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无脸女鬼脸睡我旁边推不走,好不容易挣扎醒来左腿膝盖下方小腿上部湿了一片像眼泪一样流向小腿肚…

  我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洎从他从医科大学毕业后继承了父母丰厚的遗产,即便是一辈子不工作也够他挥霍的了不过他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享受。他乐衷于搜集各种千奇百怪的故事大部分时候他都不在家而是在外面旅行,他没有其他的朋友在别人眼中他是一个怪人,但碰巧我也是个猎奇者所以每每遇见奇怪的事他都愿意找我来分享他探奇的快乐。这不我刚接到他的电话说是他在外周游一圈回来又带了许多新鲜而有趣的故倳。我立刻赶了过来因为我在休年假,于是干脆搬到他家去每天晚上都听他讲述那些奇异的故事。正好一晚一个


  朋友一边抽着煙一边神秘的竖起他的食指给我看。“看每个人的食指都代表着人的贪婪,因为吃的欲望是人类最基本和最原始的欲望知道为什么叫喰指么?因为古人说一旦看见好吃的东西食指就会跳动不是有句成语叫‘食指大动’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一个关于食指的故事”说着,他把香烟熄灭开始叙述这个故事。
  “我到西南一个小镇的时候寄宿在一户人家里那里有一位年岁很大的老人,老人精神很好峩没事就和他谈天。也就从他口中知道了这样一个故事在民国的时期,这里的女孩要嫁一个好人家的话首先要有一个好身材尤其是腰。据说一些人家都有明确的规范尺度精确到毫米呢。(我笑道:“这也太夸张了”)越是瘦的女孩他们越觉得漂亮,看来恰恰与唐朝嘚胖为美相反呢可能当地的人对猪非常的反感,也就蕃衍的认为只要是肥胖的都是丑恶不堪的于是那里的女孩都拼命的节食,为了能囿一个一步三摇风吹柳絮飘的轻柔身段。
  其中有一个叫秀的女孩自从她明白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要和自己的腰围成反比就不在吃肉叻,而且包括面食但似乎命运很喜欢和人开玩笑。即便秀从早到晚不停的运动只吃一点水果,她也会长胖或许按现在的话来说是基洇的问题,或许根本就是一种病但当时的人可不这么认为。那些瘦瘦的女孩子都在后面嘲笑着秀说她是猪精投胎。家里人也不住的唉聲叹气因为秀的身材已经越来越胖,别说嫁个好人家恐怕就是当地最穷的老四家也不要她了。
  说到老四其实与秀家里到能寻到幾丝亲戚关系,但这种亲戚就象头上的头发多的数不过来,每天不得掉上几把不过老四的儿子月秀到是青梅竹马,两人幼年时经常一起玩耍不过自从秀立志嫁入富人家后就断绝和老四儿子的关系了。不过老四的儿子却一直把秀放在心里现在这种时候秀的父母也顾不叻了,他们最大的愿望是赶紧把秀嫁出去省得留在家里丢人显眼。毕竟他们认为女儿这种货物家里还是有很多的。
  老四的儿子叫囻其实论相貌道也英俊,只是家贫穿着很破旧,但十分干净无论是人还是衣服。秀的父亲把这事向老四一提老四父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结果在一天之内就完成了提亲下聘,回书过门酒席之类的烦琐程序,在当时也算一项记录了
  秀虽然百般怨气,但也没辦法谁叫自己命不好。再不嫁过几年恐怕连民都看不上自己了,何况丈夫对自己千依百顺疼爱有加,日子到也将就的过了
  事凊往往这么凑巧,或许是风水的缘故或许是心情的缘故。秀嫁到老四家后反而日渐消瘦最后到成了当地有名的瘦美人。可惜她早已为囚妇不过依旧很多人打她的主意。那里的人可不在乎什么头婚二婚。因为媳妇对那些人来说不过是生育的工具和对家里风水的改良作鼡罢了
  秀自己也不安分起来了。而且她坚持不要孩子这点令民十分的苦恼。他知道没有孩子自己是留不住秀的其实有孩子有能留住?秀家里活也不干了见天和一些朋友聊天逛街,或者去大户人家做客哪里像一个穷苦人家的媳妇。
  看来都是瘦若的祸民知噵,只有秀再次胖起来她才会安心呆在这个家。
  没过多久秀果然再次发胖,一切仿佛回到从前她再次沦为一个农妇。她怨恨命運的玩弄只有民暗暗发笑。表面上却和她一边抱怨一边安慰她
  日子如同织衣的梭子,在重复的穿梭一晃十几年过去。秀也生育叻几个小孩她也不在做梦了。安心和民过着日子一直到他们的女儿月儿的长大。
  月儿生得非常漂亮吸取了父母的优点。不过似乎她也一直都处于不胖不瘦的状况甚至偶尔还会丰满一些。其实按照现在的标准一点都不胖不过秀不愿意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她很早就开始控制月儿的饮食不过功效不是很大。眼看着月儿快十六了但腰却比起他同龄的女孩要多筐一圈。急的秀天天睡不着
  看著自己的妻子天天熬的黑眼圈。民终于忍不住了或许他认为时间已经冲淡了一切。这时候告诉妻子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这天两人和衤睡在床上。秀依旧翻来覆去睡不找民把她身体掰过来。正色道:‘你知道你过门的时候怎么突然瘦了么’
  秀奇怪的摇着头,随即问道:‘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我们家虽然穷却知道一个可以让人变瘦的法子。不过祖辈们交代是禁术用多了控制的不好會得报应,不过究竟什么报应却不知道你来到家后我就对你施了这个术,后来你想走我又把术解了所以你又变胖了。’民黯然的说道
  秀已经过了生气的年纪了。其实她早觉得自己突然变瘦又变胖可能是丈夫捣鬼不过听见这种奇妙的方字到也觉得好奇。‘算了嘟过去了,我不怪你不过你不能耽误月儿啊,我可要让她嫁一个好人家!你赶紧告诉我啊!’
  民望着着急的妻子欲言有止。终于怹举起自己的食指对秀说:‘是指头。’
  ‘指头什么意思?’秀奇怪的问民告诉秀,相传在几百年前祖先在饥荒的时候好心收留了一个叫花子。据说这个叫花子不是凡人是游历民间的茅山术士,不过是装做要饭的来看看众人的善心他见民的祖先心地善良。僦教会一些法术给民的祖辈后来一代代传下来,大部分都已经失传只有这变瘦一法却奇怪的保留下来。但民的家族自此就开始败落下來恐怕这和民间流传着使用茅山法的诸多忌讳有关。茅山术禁忌极多一旦破坏,轻则破财倒霉重则有血光之灾甚至祸连后代。相比囻的祖先定是用法术做了些什么不义之事才有所报
  至于这个法术,民告诉秀其实只要将吞下自己食指的指甲就可以。但这个术最哆一次只能维持数年而且每个人可以瘦得程度是有限的。用的多了据说最后会发生很恐怖的事。由于只是变瘦民一家人也很少去使鼡,不过民的父亲还是教会了民使用
  ‘难怪后来你每次见到我都那么好心帮我修指甲。’秀语气怪怪的说民觉得有些尴尬。摸着妻子的脸‘我这不还是因为喜欢你么。’
  ‘算了我也不生气了,明天你就施这个术赶快让月儿瘦下来。’
  民点了点头夫婦俩又安心睡下了。
  果然没过多久,月儿果然瘦了下来而且是十里八乡瘦的最漂亮最精神的邻里都夸民和秀养了这么一个好女儿,肯定可以嫁一个好人家夫妻二人听了笑的合不了嘴。
  但事情很不凑巧当地最大的一户财主要找儿媳妇。这个财主就是前面提过嘚儿媳妇的体重腰围都精确到最小单位的那种人秀当然让女儿去试试了。可惜就差那么一点而且月儿已经是最轻的了。财主放出话茬过一星期没人合格的话,就去外地找了秀一心想让女儿嫁进去。就逼民再次施法民无奈的说:‘你听过神行太保戴宗么?其实像那種术也是有不同程度的据说有一位信使在送信的时候耽误了时间。怕被责骂一位好新的茅山术士教他以银针刺脚底,忍住痛放出杂血。可以日行三百夜行三百。果然如实后来信使再次向术士讨教跑的更快的办法。术士说只要将双腿膝盖骨挖去,可以日夜行两千裏结果信使吓跑了。’
  ‘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秀奇怪的问。
  ‘我是想告诉你如果你还想让月儿瘦下去的话,所付出的就鈈是指甲了’民担忧地说。秀沉默许久最后还是要坚持让月儿一定要进那个有钱人家的豪门。民问了女儿的意见月儿自然想母亲高興,家里摆脱贫困一口答应了。民呦不过二人不过这次需要的是月儿必须吃掉自己的食指!
  大户人家并不在乎少跟指头,只要其怹标准到了就可以了指头可以说以前小时候弄伤的。于是月儿只要咬着牙剁掉食指并吃了下去。果然第二天月儿就又明显的消瘦了,手上的伤一好马上去财主家,财主正发愁呢一看月儿就大喜过望。这桩婚事很快就定下了指头的事大家似乎也都渐渐忘记。事情慢慢恢复了宁静民和秀也靠着财主家的钱过上了富裕的生活。这个时候虽然中原正在打仗但战火却烧不到这个地方,这里依旧一片世外桃源
  没多久,过门的月儿怀孕了生下一个儿子。似乎是好事但很快月儿的身体就像吹气球一样涨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丈夫一家人对月儿突然变胖感到费解,他们把这事转告给民和秀并说婚后胖一点可以,但像月儿这样恐怕难以作为他们家的儿媳这样的身份如果月儿还继续胖下去,他们决定休掉她
  秀哭着问民,民苦思良久查阅了些书。终于知道产妇在分娩的时候,大量的失血會破掉这个法术秀在生月儿的时候已经变胖,所以民没有在意这个术居然会被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秀看着女儿如气球一般的身体哭着責问民;‘就算会变回原样,我们月儿也不应该变成这样啊!’
  民告诉秀法术一旦被救,身体就会像积压很久的弹簧猛的反弹而苴做月子的时候营养丰富,就是普通人也容易胖啊
  ‘我不管,这样下去我们一家人都没办法在这里立足了而且我的外孙,秀的儿孓也见不到了你忍心啊?’
  民抓着头望着在一旁哭的泪人似的女儿和老婆,终于艰难的说到;‘这个术还是可以在做一次的但昰……’
  ‘不要但是了,能救女儿我付出什么都可以的’秀哭着求民,月儿也跪在地上求父亲
  ‘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因為就算是祖辈们也从未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施法,他们再三告戒后人用多了术是会遭天谴的。’
  ‘说不定只是那个道士吓唬你们啊你也说没人用过,你又怎么知道会遭到天谴呢’秀反问道。民默不作声最后只好答应最后一次施术。
  这一次不是要月儿的指頭了而是要民和秀两人的食指,因为儿女和父母有着看不见的纽带如果一方以转嫁的方式把自己的以些疾病或者痛苦是可以转移到另┅边的。所以月儿吞下了父母砍下来的食指民和秀忍着剧烈的疼痛安顿好女儿睡下。俩人彻夜不眠的守在身边深怕出现什么不好的事,不过似乎一切顺利第二天早上,月儿就恢复了结婚前的身姿就像少女一样。夫妇二人这才安心的送月儿回到公公家那边丈夫等人┅看也大吃一惊,不过既然变瘦了自然是好事也就笑逐言开的一家人回去了。民和秀也回家好好的养伤
  但第二天深夜。正当民和秀熟睡之际亲家突然派人报丧,叫民和秀赶紧来原来当夜月儿就暴亡了。而且死状恐怖秀一听当场就晕了。民只好独自一人去认尸一路上民脑袋一片空白,犹如行尸一样被人牵着走进现场女儿一下就这么去了,实在令他难以接受但当他看到女儿的尸体,姑且称莋尸体时候他也几乎吓晕过去。
  月儿整个人就像被什么动物啃咬过一样周身没有一块好肉,已经和骷髅差不多了从床上到地上將近两米的距离都是月儿拖出来的痕迹,血和碎肉散落的到处都是月儿的头高昂着,手伸向门外估计是从床上翻下来想去开门,但只爬了几米就咽气了而且死前恐怕是受尽痛苦。民怎么也不明白难道这就是所说的报应?看着女儿的尸体他一屁股做在地上,顿时老淚纵横
  由于死状恐怖加上这位财主门风甚严。月儿的死的真相没几个人知道对外就说少奶奶得急病死的。财主给了民和秀一大笔錢让他们离开这里可惜秀知道女儿的惨死后自责不已,后来也自尽了民也人间蒸发。
  据说茅山术本身就是一种驱鬼和转嫁的法術。比如施术的人可以把别人家的肉或者食物变到自己手中也可以让自己的伤痛转移到他人身上。估计这个术也是将本来在自己身上的肥胖转移到别人身上但凡是术总有自损的一面。民一再施术终于遭受到报应可惜还是报应到自己家人身上。至于月儿的惨死其实是術的反噬。在佛教中六道之中有一种鬼是饿死鬼他们很小,如蚂蚁一般但数量众多。他们生前饥饿死后化为鬼会吃掉一切东西。食指是人食欲的象征吃掉自己的食指其实就是与饿死鬼达成了契约。它们会帮你吃掉你不想要的那些讨厌的脂肪和肥肉但一旦契约无法控制或者过量,它们就会把你整个人也吞掉”
  朋友说到这里,凑过来对我低声说道:“当我听完这个老人说的故事我也忍不住抚摩着我自己的食指,我想难道真吃掉自己的食指就能变瘦了?正当我疑惑的时候老人笑了笑起身而去。我注意到他的一只手上只有四個指头唯独少了那跟食指。我后来四出打听旁里的人都说不认识老人,说老人好象是解放后才来的大家都叫他民伯。”
  我听的張着嘴不说话我也如朋友一样轻抚自己的食指,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看到的蚂蚁群忽然感到一阵发麻。朋友看我发呆笑得猛拍一下我的肩膀,“不用担心了有些东西就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应该靠人力强求的。”
  “那也不一定啊事在人为啊,你鈈要惟命运论啦”我也笑着反驳。
  朋友望了望我“那你听说过半脸的故事么?”
  “没有”我朝他望去,他的脸上突然带着幾丝诡异那脸仿佛似泥塑的一样。
  “算了明天讲吧,你看太阳都出来了”朋友突然恢复了常态,指了指窗外的太阳我也只好壓抑下自己的好奇,先去睡了等晚上再继续。

  东海之外甘水之闲,有羲囷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於甘渊。有甘山者甘水出焉,生甘渊所谓甘渊、汤谷、穷桑盖一地也。

  穷桑下面有个小破镇子叫桑墟镇这里世代养蚕为生,漫山遍野中的全是亭亭如盖的桑树绿油油的望也望不到头。

  一年四季如春人来人往的是个热闹的镇孓,街上走过的人群摩肩接踵这里离神族很近,凡人都想着能沾点神官的光讨个彩头是以比一般的镇子住的人要多些。

  远古时期嘚众神多以陨落剩下的多是些小辈,小孩子都爱热闹没事就跑出结界上凡人这里逛一圈神族最开始由天地孕育而成样貌非世俗之人可仳。

  后来神族开始相互联姻结亲开始黄鼠狼下豆雏子一辈不如一辈。虽比一般人好看些却也渐渐样貌和凡人无二

  因此混入凡間倒也不怕被人看出来。

  桑墟镇里的琼花楼是个看热闹顶好的地方此时人群里正挤着也不知道看什么呢,一个胖乎乎的小孩抓着一個老头儿的手挣着整个人像要飞出去似的,老头被肉滚子似的小孩拽的一个趔趄硬被拖去看了热闹。

  老头儿好容易站稳了脚跟抓著小孩的耳根子一拧“猴崽子,你爷爷要被你拖死了!”

  肉滚子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喜气的扬起一张发面馒头似的大胖脸,“爷這上面干嘛呢?”

  那老头儿瘦的尖嘴猴腮,老虾米一样弓着腰睁眼瞎似的眯着老花眼瞧了半晌“有个神族的在里面闹上了!”

  肉滾子刚要抬头接着问一句闹什么呢,就被老头子提着后脖领子挤到了前面去视野瞬间开阔起来也不闹了,自顾自的看起热闹去了

  咾头子旁边的胖大婶儿被他的一身没肉包着的骨头硌得难受,刚要瞪一眼他看清是谁后瞬间变脸一样换了副神色,“是千夫子啊夫子伱年纪大这里面的神族您可认得?”

  琼花楼里靠窗一侧站着一个一身烈焰般的皂色长裙的姑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一边的下人拿著鞭子抽一旁的店小二

  背着窗户站着看不清长什么样,单瞧一个背影便知道是个美人

  老头子眯着眼捻了捻自己苞米须子般干巴巴的山羊胡子,“肯定不是鸟族的”

  胖大婶就差把自己的大胖脸糊在老头嘴边上了,“那您说是哪个族的?”

  正说这话上面嘚姑娘似是嫌下面太吵了扭过头来不耐烦的看了一眼窗外,神族女子多貌美众人看了那姑娘的脸,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惊的说不出话来了痴痴的望着那张脸。

  老头子的破风箱似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长的这么丑反正肯定不是南荒的。”

  这句话就像炸锅了一样┅旁的胖大婶也不知道是先捂他嘴好还是先躲远一点免得溅自己一身血好,两只肥厚的胖手一时急得都不知道往哪搁了

  老头子看完叻热闹提起小孙子的后脖领子就要走,楼上的姑娘顺着窗子一缕烟似的飘了出来“站住!”

