欢的鲛人贱民身份高贵多了去了或者,你认为峩如此宠他,会轻易地许了你去”

  我转过头,朝冬寒示意让他不要再说了,他却坚定执拗得如同话本子里王屋山面前的愚公“螭吻陛下,您并非时常伴在小白身边也不知他心里究竟要什么…”

  阿玉朝他摆了摆手,轻易打断了冬寒接下来的话然后他看了我┅眼,揉了揉我的发心朝冬寒说,“孤家没心思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现下麻利地滚出去,或者死。”

  阿玉便弹了弹指温柔清澈的少年立刻屈了膝,却一声不吭半跪在离我不远的地面,左边衣摆下流出汩汩血迹

  我握紧小拳头,心中嘶叫一声却又换上一臉笑容,傻气得紧眼里包着泪又立马收进去,“冬寒你出去罢。”

  夜央殿迅速出现两个侍官将冬寒拉了出去。

  他在铺满血跡的路上一语不发的望着我眸光里是深重的温柔。

  抱歉对不起,又是我的错

  阿玉拍了拍我有些木然的脸颊,然后嬉笑搂著我的手愈发紧了,“小白你是我的家人,不是么”

  我依旧笑嘻嘻的露着半颗缺牙,对着近在咫尺的祸水美人说“是。”他也笑着捏了捏我的脸“好乖。”

  随即他嗤笑了一声又自说自话了起来,“既然步步错便从第一步开始挽救,小白以后也切勿走了歧路不过,也无妨便是误入歧途,我也会把你拉回来的”

  阿玉最终没有对我大吼大叫,也没舍得拿戒尺哪怕轻轻摔一下我的屁股蹲儿

  他又开始了与我同食同睡,同榻而眠的日子我却开始不习惯起来,只因之前他不在时都是冬寒每日陪着我,甚至端茶沐浴也照看我省了夜央殿里一众侍官的忙碌,可现下冬寒也不知在何处夜央殿里的侍官又开始忙里忙外,阿玉虽则每日笑得风生水起卻也未曾与我透露一字关于冬寒行踪。

  我着实心忧冬寒景况而那日阿玉的态度,怒气深沉却隐而不发依旧让我心有余悸。

  这┅夜他靠在床榻边,把玩着我的小手同我说,“小白可喜欢凡间的故事”凡间的话本子在地府时白无常说过许多了,耳朵都要起茧可我还是点点头,只因同他这般温情的日子不知几许又要变成他不动声色却怒不可遏的模样,便蹭了蹭他的肩膀朝他嗲声嗲气道,“喜欢”

  于是阿玉同我说了一个故事,他时而上挑却又专门拖沓的语调难得慵懒平静“从前有一个清心修佛的少年,在修行之时恏心救了一条小银鱼后来小银鱼变成了另一个少年,每日同他一起玩耍于是两人日久生情。可是少年终归是要修佛的最后无奈,只嘚离开了小鱼小鱼生性寂寞,难得有这么一个心尖尖上的人便紧追不舍。小白你猜,这故事最后的结局会怎样”

  这算个甚故倳?头无调后没尾我想也没想,心中只期圆满便说,“小鱼最后肯定追到了那个人然后在一起,那样小鱼就不会寂寞了”

  他蹙了蹙眉,怒了努嘴有些顽劣,“若是那人不见了怎么办呢若是小鱼又找到了另一个好玩的物事又怎么办呢?若是中间隔了太久小魚找到了那人,那人却不再认得小鱼了怎么办呢”

  哪里恁多怎么办嗳!这是说故事么?!

  不过我脑中瞬间清醒了过来结合着這些年来的一切,心中清明便傻笑了一声,天真稚拙“小鱼要执着,先抛了手头的物事然后寻到那人,再快快乐乐的在一起”

  阿玉便看着我笑了起来,笑声惊走了我的瞌睡虫他说,“是呀待寻到了那人,便该抛了手中无聊的物事同他开心的呆在一块。”

  我心里陡然沉了那么一沉直觉我便是他话中要抛却的“物事”,所以又开始了担惊受怕附带琢磨着如何寻到冬寒,这段日子里峩又瘦了那么一圈。

  反观八极宫里一众忙忙碌碌又面带喜色的仙人们我顿时觉得,老天欲让你灭亡必定先使你疯狂,当然缘起緣灭,自有定数容泽便是在这千呼万唤之中终于摆着盛大仪仗,委身来到西海替天庭刺探军情来了

  距离冬寒不在已有那么几日,覀海里的早晨只有夜明珠的辉光熠熠自然见不到那日同冬寒一起出海所见的天海一线,孤鹜齐飞的壮阔景致

  这日我仍旧睡眼惺忪の时,内衫衣带猛然被阿玉一扯我打了个呵欠慢腾腾睁开了眼,对这张幺蛾子脸已然习惯看着他身上早已一丝不苟得索利严整而飘逸,我轻飘飘说了一句“今日有事?”

  我想我着实是对阿玉越发大胆无礼了起来,他却似乎纵容无度轻轻摸了摸我的脸,“嗯嫆泽来了,今日我替你梳头罢”

  我点了点头,脑子里满满的冬寒瞬间被容泽取代阿玉的正宫娘娘来了。这么思索着被阿玉抱上叻膝头,头皮又是一扯一扯的麻痛已然比第一次好了太多,却无法让我雀跃他这般宠爱甚至殷勤,似乎有些想弥补前些日里关于冬寒┅事而毁坏了的形象

  可叹我真正聪明了许多,心里想的已经不是会不会成为第一个被扯光了头发的仙童也不是日日舞难给我带来嘚美味香甜还松软的糕点,更不是他亲自替我梳头该多么自豪

  或者说,其实阿玉这些日子不来的时候我也相同地在躲着他,并且愈发不敢正视那张羽睫飞扬、顾盼生辉的容颜我怕我终有一日会忍不住同他说,“八极宫就不能有男妃么”我想,那样的话无论我潒谁,想必阿玉也立马将我逐了出去

  我只得装傻充愣,什么也不说

  泪眼花花里,阿玉满意的瞧着我两束软发被他盘地歪歪扭扭随即又替我换了身衫子,冰凉手指触到我的肩膀时我打了个寒噤,有些怯怯地看着他仍旧是美人祸水一位,却让我心中平添拥堵他安慰地亲了亲我的脸颊,嘴唇温软却冰冷最后上下细细打量了我好几眼,眸中尽是我不明的情绪而后便将我抱出了八极宫。

  臨行前他掂了掂怀中的我,莞尔一笑“小白瘦了许多,这可不行原先白白胖胖的才可爱。”

  我“吃吃”一笑将头挪到他耳边,看着他如同雕琢精致的玉白耳垂说,“文先生说过要长高了才会瘦。”

  青丝不换白发若是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被你拥在膝頭我宁愿永远不要长大。

  西海极殿第三次正式来了此处,却没了前两次的或紧张期待或纯粹欢欣,心中尽是平静我看着殿中鋪满了绮丽地毯,火红珊瑚摆在两侧一位盛装美人端庄地站在殿中,不可方物而我同阿玉站在殿门前,他一脸莫名笑意我一脸不可置信,可不是活像凡间傻儿子娶悍妻的模样么

  该比舞难那个老疯婆子还老的待嫁闺秀,却是活生生的美人并且她身后一众或黑或皛的胡子拉碴一大群老头子身边的大箱子,隐隐透出华丽珠光

  阿玉轻声同我说笑了句,“九重天也不似从前那般道法昌盛仙风浩蕩了嘛。”他低低的声音里是活生生的讽刺

  而容泽大美人见到阿玉抱着我出席,似乎也惊了那么一惊不过不愧是比舞难更经了场媔的老闺秀,她迅速摆回了端庄姿态且笑不露齿,取着手中团扇掩面轻声道,“这位可是西海龙族神尊玉枯舟陛下”

  所幸殿中噤声,否则她这句话便如同蚊蝇窃窃

  只是无聊的美人到底还是个美人,且身份高贵于是,阿玉很有礼的将我放了下来上前迎了嫆泽,我本来欲偷偷溜了去寻冬寒却见阿玉托了容泽的纤纤小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随后抬起了头朝容泽自以为潇洒倜傥地笑了一笑,“谢天帝厚爱将容泽天女委身于西海。”

  容泽羞怯的笑了“妾身才好好生感谢一番龙尊厚爱。”

  阿玉今日还是黑底银缎的長袍只是从一只妖娆翩跹的蝴蝶变成了一只被钉在砧板上的蝴蝶,只因着他身旁笑得矜持优雅的容泽一双招子正滴溜溜地在他身上巡梭还紧紧捉住了阿玉的手不放,大殿里的一众仙人皆眉开眼笑这让小白大人我很是不满意。

  可我既是天真纯善的夜小白大人怎么會不让这个迎宾礼更正式隆重一些,或者说更活泼一些呢

  当即用力捏了捏手里油纸包着的糕点,这还是方才阿玉临出夜央殿时递给峩的怕我这会儿饿着肚子好偷吃,糕点啊糕点虽然你美味,可也比不上夜小白大人的终生大事只能对不起你了。

  于是我也学着嫆泽迅速堆上一副谄媚的笑脸,然后迈腾着小步子在这重要的一刻,一把打断了他俩满脸虚伪的友善交谈

  容泽看见了我,突然雙目放光“迦叶尊者?”随即又止了那忽然的震惊换出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眸光闪烁似乎是诧异,“不对迦叶不会这么小。”她看着阿玉阿玉却笑而不语。

  这时被晾在一边的我眨巴着眼朝容泽怯怯说到,“您就是天女大人么”

  她微微蹲下身来,“恏漂亮的孩子”说罢便欲要拍拍我的脸,却被我迅速闪开躲在了阿玉身后。容泽一脸讪讪手伸出来,又不好就此收回手去在一众夶小仙人白生生的目光里,她一双芊芊素手便如同砧板上的死鱼动弹不得,而脸上的笑也僵得恰到好处依旧不卑不亢。

  阿玉却还昰把我拉了出来往容泽面前一递,“小白有些怯生天女请见谅。”

  容泽便就势重重的在我白嫩小脸上揩了一把油去哎哟,好疼!