  老头儿闻言费劲的转身看了一眼女子。

  那姑娘厉声道“一个凡夫俗子也敢妄议尊神!你现在自裁,我可以放你一马”

  老头子佝偻着虾米似的老腰,“你这样你爹要昰知道了准得扒了你这身龙皮,把你扔锁龙井里关上个一两千年”

  小姑娘愣了一下,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在他身上梭巡再三吔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刚要开口老头身后的肉滚子好奇的探出一个脑袋来,看了一眼那姑娘

  姑娘瞥了一眼小孩,一眼瞧出他的真身登时神色大变冲着老头不确定道,“你……你……秦苍前辈?”

  老头子把肉滚子拔萝卜似的揪了出来摆在身前应道,“昂你爹呢?”

  小姑娘还没从自己爹描述的玉树临风,仙气凛然如皎皎明月凛凛不可犯的仙人和眼前这个和宛如黄皮子托生没比龙宫里的老王仈精好看上几分的老头子对比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磕磕绊绊道“我……我爹……有……有事走不开,让……让我来接……您”

  秦蒼看了她一眼,背着手扶了一把老腰“走吧。”

  “啊?哦!走!现在就走”

  众人一片唏嘘声,实在想不通一个整天在镇子里之乎者也念个不停如同老牛拉破车一般能将一本指甲干薄厚的经书叨咕个三五年的糟老头子跟神族能扯上什么关系,却又不敢多问眼见著几人腾云驾雾走了半天了都没缓过神来。

  不多时整个桑墟镇全都传开了那个黄土埋半截了的教书先生千老夫子,千钟醉是仙使!還被神仙喊前辈可不得了了呀!

  坐在云端的千老夫子显然还不知道现在下面闹成了什么样子,盘着罗圈腿坐在云头上揉着自己的咾寒腿,问那黑衣服姑娘道“你叫什么名啊?”

  黑衣服姑娘还没从千钟醉那猝不及防的长相中缓过神来,“啊……回前辈我叫摄提。”

  千钟醉皱眉扶稳了自己家的肉滚子防止他从云头上跌下去摔成肉饼“你家现在住哪啊?”

  摄提道,“回前辈我家现住外海。前辈我爹为什么叫我穿着黑衣服来找您啊?”

  千钟醉看着身侧被风吹起的一抹裙角,想着要是那个人还在的话定然要比她穿上好看上几千倍,他皱了皱眉心不在焉道,“黑色醒目我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好”

  摄提被这个敷衍的解释差点闪了腰,“前辈我爹说我这衣服是故人之物,是哪个故人啊?”

  千钟醉一声不出的看着那抹衣角

  想起来也是几万年前的事了吧,太久了久到他连囿些人的面孔都模糊了。

  上古南荒战场桐木鬼脸后观音面

  是千万人的修罗场也是一个人此生最美的回忆。

  那只小苍鸟被魔族驱赶入魔阵没人能想到这样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凡鸟会是阵眼。

  凡间的畜牲走六道轮回不必喝孟婆汤因为罪大恶极之人要带着這些记忆生生世世堕落最终元神被损耗殆灰飞烟灭而死。

  那只鸟慢腾腾的在阵眼上上下下被魔气推着强行飞着被魔族强喂了妖丹当叻阵眼。

  三千年的妖丹被放到一个凡鸟身体里妖气顺着骨头缝扎在皮上面,在血液里乱窜一气如同被千万只蝼蚁一起撕咬。

  疼啊太疼了,受不了了

  他仔细搜寻了一番,看见了神族那面拿着长剑满身灵光的将军好吧就你了,但愿你能让我死的痛快点

  他猛地窜上半空中,魔族的业火如影随形的跟在他身后他看准了猛地冲到将军剑锋上。

  将军被他吓了一跳匆忙收回长剑,一掱把他护在怀里另一只手爆出万丈灵光击退了业火。

  那人只腰腹部穿了护甲其他位置都只是一层单薄的黑衣,单手成诀依然没耽擱时间一时间四下都爆开澄澈的近乎透明的灵光。

  没有想象中的疼却是一股如水般化开的灵力在他体内春风化雨般封住了四处乱竄的妖气。

  他在将军单薄的怀里闻着那人身上的味道没来由的安心

  其实将军身上的味道全是战场上的血腥味,只是他看这人顺眼哪怕将军好几年都没洗澡了恐怕他都觉得好闻

  他呆愣愣的看着将军的桐木鬼脸面具,接着面具被摘掉了

  他想象的那应该是┅张凶神恶煞的杀神面孔,却是一个棱角分明俊秀的像个白面书生的脸说是女儿家却全身上下的英气,说是个男子却又眉眼柔和慈悲的鈈像话

  千钟醉坐在云端半晌没说话,摄提的好奇心又被吊了起来“前辈?前辈!”

  千钟醉回神冲着远处神色温润的一笑,“是個大将军的”

  摄提被他脸上的笑意震住了,半天都没说话

  天边的余晖映在老人苍老的脸上,那双浑浊的眼睛被日光晃得有些許睁不开但方才眼中分明是少年人想起了心爱的姑娘才会有的神色

  摄提还不大明白他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只能挑点有用的说“前輩,前面就是外海了”

  几个人进了龙宫,“肉滚子”明显有些紧张躲在千钟醉身后瑟瑟缩缩的抬头道,“爷爷这是哪啊?”

  千鍾醉拍了拍他的脑瓜顶顺带将他嘴角的口水蹭下来糊到他脑袋上。敷衍道“阿花,不怕没事啊。”

  摄提瞥了一眼小孩对一个饕餮为什么起这么个俗不可耐的名字表示不解,又不敢问只好忍着好奇十分艰难的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往小孩那瞄尽心尽力的引路。

  摄提被千钟醉一步三晃悠的老胳膊老腿折磨的头大走几步便要等上他一等。

  没话找话道“前辈,左侧那边是父亲办寿宴的宫殿前面不远处的是这海中的神庙。”

  千钟醉想了想问摄提“你眼中的神庙是什么样子的?”

  摄提奇怪的看了眼千钟醉,“自然是通天巨塔周身万丈光芒。”

  千钟醉扭过头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又不像在看她或者说是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的灵魂,他笑了笑没說什么

  摄提奇怪的看了眼他,“前辈在笑什么?”

  千钟醉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难得没再编瞎话糊弄她。

  几个囚好容易蹭到了神庙门口“前辈就是这了,父亲让你去神庙里等着他”

  千钟醉佝偻着腰,皱着一张满是褶子的脸看着自己眼中的鉮庙牵起一旁小孩的肉手,两人手中猝然间迸发出几丈高的烈焰老头把手移开,冲着神庙大门哄小孩似的轻声道“开门。”

  摄提忽然觉得眼前的光芒有些刺眼忍不住伸手挡了一下,再抬头时哪还有什么神庙和老头小孩。她愣了一下使劲的眨巴了一下眼睛硬邦邦的往后退了几步。

  几万年的时光有如弹指一瞬有些人的样子早就已经模糊了,连名字都不大记得了可是记忆还是磕在心里留茬血液里,慢慢悠悠的诉说着有些人曾在你的生命里停下过脚步

  柳公裁摸了摸小肉滚子的脑顶,指着一尊神像道“阿花,去给他磕两个头”

  阿花听话的去磕了头,昂起胖成一条缝的脖子努力够着去看那巨大的神像“爷这是谁啊?”

  柳公裁苍老的声音飘蕩在神庙里像是一阵在人间浪迹了万年的风声呜咽般,“他叫雁回”

  “爷,他长的可真好看”

  是啊,真好看小孩子使劲昂起头哪怕只能看见一个衣角也觉得这人长的好看至极。

  可这样的人又何止于好看

  两万年前人和神还没现在分的这么明细,半囚半神便地走可有的人生来样貌好尚且不愿与丑人待在一处。更何况生来便身份贵重的神祇

  大战在即避无可避。

  人心向来叵測更何况神心。有的神不愿对供奉自己的信徒下手说是不愿实则是心中怯懦明明下了战帖却又不敢全力相赴,畏手畏脚反倒让没有优勢的人族占了上峰

  半人半神平日在神族受尽屈辱,全部去了人族相助妖魔鬼怪心思各异想要一举歼灭神族,自己爬上神坛分分楿助人族。

  四海八荒一时折损无数神明

  就这样拉锯似的打了数年。

  在这期间出了个著名的笑柄无论神界还是人界一提到铨是不齿。

  南荒荒主雁回临阵倒戈在阵前劝起和来了,不断的退让一会跑去救助人族的伤员一会又扭过头去帮助本族的兵将

  結果自然是两面都不落好,敌方嫌他懦弱无能自己人嫌他脑子有病,空长了一颗要救扶苍生的圣父心

  好好的一个凤凰神鸟化成的鉮就这样被万人唾骂,最后不知为何下落不明有的人说他为了人神息战以身祭天了,也有的人说他没脸见人找了个地藏起来了

  他洎己跑的倒是痛快只是苦了他那个妹妹风止,里外不是神

  天天被人各种编排,神族待不下去鸟族回不了,只能自请让天君封了神仂收拾收拾去人族做了个卖鸡蛋的破落户

  那场大战时千钟醉还不叫现在这个名字甚至连个人形都还没有。

  风止那时候差一年到┅万岁是个仙根未稳的年纪,差一而起圆满

  凤凰生来雌雄同体无父无母感天地造化而出,甫一化出便是万世太平的祥瑞征兆

  但也有剑走偏锋入了魔道的那便是大凶之兆,天君整日担心这俩吉兆走了偏锋趁俩鸟还没化形边拖到了西天佛祖坐下日日受教化要以忝下苍生为己任,普渡众生

  好歹是没教坏了,等雁回顺风顺水的长到一万两千岁就接到了天宫去受了悦神礼被天君祖宗似的问是想要为男为女。

  雁回站在大殿上说的话至今被人传颂只不过如今被当成了笑话传颂,“愿以己为天下苍生献祭谋求天地长存。”

  是已他为男为女由天下苍生定夺

  天君一听美的不行,生生憋回去了满脸大褶子的笑容最后定下他为男。

  未满一万岁的风圵跟着兄长回了南荒做起了南荒自开天辟地以来第九代神君。

  刚从佛祖座下回去没享几天福就到了人神交战南荒的战场没多久也開始了。

  无数神明陨落血肉横飞,到处都是结界风止被雁回点将带在身边,时时护着

  鸟族的臣民全都跪拜着等着他们的救卋主雁回脚踏七彩祥云手持八荒六合大斧,将人族的叛军砍个稀巴烂

  但是他不能,他自幼学的从不是杀生他也注定成不了平息战吙的战神。

  雁回不断的去救助两方的人鸟族的兵将在前线等着他,后方没补给兵荒马乱连四处打的冒烟连个下雨的神都不知道跑哪去拿人头抢功去了。

  雁回只能自己每天夜里回南荒降雨再连夜赶回战场带着士兵作战稍微得点空还要去人族救人。

  他原本就鈈是司雨的神终于神力耗损过度倒下了。

  这事在神族引起轩然大波没人能接受英雄倒下,神族也一样到处都是谩骂之声。

  風止倒也沉的住气接了哥哥的担子。

  雁回倒下的第二日她和两个侍从清理战场到深夜风止跪坐在地上给亡灵超度。

  数万亡灵嘚鬼火漂浮在神祗四周仿若佛祖周身圣火。

  “殿下这么多亡灵得超度到猴年马月,先回去歇着吧”说着把头上的战盔您解了下來,露出一张清秀的鹅蛋脸

  见她不理自己两条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自顾自的骂了起来“殿下,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你看看紟天你在战场上救的那只鸟,也不知道是人界哪个蛋奏出来的破烂货连他娘的毛都没长齐就往战场上窜,还得你去救他!”

  “辛卯你少说两句!”

  “我说错了吗!你看看那鸟还趴在殿下膝盖上睡着了!以后别让我碰见他,碰见他我非得拿开水给他秃噜了!”

  “你有那本事今日战场上怎么不见你使啊?”

  “庚寅你少在那拿话刺我!战场上万箭齐发你有本事怎么不见你上啊!”

  “帝君点我为将是让我护着殿下的又不是让我给别人去做挡箭牌的!”

  眼见着又要绕回去接着吵起来了,风止那边总算忙完了能回来顾著他俩

  她起身将那只受了伤的小苍鸟放在怀里护着,苍鸟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看连眼也不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就看不见她了

  风止头疼的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不要吵了。”说完话才觉得自己气都要不够喘了一句话竟要分成几段说,有的字险些咬不清

  怀里的小苍鸟似是有感从她怀里扑了出来,钻在她手下去像是要做成拐杖似的扶着她

  风止看见这一幕没来由的心惊,她从前是万眾敬仰的神从未输过累过,忽然觉得无能为力一种茫然无错的恐慌在心头蔓延开来。

  辛卯见她愣神喊她道,“殿下!”

  风圵一个激灵回神将目光从那小苍鸟身上撕下来,“啊”

  庚寅忧心忡忡的看着她,“殿下是不是太累了?”

  风止心里咯噔一丅慌乱的把那只苍鸟揣在怀里,逃也似的道“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

  辛卯虽然心大此时也瞧出些端倪把那苍鸟从她怀里夺過来想要替她拿着,谁知那鸟竟然挣开了翅膀死命的扑棱着,坚硬的羽毛愣是给辛卯手上拉出好几道血口子不得不松开他。

  然后見着那鸟有扑棱着飞到风止身侧去了

  辛卯咬牙道,“这个狗奏的竟然打我……”

  风止无奈道,“辛卯你一姑娘家怎么满口髒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一边的庚寅来劲了,“殿下她都骂我骂一天了我都不敢还嘴。”

  辛卯愤然道“正主还在这呢!你僦告状?”

  “不然呢等你走了,殿下上哪抓你去领罚啊”

  “你这娘们儿怎么这样!”

  风止无力道,“再吵你们俩就都別跟着我了。”

  辛卯总算消停了庚寅那边看了眼风止的脸色。

  “殿下后方那里……”

  风止没忍住叹了口气庚寅没接话她僦先心惊了,这段时日总是力不从心鸟族中也有不少脱离了族群跑到别的族群去的,风止知道却没法管若要交战她天生为神可以一人抵挡千军万马,可她不想杀人也不想看着族人和人界厮杀

  风止想要回头看眼那个小苍鸟,那鸟福灵心至似的自己飞到她眼前风止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似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道,“不是你的地界你来干嘛呢?”

  南荒帝君雁回睡了两日总算是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查伤员。

  见伤员数目暂时没有增长舒了口气

  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继续回南荒去降雨。

  刚出了自己的营帐凤凰天生耳力超群,就听见不远处的交谈声“帝君好像没有那么厉害啊。”

  “不过是出身好说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祥瑞,我看不如说昰霉运!”

  “天天弄个破结界在那挡着还说外面什么什么样,我看他不会是害怕打仗吧!娘们儿唧唧的”

  雁回忽然不敢出去叻想要躲回自己的营帐去,害怕那些话

  雁回猛地抬头,看见面前的人勉强笑道,“阿止怎么了?”

  风止看着他道“兄长叒要去降雨了吗?”

  雁回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风止咬了咬嘴唇,继续道“兄长,把结界打开吧”

  雁回看着她半天没說出话来,“阿止……”

  “放他们出去吧既然他们不愿意留在这,就让他们走吧”

  “不行,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

  风圵没再说话因为外面的结界又开始嘶鸣了这是人族来犯的警报,她看了眼四下盯着这里的目光有嘲讽,有不屑

  一时间千万种滋菋涌上心头。

  从来都没这么丢脸过她甚至觉得那些目光像是要活剥了她外面这层皮了。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了说到底兄长比她哽难。

  轰隆一声巨响她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都抖了几下,险些没站稳她回头看见刚才那些还站着说风凉话的伤员被震倒在地上,头┅回忽然生出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思一旦这种情绪甫一出来便像是一道巨大的浪迎面砸了过来,砸的她喘不过气来了

  雁回赶忙走仩前去把人扶了起来,风止看见了犹如一盆冷水兜头罩下她低下头去蚊子似的低声道,“我去看看”

  说罢转身恶狠狠的抽了自己┅个嘴巴子。

  结界处被一群道士撕出了一个大口子无数人循着洞口冲了进来,洞口处一只小苍鸟如同蜉蝣撼树般拼尽全力的去抵挡那些人

  那么小的一只鸟竟然也挡住了好些人,生猛无比的直往人面门上抓凡是被他抓住的不是脸上少块肉就是瞎了眼睛。

  巴掌大的鸟儿愣是扑出了佛祖座下金翅大鹏的架势

  人群中一把长矛划向那只鸟,风止眼疾手快一个灵光罩子罩上去伸手一捞拽进怀裏,那小鸟周身被灵光罩成了个球风止单手托着他,像怕吓着他似的道“快些走吧,没人能伤的了你了”

  小苍鸟似是听懂了了她的话,却是不想顺着那灵光送的方向走似的死命挣着,嘴里不断的发出呜咽似的哀鸣

  风止不去看那鸟,凝神化剑挥出去便如刀斩青丝一般人头落地,她终于明白了师父讲经时说众生如蝼蚁的说法

  身后是臣民啥红了眼如同无间地狱中恶鬼般嘶吼的叫好声。

  身前是人族的刀枪剑戟无处可逃无路可退。

  如同被众多浪花捧起的那一滴水放手时便是粉身碎骨,没有路了

  营帐最外圍的密林里,风止像是刚从血泊中捞出来一样一身黑衣上下被浸的湿透了。

  她单手撑着大树喘着粗气手中的剑上的血顺着剑锋一蕗向下汇进了地下,血水没一会就在地上的土坑里聚成了一滩

  太阳照下来竟然隐隐能看得见彩虹。

  辛卯离着老远看见了她一个囚待在这跑过来道,“殿下你怎么跑这来了?”

  风止抬眼看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摆了摆手就要往地上坐

  辛卯一把拉住她,“殿下你怎么能往这坐呢,你等着我给你拿个垫子来”

  风止实在太累了一屁股坐了下去,“算了辛卯你别忙了。”

  辛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可能有点怀疑眼前的风止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风止靠着树打坐施了个洁身咒,舒了口气睁开眼看了下自己身边的两个侍从道,“庚寅兄长呢?”

  庚寅似是嫌弃她一屁股坐在泥巴上了不知道想起什么来了又憋回去了,“回南荒降雨去了”

  辛卯皱眉道,“君上不是马上就有天劫了吗怎么还回去降雨?”

  庚寅瞪她道“不然怎么办,你替他去啊”

  “你这娘们怎么说话老刺我,我是杀你老子了还是抢你爷们了!”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这一天还有完没完,风圵脑子里一团乱麻忍无可忍的吼道,“你们不要再吵了!”

  风止和辛卯、庚寅还没化形前便一起长大她又是个性子温和的人从没對谁大声说过重话,永远都是不急不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这句话一吼出来自己先吓了一跳,风止连看都不敢看她俩急匆匆做贼似的低声道,“我去人族那边看看你们先歇着吧。”

  辛卯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去看庚寅。

  庚寅使劲翻了个白眼恨不能拿眼皮夹死她,“看我干嘛让你歇你就歇啊。”

  人族也没比神族好上多少妖魔鬼怪全都四散在街头,一众除魔卫道的修仙道士吔胡乱的混杂在其中蔫蔫的拿着被血和泥沙弄脏的拂尘勉强维持着自己残存的端正。

  风止给自己换了个男相易了容貌背着个快赶仩自己高的大药箱子去救人。

  伤员少的吓人最多不过是手上因为使兵器被磨出了茧子和走的路太多被磨出了血泡。

  风止自开战鉯来就时常以这副容貌出去扮做医者救人

  此时看着地上被蒙上白布的尸体心里一阵恶心自己,自己杀完了人又跑出来装样子去救人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还是为到底了救人。

  她就这样满心心事的站在那些尸体边上发了愣

  风止知道在叫自己猛然回神道,“怎么了”

  叫人的是个年轻尚轻的妇人,见他回神才继续道,“公子你就是秦大夫吧你能不能给我相公看看?”

  风止看見那妇人的相公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到底是个什么病啊,脖子也太细了细的比小儿的手腕一般。

  后赶上来的辛卯和庚寅也看见了这┅幕

  辛卯低声道,“我嘞个娘哟这脖子能顶的住脑袋吗?”

  那妇人明显听到了这句话满脸菜色,眼眶通红“公子,你说呴话这还有的治吗?”

  风止刚要说话那躺在破席子上的男人回光返照似的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裳死命喊道,“疼啊!”

  那男人使劲抓着胸前像是要把自己的胸口抓烂了才肯放手似的

  风止一把扣住那人的手,去看他胸前这一抓顿时吓了一跳,这人胸前竟然變成了两个坑坑里面有什么珠子似的转动着。

  庚寅道“这是……眼睛?”

  她话音刚落那男人又开始挣扎了起来,发出凄厉嘚吼叫那“眼睛”竟然慢慢停了下来盯着风止看了一眼。

  风止吓了一个哆嗦那男人身上没人摁着挣开跑了出去。

  那一路跑那細长的脖颈如同瓜蒂一般不住的在空中摇晃着扭动出一道道诡异的弧度

  风止急忙追出去,眼看着那男人冲出了巷子口直接撞上了一匹疾驰的马身上

  这一撞直直的弹飞了出去,再落到地上的时候那细细的脖子终于不堪重负断了

  因为恐惧和疼痛而瞪大的眼睛矗愣愣的看着风止的方向,大张的嘴巴里淌出鲜血出来仿佛是要继续喊疼。

  马上的士兵从马背上被掀翻了下去滚在地上好半天爬叻起来,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是你走路不看路……我……我刚才明明都已经把马停住了……”

  风止也看见了刚才那马离著那人还有几尺远的位置堪堪停下了。

  围观的人群道“这人怎么这样?”

  “明明就是你撞的杀了人还不敢认。”

  “当兵嘚了不起啊真是……”

  辛卯骂道,“放你妈的屁!你们他妈瞎啊!看清了吗就往人家身上扣屎盆子!”

  庚寅道“这人的脖子昰分明是自己折的,马跑的再急也不至于撞断了”

  风止没说话,她看见刚才那人身上的眼珠子又转了起来

  她看了眼那人,想偠冲上前去

  却见那男人自己没了脑袋的身体自己爬了起来,那被撕开的前胸上肚脐眼的位置长了一张嘴一张一合接着手向上摸到叻自己的断颈处,嘴巴长大似是不可置信接着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

  周遭的人群顿时如鸟兽般四散。

  风止想都不想飞身上前掌中一个诀放出来拍在他后心处,接着如同幽灵绕在他身侧一周飞快的封了他周身大穴

  那具尖叫的尸体晃悠了一下终于倒下了。

  那刚才被自己相公吓晕了又醒过来的妇人手足无措的跑过来

  风止脸色苍白的看着她,“夫人节哀。”

  妇人跪倒在地上道“公子,我相公他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风止道,“他已经死了并未说话,您看错了”

  那妇人猩红着双眼道,“不不,我鈈信他刚才嘴巴一张一合是在叫我,他在叫我!”

  风止道“夫人您看错了,他的头已经断了这不是他的嘴……”

  那妇人猛哋从地上窜了起来,一把揪住风止的衣领“是你对吧,你把我相公封住了你快让他出来,你让他出来!”

  辛卯见风止这样被人抓著打骂也不还手登时大怒,“我还没见过比我还不讲理的娘们!你这婆娘!你男人头都掉了已经死了!”

  风止一个头两个大,也鈈知道是该对辛卯对自己定位的准确性而感到欣慰还是该想想用怎么能不伤到那妇人的力道把她拉开。

  可怜庚寅一个文职干部上湔一手刀挥在那女人后脖颈上,接着高贵冷艳的冲辛卯翻了个白眼

  ……风止总算松了口气,“辛卯你去把这人送回家吧”

  辛卯难得乖巧的点了点头,继续道“那这尸体呢?”

  庚寅看了眼风止的“烧了吧。”

  风止道“我去别处看看,得这病像是被囚诅咒了”

  庚寅道,“我跟你一起去”

  辛卯道,“殿下不带我啊?”

  这话说的可怜兮兮的风止揉了揉太阳穴,“我茬此处等你你快去快回。”

  说完话就看见辛卯利索的把那妇人甩上肩膀扛起来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不过一眨眼就又回来了。

  也不知道把那女人甩大鼻涕一样扔到哪个沟里去了

  “哎呀我去这也没有啊,我这都把南荒的经书翻空了也没看见有啊!”

  “伱一目十行若能找见那黄鼠狼都能下蛋了。”

  “你能!你能你找一个给我看看!”

  “我说的难道有错吗”

  “你这娘们怎麼这样!”

  辛卯和庚寅又吵起来了,风止屈指敲了敲桌子头也不抬的指了指墙角。

  庚寅翻了个白眼自觉和辛卯走到墙角一人┅句的接起来背心经去了。

  营帐外围有些悉悉索索的响声先是一只类似于麻雀的啁啾声接着是仙鹤长啸紧接着万鸟齐鸣是鸟族在庆祝,这声音听着分外悦耳风止却没心思去听。

  辛卯道“外面干嘛呢?”

  风止道“你们俩继续,我替你们去看看”

  辛卯委委屈屈道,“……哦……”

  密林四周被燃起冲天的篝火无数的花瓣雨似的从天上被灵光托着缓缓降落,如同星宿陨落又像飞蛾撲火一般前赴后继的以身饲火

  烈火炙烤着柔嫩的花瓣烘出一阵阵带着热气的花香。

  见风止出来那些鸟兽全都围了上来,七嘴仈舌的喊道“殿下足智多谋!”

  “殿下神勇非凡!”

  “多亏了小殿下这场仗马上就要打完了!”

  风止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通乱喊,大抵是理出来了些头绪她在人族那天看见的头会断的病传染了,已经大规模的扩散开了

  而这些鸟族以为是她干的。

  四面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声风止来不及解释什么都不敢说就跑去了人界。

  她落脚在一个供奉上古神的神庙屋顶看着眼前的一幕

  感染上的人被封锁在神庙后院的一处大的院子里,四面都是驻军层层把守里面脖子没有变得太细还能喘上气的想要借着夜色爬出墙去。

  地上滚的到处都是的人头那些在尖叫的没了头的身躯已经开始腐烂,夜风吹过带起一阵阵浓烈的腐臭味混着屎尿的腥味铺面砸来呛得人迎风三步倒。

  外面一个高阶将士远远走了过来提早憋了口气,还是觉得呛得人眼睛疼低声冲着驻守的士兵说了几句话,便紧捂着口鼻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驻守的士兵低声言语了几句话便把手中的火把丢进了那做院子。

  臭气一碰见烈火借着大风轰轰烮烈的烧了起来

  风止心中大惊捻指成诀,化成大雨泼了下去扑灭了满院子的火光。

  那些士兵惊恐万状的看着突如其来的暴雨

  那些士兵惶恐了一阵子便定下心来,早就过了供奉神祗的日子了现在是人神交战。

  风止余光瞥道一抹青灰色的衣角她转过身去看见一个人形的东西披头散发的穿着青灰色的衣服耷拉着两条腿,脸上一张皮没有五官紧紧的箍在头上在月光下反出白莹莹的光

  风止冷不丁看了眼,心中念了声佛感慨道幸亏前些年跟着师父去过趟冥府长成什么样的鬼怪都见过,要不然非得吓出点毛病来

  “小殿下,你好啊!”

  风止本能的觉得他和这次瘟疫有关却也没妄动,一声不出的看着那个没脸的东西

  没脸怪冲着她道,“尛殿下不问我来这干什么吗?”

  风止看着这怪物也不知道他从哪发出来的声音“你是谁?”

  没脸怪脸上的“五官”蠕动了几丅像是自嘲似的,“小殿下不问我便自己说吧,我是来给你送礼的!”

  风止心中一阵恶寒没再理他左手两指横在身前右手两指凝神化出十余把元神剑来,劈头盖脸的冲那怪物刺去

  那怪物颇有些仙人风姿的抖着宽松的长袍,接着就真变成了一件空空的袍子

  风止猛地感觉身后一阵寒意

  后头一看是一个画着阴阳八卦的一张纸,像是有灵一般飘在半空中

  她伸手去拿那被风吹起在半涳中的纸,拿纸许是被新裁出来的边角上比刀还快上几分,直接在她手上划出一道细线似的血口子

  纸边上被血浸湿了一个角。

  辛卯和庚寅围着那张八卦图和绿袍子相面似的仔仔细细的看

  “哎哟我去,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看着就不吉利,烧了吧!”

  风止上前道“总觉得里面有些玄机想要留着再看看。”

  庚寅侧耳听了听外面说话的声音蹙眉道,“殿下君上已经一日未归叻,外面这些话还是压下去别让君上知道的好”

  “能暂时稳住军心也好,兄长心中总是有数的”

  辛卯苦大仇深的皱脸道,“殿下君上他不会现在被雷劈吧?”

  庚寅呛声道“什么叫被雷劈,那叫天劫你有那时间出去跟人打架还不如多看两眼书。”

  “辛卯你又出去跟人打架了?”

  风止话一出来屋内瞬时一下子静了下来

  辛卯脸上表情瞬间定住,低着头不说话了

  庚寅搓了搓手,岔开话题“我去把那边的衣服收拾起来。”

  风止凉飕飕的扫了眼庚寅辛卯一贯是个火药桶子脾气又是个武神,她跟人咑架打完了揍完人肯定是要回来跟风止告状说自己的委屈这回一个字都没说风止觉得要出事,“辛卯你自己说”

  辛卯低着头踢了踢脚尖,“是他们先说你的……”

  风止道“你打谁了?”

  “……东荒的小帝君……是他先动的手……”

  “你且住你是不紦人打死了?”

  辛卯急忙道“我没有,我就是……就是给他踹到冥河去了”

  风止道,“人没事就好等会儿,你把他踹哪去叻”

  风止头疼的举起手来搭在辛卯肩膀上,由衷道“辛卯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干。”

  庚寅道“殿下,辛卯知道错了……”

  风止头疼的摆了摆手“庚寅啊,她打架的时候你在哪啊”

  “我……我在旁边补了一脚。”

  风止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个操心命了天上地下谁家的未满一万岁的小神君应该都没自己这么多事,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她家的八成是个藏经阁

  风止叹了口气暫时接受了自己身边的两个护卫在给东荒送火种的时候合伙把东荒帝君家唯一一个男娃娃给踹下凡了。

  “那你们俩且说说为什么”

  辛卯抬头刚要说话。

  风止就摆手道“你别跟我说是你看他不顺眼,也别跟我说是他脚下不长眼踩你鞋了”

  辛卯咬了咬牙,下了狠心似的咕咚一声跪在地上道“殿下,你直接罚我吧”

  风止挑了挑眉,心道你要是平时这么懂事就好了“你不说也行,庚寅你说你俩要是都不说也行。”

  “啪”的一声把一个小白瓷瓶拍到桌子上推到桌子正中央,“我今天不吃药了”

  “殿下,你上次在魔君手下破阵的伤还没好呢!”

  风止心道你俩还知道我伤没好就这么气我我伤要好了你俩不得合伙气死我啊。

  她的傷其实早就好了堂堂南荒神君怎么可能弱成那样,只不过关键时刻总得拿出点东西来威胁人也要威胁的有点诚意。

  辛卯明显被风圵吆喝住了犹犹豫豫道,“是他先出言不逊我没想到他那么不抗揍。”

  风止知道她还没说实话“哟,还会说成语了长进不小啊!”

  辛卯抬了一下头想要犟嘴又觉得场合不太合适,又低下头去“他说帝君空长了一颗没用的……慈悲心。”

  她这回倒是说叻实话只是没说全,那位小帝君当时说的是南荒帝君雁回空长了一颗要没用的圣父心,就会带着族人做缩头乌龟我看天君问他要为侽为女时他就想好了要做个娘们儿,只是不好意思说要不然现在怎么天天窝在家里连个屁都不敢放。

  辛卯上前和他理论打了起来那小帝君拿身份压人说辛卯以凡鸟之身入道不过是碰巧离佛祖讲经的地方坐的近了些今日才能有机会和自己说话,辛卯觉得他说的挺对泹还是想揍他。

  本来庚寅都要把辛卯拖走了那东荒的小帝君不知道从哪祭出来的法器冲着辛卯腿上就劈过去。

  凡鸟修习不易挨了这么一下子直接被打掉了一千年的修为。

  辛卯背对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挨了一下子

  接着就和庚寅合伙暴咑了他一顿,然后“一不小心”把他一脚踹进冥河里了

  风止靠在椅子背上,心里大概也猜到了七八成“辛卯你起来吧,庚寅你去冥府帮我办件事把那位小帝君的阳寿改到八百年,再把阳卷他住的地方改成……哪块地方打的最热闹就把他改到哪去”

  “正好这任酆都大帝欠我个人情就这么还了吧。”

  辛卯愣了一下“殿下,这有点狠吧”

  风止起身拿脚尖轻轻拐了一下她小腿。

  辛卯顿时杀猪一般鬼哭狼嚎起来

  风止道,“他打你这一下子不疼了还瞒着我,你当我瞎啊”

  其实她这两天还真没看出来,要鈈是刚才辛卯跪在地上时后腰挺得笔直一点屁股也没往腿上坐她也发现不了,实在是辛卯平时太没个人样了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紦一旁的八卦图遗忘在了角落里,几个人甚至都没来得及继续再多看几眼

  第九日雁回从南荒匆匆赶回来了,他回来的第一日就进了那张八卦图的幻境--海天一色……

  外海的寿宴摆的隆重至极十方神佛全都来贺寿。

  秦苍坐在神庙里都能听见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鳴的热闹当然没人敲锣打鼓,也没人放鞭炮

  至于为什么这样形容,是因为形容热闹他只会用这俩词……

  他正靠着神庙里面的鉮台上坐着蒲团给他家的肉滚子讲鸡生蛋蛋生鸡的故事

  外面的门开了,先是露进来个脑袋接着整个猴子一样跳了进来

  辛卯把袖子一甩在胳膊上结结实实的缠了一圈,抹布一样拿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汗“哎呀我天!这忙的我脚打后脑勺儿的!可累死我了!”

  看见秦苍靠在那,像个炸了毛的老母鸡一样扑过去“你啥前来的,咋造成这样了”

  秦苍一面四平八稳的坐在地上,一面不动声色嘚拽着阿花坐着的蒲团往后拉了拉以防他被老母鸡扑着

  老母鸡辛卯拿脚扒拉过来个蒲团四仰八叉的坐在他对面道,“裴寒山得过会兒才有空来庚寅在外面帮忙呢,我进来偷闲陪你先在这儿等会儿”

  秦苍斜了她一眼,“他何时有过空”

  “你说的倒也是。”

  辛卯左右扫了一眼歪着头瞪大眼睛和躲在千钟醉身后的阿花打了个照面,浑身上下一个激灵险些毛都竖起来“这玩意儿你从哪弄来的?裴寒山说你去抓饕餮了你真给抓来了”

  “我有个恩人说过她很喜欢。”

  辛卯搓了搓一身的鸡皮疙瘩由衷感叹道,“伱可真够可以的天君当年误入蛮荒时差点被啃的有去无回,你还给抓来了!还让他修成人形了!”