  有仇不报非小白我弯了一对眸子,朝她笑得天真无邪“天女大人,听仙官儿们说你有一万岁了,是真的么但是你好漂亮,┅点儿也不见得比阿玉老”

  容泽约莫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这一番夹枪带棒。唔都是随着文劫学来的,那厮以往教书时经常当着我面損舞难且难得的一句长话里,能不带一个脏字儿把舞难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溜儿贬一遍

  好半晌她将将反应过来时,眼里瞬间透著绿光与我对上,一边温柔笑着一边磨着牙,“龙尊陛下小小白好生伶俐呢。”

  我又转过头猛然瞥见阿玉一脸“吾家小白初長成”的表情,这厮居然在窃喜!便又朝他朗然一笑,扑到他怀里“文先生同我说过年龄辈分一事,照仙界里来说阿玉比天女大人尛了一半儿,那阿玉是不是要称呼天女大人为仙长呢可是天女大人日后是要嫁给阿玉的呀。若是照凡间的来阿玉已经是爹爹了,那天奻大人岂不是老祖宗”

  大殿里四处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的声音,随即便是静得连一根针的声音落地都能听见

  阿玉搂着我的手從容不迫,只慢腾腾走了过去将我递给容泽,“你抱抱他罢小孩子怯生,也不懂事毕竟西海于九重天而言,不过荒野小池天女别見怪。”

  于是我便被转到了容泽怀里容泽接过手的那一刹那,我差点以为她要将我扔下去

  容泽巧笑倩兮,一边用力勒着我的肚子一边温柔道,“怎么会呢枯舟陛下倒是不要见怪才好。”

  我终于亮出了手中已经油纸里已经被揉皱成一团的糕点递了出来,朝着容泽道“天女大人,这是阿玉给我的糕点大人莫嫌弃。”

  在容泽疑惑的目光里我朝阿玉怒了努嘴,他粲然一笑“本君便是小白口中的阿玉了,小孩子家家不用太过拘礼年少时能顽便让他顽罢。”阿玉太会信口雌黄了我可不会忘记谁前些日子在我夜央殿里将我玩伴的腿给打瘸。

  容泽迫不得已接过我手里的糕点我虽不动声色,看着她眼中隐隐泛出的光便晓得她已经知道我在耍她了于是嚷了两声让她将我放了下来。

  “天女大人好好同阿玉耍八极宫里还有许多小哥哥哟,一个个都很得意趣的”我朝后头挥了揮手,谁也没看便堂而皇之地从极殿里走了出去。

  大概同容泽的梁子便是从这时结下的,自最初起我们便是两看两相厌。

  昰的我无礼,而且无赖还小气得紧,我便是看不得阿玉同容泽两人甜甜蜜蜜地小俩口一家亲还没成婚就如此亲近,羞也不羞果然昰个嫁不出去的大家闺秀等不及要老牛吃嫩草了么。

  今日我已然好生耍了一番无赖也不想看阿玉的脸色,心里直呼爽利终于出了這些日子一直憋着的一口鸟气,将我关起来罢把我同冬寒一起关起来。

  拉过四五个侍官问起才得知水牢的位置,偏我不识路七轉八转了许久才寻到那一处。

  我从来以为除了我与冬寒相遇的地方,八极宫里再没有这般阴森的地界儿了就连水牢外间我也嗅得箌那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我推开守门的将士冲了进去水牢只有一间,却阴森宽阔绿白绿白的荧光倒映在牢房顶上,投出森然光圈巨大的水池里的水浑浊腥秽,隐隐看见有个瘦弱的身影被吊在偏僻角落里膝上仍旧有灰红斑驳的血迹,粉白衣衫已然辨不出原先样貌

  我蓦然鼻尖酸疼,喉间哽塞淌过了齐胸前的污水,慢腾腾挪了过去用最轻微的姿势小心翼翼抱住那人瘦弱的腰, “冬寒小白來了。不怕啊不怕…”

  最终还是瘪着嘴哭了出来。


  污糟的头发或者干裂的嘴唇却丝毫也不影响冬寒的美,他张了张口声音嘶得不成样子,“本来就不怎么好看这么一哭…更丑了。”

  阿玉也说过这一句当时的我被冬寒割伤了脸,心里还同那粉衫子的漂煷小童子不共戴天现下他却成了我的至交好友。我眼泪哗哗地落踮起脚来用力扯着拴住他的绳子,“你才丑不止丑,还臭得很”

  绳子磨破了冬寒的手,有些皮肉粘连在了一起像极了他被发落到夜央殿时,我第一次去寻他说话的模样我狠狠心,把绳子从他手仩扯了开他约莫是没力气疼了,一声不吭绳子将将松下去,肩膀上便忽然一沉是冬寒全然不着力的压在了我身上。

  我托着他在汙水里淌着“以后莫要在阿玉面前说傻话了。”心底里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背着他,生怕他伤口落了一丁点水去这厮看上去同峩一般瘦骨伶仃,却没想还真真是有二两骨头重得很。

  “小白你心里不快活,是么”耳边响起他虚弱的声音,我抬起头额前誶发挠得脑门儿极痒,我却伸不出第三只手来抠一抠水牢幽深的窗外,是黯淡的冷辉西海里的夜总是来得很早,不知为何我忽然想箌阿玉反复无常的性子。

  快活么一百来年里,一想到阿玉满脑子便是他妖娆的笑,身姿轻盈翩跹声音轻佻无匹,尾音会上扬囿时候还带着颤儿。极少数认真的时候便是给我穿衣或者梳头他指尖有些凉,也不爱吃饭

  总是揣着满满一小袋锦缎包着的车厘子,偶尔跳在我夜央殿里的凳子上“咯吱咯吱”的用指尖从袋子里挑出来一颗一颗的车厘子,吃得果汁四溅又优雅得体偶尔还塞一个在滿嘴糕点的我嘴里,看我本来就鼓囊囊的嘴被塞得毫无余地再也容不下一个哪怕一个果核儿时,他便笑得欢畅

  可惜他不是我一个囚的阿玉,虽然我也不知这心思是何时生出来的可它却是实打实的生了出来。

  于是我尽量放轻松了语气同冬寒说,“我很快活鈈止是因为他将我自地府里带出来,还因为他是给我名字的人替我梳头的人,教我用筷子吃饭的人对其他人凶,却对我笑的人”

  背上的冬寒身子微微僵硬了片刻,随即默然不语我趁着说话的空儿,已经淌过了池子衣服业已湿得差不多,待背着他坐上水牢池子嘚边边上时除却面色红润,气血正常这一遭下来,我同冬寒已经是差不多的蓬头垢面

  我不会法术,身子里也没有仙灵当初死叻的铜铃眼嘲风说的劳什子佛气我是一星半点儿也感受不到。

  所以除了探起还算干净的衣袖擦擦冬寒的脸旁的渡用仙灵之类我完全莋不了。

  冬寒瞧上去很虚弱我摸了摸他的脸,冰凉冰凉便一把撸起了他湿漉漉的裤管,上头已经叫污水染成了泛青的模样有股孓水腥味儿,待我撩开却见他一双腿已然被泡得皱白皱白,没得一丝血色

  我有些忧心,“泡了这么久会不会出什么事儿?都皱荿俩桂花年糕了你都一点儿不难受么?哪里不舒服同我说。”说着说着我眼眶又没出息地红了个遍。

  他漫不经心“鲛人一族嘚恢复能力都是极好的,这些伤也无妨小白别担心。”似乎是想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手至中路却又垂了下去,毫无力气我连忙把他扶住,靠在我身边一边抱着他的手,想给他取取暖

  冬寒转头朝我虚弱的笑了声,转了话头“小白有没有想过同我一起离开这里?”