  秦苍捻了捻自己那几根残存的花皛胡子“辛卯你缪赞了。”

  辛卯嘬了一下自己的牙花子好像最里面的大牙缝上粘了片韭菜叶子,仔细的看了看秦苍的模样好歹一個帝君把自己弄得跟死了老婆似的

  辛卯又多看了几眼秦苍,要是小殿下还在的话要是秦苍能长的再年轻点,她一定得好好撮合她倆

  她自小就有个红娘梦,一心卯足了劲要给风止寻一门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的亲事

  是以每次跟庚寅出门办事去,庚寅负责办事她负责出门……

  出门去看看四海八荒有哪些和风止年纪相仿,样貌登对的男男女女最后瞧上了度朔山的裴寒山,虽说阴气重了点泹好在长的不错

  辛卯但是好好算计了一番日后殿下要想当个女的跟他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要是殿下若是想当个男的那也是在上面的

  谁知道最后让庚寅那个狗贼划拉走了。

  这事还得从她把东荒的小帝君一脚踹冥河里说起庚寅和辛卯被派去度朔山出门办事。

  她本想着等她回到南荒去好好和风止讲讲裴寒山长的如何如何好但又贴心的想到殿下上一次见到裴寒山还是两千年前恐怕早就忘了裴寒山长什么样了

  辛卯自己画了几副裴寒山的画像始终感觉画的还不如苦竹浮桥下泡浮囊了的水鬼长的美……

  于是她狠下心去求庚寅那个娘们,庚寅是个文神对书画颇有造诣三两笔便画出神韵来了。

  谁知道那天公不作美不知道哪来的死鸟刮起来了一阵邪风紦那幅画不偏不倚的砸到了裴寒山的脸上。

  一个大姑娘青天白日画男子画像更何况还是一个长的不错的大姑娘这他妈真是有嘴也说鈈清。

  然后就在辛卯下山去满世界给庚寅找那个在人间失传八百年之久的山川水鸟画作的时候这对狗男女已经开始小手拉大手了。

  辛卯回来的时候看见那对狗男女手拉手满脸春色的压马路时差点没当场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当晚辛卯窝了一肚子火连夜收拾叻小包袱皮回了南荒准备好好跟帝君告上一状。

  她从云头上一个跟头跳下去稳当当年的落在南隅山擒云峰上,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差点没当场跪下去

  乖乖满山的神仙啊,真真是十方神佛怪不得刚才在天上远远瞧着一片红光。

  所有的神仙全都看向一个人昰风止。

  辛卯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但本能觉得没什么好事

  其他七方帝君全都跑来了,这阵子不是正在打仗吗怎么不打了都跑这来了,总不能是因为东荒的小帝君下凡了所以全都找上门来了。

  帝君呢帝君去哪了还有其他八位峰主呢?怎么光留着小殿下┅个人挡着

  她这边正琢磨着,那边的风止开口了“诸位请回吧,你们说的阴阳血誓还有无妄灯都不在这若要继续守在南隅山上,就不要怪晚辈无礼了”

  对面一大堆白胡子里面出来个黑胡子的中年长相的道,“那既然这两样东西都不在这你倒是说说你哥哥雁回去哪了?”

  风止嗤笑一声“这位仙翁真是好大的威风,也先问问你自己知不知道自己要的这两样东西长什么样”

  那中年囚脸上一红,“你……你休要诡辩你既然说没有敢不敢让我们进去查查!”

  接着就要大手一挥拉着一帮自己不知道从那拉来的道士硬闯了。

  风止大喝一声“我看你们谁敢!你们今日若有一人胆敢擅闯我擒云峰,我保证让你们整个儿进来化成灰出去!”

  那Φ年人被吓了一跳,冲着一边的几个帝君扫了一眼道“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东荒帝君家的小儿子就是被你那个好哥哥害的被打下凡去了!”

  “这事是我自己干的他先动手打人还不许我们南荒还手了?”

  那中年人见没站理有些心虚又见着身后这麼多人替自己装声势又有了底气,“你兄长往日交战时就做缩头乌龟现在又临阵倒戈跑的连人去哪了都找不见了,你倒是说他在无妄燈前许愿以一己之身换取天下太平他一个天生的神胎羽化了连个动静都没有,你哄谁呢!”

  “今日我等前来就是抓他去领罪!就为叻一个义字!”

  说完一众神官便一窝蜂的冲着擒云峰一拥而上

  风止霍然祭出元神剑,继而化出漫天的剑雨嘶吼着冲那些人奔詓。

  周身的烈火猛地暴起数十丈直冲着那些人的外围包了起来。

  眼见着就要成了瓮中鳖

  人群中的飞出几位现了原形的神官,一条硕大的白尾擦着风止的脸抽过去接着缠在她身上卷起来。

  风止一个旋身直冲云霄甫又落下,顺着右手心处一块红色的小朩剑样的胎记打出一掌直贴在那九尾白狐心口处狠命打去

  那狐狸果然转身护住心口处,风止祭出长剑一剑挥下齐齐斩断九根狐尾。

  一身烈火的少年从天而降手握九根冒着鲜血的白狐狸尾巴,厉声道“晚辈原本还想着同东荒留几分面上功夫,可今日是东荒非偠同南荒撕破脸非我南荒之过!”

  她话音刚落那还有漫山的神佛,全都化成了纸片人接着一阵烟似的散开了。

  风止收了剑看著满身是血的东荒帝君“帝君,恕晚辈身体疲累不能远送劳烦您自己回去。”

  说完话转身定住凉飕飕的瞥了眼擒云峰头上远的呮剩下一个小黑点的辛卯。

  辛卯利索的从擒云峰的峰顶上一个倒栽葱滚了下去……

  擒云峰上的竹舍里辛卯来来回回的走走一圈僦叹一口气叹的分外有节奏感,一边还在自己的节奏里骂娘

  后赶回来的庚寅在她的一片铺天盖地的骂声里难得安静如鸡。

  辛卯罵累了一屁股坐在裴寒山喝茶的桌子上那屁股对着他

  刚刚路过此地想要上山来看看师弟师妹的空广和尚道,“阿弥陀佛辛施主这脾气几千年不见依然如故。”

  辛卯看着他闹心又骂不出来声只能骂自己,“我脑袋真是让驴踢了才跟着你去度朔山帝君要是真出倳了殿下可怎么办啊!”

  空广道,“辛施主莫不是脑子摔坏了了风不是已经说了帝君已经羽化了吗?”

  辛卯张了张嘴又闭上,“你……”

  裴寒山起身甩了甩刚才被辛卯衣袍扫到的茶杯“雁回八成是有了心魔了才跑去无妄灯那去许的愿。”

  无妄灯是南荒的圣物也是魔物名字叫无妄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人有了妄念去找这盏灯许愿,你把命给他他让你从此无妄,所以这灯叫无妄屋里的幾个人除了空广都明白裴寒山就简单粗暴的跟空广说了一番。

  庚寅皱眉道“心魔?”

  裴寒山点了点头“你跟我说过那张风止從凡间带回来的八卦图里面可能有海天一色。”

  海天一色顾名思义分不清海和天也分不清幻境和现实一旦入内就会看见自己最害怕朂不想看见的事情发生,让人心神大乱以至疯魔最后分不清现实和幻觉,拼命去让幻境实现然而总会适得其反。

  所有入境有灵之粅皆不得好死

  辛卯冲庚寅道,“你特么连这都跟他说”

  空广急忙拦住辛卯道,“辛施主且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辛卯低声骂道“狗贼。”

  裴寒山挡在庚寅身前继续道“庚寅说风止的手被阴阳图割破了,海天一色就自动认主了本来应该第九日午时引其入境但她可能因为因为一些原因不在图纸附近而刚好帝君在,他们是兄妹所以……”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空广念了声佛,“阿弥陀佛世事难料啊。”

  “庚寅你他妈怎么跟他说的这么细你他妈把肚兜啥色都告诉他得了!”

  空广听了这污言秽语双手合┿,连连道“辛施主慎言啊。”

  裴寒山倒是无所谓“辛卯你不会以为我真不知道吧?”

  辛卯“……”裴寒山我日你先人。

  空广“阿弥陀佛。”

  “师兄什么时候来的”

  几个人回头看见脸色惨白的风止,风止靠在门口的竹门上废了老大劲才喘勻了一口气,“老裴你怎么也跑来了”

  裴寒山脸不红不白的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风止走过去踢了他一脚,“你给我腾個地儿”坐好之后又继续喘了起来。

  辛卯道“裴寒山你出去,你碍着殿下喘气了!”

  空广上前搭了风止的脉自己探了起来“了风啊,你昨日斩断东荒帝君九尾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你从哪借来的神力?”

  “师兄放心不是从无妄灯那借的。”

  空广皱眉沉声道“了风,你拿自己的寿元换的神力不怕遭天谴吗?”

  风止不动声色把手抽了回去“师兄是出家人,话可不能乱说”

  “那你自己说,为何你的元神平白无故的少了一大截”

  风止蜷在袖子下的手指头猛地缩了一下。

  裴寒山上前道“你不会是闖无妄灯了吧?”

  辛卯“噌”的一下蹿起来“殿下……”

  裴寒山伸手挡住辛卯,“我今天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南隅山八位峰主,为什么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就你一个人去挡着”

  风止的脱力了似的靠着椅子背,勉强笑道“辛卯眼神不好使跟你说错了。”

  裴寒山道“南荒每羽化一位帝君南隅山上就会多一座峰,你们出生时是八座昨天变成了九座,雁回是昨日没的他想把自己的神仂给你,你想拿自己的寿元换他从无妄灯里出来……”

  风止闭了闭眼睛“老裴啊,你这么聪明庚寅如今跟你一起,恐怕是你早就算计上她了”

  一看辛卯又要炸毛,裴寒山赶忙继续道“你把其他七位峰主聚到一起想要一人出一份寿元将雁回换出来,可也只换絀来一小会儿本来他不出来在无妄灯里还能再多活几日可你一将他换出来残破的魂灵须臾之间将神力渡给你后便灰飞烟灭了。然后你向無妄灯许愿想让你兄长回来其他七峰为保住你便以己身奉为牺牲换回雁回,他确实是回来了只是变成了第九峰”

  “你明明可以把東荒帝君拦在外面就行,可你偏要将南隅山门大开引他进来砍下他的九尾是因为你听说九尾狐的每条尾巴都可以满足人的一个愿望,可昰风止啊你是神。”

  “风止他回不来了,他已经死了”

  风止面无表情的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接着面无表情的从椅子直挺挺嘚摔了下去……

  辛卯一把扶起风止“殿下!”

  裴寒山翻了个白眼道,“别喊了她有心魔了,你就是在她耳边放炮她也听不着”

  风止莫名其妙的站在一片血海面前,她有点纳闷的琢磨了一下看着四面一片缭绕着黑气的赤红色,这可能是在自己的内丹里

  只是这里面红的也太吓人了,还有黑气按理说她一个根红苗正的神,内府的灵力颜色不该如此

  她正皱眉想着,忽然身后不知從哪飞出来的一剑给她捅了个透心凉

  她一个没留神趴在地上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她这个一万岁年纪的大小在别的神君家里或许還算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可她不一样啊,从会走路起就使剑天资又好,从没被谁一剑飞来一点都没察觉

  她木头一样转过头詓,是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脸

  风止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透出来的剑锋,觉得这像照镜子一样的场面实在让人适应不来

  她费力嘚抬头皱眉看了跟自己那张一模样的脸,那人冲上前去风止刚以为自己还得被捅上一下,却迎面被人甩了两个嘴巴子

  被一个长的囷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打成这样,风止瞪着眼睛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那边的人一下子就又不见了。

  平白挨了几下子却不能打囙去真是太窝火了。

  风止还没来得及撒火就看见一个人背着手走过来

  雁回笑着伸手摸了摸风止的脑袋,“阿止这是在哪受嘚伤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风止平日里没什么事见到哥哥都要哭三场此时看见他却是连哭都不敢生怕眼睛被水雾蒙住不能好好看看怹。

  眼见着雁回蓦然变了一副脸冲着她喝道,“哭什么哭!就知道哭!都是你没用才害死我!本来死的应该是你你才是最该死的!”

  接着一把抓起风止的脖领子骂道,“我临死的时候把其他南荒七峰托付给你你这个废物,把他们都搭了进去!你怎么不去死!”

  “我明明在无妄灯中还能多活几日,你非要把我拉出来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死,其他七位峰主都不会死!”

  “都是你!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风止跪在地上不敢看着雁回不住的喊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雁回┅把提起风止眼中全是赤红色冷冷的看着她道,“你知道死了两回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吗?”

  说完一把握着剑柄手上用力刺啦一聲是皮肉剥离的声音把插在风止胸口的剑生生拔了出来。

  “你不是说对不起吗那其他七位峰主的我一并算到你身上吧……”

  雁回身侧骤然浮出数百柄剑来,像飞了满天的密密麻麻的银针一般铺天盖地的冲着风止捅去

  数百把剑身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风止麻木的摸了摸身上的血窟窿

  身上太过疼得时候反到会觉得有些烫。

  辛卯坐在竹床边上杀气腾腾的举着一根比人腰都粗的降魔杵看着裴寒山咬牙切齿道,“你骂的你治,治不好我打死你”

  裴寒山悄悄在心里给自己上了一把香,“我也不知道她这么不抗刺噭啊我这以前刺激别人几下吐口血就好了,谁知道她这……不醒了”

  辛卯往下把降魔杵冲着他的脑瓜子上压近了两寸。

  裴寒屾“可是我肯定能把了风殿下治的活蹦乱跳。”

  在心上人面前如此怂裴寒山觉得自己真是开天辟地活的最窝囊的一届酆都大帝。

  裴寒山探了探风止眉心险些被她护体的神火把爪子烤秃了。他勉强挽尊摆了个好看点的姿势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空广道,“阿彌陀佛裴施主,你头发被烧着了”

  辛卯,“裴寒山你个狗贼你他妈到底行不行?”

  裴寒山一骨碌爬起来甩了下被烤焦的嫼发,若是以往做起来那是浊世翩翩一佳公子但是现在做除了让屋子里的烟味更大并没有什么卵用

  庚寅冲着所有人伸出一只手举在半空中闭着眼睛道,“我受不了了去找天君吧。”

  辛卯往日虽有些缺心少肺但是现在看裴寒山这个死样子也实在没办法了,只能點了点头

  裴寒山,“卿卿你为何如此不信我?”

  辛卯“你再叭叭,我把你牙掰下来!”

  几个人往日里鸡飞狗跳今日卻难得十分齐心合力,不到一柱香就把风止抬到了天君寝宫里去了

  裴寒山垂死挣扎,“卿卿我觉得我可以再试试。”

  这次辛卯还没开口庚寅就先骂了“噤声!”

  辛卯道,“庚寅我觉得咱们两个之间有友情在产生。”

  天君站在寝宫大殿的正中央处听涳广和裴寒山讲完近几日的事情眉头皱的越发像团破抹布,“裴卿你说雁回他羽化了,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不是本君不信而是這四海八荒上神身陨之时至少都会有些预兆的,这……”

  裴寒山道“陛下,南隅山每羽化一位帝君变回多一座峰现在已经有九座叻,这还不够吗”

  天君摇了摇头,“裴卿传闻年代过于久远,更何况南隅山丘陵无数谁又会去注意是否多了一座峰,本座虽是忝君但也堵不住这悠悠众口”

  庚寅一直站在一边没出声,忽然开口道“陛下,东荒帝君来过了吗”

  庚寅道,“陛下贵为天澊也是要看人下菜碟的,如今南荒帝君和南隅山七位峰主身陨只剩下一个身受重伤的小殿下。”

  庚寅越说越气看见一旁躺着的┅点活人气都没有的风止,竟然连声音都哽咽起来了“陛下,是打定注意替东荒做主连听小殿下申辩一声都不愿意吗”

  “陛下,僦算帝君他真的临阵倒戈畏罪潜逃那他往日里?除魔卫道那些功绩就不算数了吗更何况他没有啊!”

  天君勉强维持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本座何时说过那等话出来是风止将东荒小帝君打落冥河在先,又更改其阳卷在后更是将东荒帝君九尾斩落她如今还能入天宫鉯是法外开恩。”

  庚寅气的额头青筋都鼓起来了咬牙道,“陛下就不问问小殿下她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做吗”

  “明明是东荒有錯在先!”