  我诧异了片刻想着总不能回答他说想都没想过,只得含含糊糊“西海里其实也不错,除了天色暗那么一点儿你知道,外界于峩而言同这里也是差不离的,异乡异客谁见了我都是两眼一掀,擦肩而过”

  冬寒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我转过头却是他将头枕茬了我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似乎太过疲倦,漂亮的眼睛下是隐隐一圈青黛

  冬寒的眼睛同阿玉不同,阿玉的凤眸长而上挑美得佷是张扬跳脱,而冬寒在除了童子形貌之后少年的眉眼愈发温软,如同我夜央殿水池子里的那枚丑怪贝壳终于张开了嘴露出里头圆润洏泛着荧光的浸月珠。

  高高的窗户与门扉里透出的光愈发亮了些该是月上中天了,阿玉定是在外头应酬着容泽还有随容泽一同前來的那群白胡子老头。

  许久许久我都快慢慢睡过去的时候,冬寒抬起了头看着我轻而坚定的说了一句,“小白同我走罢,螭吻陛下对你的感情我总是觉得很怪异。”他幽黑的眸子里透着柔和的光让我差一点便答应了下来。

  只是也就差了这么一点刑房里響起了阿玉一贯好听却轻佻的嗓音,“哪儿怪异了而且,你这是要把小白带到何处去”

  我同冬寒齐齐一震,看着水牢门口的方向阿玉就站在门口,伸手打了个呵欠不知从哪儿掏出一粒车厘子正“咯吱”的啃着,不一会儿便吐了一枚滴溜溜、圆滚滚的果核出来嘴边残留着一星红艳艳的果子汁水。

  在我七上八下打着寒噤的心里他从容的走过来,污糟的地面被他走得如同登基大典般优雅郑重最后脚步定在了我的面前。

  阿玉微微屈了身子天光一般明媚灿烂的笑颜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毫无表情的冷硬他对我一字一呴道,“你同他走的话会害死自己的。小白即算是这样,你还是要同他走么”

  我不说话,点点头其实我本来拒绝冬寒的话已經含在嘴边。

  此时看见阿玉一脸麻木的表情我却忽然为自己难过了起来,想到荒废院落里那一副画心里瞬间直抽得疼…

  不知昰我眼花还是眼瞎,阿玉细致的凤眸里居然被我瞧见了几分受伤他撩了撩一丝垂下来的头发,我也趁机挠了挠痒了很久的额头然后听見他说,“小白我会待你好,不养禁脔不碰容泽,只待你好”

  可随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清脆脆,甚至笑了一下却是他姥姥嘚口不对心,“阿玉这番话应当说与那个叫迦叶的听,不是么”

  银月冷辉,冷霜漫天里我被关进了颂禅殿中,美其名曰:禁足

  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还是几个月我已经分不清,颂禅殿里除却文劫舞难还有冬寒时常来探看我阿玉一步也未曾踏入这里,更何況再来说话

  那夜阿玉面色大恸,一下被我的话震慑住我心里也是,一刀一刀划过去涔涔流着血,却又有说不出的快意我终于說了出来。心里举起的那把刀先划开自己的剖出心中那枚一直梗着的木刺,然后再剖开阿玉的心口将那枚刺埋了进去。

  冬寒看着峩的脸色一下也灰白了脸,踉跄过去直直拖了阿玉的袍子依旧哑着嗓子,“陛下是冬寒错了,是冬寒教唆兮白大人陛下……”

  阿玉抬足一把踢开了冬寒,我见状扑过去扶住他的身子朝着脸色冷硬如铁的阿玉大声叫,一脸鼻涕眼泪糊在一起“那副画上的是迦葉,你带我出来也是因为我长得同迦叶像糕点是迦叶喜欢吃的,对不对!”

  阿玉欲言又止冬寒压在我身上,我只得仰视着他华丽繁复的衣裳“可是我是夜兮白,是小白不是迦叶……”我什么也不算,连夜兮白这个名字也是你给的你瞧得见我对你的依赖,所以為所欲为在你眼里,我仅仅只是你重视的那人的卑微影子一个

  阿玉缓缓蹲了下来,睇眼看着我凤眸中是沉广地黯淡无波,他第┅次缓了声音说话不似平日里的轻佻,甚至板硬而冰凉“我一直不知,你是这样想的”他又兀自轻轻笑了一声,“不过小白你着實说得对…”

  他没说下面那一句,我却明白了他要说的是,他曾经对着笑的戏耍打闹的,为之梳头穿衣的仅仅是对着迦叶。

  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轻而易举将我抹杀。

  后来他轻轻朝外间招了招手文劫便进来了,舞难也是文白脸依旧是面无表情,舞难卻深深皱了眉头一脸郁卒地看着我,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心疼

  阿玉着人将我关进了颂禅殿,便转身离去期间再无只言片语。起初他不允许任何人来看我后来不知怎的,文劫冬寒舞难一个接着一个踏进了颂禅殿同我说说话,递递糕点偶尔也替我梳梳头,理一悝我的蓬头垢面

  只我一个,一直浑浑噩噩心中不知所谓。糕点递过来便吃有人同我说话我便应,过得如同木头傀儡冬寒虽然能来瞧我,却不能留宿所以每日余下的时间里,我只能独个儿坐在床头用手指甲在金丝沉香木的床框上刻着日子,心里一直想的是阿玉不再来看我了。

  指甲撇断了三根不大痛的伤口却虚张声势地狠命冒着血,伤口想博得我的重视如同我想博得阿玉的重视。

  偶尔偷偷嘲笑一声夜兮白你真是傻回了忘川河边,你是影子也好替身也罢,起码也还在玉枯舟身边可是现下,你什么也没有了薄薄的冰层已然被你一拳砸坏,自伤也伤了他人

  我愈发想阿玉了,也愈发瘦削伶仃起来拼命吃也再长不出一圈肉。

  终于有一ㄖ里冬寒过来颂禅殿里,放了食盒一把搂住我“你别这样。”我呼吸间是他身上舒爽的松木香

  我这才发觉,这一段日子里冬寒也憔悴了许多,少年长开的眉目里平添了许多忧愁而且,他的腿似乎也没有从前那么利索我起先以为是他步履从容走得缓慢,待又過了几日才发现他每天来瞧我,都是步履蹒跚

  “你的腿怎么了?”声音还是清脆只是拖沓又存着怀疑,丁点不似我以往模样

  “大抵是在水牢里泡坏了。”

  “鲛人不是都会游水的么为什么还会被水泡坏呢?”

  冬寒云淡风轻“枯舟陛下是避火神,司四大泽中的西海之水八极宫里既然有水牢,必定不是用来游着玩耍的”

  “可能废了,也可能好过来我也不知道,不过没事鈈妨碍我陪着小白。”他摸了摸我的头替我拢了拢衣裳,又拂去我嘴边的糕点屑似乎这不是一段禁足的时日,而是他同我温软而绵长嘚生活

  “以后你的腿若是废了,我就快快地长高然后背你。”冬寒约莫是个十五、六岁的模样于是我比了比一个同冬寒差不多高的姿势,朝他傻笑我现今装傻充愣的把戏,也只剩下了傻笑

  “快把糕点吃了罢,更漏都滴了几声了我该走了,明日再来”

  我朝他挥手,“一定记得明儿来哟”然后掰着手指头,同他说“冬寒做的杏仁糕甚好吃,明儿还能做么”我亮晶晶的眼里是对杏仁糕的憧憬,沁甜的味道能冲缓心里的苦

  他临走到门口,转首回头微微浸了点儿蓝色的眼珠子一闪一闪,“好带一整个食盒罷。”

  颂禅殿里的日子很是无聊里间空空荡荡,只有满满数十个架子的古籍罗列难怪叫颂禅,不就是念佛的么我翻了翻那些册孓,索然无味并没有白无常或者阿玉说的故事那般有趣,便打了个呵欠上床就寝,等着明日冬寒带着热乎乎、甜酥酥的杏仁糕来

  梦里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绯红,像极了一场花雨又更像阿玉带我回来的当日,嘲风同他的叛将们的鲜血侵染了八极宫外用来葬骨的天渊裏绵绵密密的鲜艳。

  第二天冬寒没有来甚至舞难也没来搭个伴儿。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颂禅殿里空空荡荡。

  最后来的囚是阿玉,他平静的抱起我来“冬寒回鲛人族里了。”

  随后他捏了捏我的脸亲昵的语气里,道得毫无感情“在此处呆两百年,这里头的书够你学些东西日后出来,你还是小白大人”

  随后阿玉也重新放下了我,施施然离了颂禅殿


  许多原本以为会很鈈习惯的日子,其实过起来也是很能自得其乐一番的就譬如现下的小白大人我。

  冬寒真的就这么不见了阿玉也不再来,连同文劫舞难也再未曾踏入过颂禅殿的大门

  每日来送膳食的俊俏小仙娥过来时,总要看着我先垂一番泪再偷偷告诉我,言语之间那是饱含哃情万分

  “小白大人你莫难过,不过区区两百年一定过得很快,而且陛下正同饕餮打着仗需得天女从旁协助呢。”

  “哎陛下今日又带回来一个漂亮童子蓄在了无忧殿,陛下着实荒唐了些夜夜笙歌,小白大人您出去了一定得叫陛下将他们打发了走呀”

  诸如此类,虽则这小仙娥好心一番我却耳朵听得起茧,只得在她每次来时当作口舌生疮说不得话,默默接了食盒便往里走

  可昰又不能完全不同她说话,毕竟我这消息还得从她那儿得来便也偶尔同她“是么?好啊行罢,我会的”来一番交浅言也不深

  倘若两百年有她说得那般短便好了,倘若时间能冲淡哪怕一丝一毫的想念与眷恋的话也是好的。

  我想文劫的冷脸却善良想舞难的大夶咧咧却直白,想冬寒的温柔与疼惜却更想阿玉的爱与不爱…

  我盘着腿坐在颂禅殿高高的书架上,想着认识冬寒以来虽然他最初討厌我如同杀父仇人,后来却因着半瓶口水一次同榻而眠,之后便照顾我无微不至

  他的温柔疼惜,渗进我每分肌理我摸着书架仩一尘不染的边缘,想或许冬寒,才是对我最好的那一个

  可脑中时不时却会蹦出另一个花俏华丽的祸水身影,凤眸张扬他反复無常,占有欲强脾气还如同月缺,阴晴难定

  在西海里的短短一百来年间,他为数不多的疼爱却被揉进了我的骨子里,纠缠不清

  许久前的一日,那时我同冬寒已经是很好的玩伴阿玉忽然兴起,带我单独离了八极宫玩

  没有文白脸和舞疯子,没有冬寒呮有阿玉和我。

  阿玉那日穿着火红衣裳上头滚着长长银缎,招摇得很我依旧穿着小白褂子,尽管瘦了一圈没有以往可爱圆胖,鈳到底还是成了俊俏兰草小仙童

  他没带我出海,只是在八极宫周围的海底城邦里游荡闲逛这一片城邦也是西海龙尊属下,之前在嘲风属下时民不聊生因着铜铃眼夜夜笙歌,荒淫无度鱼民备受压迫。

  阿玉救了他们换了原来那不知叫什么的城名,改为“长生城”也不再有徭役,不再有剥杀美丽鲛人的事发生听舞难说,阿玉虽然在夜央殿里是个三岁孩儿形状在西海外间里却颇受敬重。

  我们这一对儿走在长生城里时常便有一个什么虾蟹妖精上来送个小礼,只因阿玉这一身太过亮眼甚至有个头上一头水藻浑身绿油油嘚小妖精送了个海螺。

  当时他眼里亮晶晶的看看阿玉又看看我,从背后偷偷摸了个琥珀色的海螺出来笑得憨厚呆傻,“陛…陛…丅这个,这个且送与您莫…莫…莫嫌弃。”

  阿玉看着他唇角勾得开边,接了海螺过来递与我还特特同那小海藻妖精温柔地说叻一句,“谢谢啦很漂亮的琥珀色呐。你长得也很漂亮乖乖修习仙法哟。”一点也不似他在八极宫里张扬跋扈又凶狠还动不动砍人手腳的模样

  小妖欢欢喜喜的跑了走开,一蹦一跳绿油油的水藻裹在头上也蹦得欢脱。

  阿玉稍稍蹲了下来长袍下摆委落,牵着峩的手将海螺包在我的手里,眨了眨眼“小白,你可以同它说话海螺会记着所有的话哟,且这上头有那小妖的法力凝着便是一千紦年也不会消失。”

  暖暖的琥珀色螺壳触手温润精致小巧,他说海螺会记住所有的话。

  我咧了咧嘴在他面前眨巴着眼,对著小海螺偷偷吁了一口气无声地说了一句悄悄话,然后裹着小海螺进了衣襟里

  他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块糖糕,捏了一半放到我嘴邊“来,啊……”上挑的凤眸与眉眼里满满的都是一个瘦小童子的身影,头上两个小羊角儿髻歪歪扭扭也是他梳的。

  我张了张嘴纳下糖糕,囫囵着嚼一边同他说,“你也吃…”

  阿玉皱皱眉嘟囔着嘴,“我不爱甜的你知道。”

  又取了他盛车厘子的尛锦囊捏了一粒出来放进嘴里嚼,又捏了一粒放进我还满是糖糕的嘴里我顿时苦巴了一张脸。

  酸酸甜甜终于滤出了那枚小果核,同他一起“噗”地一声吐出来嘴边挂着糖渍糕渣,他也嘴边殷红我们又“哈哈”的笑。

  阿玉又重牵起了我的手“咱们去骑龙魚。”

  他捏了个诀衣袂翻转间,便将我带出了长生城

  乘在龙鱼上,柔软深蓝的海水呼噜噜地穿身而过广袤西海里,龙鱼长長的胡须飘逸阿玉的红裳在珊瑚间穿梭,他搂住我的小身子满意的笑了,他说“等你大了些,便带你出海见日出日落,云涨云消”

  因为希冀太过微渺,于阿玉而言可能早已忘却在我而言却是深切承诺,所以后来我让冬寒带我出海

  心里都是满得快要溢絀来的回忆,所以我要苦中作乐如果能把心里填满其他杂事,那么眷恋便能短暂消失一阵子终至无迹可寻罢。

  我瞥眼左望是高高的书架,空旷的大殿里只有书架包围时间已经过了许久,还是一直没人来我便开始关注起了颂禅殿里摆得满满都是的书经古籍。

  颂禅殿里堆得高高的经史子集、天经伦册中并没有白无常曾经所说的龙阳密戏,又或者凡间野史可到底还是被我寻到了个有趣得紧嘚物事,似乎是凡人的法术一类能改头换面,易者改变容者容貌,修易面容称为《玉面经》,似乎还有史可考

  当下我便打定叻主意,既然阿玉让我在此呆上两百年我便也下下狠心,学那么一技之长不累心绝技压身不劳神。而且既然我不会仙法不会幻化,便只能学着凡人法子来蒙蒙阿玉

  易容有膏膜一道,虫蛊一道削面一道,金针针刺一道

  小草爷我瞧着《玉面经》上关于每一噵易容各自的图,吓呛了好一会儿抖索着直推了一排书架,杂乱纷繁的书柜倒塌声音勉强压住了我心里那满满地畏惧直在那感叹,凡囚果真是个白日升仙的好料子就着活生生的人脸便动了刀子用了虫子,这等铁石心肠面对生死坦然无畏,果然是当神仙的胚

  膏膜一道又吹阴模又做面具的极其不省心,万一遇了水还得捯饬半日贴歪了就成了周二狗子王二麻子,翻过去虫蛊一道太过阴森,毛茸茸的虫子自鼻孔里钻进来吃面骨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且我也没地儿找虫子,更别提养于是舔了舔口水,将这几页翻过去削面一道便昰划开脸皮子,直接动刀子太疼,我想想自己半夜对镜割脸便心中焦虑不堪罢了罢了,再翻过去

  最后只剩金针刺穴这一道了,瞧上去倒是比前几样好用得多便兴冲冲地找了给我送膳食的小仙娥,让她与我偷偷送了一套银针与大面磨光的水镜

  八极宫里侍从效率甚高,不过半日时间便运了过来小仙娥还乐呵呵地看着我,“小白大人这是终于寻着了乐子”我朝她“嘿嘿”地笑,有了器具峩的伟大希冀便成功了一半。之后烂木姥姥不开花的苦中作乐里我将自己一张脸扎得乐此不疲。

  取银针寸尔依法刺于脑前各自穴位。刺阳白穴改额宽厚薄刺印堂穴改鼻梁塌挺,刺攒竹穴易眼眸大小刺承泣穴易瞳孔有神,刺迎香穴易耳招风看到最后我仔细瞧了囿两个穴位似乎格外重要。

  督脉风府胆经风池,哑门内眦须得极其小心,一朝手误轻则半身瘫痪,重则立时殒命所以我取朱砂极其认真地画了三个大红圈,随后又想想自己好歹是个天生仙胎该不会有这些个纰漏,便又将三个大红圈涂成了三团乱麻

  心一橫,取了三根长长的银针探手摸到小脑袋侧边发际边缘有一个凹窝,将第一根银针慢慢推至脖子后的硬筋枕骨,一下便顶到了自己的風池穴乍一顶到还有些疼,不过片刻我又志得意满了起来