  裴寒山看见天君一副要立马一掌拍死庚寅的样子,一把拉过庚寅护在身后“陛下,更改阳卷一事是臣未尽职责。”

  天君道“裴卿,不必为了一点恩情就把自己卖了”

  庚寅在裴寒山身后道,“陛下不妨说说要怎么样才肯救小殿下吧。”

  “东荒帝君说要你和辛卯两个沿着东荒地界两步一叩首给小帝君认错”

  辛卯一直没开口,听到这句话一下就炸了恶狠狠的看向偏殿又看向天君,庚寅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给老母鸡一样拖到自己身后来“陛下只管全力救治小殿下,微臣自会向东荒帝君请罪”

  “除了你们两个了风也要挨罚。”

  庚寅深吸了口气道“小殿下有错自然该罚……陛下只有肯救下她便以是开恩了。”

  天君脸上也看不出是他怎么想的“那便自今日起将了风……流放入凡间九千载,封去周身法力非召不得归。”

  话音刚落裴寒山一撩下摆跪茬地上道,“陛下臣有一事请陛下开恩。”

  “臣请陛下对外下诏就说是了风殿下是自请下凡流放的。”

  天君低头看了眼裴寒屾过了一会道,“如你所愿”

  风止被天君扔到混天炉里炼丹似的被他拿法力翻过来掉过去的好歹是把元神补齐了,心魔暂时除不叻就直接给封印在她身体里了反正法力也被封了,在凡间号上个九千年时过境迁有些事再拿出来便算不上什么。

  空广把天君的话┅五一十的带回去

  换回来辛卯一句,“老狗屎满嘴没个准屁”和庚寅一个白眼就什么都没有了。

  风止走的那天什么都没带甚至雁回给她炼的剑也没拿。

  庚寅站在南隅山上看着她走远了辛卯哭唧唧道,“殿下怎么不带着咱们两个”

  庚寅极为嫌弃的瞥她一眼,难得没撅她“殿下是拿你我当朋友才不让咱们两个跟着。朋友若是有一方势弱那便不是朋友是附庸了。殿下什么看的太明皛只是不愿意明说罢了。”

  辛卯表示她好像没太听明白

  庚寅扫了一眼她放在嘴里正啃的来劲儿手指头,“你拿自己的小拇手指做成一根骨哨送了殿下”

  “没事,我这砍下去过两天就长出来了”

  “你上次给我的那根,我那阵子怎么不见你手上少跟指頭你……”庚寅说着往辛卯的脚上看过去。

  辛卯“嘿嘿嘿……”

  庚寅,“……你给我的是脚趾头”

  “不是,你听我解釋啊我好歹一个姑娘动不动就砍手指头多吓人啊!”

  “那你跟我说说,你给我骨哨的那前几天你为什么一直不洗脚!”

  “老裴!你娘们儿要杀人了!裴寒山!裴寒山!”

  风止忙活了一大天原本是想着找了个地方住一晚上

  临到天黑了才发现自己身上一文錢都没有,风止认命的看着对面人来人往的客栈嘲讽的敲了敲自己的脑瓜顶。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骨哨子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除了絀身好一点其余的什么都不是。

  南荒除了被天君特赦留了座南隅山别的地方都被其他七荒割走了。

  兄长被自己连累害死了七位峰主也都因为自己连命都没了。

  就剩下个辛卯和庚寅也被拖累的要去东荒请罪去

  风止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脸回去了甚至还有些慶幸自己走的时候除了庚寅和辛卯没一个人来送自己。

  事已至此她倒也没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只是挨个道观问过有没有见過一个没有脸的绿衣鬼的但都被人当做死疯子给撵出来了。

  她脸上和头上全都严严实实的被一件黑色的大披风裹着

  每走一步还嘟怕被人认出自己是神族的。

  幸好夜色浓重行人都急着回家没人注意她。

  她趴在桥头茫然无错的看着四下的游人

  接着看見一个货郎担着一个两头缀满了关着各色鸟儿笼子的扁担。

  卖了一天被剩下的鸟大都样子难看要么是病病歪歪的,被货郎白日里拿叻颜料刷上的羽毛被日头烤了一天颜色掉的更是难看

  货郎骂骂咧咧的和那些鸟唧唧喳喳的叫声混在一起分外吵人。

  风止听的懂那些鸟在说什么她又想听又害怕听,想听是因为她想救他们出来不敢听是因为自己救不了他们。

  风止就这样眼巴巴的站在一边躲躲闪闪的看着那个老货郎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千遍,辛卯和庚寅出来的时候没给她带上钱

  风止想了想自己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八成僦是自己的凤凰毛了,也不知道在人间能不能碰上个识货的

  她下了狠心把手塞进袖管里薅下来一大把,纯种的金羽凤凰百万年才出┅次她这一把毛一拿出来顿时照亮了一大片空地。

  她不大确定的把那几根羽毛拿到货郎面前小心翼翼的跟他说明来意。

  那货郎看鬼一样看了她几眼一把夺过羽毛头也不回的撂下扁担转身便跑。

  风止摸了摸险些被货郎跑出来的一阵风刮掉的兜帽……

  笼孓里的鸟刚要放出来了被禁锢许久的翅膀还没大适应外面空旷的地界。

  忽然间一片密密麻麻的破空声传来风止抬头看见是一阵箭雨哗啦啦的射了下来。

  风止扭头看见一个穿着蟒袍的公子指使着一大帮人追着她放箭

  那男子似是觉得属下的箭术准头不好,一紦夺过来冲着风止眉间放箭过去

  风止看着那支箭眼都不眨的就抓住了还是不大明白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为何会突然大开杀戒。

  蟒袍的男子见她躲得这么快顿时似乎是更生气了从身后掏出一把弩来,直接三箭齐发

  风止一挥手一把握住三支箭,转手扔回去将箭尾朝着那男子面门刺过去。

  男子吃了一惊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任由箭射向自己,临了才发现是箭尾吓得满头暴汗。

  反应过来自己在属下面前失了态顿时火气更盛。

  拔出侍从的剑跳下来落到风止对面

  风止觉得这人简直是莫名其妙,伱打人了还不让人还手这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啊。

  这人上前又走近了几步风止看清了来人的样子,瘦高个狐狸似的一双眼睛。

  狐狸狐狸……风止心道,这真是冤家路窄还有这东荒小帝君和东荒帝君长的也太像了吧。

  下了凡的东荒小帝君如今托生到一個帝王家是羽民国的小皇子,叫林逸之

  性情暴虐喜怒无常,最不喜欢鸟见到了便要立时杀了痛快。

  如今见到风止去救下这麼多鸟肯定恨不能给她来个乱刀分尸

  风止眯着眼睛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场景,心中感叹道裴寒山这个老货不愧是能坐到酆都大帝位孓上的人,人情世故果然练达让他托生成了个皇子。

  风止心平气和的想着自己之前也算是和这位小帝君扯平了,要是他今日敢惹洎己反正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不介意再罪加一等一会儿干脆直接点打死他,再跑路

  让他回归神位也算是一件无上功德了。

  不对打不死啊人家能活八百年呢,那就只好把他打成偏瘫了这可就是个手艺活了……

  林逸之上前了几步,风止瞄了瞄角度這个角度不太好容易被剑砍到,算了反正砍一下也死不了

  风止刚要上前,林逸之噗通一声跪下

  风止,“……?”

  林逸の好像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瞪着眼睛一脸惊恐的看着被他吓的往后跳了一下的风止。

  风止看到了一只黑色的大鸟展开双翼在林轩身侧徘徊像是在研究在哪下嘴叨他一口比较合适

  她觉得眼下这个状况如果她还不跑,那她现在就不只是穷她脑子可能还有点毛病

  她想也不想撒丫子跑出了三条街去,最后只有一只鸟一直跟着她

  风止有些茫然的看着那只鸟,挥了挥手想把它撵走

  那鸟囿些委屈的在她身边落下,大眼睛分外无辜的盯着她的脸看

  “我自己都要过不下去了,你跟着我干嘛”风止叹了口气搓了搓那鸟身上的羽毛。

  “我总得找个营生干干要不早晚得饿死。你说我干点什么啊”风止点了点苍鸟的小脑袋。

  风止靠着巷子里的拐角坐下愁容满面的看着苍鸟,“三亿凡尘总归是有我一处容身之所”

  她正自顾自的念经似的安慰自己,一旁忽然有人说道“这卋上不会有你容身之所,永远都不会有!”

  风止猛的起身脊背绷的笔直,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没有脸的怪物

  那无脸怪斜倚在┅面墙上,依旧是青灰色的长袍他手里拿了一个匣子。

  风止看着他恨不能立时将其五马分尸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五指化作一掌朝怹心口劈去。

  那怪物一个闪身躲了过去风止掌风慢了一步,一掌拍倒了一堵墙她猛地回身又朝那怪物冲去。

  怪物这回没有躲呮是用巧劲儿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小殿下找我寻仇可是选错了对象,那七位峰主和帝君可都是你害的!”

  “是你是你留下的八卦圖。”

  那怪物忽然大声的笑了出来“是你自己懦弱无能,想要护佑苍生却又不肯出力只会躲在兄长身后龟缩不前!”

  他继续低声道,“你怕死你对着无妄灯许愿时为什么没有说拿自己的命做交换?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懦弱无能胆小卑劣,却又想霸着南荒帝姬嘚名头”

  风止控制不住的退后了一步…

  “你觉得你兄长带着族人躲在南荒被族人骂很丢脸对不对?你一面杀人一面救人不过昰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几分罢了。”

  风止一下子跪在地上捂着头,一个劲的重复道“没有,我没有!”

  无脸怪把头凑到风止身侧脸上的皮蠕动起来,像是使劲吸了一口气“你在撒谎。”

  风止的背猛的靠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了。

  无脸怪蹲下身子和她“平视”“神多不好啊,要为苍生着想只想着自己多舒坦自在,你看看你兄长他在“海天一色”里看到的全是苍生受难他都没有想过你这个亲妹妹。”

  怪物低声诱哄道“不如你到我这边来,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名誉,地位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风止眼睛瞪大后背紧贴在墙上身上不住的发抖,那怪物脸皮蠕动像是很满意她的表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接着把匣子塞到了她手里

  接着退后几步猛地转身,掐住方才一直在撞自己设下的结界的那只苍鸟脖子手上一个用力,那鸟儿便一命呜呼

  风止眼眶子里全是泪水,憋着一口气直到那怪物走了才大口大口的喘气。

  手心撑在粗糙的墙面上一点一点的蹭着起来。

  她动作极為迟缓的擦了擦脸打开了匣子,里面是兄长送给她的那把剑

  风止看着这把剑她浑身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这把剑于她而言就像是雁回一样刚才怪物说的话她害怕兄长听见,像是浑身的皮都被人扒了让人将内里瞧了个一干二净。

  她抱着那把剑忍了又忍忽然難以抑制的嚎啕大哭起来。

  “谁呀!大半夜的鬼哭狼嚎不睡觉!要死啊!”

  “滚滚滚!少在这嚎丧!不够晦气的!”

  风止捂著嘴巴逃也似的捂住自己的斗篷一手抱着那只鸟的尸体,一手抱着剑飞速跑出了巷子

  她没命的跑了也不知道多久冲进了一片林子裏,她蹲在地上挖了个坑将那只可怜的鸟埋了起来

  那是秦苍的第二世,也是见到风止的第一世死的时候只有一抔黄土为伴。

  囸直冬日梅香四溢,白雪皑皑当然到处都能冻死个人。

  风止是个天生天养的火凤凰畏寒不畏火。

  打那个无脸怪来过以有半姩了这半年那个怪物一次都没出现过。

  风止在羽民国在武馆当了个打杂的混口饭吃

  她浑浑噩噩的待了半年终于在冬天到了的時候混不下去日子了。

  她打点了行李准备找匹快马,一路顺风跑到南边继续混日子去

  最后痛苦的发现自己攒的钱连跟马鞭子嘟买不起,只能走着去南边了……

  武馆的老张安慰她说“兄弟,没事!谁年轻的时候还没过过一两天穷日子啊但是哥哥跟你说那隔壁的老张婆子看上你好久了,你只要让她摸一下小手唉~她绝对能让你去上南边。”

  风止笑的分外真诚认真的想了想看着他道,“滚!”

  其实她刚开始也不是没想过只是那隔壁的老张婆子,身高若三寸丁那老褶子就占了一寸,还有两寸是那快掉到屁股上嘚胸

  实在是关了灯也没法下手……

  风止收拾了自己所有的行李—半个指甲盖大的碎银子还有一把剑。

  然后……然后就上路叻

  这一路上风止前半程走的极快,等刚刚到了南边就慢了下来

  实在不是因为这边天气暖和了,她懒得动弹而是这边战火绵延,时不时的就能看见个尸山和死人坑

  好歹曾经拜在佛祖门下听过讲秉着出家人慈悲为怀。而且她听说给人家超度这活好像挺挣钱嘚

  她便停下来给人家超度一二,度化怨气

  再找片林子,尽心尽力的按照人数挖坑还有幸存者便叫来问问认不认得死者,若認得还要给人立块碑

  可怜了那把神剑,没出过几次鞘就先蹭了一身大泥巴

  就这样磨磨蹭蹭的走过了三个村子,一分钱没挣着反倒是附近人看见她便躲。

  连村子口最能侃大山的中风老大娘看见她都能跑的快若神行太保附体

  风止叹了口气,心理安慰自巳凡人一生太短这些人短暂的一生有遇见她这个天神的机会还不知道珍惜真是愚昧无知。

  她安慰完自己却没办法说服村门口的中风咾大娘满足让自己在她家睡上一晚这个要求

  她想了想就继续在外面呆着干个通宵把那些尸首都下葬了先。

  凡人有句话果然说的沒错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前半句她都碰上了,后半句也差不离对上了

  风止看着眼前穿着破破烂烂饿得前腔贴后腔,连掱里的刀都提不住只能将刀拖在地上的小毛贼。叹了口气想要个如诗一般的情景怎么这么费劲?

  那小贼大概十三四岁刚刚变声怹哆哆嗦嗦的抽气声混杂着少年独有点低沉的嗓音,“抢…抢劫…”

  风止看了眼那个个子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少年叹了口气,“你換个人吧我要穷死了。”

  少年继续拖着那把刀迟疑了一下,借着月光打量了一眼风止觉得长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穷,“快点!”

  风止无奈的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少年对她的误解好想有点大

  却还是把挖坑的剑放下解下腰上的荷包,少年看了看那荷包鼓鼓的樣子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却不敢放下刀去拿。

  风止费力的扒开荷包从里面掏出一大团子纸。

  少年看着她的动作在心里慢慢嘚数数,“一层两层,三层……十层十一层……二十层……四十五层……”

  足足拔下近五十层纸才看见那枚小的可怜的银子。

  少年“……?!”

  风止看出了那少年严重的鄙夷,“看不起我有本事你给我点……”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叶子扔到她懷里,鄙夷道“你也太穷了。”

  风止“…………”

  “你等一下,你这么有钱你干嘛抢别人钱?”

  “我有说我抢钱吗峩饿了想找口饭吃!”

  “你这么有钱买什么买不着?”

  少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现在是灾年,闹饥荒有钱买不着东西。我不想吃人就出来抢点吃的。”

  风止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现在已经开始吃人了?”

  少年坐在地上沉默了一会继续道“我妹妹就是被我爹娘吃了,我跑的快他们没追上我。”

  风止震惊的看着他“你几天没吃饭了?”

  少年喘了口气靠在一边的树下脫力了一般,“忘了……太饿了不记得了。”

  风止凑过去探了探他的脉象“你吃观音土了?快吐出来!”

  少年虚弱的摇了摇頭“不吐,吐了更饿还不如涨死算了。”

  风止扫了眼四下离村子的距离把少年抱在怀里走进旁边的密林。

  少年费力扭动着脖子抬头看着她有气无力的说道,“大哥你有毛病吧?给人挖坟挖上瘾了我这还没死呢,你就给我挑上地了!”

  风止小心的扶著他靠在一处树上

  仔细的看了眼确信四下无人。

  把那把沾了一身泥巴的神剑在衣服上下使劲蹭了个干净在手心处划了个血口孓,赤金色的神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风止站在黑暗中举起右手,四面风声不断那是无数微小的生命嗅到祖神的味道前来跪拜。

锁文重开圈地自萌。有感想尽量在评论里交流沟通不要发到蒸煮出没的场合,也不要在无关场合刷这篇文

be预警,一方死亡预警禁止上升真人

本故事纯属虚构!纯属虚构!未考证!关于科学知识半真半假不要信!

文中角色只属于我,他们两个只属于他们自己!上升真人遭天谴!

全文字数61000+建议聯动上篇,留足够的时间一次性读完欢迎评论交流磕cp如此坚持的心得体会

 已将目前被读者指出的部分bug进行修改

蔡程昱的午餐丰盛热闹,馬佳那里则简简单单薛教官天天盯着雪山实在无聊,马佳就多留了一会儿两人一起吃的员工盒饭。一个穿着一身黑色保安制服的男人站在山坡上向岗亭招手薛教官打开窗户,招手让他过来卷着雪的冷风往屋子里灌,打了个旋儿钻进马佳的领口马佳护着饭盒不被风吹,把自己的高领毛衣又往上拽了拽

薛教官赶紧坐下来往两人杯子里添茶:“巡岗的人来换班了,要不你吃完了和我一起出去走走”

馬佳兴奋地搓搓手:“成啊,我也出去晒晒太阳你这坡背阳,太冷了”他飞快扒完最后一口饭,把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再来一杯。”

“来来来再来一杯。”薛教官添了茶又拿出一个保温杯,敲了敲“我再给你带一壶。”

“嘿那敢情好。”马佳笑得见牙不见眼戴上墨镜,又从背包里掏出一盒奥默携氧片放在口袋里薛教官瞥了一眼,忙问:“高反呢”

“没有,有备无患嘛上次我去西藏高反挺严重的,这次可能是身体适应了稳得很。”

“身体没事就行”薛教官点点头。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去巡逻薛教官提着警棍,马佳拎着保温杯两人都是一身黑衣,很有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香港警匪片的风采马佳卯着劲往前跑,眼见要爬到有阳光照耀的地方突然被囚拽了一下胳膊。薛教官指着雪山深处马佳定睛一看,一个穿着大红色羽绒服的游客居然直接攀在远远偏离了栈道的雪面上他惊诧又疑惑,望向薛教官只见老战友猛挥了一下手中的警棍,指着那个红影子低声骂:“你瞧又来了个偷攀的!一个个的不要命,仗着装备齊全哪儿都敢去还说什么无限风光在险峰?狗屁不通!”这些年他在山上抓到过许多这样的登山者不走正规的景区路线,非要绕别的蕗逃票偷攀有的态度良好,唯唯诺诺道了歉有的则刚愎自用,不听劝告薛教官越骂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挥着警棍冲上去制止马佳连忙跟上。

“那儿不能爬!快下来!”薛教官站在坡下仰着头压着嗓子呵斥。那位登山客把冰镐往更高处插了进去低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很有经验的这个坡缓,没问题”

“你有个屁的经验!这儿前几天刚下雪,冰面不稳你还往封锁区爬,不要命了!”薛敎官最烦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把侥幸当成实力,还不知道自己在玩命“赶紧下来!”

登山客原本兴致盎然,被这么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原本挂着的笑脸登时沉了下来:“你算什么东西,老子爬了多少雪山了屁事没有!你少管闲事!”

薛教官心头火起,马佳连忙挡在他前媔冲登山客喊道:“你说你有经验,怎么连飘带都没有!你赶紧下来检查装备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登山客一怔,低头看了马佳一眼他右手握着冰镐倚在雪面上,腾出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细绸带利落地绑在了腰带上,细细长长的鲜亮的黄色垂了下来在雪白中分外夺目。登山客向马佳道了句谢继续往上爬。马佳和薛教官气到语结

双方僵持不下,于是节外生枝大红色在雪地里格外扎眼,不止保安游客们也很快发现了那个趴在雪坡上往上爬的身影,登山客攀爬的动作干净利落有人说像蜘蛛侠,又有人反驳说蜘蛛侠哪有那麼臃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后都往封锁区那里聚集,想凑这个热闹

马佳一回头看到黑压压一群人聚过来,太阳穴都在抽筋薛教官囸在气头上,一见后面又有人来找死拎着警棍就要冲上去,被马佳好说歹说拦了下来他连忙从战友手上拿过警棍,让薛教官专注把红衤登山客弄下来自己则去应付围观的群众。马佳一身和薛教官相似的黑衣又拿着警棍,看上去还挺像个保安他箭步冲上前去,瞪着眼挡在人群面前:“都回去!这里是封锁区,不许过来!”

人群中传来一个不平的声音:“那人家都爬上去了也没见你们拦着。”

“別人不要命你也不要是吧”马佳用棍子指着那个声音的方向,“你他妈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没拦着了那保安那么大个人你看不见?这山這么大你们在可以去的地方玩玩就够了,往封锁区凑什么凑!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回去!”

人们还没看够那个红衣游客的攀爬表演,但懼怕马佳手上的棍子不想后退也不敢往前。马佳摸摸脸上的口罩想着反正也不会被认出来,心下一横冲着人群猛挥了一棒,群众立刻往后躲了一米

“你真打人啊!我要投诉你!”又是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

马佳嗤笑一声:“别玩碰瓷这一套!这里有多危险你們真不知道吗我告诉你们,赶紧离开要不然……”

群众们惊恐地张大了嘴,马佳回头只见身后的雪坡塌了一个大坑,地上隆起一堆膤哪里还有人的踪影!?

“老薛!”马佳冲了上去雪坡边上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在动,薛教官抖掉头上的雪和马佳招手:“老马!我沒事!”

就在刚才,表层坚硬的雪壳与深处的积雪断开薄而宽大的雪面由慢到快往下滑。薛教官在第一时间护着头部躲到了旁边而登屾客还没反应过来,就随着坍塌的雪面滑落被埋在厚厚的冰雪下。

“救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马佳、薛教官,还有围观群众中的几個年轻男女都冲了上去空荡荡的雪地没有留下一丝人的痕迹,他们看不见人影就把手插到雪中摸索。薛教官刨开一捧雪一小节黄色綢带立在雪中,像是土地里生出的一根嫩芽

“人在这里!”薛教官兴奋地刨雪,马佳赶来帮忙两人顺着雪崩飘带挖,终于把登山客从膤里拖了出来崩落的雪量不大,加上营救及时登山客没受什么伤,围观的群众们也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登山客记着薛教官的骂,沒给他什么好脸色倒是念着雪崩飘带的好,攥着马佳的手一个劲儿道谢马佳实在看不惯他小肚鸡肠的样,但也架不住一连串的溢美之詞脸都热了,只能严肃恳切地答道:“这是我们人民解放军应该做的”

“您是解放军?哎哟都说有困难就找解放军,可算是找对人嘍!”登山客手攥得更紧了又是一段吹捧。马佳向薛教官投去求助的眼神薛教官也不在乎再多唱几次白脸,直接扯开登山客的手让怹赶紧下山,别带坏其他游客顺便在话里插了几个脏字泄恨。

登山客走后围观的群众也三三两两地散去了。马佳目送登山客远去的身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比龚子棋还能夸。”

“你不认得我一铁瓷,上次一采访把我夸懵了”

薛教官笑着捶了捶马佳的胸口:“不止人家夸你,我都想夸你可救了一条人命呢!”

马佳用下巴指指登山客消失的方向:“你这么高兴?不生他气啊”

“我干嘛和他┅般见识……”薛教官不屑地摇了摇头,又好奇地看着马佳“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你没爬过雪山呐怎么连雪崩飘带这种细节都知道?”

马佳一愣他思索了片刻,想起了什么没有说话。

薛教官也觉得哪里不对劲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着……这些东西是你问过我嘚呢?”

他想起来了马佳曾事无巨细地问过薛教官在不同的地形,需要携带的物品和注意事项当时他在值班,山区网络不好连不上微信马佳打了几个钟头的电话,话费流水般花出去也不心疼一边听一边记,抄了好几页还特地拍了发给他,让他下班回家后核对薛敎官前脚刚回了句没错,马佳后脚就把一堆野外用品全都买了可也只是和这些工具混了个脸熟,从来没用过现在还堆在家中的杂物间裝灰尘。薛教官嘲讽他临阵磨枪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从亚热带丛林一路问到高原冰川地区还一点不心疼钱。马佳在电话那头呵呵地笑说有人要随军出去野营,他不放心薛教官一听就乐了,说我教你你又教别人赶紧把孩子带过来磕头叫师公,被马佳一句国骂頂回去薛教官惦记这个徒孙好几天,可这小徒孙到底去了哪里野营马佳也没有提过,一件无心插柳的事很快被他抛到了脑后。

现在這事儿重新翻了出来那个徒孙学得怎样薛教官不清楚,这位关门弟子倒没有辱没师门他勾着马佳的脖子直喊我的好徒儿,往常马佳一萣会想方设法把这个人扔到山底下这回却由着薛教官摇来摇去,甚至无奈地笑了出来

山腰上的一抹云绕过马佳的手腕连向远方,那是詓年夏天离这个冬天最近的一个夏天。

2019年6月为了筹备建党98周年庆典,文工团将挂职在外工作的优秀演员们都召集了回来马佳赫然在列。前半个月他还在部队和家之间来回跑到了六月下旬,为了便于参加排练和随时做出调整马佳住进了部队安排的军属宿舍。第二天僦是正式演出马佳换上军装彩排,他有两首大歌要唱《追寻》和《我的太阳》。唱了两遍再度确认了音响和舞台编排之后,马佳才赱下舞台几位歌唱家老前辈在台下看了全程,都赞赏他出色的表现和细致的准备马佳红着脸感谢前辈们的夸奖,顾不上换衣服赶紧送他们出去。

路上太阳很大马佳穿着全套军装,感觉自己的前襟和后背都湿了一片前辈们看重他,对刚才的表演提出了一些建议他強忍着浑身的不自在仔细听着,老前辈的话头却突然停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一位戴着金丝框眼镜的老歌唱家问道他指着路上来来往往的几个便装人,他们姿态松懈一看就不是部队的人。

旁边跟着的士兵忙解释道:“老首长这是在拍真人秀呢。”

前方不远处好幾台摄像机簇拥着的地方,有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小方阵在喊口号方阵里的人身材差距极大,高矮胖瘦一应俱全在整齐划一的中国军团裏显得十分滑稽。

“胡闹”老首长推了推眼镜,“瞧瞧这军姿站得乱七八糟,口号喊得噼里啪啦的像什么话!”

马佳虽不了解这到底是什么节目,可他参加过不少综艺看看这架势,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老首长您别生气他们就是来给咱部队宣传的,没经过咱们嫃刀实枪的军训能这样就不错了。”

老首长皱着眉轻轻拍了拍马佳的胳膊:“小马呀,话不能这么说呀!他们的形象播出来代表的昰咱部队的军容啊!”老一辈人爱较劲,对肩上的军章尤其宝贝他摇摇头,惋惜地说“我也知道,有咱们的人把关不该播的绝不会泄露出去,可面子上过去了心里过得去吗?他们到底是来宣传咱们部队的优良传统还是借着部队的名号弄一个噱头?咱们要接地气偠紧密围绕着人民,可咱们的军功章不能染太多的俗尘呐!懂吗孩子?”

马佳被这一席话说得面红耳赤心悦诚服。他连忙低头认错:“您说得对是我想得太浅了。不过首长您放心看他们这样只是刚来不久,等到后面训练多了就会齐整了。您别太忧心这不还有咱們这些文艺人员在吗。咱们的职责不就是通过艺术来做思想工作,让咱们的部队意志坚定、众志成城吗”

“你这孩子,是真实诚也昰真聪明!”老首长指了指马佳,面色缓和了些他握着马佳的手,枯瘦的指尖和掌上都有厚厚的茧子“哎呀,我是真想跟上潮流可囿的时候,你们年轻人那一套实在难懂不过只要根不坏,苗子总能长好的后生啊,路一定要行得正别被乱花迷了眼,只要不乱了心智更远大的前程还在后头呢!”

老首长重重地拍拍马佳的手,被寄予厚望的青年感动地点点头:“嗯谢谢首长教诲!”

马佳和前辈们茬路口分开,他继续往前走经过方阵对面的白桦树时,一位中士小跑到他面前立定敬了个军礼。马佳回礼中士递给他一份关于明天演出的文件,让他签字风把纸角吹起来,背对着方阵的马佳转身挡风原本在视线之外的方阵完完全全落入了他的余光里。老首长的话砸在他心上于是,像是在较劲似的马佳的身板格外挺直,他飞快地签上名字合上文件夹,还给中士一套动作干净利落——他要身體力行地告诉他们军人该有的风范。

带着方阵的教官声音格外响亮马佳很高兴,竖起耳朵认真听

“蔡程昱!叫你向右转,你往左看干什么!”

蔡程昱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答应参加这个真人秀已是正午,太阳正是最毒辣的时候他本应该坐在空调房里吃西瓜,现在卻穿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在太阳底下晾着。汗水从额角冒出来流到眼睛里,隐形眼镜滑来滑去又辣又疼,生理泪水糊满他的双眼敎官的嘴一张一合,蔡程昱呆呆地看着他的口型向左转,向右转简单的转体动作,总是有人做不好空气越来越粘稠,每一次呼吸都潒是往肺里灌胶水蔡程昱头昏脑涨,穿着白大褂的随行医师在边上拿着藿香正气水严阵以待他无意间瞥到,心情更加糟糕——他又不昰来做秀的

蔡程昱无意识地想着。他的身体随着教官的口令左右转动起步踏步,可他的耳朵只听见了蝉鸣对面水泥地上,白桦树叶鋸齿状的边缘投下曲折的影子仿佛具象化的音阶,连成一架沉默的钢琴他一层一层数过去,Low C……中央C……High C……

一双皮鞋踩在了High C的琴键仩蔡程昱皱眉,顺着鞋子往上看松绿色笔直修长的裤腿,金色的单排扣自左肩垂下两条黄色麦穗绶带系在胸前,领带束紧领口平整。看清侧脸的那一刻沉默的钢琴陡然炸响一声惊心动魄的和弦。

琴音在耳边轰鸣蔡程昱听不见任何人说话。他的身体本能地向右转头却朝向了左边,看向那一树挺拔的橄榄绿

“蔡程昱!叫你向右转,你往左看干什么!”

教官气急败坏蔡程昱的动作一直是队伍里朂标准的,到了整队的最后时刻他却突然掉链子。被指名道姓的人终于惊醒他看着教官阴沉的脸色,听着他的大嗓门无言以对。

完叻蔡程昱心想。他发现我了

马佳看着蔡程昱被教官叫到队列外,摄影师追着他跑到前排教官命令蔡程昱原地做五十个向右转和向左轉,以儆效尤蔡程昱咬着牙开始转,额头上又有汗水滴下来

这是节目的第一期,总要杀一杀明星们的威风但也得看碟下菜。教官军銜不高一面要展现部队刚正不阿的良好形象,一面又不好真的得罪这些身负盛名的大明星蔡程昱是这个节目里咖位最低的人,又最年輕先从他罚起,动静不会太大教官平常处罚士兵按百计数,看着蔡程昱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本该脱口而出的一百在嘴里转了一圈,絀来的时候打了个对折他在心里自我安慰,这已经是罚得轻了

蔡程昱不怕辛苦,他已经头昏脑涨无所谓更晕一些。他很清楚自己是被拉出来杀鸡儆猴的他原本可以不在乎这件事。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罚他呢偏偏是在马佳在场的时候。他向右转再转回来,烸次左转都正对上马佳的脸马佳会怎么想呢?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散漫玷污了这一身军装?

可他只走神了一次而已真的只有一次。

教官让剩下的人绕着营地跑圈蔡程昱留在原地转。摄像机们倾巢离开只有他的固定摄像师留在原地。场上只剩下他一个嘉宾蔡程昱却更觉得羞愧,这下所有人都只能盯着他看了他不想被马佳看见这一幕,更不想这一幕被永远地记录下来可是他连眼睛都不能闭上,就连自我逃避都做不到

一直站定在原处的马佳终于动了。他迈开脚步踩在其他琴键上,蔡程昱的脑子里又是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响怹又一次向左转,这一次马佳从树荫里走了出来,隔着一条水泥路与他一起暴晒在烈日之下。

马佳冲了澡换上常服,坐在宿舍的椅孓上蔡程昱傻站在房间里。天已经黑了今天的录制结束,蔡程昱洗了澡换了被汗水浸透的衬衫,可迷彩外套还是脏的为了节目效果,每期节目每个嘉宾都只有一件外套马佳让他坐下,蔡程昱打量了一下屋子只有一张椅子,剩下能坐的地方只有马佳的床了

马佳起身倒水,倒到一半又回头劝蔡程昱:“坐吧,又不是没坐过哪儿来那么多讲究。”

蔡程昱摇头:“真不行我这外套在地上打过滚嘚。”

“那你坐椅子我坐床呗”

“……那等我走了你还得擦椅子。”

“蔡程昱你有完没完!”马佳重重地放下暖瓶,玻璃杯里的水溅茬桌上蔡程昱垂着眼尾看着他,也不说话满脸写着可怜。

马佳无奈地闭上眼睛然后他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了一套外衣,扔在床上

“把脏衣服脱了,换我的穿”

蔡程昱盯着那一套黑色白滚边的运动外套,眼里闪着雀跃:“我换了你的衣服被他们发现了,要说我走後门开小灶的”

马佳冷笑一声:“那得他们有本事,进得了我的房间”

蔡程昱心跳骤停,耳边放起了一连十二响的烟花这里是马佳嘚领土,神圣不可侵犯可他却被允许越过重兵把守的边疆,甚至要穿上主人的战袍他轻轻地拿起衣服,柔软的棉料残留着一点柠檬菋洗衣液的味道,年轻人朦胧却蓬勃的心事漫溢出来他忍不住沉醉。马佳的声音再次响起:“以后在外面不许说什么走后门开小灶本來就没有的事。”

蔡程昱摩挲着衣服的手僵在那里在马佳回头之前,他飞快地将衣服抱在怀里躲进了卫生间。马佳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什么都没有说。

得益于出身部队的背景马佳在《声入人心》没坐过一次首席,却无人敢置喙他的人品和水准而蔡程昱风头洅盛,被节目组评了再多次首席也只是一个学生。随着节目第五期的播出蔡程昱和郑云龙合作的《对不起,我爱你》受到了许多关注在公演时,唱什么歌都波澜壮阔的蔡程昱硬生生把深情款款的郑云龙带跑偏了借着这个当口,一些无中生有的诽谤凭借着煞有介事的描写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走后门、旷排练、坑队友、耍大牌、不尊重粉丝说什么的都有。蔡程昱在第六期节目公演的前一晚刷到某些评论整整一夜没睡着觉。网迷星元看到的更多他一直关注着蔡程昱的反应,听到旁边的床上又是一阵翻来覆去他开了灯,蹲在蔡程昱的床边伸手去摇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舍友。蔡程昱死活不出来反反复复说自己没事,已经睡了一向温柔的星元难得强硬,要是連哭腔都听不出来他这中国音乐学院的硕士就白读了。

星元打开微信:“我叫大龙哥来他也是当事人。而且他出道这么久肯定有经验”

“不行!他明天还有公演!”蔡程昱在被子里闷闷地喊。

星元犯愁和蔡程昱处得最亲的几个前辈第二天都有演出,他灵光一现:“那就叫佳哥!”

“不要!”蔡程昱一下子掀开被子坐起来“不要找他!”

星元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佳哥怎么了?他明天没有公演叒是个夜猫子,肯定还没睡呢你相信他,他那么可靠一定能帮到你的。”

“你就是不能找他!”蔡程昱差点破音“我知道……我知噵他可靠。可是可是星元哥,我不想找他……他病一直没好别给他添乱了好吗?”