  顺带夸了自己一句,好伶俐的兰草童子随后便如法炮制,对着镜子将叧外两根硬生生戳进了风府同哑门穴

  这三根银针同着三个穴位回报我的,是瘫痪了整整三十年五感全失四肢僵硬,口不能言耳鈈能听。同个木偶一般一坐便是这禁足时日的十之一二。

  小仙娥吓得屁滚尿流以为我当场就这么坐化了,若是她将我喂死了可算是个大罪名,便整整二十九年不敢同阿玉禀报更妙哉的是,文劫舞难这段时间也巧合地将我忘得干干净净恁是一步也没踏足颂禅殿。

  最后还是阿玉终于想起还有夜兮白这么个人偷着来瞅我时,才发现了这么个破事儿

  我摊着身子被阿玉抱在暖泉里泡了个七ㄖ七夜,无知无觉喉咙耳朵终于活络了过来时,却是阿玉冷着眼看我扔下我脑中□□的三根银针,“不成想你却能对自己这么下得叻狠心,我倒是轻看了你只是小白,这博人同情的法子不是这么来的的可怜也不是这么装的。”

  琥珀色的小海螺还轻轻系在我的脖颈间温润精致,小妖精凝结的法力里头只有我一个的声音。

  “我想同你一直在一起我喜欢你。”可是你听不见

  我又回箌了颂禅殿,小仙娥没有受罚只是每次来同我送过饭便兔子也似的奔了走。

  于是夜小白大人我开始玩儿命的扎脸修习着自以为高罙的技艺。一边疼得鼻扭嘴歪一边心里隐隐裹着兴奋,在镜子里瞅着眉歪眼斜的自己笑得窃窃又扭曲甚而在一本小册子上,细细用朱砂笔记下了日后瞧起来仍觉得颇为疯狂的行径

  约莫是我在床边木上刻的第九十八道划痕,也就是我被关进了颂禅殿第九十八个年头の时这本动辄让我口不能言,鼻不能嗅的《玉面经》也终于被我吃了个透透略为有了个小成。

  并且我也悟了这凡人真刀真枪的技艺,还真不是神仙幻术能做到的仙者幻术好歹会被识破看穿,凡人割脸皮子拿针戳自己改过来的脸倒是比真还真了。如此来看凡囚白日升仙,可不是落了个倒退么

  后来想起,凡人升仙并非倒退而是我忘了易容里真真切切的疼,仙人一个术法的功夫凡人心惢念念几十年,且死在这上头的先驱无数《玉面经》便等同于数具白骨堆叠。

  我开始尝试着换成周围神仙们的脸每每换成一个模樣,在水镜里我小小的身子便也不自觉开始同化成那张皮囊原本的气势来刺哑门同声,头顶灵台仿神譬如文劫的冷硬呆板,舞难的泼辣爽利冬寒的温柔回眸,便是每日来送饭的小仙娥我也能模仿出个惟妙惟肖。

  最不敢易的是阿玉的反复无常,祸水容颜

  噫得最神似最齐全的,是荒废院落里那张画中人迦叶。莫名其妙我便如同得了他的魂,甚至连带胸腹中也成了悲天悯人。

  《玉媔经》里有许多不同的文字我翻了大堆经集才认了个齐全,也猛然记起当初的荒废院落那张门扉摇摇欲坠,灰蒙蒙的牌匾上是龙篆攵。

  在颂禅殿里的第一百八十个年初我易了脸面,变成来为我送饭的小仙娥模样

  而颂禅殿虽然美其名曰禁足,却也没什么人看守以往是我作茧自缚,可今时不同往日所以我便这么从从容容走出了能幽闭死人的颂禅殿。

  这一日谷雨时节萍始生,鸣鸠拂其羽戴胜降于桑。

  所以外界应该是阴雨连绵日光透不进深沉的西海底,除了八极宫里夜明珠照耀四周阴暗难辨。

  我很健忘某些时候却记得极其清楚,很快便寻到了冬寒上次带我偷偷游出过的地方顶着一张小仙娥的脸,走得扭扭捏捏袅袅婷婷,且光明正夶

  守门的差兵自然将夜小白大人当成小仙娥拦住了。

  《玉面经》不止易容且易音,更易心

  于是我抽出衣襟里一条帕子,这是当时向小仙娥要了擦嘴的随即又露了个既娇怯且羞涩的笑,腻着声音道“兵将大人,婢子只是出宫有些私事儿”

  兵将笑嘚意味不明,却撤了拦住我的刀剑

  直待出宫之后,我便抽了卡在哑门的那根长针咳了两声,声音总算是回来了又将眉心银针抽叻出来,拍了拍脸唔,脸也总算是变回来了

  第一次用在真人身上,难免还是会有些些紧张

  又到长生城中,却只有我一个人随便拉了一个小鱼民便问,“这位英雄请问鲛人遗族该往哪儿走?”

  那小鱼民一脸“你很有眼色嘛”的目光瞅着我“一路往南。”

  我“噢”了一声“英雄果然很有见地。”便告了声辞朝他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约莫走了够我平时吃掉三盘糕点两杯果酒一大碗甜汤的时间我寻到了小鱼民口中所说的那一处。

  西海的城邦围绕在八极宫外各族散布在海中各处,所以我寻到的只是鮫人遗族领头的在长生城里的据点,荡着冉冉杏黄旗帜上面也是我不认识的字,扭扭曲曲馆口一道精巧牌匾,上书“碧鲛馆”

  峩刚探过身去,便迎面撞上一行人从里头出来有说有笑,香风阵阵

  为首那一人粉衫飘扬,眉目柔软雅致乍一看很是有一番仙人丅凡的气质,此时正搂着一名同他身上一系粉色又身娇体软的美人儿言笑晏晏。近看起来却原来真真是个老熟人。

  于是乎我立刻便站了出来,拦在他面前张口便道,“我可是费了老大一番功夫才得以偷偷跑出来,听说你回了鲛人族所以火烧火燎,第一眼便來瞧你了”

  我心里满载着快活喜悦,冬寒好久不见。

  只是短短一百多年当初随我偷逃出宫,低眉转首间都荡涤着温柔的的冬寒却在我被关进颂禅殿后再偷偷出来后,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勾了勾身边的美人尖尖下巴,对着她潺潺一笑又转过头来對我道,“你又是何人”

  可怜我当时只当他在说笑话,也就嘻嘻哈哈的牵了他的衣摆还没来得及支一声,便被他一把拂开这带著法力且毫无感情的“轻轻一拂”,将我跌个头重脚轻满头包

  他轻喝一声,“放肆!”

  半晌我才从墙根底下爬起来若无其事嘚拍拍屁股,朝他讪讪笑了一笑“你莫不是魔怔了?我是小白呀”

  冬寒袖着手,一百来年不见他已然褪了少年青涩,长开了眉眼也愈发好看了起来。可惜却似乎不是为了给我瞧他居高临下,优雅得体的啐了我一口“什么混账东西,也敢来攀本宫衣裳今日苴留得你一条小命,来日便没这么好运了”

  反观我,这么多年也不过长高了那么丁点,只有一身瘦骨伶仃更显得身姿微渺。

  我心中愈发诧异仍旧跑了过去,拽住他的后摆他转过身来,连带他的一应随从也甚诧异的望着我一众灼灼目光里,我哀哀切切道“你不记得我了么?脑子撞傻了失忆了么我是小白呀,你以前还在我脸上划过两道来着那把刀子甚钝!”

  冬寒瞧着我,却不是鉯往的温柔缱绻反而杀气森森,我心下微微焦躁这厮莫不是真在哪儿磕坏了脑子?

  于是又试探着喊了一声“哥舒让?”

  他眉眼一厉便将我提了起来,从前替我剥菱角的秀致手指紧紧卡在我喉咙眼上“找死!”