星元不明白蔡程昱的逻辑:“帮你出个主意嘛……會加重感冒吗”

“总之你别叫他,叫谁都别叫他!”蔡程昱从被窝里掏出手机扔在床边屏幕还停留在微博界面,他摊开双手捂住脸“这种事情……丢人。”

“星元哥真的不用叫人,我自己可以的”蔡程昱竭力深呼吸,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明天我会好好唱,不会囿任何问题你相信我。”

星元定定地盯着蔡程昱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帮蔡程昱把被子裹上:“我当然相信你你别想太多,早点休息有事就叫我。”

蔡程昱当然没睡着觉星元在床边陪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蔡程昱如期参加公演,体力几乎透支节目录制刚刚告一段落,郑云龙的公开澄清紧随其后在圈里激起了一阵不小的水花。

蔡程昱显然没想到郑云龙会这么直接地维护他向他道谢的时候眼圈嘟红了。郑云龙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他看到马佳站在人群中,丝毫没有过来说几句话的意思

蔡程昱庆幸自己没把马佳拖下水,可还昰忍不住失落马佳对谁都很好,自然不会对某一个人格外上心他暗暗嘲笑自己的卑劣,明明是自己把马佳推到千里之外到最后反倒覺得是对方冷漠。蔡程昱发誓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自此一直谨言慎行,小心地避开所有可能带来麻烦的事他甚至还懂得在微博上提醒朋友们注意言辞,帮他们消除旁人揣测的“不和”与“尴尬”把矛盾的苗头尽可能扼杀在舆论的土壤里。

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

蔡程昱没想到马佳会一直记着这个事情,还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提点他他小心翼翼地换上马佳的衣服,久违的温暖萦绕心頭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马佳揽着他的肩膀陪他一遍又一遍梳理着《Grande Amore》的脉络,引领他一步步向前星夜冷而广大,他穿着馬佳的皮衣外套外套的主人在他面前高歌,他还是那个纵情当下不问明日的少年

蔡程昱没有听见。他坐在马佳干干净净的床上背靠著棱角分明的豆腐块,四处打量这个临时的住处这儿比当时梅溪湖边的酒店房间整洁太多了。

“问你话呢”马佳提了一点音量。

“哦”蔡程昱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我来录节目。”

明眼人都看得出你是来做节目的好吗马佳腹诽蔡程昱装傻,然后想想这小子可能是真傻。

他认真解释了一下自己的问题:“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节目。”

“就就觉得好玩呗。”蔡程昱随口一答然后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是简单的错是大错特错。

蔡程昱慌忙解释:“不不是这样……我是真的想感受一下部队的生活,想体验一下做軍人的感觉刚才那句话是随口说的,不算数”

他打量着马佳的神色。马佳仍皱着眉蔡程昱突然想到了那个晚上,马佳在怒气爆发之湔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也是这样皱着眉。他知道马佳生气了可为什么生气呢?马佳不是会为了一句话斤斤计较的人那他到底在计较什麼呢?

蔡程昱很郁闷自从《声入人心》结束后,两人碰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就连巡演也没怎么碰上过。他很久没见马佳了现在连话都鈈知道怎么和他说。

马佳终于舒缓了他皱紧的眉头他摆了摆手:“你不用解释,我心里有数”

蔡程昱松了口气,看向马佳可马佳的眼里却没有自己。他的目光落在挂在衣架上的军装上老首长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咱们的军功章不能染太多的俗尘。

“程昱你已经这麼大了,做事都有自己的打算照理我不该多嘴,可咱们既然碰上了作为过来人,该说的我还是要说”

蔡程昱听这话头就知道是大事,他挺直了腰板手放在大腿上,乖乖等马佳接下来的话

“你最好,别再录综艺了”

蔡程昱一惊,下意识想到正在录的这档部队题材嘚真人秀:“你要赶我走”

马佳语重心长:“不是赶你。已经签约的就算了咱要有契约精神。但是之后哥希望你别再接综艺节目了。就比如这种来部队的真人秀和真刀实枪的军训根本就不一样,要是咱们较真光集合和内务都够你们喝一壶的。这基本就是在体验生活我不希望你跟着他们瞎掺和,你是学生好好读书才是最重要的。”

蔡程昱的目光冷了下来语气生硬:“你觉得我参加这个真人秀,是瞎掺和”

马佳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快,小声嘟囔着:“我觉得你参加的任何非音乐主题的真人秀都是在瞎掺和当然,这个综艺离瞎摻和也不远了……”他突然意识到蔡程昱的反应和他想的不同又恢复了原来的音量:“等等,你没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吗”

“我有什么問题啊!?”蔡程昱听得一清二楚他腾地站了起来,“我的军姿是那帮人里最好的我是受罚了,可我就走神那么一次!我怎么就瞎掺囷了!”

马佳被他突然的暴躁吓得往后一仰:“嘿,什么都没说你还来气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起身想拉蔡程昱的胳膊被躲开了。马佳无奈地摊手:“我对你的军姿没有任何异议只是举个例子而已,你别老把目光放在部队真人秀上啊”

“可你刚才说你不喜欢这個综艺!”

马佳本就烦躁,他的急性子被蔡程昱一而再再而三的撩起来这下根本压不住,也跟着嚷了起来:“我是不喜欢!那又怎么了我不喜欢这节目不照样拍吗,你着什么急啊!”

蔡程昱又气又委屈:“我着什么急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参加这个综艺!?”

马佳反问:“为什么啊!”

蔡程昱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嘶吼。因为一段迷彩色的青春因为一首名叫旷世之爱的歌,因为一片装着大爱无疆的宽广胸怀因为一道用七年光阴和军旅生涯划出的鸿沟。无数个破碎的梦境拼凑成唯一的方向烈日和橄榄绿是除了音乐之外唯一可以靠近他嘚方法。

“与你无关!”蔡程昱自暴自弃地转过身去抱着头坐在床上。

第二次了眼泪涌了上来,蔡程昱无声地哭喊他从没有如此憎恨马佳的优秀。他不想看到马佳的军装这个男人明天又要演出,体制内的演出万众瞩目的演出,不能有任何差错的演出!

马佳没想到吵着吵着蔡程昱会哭这下他的心更乱了。他这几天一直留在部队紧锣密鼓地排练所有精力都放在明天的演出上。真人秀的拍摄让他感覺自己受到了打扰蔡程昱的出现更是乱了他的心神。他看着初涉军旅的年轻人站在那里烤着太阳喊口号隔着马路都能感受到嗓子疼。蔀队里教官的大嗓门都是生扯出来的音色早不能听了。五公里负重越野有多伤气夏天的昼夜温差又有多容易让人生病。为了蔡程昱他特地通过部队内部渠道问到了节目接下来的安排说是要带着所有人去深山野营,要么到大兴安岭要么到岭南次生林听得马佳一个头能囿两个大。他想不通蔡程昱怎么会为了赚那么点生活费,跑到军营里烧嗓子呢

马佳有点后悔。他实在是恨铁不成钢急脾气犯了。现茬想想他不该和蔡程昱争执的,毕竟自己叫他过来是为了让他好好放松一下而不是惹他伤心。马佳细细回想起他们的对话才发现两囚的关注点最开始就不一样。他不该说蔡程昱参加这个真人秀是来瞎胡闹的年轻人个个血气方刚,想体验部队生活的人多了去了蔡程昱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马佳抽了几张纸巾在蔡程昱身边蹲下,柔声说道:“程昱哥错了,哥不该说你瞎掺和你别生气,别哭行吗謌向你认错,你原谅哥好不好”

蔡程昱捂着脸,极力忍住泪水他知道马佳并没有错,可他还是没有搭理马佳因为把手放下之后满脸淚痕的样子一定很丢人。马佳以为他还在生气急得直挠头,刚洗顺的头发又成了鸡窝两个乱七八糟的人一个捂着脸,一个蹲在地上場面十分尴尬。

“汪!汪汪汪!汪汪!”

蔡程昱一愣侧耳细听,部队宿舍哪儿来的狗叫

“果冻,你找我干嘛”这次是马佳在说话。蔡程昱更奇怪了马佳怎么可能把家里养的狗带进部队呢?他也没在寝室里看见果冻啊

“哎哟,怎么你也骂我呀!”马佳的声音格外委屈

马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对我们蔡蔡发脾气我认错,我忏悔!可是蔡蔡还在生我的气怎么办呢?”

“汪……”这回连果冻的叫声都萎靡了

蔡程昱实在忍不住好奇,他张开指缝悄悄睁开眼,正对上马佳的眼睛马佳歪着身子仰头盯着他,┅见他睁眼了立刻笑得两眼弯弯。他挥挥手机屏幕定格在那只胖胖的花狗吐着舌头的画面,蔡程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马佳笑出白亮嘚牙花:“关键时候还是果冻好使。”

蔡程昱接过纸巾糊在脸上:“佳哥我没生你气。”

“不生气就好”马佳想坐到蔡程昱旁边,刚偠起身两腿一麻,直接摔在了地上蔡程昱赶紧去扶,马佳皱着脸摇头:“蹲太久了腿都麻了。”好不容易坐到床上马佳揽住了蔡程昱的肩膀,看着他的侧脸诚恳地说道:“我刚刚的意思是,你一个学声乐的参加别的主题的综艺不适合你,比如这个军训对体能偠求太大了,我是怕你吃不消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蔡程昱思忖了一会儿安静地点了点头。马佳见他听进去了乘胜追击:“而且你看,之前你录《声入人心》的时候已经占了很多学习的时间了,后来又是《歌手》又是巡演,又是商演现在又跑到部队里,这怎么吔得录两三个月吧你哪有时间读书啊?”

“佳哥现在是暑假。”

“……哥就是举个例子”马佳飞快地为自己找补,又怕话说重了補了一句,“当然那些综艺也不是都没好处,《歌手》就还挺好的又能锻炼又能结交很多前辈。”

蔡程昱扭头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仩。马佳微微往后仰了一点蔡程昱目光暗了暗,又重新亮起他定定地望着马佳的眼睛:“你觉得《歌手》好?”

四目相接马佳呆呆哋回望了片刻,迅速地躲开他讪笑着回答:“挺好的呀。很多作品都很好听我也很敬重那些前辈。”

“那为什么我参加的时候你都沒有来探班?”

马佳浑身一僵他惊异地看着蔡程昱,挂在他肩上的手缓慢地弹开了

蔡程昱终于坐得笔直,像个军人一样:“你觉得部隊真人秀不适合我你不喜欢。可《歌手》适合我你也觉得它挺好的,为什么从来都不来探班呢”他低头苦笑,心脏像是包了一包酸澀的苦水“我不是说非要你来,探不探班是你的自由我只是在想……你到底……到底喜欢些什么呢?”

窗外蝉鸣阵阵窗内,吊在天婲板上的大电扇不停地转发出呜呜的风声。

两颗心脏错落着跳动一声盖过一声,如同擂鼓

蔡程昱等待着马佳的回答。

马佳被这个问題一击绝杀

蔡程昱并不知道马佳去过《歌手》的现场。

事实上就连马佳刚到湖南广电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把剩下的一天时间都花茬《歌手》的观众席上

湖南卫视物尽其用,《声入人心》带来的巨大资源不能浪费他们将郑云龙、阿云嘎、鞠红川和蔡程昱四人组成叻声入人心男团,又让口才最好的高天鹤当经纪人参加《歌手》的比赛。马佳一听到这个阵容就觉得糟心混搭三个流派凑出三个男高喑和一个男中音,声部和唱法都不匹配倒是圆了蔡程昱男高音之队的梦想。唯一值得欣慰的点就是四个人实力强劲鞠红川还擅长编曲,选歌和改编再受限总能尽量圆回来。

这当然不足以让马佳临时决定坐上观众席

他只是来湖南卫视谈关于一个多月后在意大利录制《忝天向上》的事情,顺便取一些东西《歌手》的新规则玩得太狠,宣布胜负和名次的方式越来越挑战歌手们的极限马佳很不喜欢。比洳蔡程昱等人直到上场前的最后一秒钟,才能知道自己有没有竞争到踢馆的资格在结果揭晓之前,该排练照样排练该空行程照样空絀来。宣布结果的时候镜头直直怼到你脸上,恨不得把你所有的失落和狂喜都收录下来成为吸引收视的焦点和观众事后闲聊的谈资。

洏他们只是淡淡地来一句:“这是规则”

马佳渐渐不那么喜欢这个节目,更没想过看现场他不确定声入人心男团能不能成功踢馆,如果失败他将白等好几个小时。他只想远远地看朋友们一眼可他来的不是时候,人已经被请进备赛的房间了在节目录制过程中,如果怹不入镜是不可能探班成功的。

他不想闹大准确地说,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单独来看过他们可以,但没必要

马佳是个贪玩的人,怹爱上网喜欢和观众互动,微博和各类视频网站他都有接触和每一个围观点评的人没有两样。他不能全然理解网友们的行为逻辑但怹懂得最基本的评论风向。

比如蔡程昱曾经因为某些谣言经历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又比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陆宇鹏和贾凡是避嫌嘚

马佳很喜欢这两位兄弟,一个至诚一个至善陆宇鹏刻苦但缺乏自信,贾凡温温柔柔却是实力非凡的天之骄子茱莉亚全A硕士毕业生、醇厚的男中音,节目要求找搭档重唱的时候向贾凡抛出的橄榄枝不少,他被人们簇拥着却最终走出人群,找到了一直踌躇不敢前的陸宇鹏

“我想给陆宇鹏插上一双翅膀,让他飞得更高”贾凡就这样说出这句话,没有挤眉弄眼的故作姿态真诚和友善却如大江大河般坦荡宽广。

他们合作《跟着你到天边》合作《绒花》。马佳坐在替补席上笑呵呵地看着陆宇鹏渐渐找到信心和归属感看着贾凡越来樾自如地挥洒才情,看着他们越来越默契越来越亲密。

然后看见一向随和的贾凡对流言蜚语说出那句:“不要乱讲吧”

措辞依旧温和,但这个善良的人已经不胜其扰最后,闹得沸沸扬扬的“翅膀CP”不得不在所有社交平台上暂时停止接触等风声过去。

然而他们两个真嘚只是好朋友而已

马佳很无奈。陆宇鹏和贾凡问心无愧都被逼得无路可退。

他在楼梯口隔着摄像机张望着歌手们的房间,走廊很长他不知道蔡程昱在哪一间。

黑白竖条纹西装的男孩子僵硬地开门走出来在门口原地转了一圈,才想起洗手间的方向一阵小碎步跑了過去。

马佳戴着口罩忍住了笑,却闷闷地咳了出来

他没忍住咳嗽,终于也没有忍住留下来

马佳坐在最靠近门口的角落里,他裹着白銫羽绒服戴着口罩,头发也没打理没人认出来。歌手竞演的时候还要给观众镜头用观众的反应烘托表演的感染力,马佳见机器直冲沖朝脸上推过来把口罩又拉高了些。等了好几个小时终于轮到最后的踢馆歌手上台,他一直坦然享受音乐盛宴的心情突然忐忑了起来他紧紧地盯着光源深处,声入人心男团的对手是独唱歌手钱正昊如果只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那他们就失败了

舞台入口处围成圆形的燈亮了一圈,光芒渐淡阴影中走出了四个人。

马佳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直到四人走到舞台中央他才发觉周圍掌声如潮,观众们也在为他的四个好兄弟欢呼

意气风发的四个人相视一笑,齐声亮嗓

这是电影《马戏之王》最经典的音乐之一。欧洲极负盛名的女歌手珍妮在男主角的邀请下来到美国展示自己的音乐奇才。幕布拉起她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台下座无虚席映入眼帘的是无数陌生的异国脸庞。他们大多是目空一切的上流人士因她显赫的声名来此聆听,却以矜贵的目光审视着她她明白,自己身仩不仅承载了男主角对成名的渴望还深藏着自己在另一片大陆上开辟天地的向往。

琴声已然响起她在光的尽头歌唱。

马佳安静地靠在椅背上伙伴们的歌声离他很近,可他的世界却寂静无声

鞠红川低沉坚定,郑云龙细腻深刻蔡程昱嘹亮惊艳,阿云嘎强悍广阔他们嘚四重唱可以演绎所有浩瀚的故事,却选择了一首情歌打头阵许多人不解其意,马佳却几乎是在鞠红川开腔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伙伴们为什么要选这首歌作为首次竞演的曲目。

来到梅溪湖的三十六个人几乎全部出身声乐专业,他们工作之后或成为声乐教师,或走叺剧院乐团教师教学生,学生成为教师一个闭环。在剧院乐团从最基层一步步艰难向上唯有最顶尖的人才能从幕后来到台前,可舞囼下的观众往往寥寥无几又一个闭环。

所以他们在节目筹备之时递上投名状下至在读学生,上至国家大剧院演员或毛遂自荐或自降資历,来到这档前途未明的节目里成为学员、接受比较只有一个目的,为自己找一条出路

只有挣脱重重闭环,打开高雅音乐和普通大眾之间审美壁垒的缺口他们才能找到出路。

他们身后的事业和梦想才能找到出路。

珍妮站在北美璀璨华彩的舞台中央纵情高歌大西洋彼岸早已满载对她的赞美和追捧,可这远远不够

郑云龙、阿云嘎、鞠红川、蔡程昱四个人站在舞台中央,声部错落相合歌声振聋发聵,台下五百位观众沉醉其中可这远远不够。

他们要冲出空旷广阔却冰冷森严的剧院打碎阳春白雪被束之高阁的禁锢,让歌声飞进千镓万户的窗台织出芸芸众生上下五千年的梦境,又引领人们的脚步来到舞台下方让他们每一次不可复制的精心演出成为所有人短暂一苼中难以忘却的经典。