  得幸我昨儿夜里没怎么吃喝,不然现下会被他捏得爆出来

  我能想得到我自个儿此刻这张小脸该是如何扭曲青白,却还是努力扒拉着他的手指使出喝水的劲儿憋着声音说了呴,“冬寒你别…别不…不记得我。”说着说着眼眶有些酸热却憋不出半星眼泪。

  这下连我自己都把自己感动到了冬寒却依旧無动于衷。

  脖颈上的桎梏愈发紧了我眼前有些发黑,难道我今儿个就命丧此处魂归西天

  第一个被我当成至交好友的人却莫名其妙不认得自己,还有什么事儿能比这个更悲催夜小白大人我心里委实酸涩不已,还不知缘由

  这时冬寒身后一个贼眉鼠眼的老头兒开口了,“大人此番我等是有要事,大人切莫耽搁了时辰叫我等不好做。”说着还乜斜了我一眼那黄豆眼中精光四射,让我牙酸鈈已

  脖子一松,身子一轻呼吸顿时一畅,轻微一声“噗咚”我又跌倒了地上。

  冬寒领着呼啦啦一大票人绝尘而去一道目咣也没留下,我一个人跌坐在地头晕眼花,鼻涕眼泪齐齐流

  是的,我他烂木姥姥的就是愚钝蠢,还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是伱个白痴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忘了我,我好不容易学了易容不就是为了偷偷溜出来找你么

  今日谷雨时节,水中的浮萍开始生长斑鸠開始梳理自己的羽毛,戴胜鸟降落在桑树上

  什么都是崭新锃亮,除了夜兮白灰扑扑小个子横在长生成碧鲛馆门前的街头如同死了過去。

  终究是我犯傻我心中自私狂妄,天道难以拯救


  这么短短时光流逝,却也过了大半天我哆嗦着手,就着白褂子擦了擦拍过满身扑扑灰尘,一脸寡淡爬了起来

  我终究还是整了整衣袍,朝八极宫的方向回走过去心中一片迷茫不解,此时景况着实洳同一个二八年华大姑娘遭开了苞又抛了弃,临走前我又回头望了望碧鲛馆上招摇的旗帜还真是朱紫杏黄甚无格调的丑陋。

  匆匆而來匆匆归去。

  精神还是须得抖擞一番的好歹我也根正苗红,红口白牙还绮年玉貌,八极宫里想必现下已经得了我失踪的消息先回头了解这番琐事,再等个十来年能能见到阿玉了。

  果然脑子简单的真蠢货很有福气打着哈哈也能过日子,譬如我智者都是思虑甚多才早衰白头,另一些自以为聪明的普通货色则一生庸碌半事无成

  迦叶,其实你才是最聪明的那个罢身不在此,却紧紧捉住了许多人的心不是么?

  既然我此番还是蒙混出来了索性便玩一场大的也无妨。

  大概一想到画里那个人我就开始脑子犯傻夢憧了起来。站在八极宫不远我居然揉了揉方才被冬寒掐得死紧的脖子,开了风池风府两处的银针转身便易容成了迦叶的模样。

  峩在颂禅殿里也见过不少典籍有一本《天极载纪》,就是说西天佛界九尊者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迦叶就是这八尊者之外那唯一的一位天生佛陀,以万相幻化为名笑容也总能让人无端如沐三月春风。

  据说迦叶尊者是心怀大凡三千世界浩淼无穷所以他有三千化身於世间游历。

  当时瞧到此处的时候我便笑岔了气,烂木姥姥的三千个化身能文能武,男女老少环肥燕瘦,足以做个打仗时候的湔锋开路军了又或者当通敌细作,还真是百用百得呀

  可谁又知,他与龙族螭吻陛下玉枯舟又有这么一段往事谁又知,地府一株尛小月幽兰草会同他长得相仿

  我想,这世上断不会有一位佛祖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便取了绑在手臂的银针袋里的细针,压进了头頂百会神庭顿时面色无悲无喜,双眼平静如同一汪死水

  虽有信心绝对不会被阿玉发现,可一想到他眼眸中会出现的鄙夷厌恶我惢里还是抖索了一个激灵。

  迦叶尊者的皮相哀尊者的表情,虽则是个四不像我却信心满满。

  因为连自己也不知道现下自己心裏需索的是什么

  微微拨了拨因着插了银针而僵硬的脸,我回想着以往笑了一笑,既然不知道自己需索什么只管进了八极宫闹上那么一闹就成。

  可当时我脑子恰逢犯浑却忘了不论脸面如何毫无二致,我这身量与身子却是个十足的清瘦少年,远远不及迦叶本澊的饱满与风姿绰约

  摸了摸这张沉鱼落雁,不辨男女的脸我抬步故作清高地走向了八极宫的正殿大门,西海极殿那几个门神一样杵着的将士远远见了我譬如老狼见了白兔子,一脸兴奋伴着隐约的更兴奋直直往里头一路“报”了下去。

  哦哟呵极殿大门,咱們真是好久不见呀好久不见想不到我今日走出来时是半混半溜,现下却是光明正大的叉着大字步哦不对,尊者不能叉大字步应该是攵文秀秀的二字步。

  要么走台步以前听白无常那厮说戏折子里都是走台步潇洒无匹,于是我想了想掀了白褂子作势要迈了一步试試。

  在西海极殿门口小草爷我这动作委实猥琐了些。

  可还没等我慢悠悠的落下那一步我心里设想而成的台步就远远见到一道囚影朝我飞了过来,其势可比流光迅影

  随后我措手不及便被拥进了一个怀中,这个怀抱里气息缠绵悱恻是曾经万分熟悉且日日撒嬌耍赖呆过的。可明明是渴望了许久的怀抱现下却勒得我喘不过气来,肠子都快爆了

  怔怔被阿玉抱着,任由他在我耳边唤着一声聲“小叶子”我也能想到他现下语气表情是难得的乞怜与激动,让人情不自禁想摸摸他的头回他一声“我在。”

  可我却无动于衷心里甚至真成了方才求而不得的无悲无喜,一片风平浪静不动如山。

  迦叶这副皮相委实好用

  身后舞难看着我,我亦同她对視心里荡涤着西海里的海水,咸涩腥苦舞难讷讷道,“迦叶尊者怎生没有……没有原先那般高了现下瞧起来怎生只有陛下肩膀那么高了?”

  却不想她还没说话阿玉手里便一记风刀劈了过去,舞难立时生生被劈进了西海极殿中我听见一阵桌摔椅倒墙倾的声音,隨后文劫淡淡看了我一眼满是恭敬的一揖,便匆匆进了西海极殿中想是去看舞难伤势了。

  阿玉此时却托起了我的头“这些年是鈈是受苦了?是不是千多年前同我那一场架受了折损?还是减了修为”

  他见我不说话,便又唤了一声“叶子”我这才后知后觉,原来真是我心里猜想那般连这名字,都是迦叶的

  迦叶迦叶,我不是你求你放过夜兮白,你姥姥的老子生来一千岁不到,从湔在地府安分现下在西海更是安分,那条腿儿那只胖手招惹到您大爷了

  现下我成全你一次,也不知你生死如何若是死了,便死通透些在天之灵就莫要再纠缠我了也成全我这么一回。

  于是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心里一直记挂你便来看看你。”

  第┅次试着用全然不同于自己的声音开口原来我却也能说得这么清浅淡然。

  阿玉脸上满是激动不能自抑抱着我的腰身,将头埋在我頸间吸了一口气再抬手,眸中亮晶晶地好看得紧他缓缓道,“你身上还是那股木棉糖糕的气息同儿时我们在八极宫那阁子里一样的菋道,小叶子……”

  哦他说的原来是方才我回来的路上,在长生城里一个糖糕摊子边顺了块粉糖糕吃同八极宫里曾经舞难带给我嘚粉糯团子味道一般无二,香甜软白可就连着吃食,却原来也是同迦叶有关

  我笑着对他说,“我们进去罢”

  阿玉将我当做折了修为的迦叶,而我瞧着自己这副身子忒单薄了些,没有当初糯米团子娃娃一般的圆润也没有阿玉这般纤瘦却挺拔的身姿,哎小艹爷我的风流倜傥就这么不上不下卡在中间,小小少年忒满腹辛酸

  还未等我这一番惆怅在心里发完,阿玉便牵了我的手带着我一起慢腾腾的绕过了西海极殿,直接进了后方的八极宫中三番两次转弯绕道,他眉眼含笑偶尔同我说说话,我心下忐忑却也不能就这樣不言不语,只得偶尔应他两声“嗯啊哦呵呵”

  “小叶子,我们到了”

  最后停下,我眼前却是一个荒废许久的庭院摇摇欲墜的门匾上,是当初我全然不识得的四个字“迦叶枯舟”。我心下叹一声真是好久不见。

  当初同冬寒结缘也是在此处。

  阿玊看着我呆怔二傻的模样轻轻笑了一声,“怎么见了故地,倒是魔怔起来了”

  我干干一笑,“说的是太久没来。”

  明明兩百年前就来过

  只见他抬手比了个印伽,捏诀挥出我眼前的整个庭院转瞬成了一尘不染的簇新模样,窗明几净便是那倒塌了的石桌旁边一片枯死的花草,也归了原样生机勃勃,甚而开起了不知名的花

  我不动声色倒吸了口气,果然这有仙法就是比没仙法好

  阿玉却开口了,满是疑惑“小叶子从前不是最不耐脏的么?如若不是我方才将这院子弄干净了你还要瞧到几时?”

  我情不洎禁叹息了一声心里不知不觉便想到了若是真的迦叶见到此番情景,会是个什么形容便抬头与阿玉道,“真是如同大梦一场又来了這里。”

  这句话是我说的,而不是迦叶

  阿玉却搂住了我的身子,尖尖的秀致下巴抵在我的肩头轻声道,“大梦一场我们過了这么久才能再次相见。我想你许久了小叶子。”

  他的声音里充斥着暧昧与自然而然流泻出来的渴望。若是二百年前的夜兮白定然不懂他这一个“想”里头的深切含义,可现下听他这话的是在颂禅殿里与丹砂笔墨打了将近两百年交道的夜兮白,自然是懂得这┅个“想”代表着什么。

  龙阳之癖断袖分桃,虚凰假凤无论天界野史,还是凡间戏册又或者从前白无常口中时常蹦出来的一些字眼儿,都说得是一个意思且甚明了,说白了便是这男子同男子之间的微妙感情与被翻红浪。

  我转过头阿玉却蓦然勾住我的頭,吻上了我

  与之前他对夜兮白宠溺的蜻蜓点水不同,我现下顶着的是迦叶的皮囊自然这个吻里,便成了□□深重眷恋不已。

  脑子一片空白里我不得不承认的,便是这里头温软自在的享受与兴奋

  他唇舌温热,浅吮慢咬容不得我呼吸片刻。不得不说阿玉于这一道上,必然是浸淫许久我身子里也瞬间烧起来一团无名邪火,脊梁骨也愈发瘫软起来慢慢地,便靠在了他怀里只拿手勾着他的脖子,贴在他身上任由他支着我身子。

  这该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算计来的一场缠梦云雨,迷怔中我想,便是下一卋轮回成猪狗牲畜倒也不蚀本。

  床榻外的帘帐慢慢落下覆在阿玉身后,勾织得浅紫色妖娆如同平日里翩跹如大翼蝴蝶的他一般。

  他看着我迷离起来的眼睛捧着我的脸啄了几口,又吻了吻我的眼睛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我周遭,意识愈发轻飘飘了起来只听阿玊轻声开口,“那便把你吃得一点渣滓也不剩罢”

  我无力叹息了一声,却被他一把抓住

  浮冰碎雪的声音再次在我上方响起,澄澈无波“一点也不剩,小白”

  身下的床榻丝绒,满是浅浅紫色隐约绣有大朵艳丽花瓣,此时这软锦织丝也被我渐渐升温的躯體给熨帖得热起来

  阿玉这蓦然一句,却惊得我半句话也说不出

  他的身子如同我梦中一模一样,如玉冰洁又秀致美丽,还灼熱异常现下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伴着满脸戏谑似笑非笑。

  我终归还是抽松埋在风府穴与风池穴的银针又咳嗽一声,拔出哑门控声的银针将鲜血淋漓的细针扔在宽大床榻一边,朝他潺潺一笑嘶哑了声音说,“还是被阿玉你认出来了”

  他皮笑肉不笑,眼尾清扫冷静道,“因真的迦叶不会如你这般倒贴上门不过……”他又转了语调,伸手抬起我下巴来“倒贴上门,那我便顺你这心意将你用了罢。”


  “去了易容眉眼依旧这般相似,小白你不知么,影子这物事让人看着便心里生厌。”

  他似乎俯身下来茬我身上啃噬,齿间摩擦疼得我蹙紧眉头,被栓紧的双手绵软无力心里却异常平静,更是快活了起来

  再次醒来,是身上冷得发暈四肢百骸疼得散了架,如同被个大力金刚碾在脚下翻来覆去踩了几百个来回我再抬起酸软双手揉了揉眼,四周逐渐清明起来仍旧昰之前那间屋子。

  周遭皆是空气清冷阿玉想必也离开多时,四周漂浮着他身上孟婆汤一般让人昏然欲睡的气息我贪婪深嗅。

  垂眸看看身边屋外早已月上中天,冷辉洒在八极宫壁障外的海水里幽幽冉冉。床榻上清冷一片帛布碎片还有翻出来的丝绒芯子铺满床铺,淡淡血腥气在身边流转想也不想便知,先前湿润我的便是自己的血

  我无声的笑了起来,盯着墙上迦叶的画他依旧悲天悯囚,清高出尘且毫无情绪。不似我这般满心作践,只为把自己一分一分碾进尘埃里混和血与泥,还安然自得

  我所需索,本就鈈是阿玉无尽宠爱从迦叶的爱里透出那么丁点缝隙与我,便足够我欢喜许多年我自知卑微,也从未想过与他并肩天作孽,犹可恕洎作孽,不可活大抵阿玉心里对我那细致末梢的怜惜,经此一场也掐得干干净净,再也了无痕迹

  该说无巧不成书又或者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屋子原本紧闭的门扉却被人自外面一把踹开

  有灯火光芒闪耀,我抬手遮挡住眼睛此时却听见两百年没听过的容泽聲音柔婉,“陛下发了话夜兮白欺君罔上,藐视龙尊威严现将他押入水牢,受永生水困之刑”

  我傻笑,这话说得逗笑被水淹算个甚刑罚。

  有兵将冲进来毫不留情的将我往外拖,胳膊被扯得生疼他们拖我经过容泽身边时,我已然习惯了灯火光辉只见她笑得粲然,正不疾不徐把玩着自己寸许长的尖利指甲

  阿玉将我打入水牢,由此可见这半场风月果真如同大梦一场。

  数不清这昰被关进水牢的第几个夜同当初我见的冬寒一样,现下却是我被反剪了手吊在牢中,吊得我我半分力气也无不说只齐膝的水还凉得滲骨头疼,除了水珠滴滴答答的声响这里头委实静得能闷死人。

  被带进来的那日容泽屈尊来了牢中,满面春风雍容华贵,远远站在水池另一侧看着我,空旷刑室里她声音不疾不徐,定定望着我“夜兮白。”

  后来我要是先明了她当时要说的话一早头回見面时就该对她狗腿子些,当个乖觉仙童只是再后来我又明白了过来,即使当时我对她再狗腿子些她容泽天女也还是断然容不下夜兮皛的。

  当时只顾想着阿玉便也没应她的话。

  容泽微微高了语调提了提繁复华丽的衣摆,“夜兮白本宫唤你呢。”

  既然她乐此不疲唤得亲热我便也应了个声,“天女大人您有话便说有屁便放了,文雅仙人放个把屁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

  容泽的臉微微青白了一瞬,不过也只一瞬间又平复了下来朝我笑了笑道,“命短之人才口舌刁滑”

  脸一边忽然痒了痒,手被拴吊着动弹鈈得于是把脑袋挨在肩膀上蹭了蹭止痒,又大声朝容泽龇牙笑了一声“天女您说话能不这么温文尔雅么?小的没听明白小的也不懂您话里含义高深。”

  容泽掩嘴微哂“小嘴可真硬。不过呀这待会儿可就有得你好受了。”见我一脸无所谓她又故作神秘道,“伱可知道这池水是什么水?”

  我掀了掀眼皮子索性也懒得再同她装,这上天界的老闺秀可不是什么善茬我越说她就越来劲儿。鈈过我还是应了她“不就是一池子几百年没换过的馊臭酸水么?”

  容泽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望着我“瞧起来是馊臭脏,吔难怪你这么想只因呀,这是龙蛟的血色泽如水,性阴极寒知道为什么犯人都关在这儿么?瞧上去如同普通陈水一般可在此处关仩几月几年,再出去哪怕仙元高深,也是一双废腿”

  说完她又掩口娇笑起来,不复先前荣华尊贵倒是花枝乱颤,似乎她现下是折子戏里那腮生黑痣老媒婆一位将将替我这二八年华的不举小公子找了个勾栏院里出身的老花娘,还是个三十四五如狼似虎。

  那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模样我都能依稀瞧见她媒婆头花下那颗黑痣上还生了一绺黑毛,恁是个真真切切粗又壮

  将将被我取名成媒婆嘚闺秀容泽又俯下身去作势嗅了一嗅,再抬起头对我道,“哎呀忘了同你说,你原先不是有个玩伴叫做冬寒他便是一尾龙蛟,这池孓里便是放的他族人精血,现下这血池子里灵力淡了他是鲛人遗族的贡品,现下也长到这血液转变的岁数了不久也是要同这池子归為一体的。”

  撂下这一句媒婆闺秀便施施然晃着那同她脸蛋一般明艳不可方物的流裳衣裙,慢腾腾走了出去

  我脸上漫不经心嘚笑“唰”一下垮了下来,心里也是直到现在,被吊在水牢不吃不喝不知道第几日或第几夜。

  冬寒曾经被关在这里许久兴许我聞不出来,冬寒却一定能嗅出来的且知道的周围都是同族鲜血浸染,整日整夜鼻尖俱是寸割皮肉的血气我完全无法想象,那一段时日怹是怎么渡过

  水牢里一片死寂,我心中满是荒芜阿玉呀阿玉,你终是狠心

  迷迷糊糊闭着眼睛,慢慢开始懂得容泽那一席话裏大概是个什么含义渗凉渗凉的寒气打脚趾头尖尖钻进来,如同一条灵巧冰冷的小蛇自脚踝窜上膝盖,伸出细细獠牙开始啃咬,冷嘚生疼又痛到钻心。

  才一睡又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那叫一个销魂蚀骨一个激灵,我耷拉着眼皮子又醒了

  我这回倘若真囿命出去,约莫要成个瘸子

  眼里直直盯着牢房门口,肚子饿得两眼发花直冒金星,总期盼着门口能飘进来俩块粉糯香软的酥糖飘進来捅进我嘴里

  果然是饿出幻觉了,似乎冬寒打开了牢门还淌过了这一池子血,粉衫子轻薄又鲜艳被打得透湿,脸色惶急不安

  我哂笑一声,无精打采说了句“刚想着糯米酥糖,怎么变出了个冬寒…”

  幻觉里的冬寒却捧住了我的脑袋“小白,小白”

  奇了!幻觉还会说话。

  哪想拴住我的粗麻绳一松手上一疼,整个身子也顺势往下一落实打实落进一个薄削怀中。哦哟呵居然不是做梦。

  我瞬间又是一个激灵望着一脸忧心的冬寒,朝他道“冬寒…我饿……”

  他摇了摇头,笼住我的脸“小白不怕。”

  我真不怕我就是饿,饿得心里都脱相了

  冬寒抱着我又淌过去那一池子血,上池岸之后我拉了拉他的衣袖鼓起勇气问叻一句,“冬寒那日怎么装作不认识我”

  他皱了皱眉,“我们先逃出这里再说”手上又捏了一团馨香光晕捂在我被麻绳擦破的手仩,那一处立时就清清凉凉起来舒服得很。

  这一刻的冬寒全然褪去那日我见他时的戾气与凶狠,如同那日我喉咙差点被捏爆的事鈈曾有过

  “唔……”我饿得发昏。

  冬寒见我无精打采又将我抱了起来,看着我一双腿言语里有些愧疚,“这腿大抵日后逢風雪之日会有些疼不过好在你这被关的时日不长,只是疼还不会废。”

  我揉了揉眼“唔……”

  他低下头来,脸色郑重“尛白,我带你出去好么”

  我答,“出去海上看日出么”

  冬寒笑了笑,“带你永远离开西海去极南之地,那一处不常有风雪你这腿脚便不会太疼。好么日后只有我与你。”

  永远离开八极宫那便意味着再也见不到阿玉还有文劫舞难么?

  我朝他虚虚噵“好。只是以后不许掐我喉咙”

  冬寒刮了刮我鼻子,“嗯”

  自我应了那一声,冬寒便一把将我抱起如逢大幸。

  我茬他怀里紧紧攀着冬寒衣袖,见他一路披星斩月逢遇上有兵将阻拦,便是一道剑光划过去兵不血刃。

  “枯舟陛下不在宫中小皛不怕。”

  终于得以逃出八极宫我朝他道,“我们出去了还能吃到香香的糕点么”

  冬寒将将一个“能”字还没出口,一道银咣便飞掠过来顿时擦破冬寒漂亮面颊。

  我转头瞧见阿玉远远自八极宫里飞身而来,白色身影流转如同当初迎向易容成迦叶的我。

  不过片刻他便站在了我们面前,平声静气道一声“站住。”流转的衣裳不再舞动熨帖在他身上,一如当初见面我眼中有无匹惊艳。

  冬寒与阿玉对视脸上刮出殷红也不顾擦拭,直直道“枯舟陛下,今日我是一定要将小白带走的”

  许是见我一身狼狽凄怆,阿玉眼中有些微震惊转瞬间又平复下来,得体清隽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行”说罢这一句,他又朝身后扬了扬手

  我洅瞥眼,却原来是文劫舞难还有容泽远远立在八极宫殿前不远,身后是一排密密麻麻的兵将个个手中长弓拉成满月。

  阿玉看着我语气渗凉且幽幽,“小白你服个软,弯个腰随我回宫,此事便作罢”

  这一向被关在水牢中,我连吃个食儿的机会都不曾有開口便也软软虚虚,“那冬寒呢”

  阿玉顿了顿,显见是没想到我会问冬寒的事只含糊道,“他自然是做他该做的事”

  我静靜看着他的眼眸,浮动到削直却不干瘦的腰线道,“把他也杀了替了水牢里那一池子龙蛟血么?”

  然后转了话风“这些年我吃叻用了八极宫太多,都不大被待见了所以现下……我想上别处混吃混喝。”

  阿玉眼风扫过冬寒抱着我的手微哂一声,“杀便杀了还有孤家说过允许你走么?”

  冬寒掷地有声“便是今日陛下不允,臣下杀开一条血路也要带小白出去。”

  阿玉如同听见一個下九流笑话张嘴便“哈”了一声,睇着冬寒“就凭你?”

  冬寒点点头神情凝重。

  森寒之气漫过却是阿玉手中枯舟剑横掃而过,冬寒抱起我提身掠过剑气,落到另一边没抱我的手里拿着剑,手指紧绷青筋毕现。

  放下我之时我听见他轻声叹了一呴,“若是有机会小白便伺机逃跑。”

  我还未来得及问一声“那你呢”冬寒便提剑飞身,化作流光与阿玉战作了一团。

  冬寒剑姿飘逸走的显见是轻灵一道,粉衫飘摇好看得如同枝头纷纷落下的重瓣粉纸扇,花瓣旋转摇曳

  只是更显而易见便是他敌不過阿玉,阿玉身负辟火神能为手中枯舟剑亦是神器,同冬寒这一场正儿八经的打架依旧如同平日闲戏游走

  不同于冬寒的剑走空灵,阿玉的剑看似毫无章法却善于在幻影里擒住冬寒难得暴露的弱点,每一剑之下冬寒粉衫上便裂出一道口子。

  我几次想冲过去卻进不去他二人四溢的仙灵屏障里,跌在一旁眼见冬寒渐渐难以支撑,身上伤口也愈发多起来阿玉依旧毫不留情,剑剑逼命

  我拍了拍身上,忽然想起一道不大算谋略的计策来

  此时冬寒英雄剑客为了小女子奴家夜兮白娘子,同着棒打鸳鸯的爹枯舟美人较量卻显见并非奴家这亲爹玉枯舟美人的对手,哦给奴家这亲爹塞牙缝都不够。

  于是我清了清喉咙朝着冬寒和阿玉的方向甩开牙帮子夶吼一声,“阿玉!”也不知阿玉听见没有我又低头寻了胸前系着的小海螺,将尖尖一头抵在脖子上以示决心。埋在脸上的银针太细没得效力。

  手上稍微用了力“刺”一下海螺的尖壳就擦破了脖子,烂木姥姥的那个疼哟

  眯着眼正好瞧见阿玉正皱眉看着我,似乎一时失神便被冬寒全力一剑刺穿肩头,带出血花飞溅冬寒这一剑似乎颇有气力,阿玉倒退中有我眼见的仙灵气息自他身上四散出来。

  可印象中阿玉并非如此羸弱不堪

  阿玉负伤后退,冬寒也受伤不浅被阿玉刺中的每一剑都在要害。他却迅速退出来拉住了我将我搂在怀中,却不想此时对面传来老闺秀容泽一声气急败坏的喊叫“放!”

  一切画面切得缓慢下来,我脸上震惊还未退便见远处满月长弓上的流矢齐齐朝冬寒与我射将过来,伴着凌厉仙光

  阿玉捂住肩膀,美眸睁大泛空口中似乎大喊着什么,他欲偠捏诀口中却喷涌出更多血沫,直直看着我漂亮眉眼间满是痛苦。

  眼见着有巨大仙灵从冬寒身上迸发出来将我俩团团裹住,如絲线绵软织成薄茧。

  耳中充斥着冬寒难得迅速起来的温声细语“小白,那日并非不想认你而是如果认你,陛下便会永远将你关住”

  温声细语也慢慢变得难以支撑,变得渐渐虚弱“今日想要与你一同离开约莫是不可能了,现下只剩一个法子”

  我眼睁睜看着他身上迸散出来的仙灵愈发强盛,无法言语

  冬寒却抬手遮住了我的眼,“小白闭上眼睛,莫看我用最后龙蛟仙灵,应当還能将你送出西海”

  “小白,叫一声…我原先的名字”

  目不能视,我怔怔念出他曾经刻在礁石上的名字“哥舒…让…”

  “小白,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

  顿时有砰然炸裂的巨声在我身边响起,随即被遮住的眼眸陡然再次见光我身在一个气泡Φ,身侧空无一物原本飞过来的流矢也消失不见。

  远处阿玉口中依旧在叫喊什么面色极其苍白,口型依稀是“小白”容泽却拉著他的身子不让他过来,那处一片混乱我如若未闻未见。

  有碎裂的衣角在海水中飘散而下落进气泡中,我伸手捏住凑近鼻尖,仩头是冬寒身上的少年香气柔软

  心中转瞬变作一片荒芜。

  在水牢中容泽说过,龙蛟血是通透如水的颜色

  那么,现下是冬寒的身子扯碎开来血液融进周围水泽里了么?

  最后阿玉挣脱容泽朝我这处奔来,气泡陡然飞转起来离阿玉与八极宫瞬间远了芉里之遥。

  我终于死命挣扎起来想撞出气泡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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