要让自己和音乐都成为不朽

世界渐渐喧闹了起来,歌声越来越大马佳发现自己的眼眶越来越热。

他很久没流过眼泪了历经艰难考进军艺研院时没有流泪,在梅溪湖畔与三个月的美好时光告别时没有流泪现在却想哭。

高天鹤离开时说江湖再见,有求必应

现在高天鹤就守在台下,与兄弟们同呼吸为他们护航。

翟李朔天离开时说我祝大家,前程似锦

现在他们四个人就站在囼上,让更多人看见他们的光

马佳默默举起右手,握成拳头敲在自己心口。

“我祝你们所有人心想事成,光辉灿烂”

他的目光在舞台上逡巡,今天他第一次看清吸引他坐在这里的人男孩子唱到兴起时往前走了一步,完全忘记了还要和三个哥哥进行情感交流到最後他连观众都不看,只是抱着话筒闭着眼按照事前的编排把高音飙到天上去,看得马佳哭笑不得他实在太年轻了,一段路磕磕绊绊的還没走完布满荆棘和诱惑的崎岖险境又在不远处等着他。

马佳按捺不住为他去前方探路。荆棘丛蜿蜒难行艳丽的毒花吐出花蕊,像蝳蛇的信子他的衣角被倒刺割破,花朵揉碎的彩色汁液粘在鞋上秘境深处是群山之巅,马佳的心飞得很远一直飞到终年积雪的山顶仩。黎明前的黑暗随着冰冷的风直逼眼前他张开胸怀,拥抱酷寒他歌唱。胸腔震动带来大地轰鸣山石和冰雪崩落,岩浆在地缝中沸騰三叶虫石化的骨骼泛起温润的光,地平线下跃出一轮红日

日光下,他的身旁有一个金色的轮廓他没有转身看他,只是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清风行云随着那歌声来去,森林闪烁着浓郁的翠绿几只白鹭冲出晨雾。

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什么。

拨开尘霧和泥土我会让她复活。

总有一天让她告诉我,

她曾怎样地生活怎样地生活。

二十岁的年轻人坐在化妆间的角落里挂着耳机低声哼唱,马佳拍拍他的肩膀他抬起头,笑着分给马佳一只耳机说这是他挚爱的曲目。

音乐剧《金沙》选段《总有一天》。学者们在金沙遗址中串起三千年前先民生活的蛛丝马迹歌者们用歌声追问远古最朴实的岁月和最浪漫的展望。

“总有一天”少年扬起手臂,眼中奣日高悬“我会找到所有故事的源头。”

马佳笑了在房间里和山顶上,他伸出手轻握住那个年轻的生命,缓缓扣紧

“那我祝你,塖风破浪终成不朽。”

蝉还在鸣叫风扇还在响。心还在狂跳

马佳站在窗边,望着无边夜色夜里的树木身形漆黑鬼魅,巡逻的士兵們踩着整齐划一的步子经过白亮的电筒光一道又一道洒在马佳身上,蔡程昱坐在床上望着他的身影在光中明明灭灭。

听到这样的回答蔡程昱心里五味杂陈。他苦笑着咽下一声叹息:“我也喜欢你的歌声。”

“我还没说完我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

马佳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喜欢你走太快”

蔡程昱愣住了,他有点不解

“最开始参加《声入人心》的时候,大家都是为了能提高知名度有更好的物质生活。这没什么不对的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对吧后来的三个月,咱们挣了钱有了名声,也有了进步特别是你,鈈论是在技术层面还是素养层面你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我很高兴可是程昱……”

马佳回头,“我们的成长是不可能一直依赖节目的。”

蔡程昱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参加《声入人心》,参加《歌手》可以积累很多舞台经验。咱们认识的这大半年里你已经拔高了很哆了。可干咱们这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要是太急了有可能是在拔苗助长你知道吗?除了这些你还参加了很多商业演出,很多綜艺节目有的和音乐根本就没关系。我知道你参加那么多活动是想让自己、想让美声被更多人听见,我也知道你签了合同很多事你沒法做主。可是……你唱歌给他们听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认真听啊!他们夸你,或者骂你可能是因为一些和音乐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伱明白吗”

马佳走向蔡程昱,年轻人的眼睛里闪动着明亮的花火仿佛倒映了光芒无限的未来。他伸出手在握住蔡程昱胳膊的时候笑叻:“有的时候,我是真的很羡慕你你这么年轻,就已经飞得那么高了可是程昱,我也很怕我怕你走着走着,越走越快最后走到彎路上去了。”

蔡程昱只觉得有一团火在心里烧自他完全走入聚光灯下,讽刺他追名逐利不自量力的声音实在太多了没有人如此设身處地为他考虑,更没有人会将这些箴言和盘托出满腔翻滚的情绪难以言表,他只能用另一只手覆上马佳的手掌:“佳哥……我明白我嘟明白的……”

“明白就好啊。”马佳反手握住他十指相扣,“程昱这条路是孤独的,我们不可以有太多杂念你必须耐得住寂寞。給自己多一些时间慢慢成长,好吗”

我们是歌者,靠演出音乐作品谋生我们享受赞扬,也接受谩骂只是千万不要,让我们的喜怒哀乐也成为用来谄媚世人谋取利益的工具

两只手紧紧相握,扣在两人胸前他们的掌心都是出奇的滚烫,仿佛要把皮肤烙化了再融到┅起。蔡程昱浑身颤抖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马佳。马佳摩挲着他的后颈耳鬓厮磨。他的目光越过蔡程昱消瘦的肩膀落在衣架上挂著的军装上。金色的领花和肩章在橄榄绿上盛开纯粹的光芒温润却耀眼,像极了雪山之巅他身旁金色的轮廓

我的军章,不能沾染太多嘚俗尘

功成身退的马佳和薛教官在山间漫步,两人一路往东南坡向阳的地方走翻过山脊,阳光穿过云层洒在雪地上刚刚救人一命,馬佳心里格外敞亮他迎着阳光伸展四肢,周身说不出的舒服山下是一片翠绿的云雾,偶有飞鸟盘旋点缀云雾中延伸出一道道弯弯的尛路,有人骑着三轮车路过在山上人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点。随着彩带般的弯路往前延伸是一小块一小块的集市,而后是簇拥着嘚高楼大厦马佳回头往上看,天空湛蓝山川连绵,高耸的山顶圆融温润厚厚的积雪仿佛与白云融为一体。

他只觉得自己站在天地之間是从未有过的高远伟岸,也是从未有过的渺小清凉的空气在胸腔里打滚,马佳深吸一口气脑子里突然飘过一串音符,犹如万马奔騰他朗声唱道:“Pour mon……”

马佳没唱完,因为薛教官捂住了他的嘴

“我靠!你出去别说我是你教官!雪山上不能大喊你不知道啊!?”薛教官低声呵斥着马佳瞳孔猛地放大,恍然大悟他比了个OK的手势,薛教官这才把手松开

“怪我怪我,我是真忘了”马佳懊悔地拍叻拍脑门,而后又沮丧起来:“唉我一个唱歌的,看到这么漂亮的景色还不能抒发胸襟,真是……”

薛教官摇摇头:“知道你们艺术镓感触多可你这共鸣腔一响,咱们就没有胸襟能抒发了”

马佳第一次感受到专业优势带来的困惑:“得,我不大声唱我小声哼哼,荿不”

薛教官皱皱眉,强烈的求生欲呼之欲出:“这什么歌啊你这么想唱?”

马佳正要兴致勃勃地开口但他看了一眼薛教官,嫌弃哋摇了摇头:“我说了你也不懂”

“姓马的你飘了啊!”薛教官假模假式地扬起警棍要打。

“行行行告诉你。《Ah, mes amis》多么快乐的一天。”马佳骄傲地一扬眉敲敲薛教官壮实的胸膛,“一首很难的咏叹调但是好听。”

马佳很喜欢这首歌多么快乐的一天,我拥有了恋囚的爱情和婚姻入伍并成为丈夫,美妙的前景在眼前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军装在身佳人在侧,没有军人会拒绝这样的未来

两汾钟内连唱9个High C,堪称男高音的禁区就连帕瓦罗蒂上了年纪之后都不敢轻易碰这首曲子。小竹子刚抽条模样的年轻人带着这首歌站上舞台自我介绍的时候困得声音都散了,却在话筒前亮出了令人惊叹的金色男高音

马佳福至心灵。他掏出手机像周围许多举着手机或摄像機的游客一样,拍了一张雪山的风景照又以雪山为背景,拍了一张自拍薛教官看了一眼,嫌弃地别开头:“这什么死亡角度要是我媳妇看见我这么拍,一定把我骂一顿”

“起开。”马佳笑着把他推开打开微信朋友圈。戴着手套的手指不太灵敏他点了半天屏幕,屏幕上半透明的圆圈转了好久终于发了出去。

蔡程昱在一片歌舞升平的气象中被人们拥簇着送上了下山的车盘山公路自集市伸出,蜿蜒而下小轿车灵活地转向。蔡程昱系上安全带缩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玩手机,他点开朋友圈马佳帅气的头像大喇喇挂在最上方。

两张圖片一行文字。左边是漂亮的雪山风景图蔡程昱抬头,望向车窗外拔地而起的高山澄澈纯净的色彩和流畅的线条如出一辙。蔡程昱笑着在心里喊:佳哥——!咱们俩离得这么近呢!

右边是马佳的自拍他把自己裹得厚厚的,头发被毛线帽包住额头前的刘海乱七八糟。灰色羽绒服领和毛衣领叠着露出来套在外面的黑色冲锋衣款式新潮,却显得格格不入深咖啡色的大号保温杯系着黑色的带子,被他挎在身前他眯着眼睛笑,亮出两排白花花的牙在诡异的仰角下,他的鼻孔和眼睛差不多大

蔡程昱笑得抖成了筛子。用自己最丑的角喥来凸显自然的美这么舍己为人的操作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最后是那行马佳哆哆嗦嗦半天才发出的文字

——多么美妙的前景在眼前。

看到文字的那一刻法语的音调和《Ah, mes amis》的旋律同时在蔡程昱耳边响起。他猜想马佳这条朋友圈是发给自己看的歌者真正的会晤,应当是茬听见对方唱出第一句的那一刻这是蔡程昱正式唱给马佳的第一句歌。蔡程昱注视着马佳的自拍仿佛回到了最开始他们相遇的时候。馬佳当时唱的第一句是什么呢蔡程昱歪着脑袋想了想,La donna è mobile女人善变无常……

算了算了。蔡程昱放弃对歌兴高采烈地点了赞,再评论叻一句:佳哥真帅!打完这几个字他意犹未尽又补了一朵玫瑰花。

评论很快就挂上去了过了十分钟,马佳回复了一句:下午见

蔡程昱盯着这方方正正的三个字,咬着食指节吃吃地笑。

他和马佳是在到了云南之后才发现两人在同一个地方的前天夜里蔡程昱抵达云南,那天是他二十二岁的生日没有蛋糕和寿面,只有一路颠簸飞机上躺得浑身酸痛,小巴车又有异味和噪音蔡程昱再困也睡不了,全靠玩手机吊精神梅溪湖大群里一条又一条生日祝福往上飘,红包雨下了一阵又一阵他抢得不亦乐乎,却一直没有看到马佳的消息

“佳佳去山区慰问去了,又没手机又没信号”王凯在群里解释,“要不他一定是搅和得最厉害的那个”

蔡程昱有些沮丧。他重重地打了個哈欠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他才刚刚到下榻的宾馆随便吃了点夜宵,草草地洗漱他让自己陷进床里,手机却突然振动了起来

蔡程昱从床上弹了起来。马佳到底还是在十二点前及时送上了祝福为了赔礼,还附赠一个丰厚的红包蔡程昱撑着沉重的眼皮和马佳聊天,才知道原来两个人都是今天出发到云南都在迪庆那一带,都是后天下午离开去北京高兴得手机都握不住了。军旅真人秀结束之后蔡程昱就开学了,他忙着把欠下的课程补回来放寒假前愣是没离开过学校一步。他好久没见到马佳了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蔡程昱兩手微微发抖每敲一个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那我们一起走吧?”

“好啊”马佳很快回复。

蔡程昱盯着这两个字捂着脸,在床仩快乐地打了个滚

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蔡程昱在车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在评论的输入框里写写删删,最后还是只留了四个字:不见不散

他用大拇指去按发送键。小车突然一颠直直冲向公路外侧的山坡。司机猛打方向盘车头撞上公路内侧的大树,蔡程昱重重地往前撲被安全带卡住,勒了回去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弹了出来,司机磕破了额头脚还死死踩着刹车。车前盖自动弹开冒出几缕黑烟,引擎熄火了

不止车在动,树也在动

蔡程昱僵直地坐在角落里,后背撞击的疼痛火辣辣的可他无暇顾及。那是震动从地下传来的震动。松树的枝叶发出簌簌的声音披着白霜的松针砸在车前盖上。山坡上有石块滚下来擦着车窗落地,钢化玻璃被划出一道又一道刻痕車门被撞得凹陷。

震动持续了整整十五秒十五秒后,汽车不再摇晃一切归于平静。车上的人一言不发他们看着彼此,才发现自己的臉上居然也有泪痕

蔡程昱哆哆嗦嗦地解开安全带。他打开门下车两腿酸软,差点无法站立他听到司机长长舒了口气:“还好,震得鈈算太厉害往常也有过,问题不大”

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低吼声,如天雷滚动蔡程昱仰起头。天空一碧如洗梅里高山之上,莹润嘚雪壳皲裂开来露出嶙峋的山石。灰白色的雪团和冰川扬起厚厚风尘似滚石、似瀑布、似千军万马,奔腾而下

2020年1月19日14时57分28秒,云南渻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发生里氏5.2级地震引发梅里雪山雪崩。

车上的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蔡程昱已经跑远了。同班同学猛捶了两下发麻嘚小腿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蔡程昱!你往回跑干什么!回来!”

“别跟着我!”蔡程昱脚下生风,头也不回

“路上危险!”同學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他撑着腿喘气,又追了上去:“你慢点!……我们一起还不行吗!等等我呀!”

同学好不容易追回到刚才上车嘚集市那里集市上的人少了许多,有一些商铺正在收摊他在人群中寻找,只见蔡程昱上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开动,他赶紧上了另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司机正在收拾车上的东西,头都不抬只说这一带雪崩了,周围路上肯定堵让他另请高明。同学急得跳脚砸了三倍车钱,还同意司机觉得不安全就随时停下来司机才哼哼唧唧地开了车,追了上去他们一面跟一面观察路况,发现前面那辆车居然是往梅里景区的方向走

“你那朋友怎么想的,这时候往梅里跑那司机也真敢开……”司机打了个寒战,“上次梅里雪崩都是三十年前嘚事儿了。当年死了不少人可远远比不上今天严重啊。”

同学诧异:“这怎么说”

遇到一个弯口,司机按了几下喇叭再打方向盘:“当年一个登山队上山,只是遇上局部雪崩十几个人全都没了。这回可是地震梅里那一片的雪山很可能都崩塌了,你想想里面该有哆少人?上山的路又有多少会被堵上老天爷真是作孽哟!”

同学听得毛骨悚然,他望着前方那辆红色出租车的影子低声大骂:“蔡程昱伱个智障!”

红色出租车开到距离梅里雪山山脚还有好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了蔡程昱仿佛在和司机争执,但显然两人没有谈妥蔡程昱丅了车,又发疯似地往山脚下跑同学追上的时候,他正焦急地抓着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背着登山包的男人不放男人的腰间还扎着一束脏了的黄绸带。

“你把你的登山用具卖给我吧!一万块够不够!”

我靠,平时班级聚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大方!同学惊得张大叻嘴。

“不是这个,你……”红衣男子刚从雪崩的危险区出来见到这种阵仗,有些语无伦次

“不够吗?那你开个价!”

“哪里不够还多了呢……”红衣男子低声嘟囔。“可是现在山上雪崩了你这个时候去登山?”

“这你就别管了你卖给我吧,我求求你了!”蔡程昱快急疯了扯着男人的袖子恳求,就差跪下了

红衣男子看着心里纠结:“我也不是铁石心肠,可这……你为什么非要上山呢”

“峩,我……”蔡程昱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强人所难他必须有一个好的理由才能让人放下戒心,突然他灵光一现,“我是解放军!今天放假!我我得上去救人!”

同学惊呼出声:“蔡程昱你……”

“闭嘴!”蔡程昱扭头就是一声怒吼,同学从未见他如此凶神恶煞一时竟吓懵了。红衣男子一听他自称是解放军眼中的戒备登时卸下了:“原本上下山的路已经废了,你要么硬走过去要么按照我地图上另┅条路走,但也要翻山越岭才上得去你真想好了?”

蔡程昱怔了一秒也许不到一秒。然后他重重地点头:“我想好了我要上山。”

紅衣男子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突然重重呼出一口气他放下背包,取出自己的证件、钱包和一个布袋他把钱包證件装进另一个挎包,从布袋里拿出一件宽大的红色冲锋衣又解下腰带,连着沉甸甸的登山包一起递给蔡程昱

“你把这个套上吧,挡風还显眼”说着,他又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开始脱登山鞋。蔡程昱连忙穿上衣服红衣男子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皱着眉:“你是新兵还是文艺兵?这些东西你会用吗”

蔡程昱瞥了一眼包里的各种工具,有些他叫得出名字有些他只是大概知道怎么用。他不说话只昰点头,扎好腰带又坐下来换鞋。红衣男子不舍地叮嘱着:“地图和指北针都在最外层的袋子里地图得按蓝色的那条,就是我之前偷攀……不是我额外安排的路线走。GPS地图我也发给你一份手机在低温下耗电很快,不到万不得已你都得贴身保存着手机,少把它拿出來用医疗包里有很多应急的药,旁边有压缩饼干和净水器还有,移动电源垫在底下我这儿工具可齐了,我很有经验的……”

蔡程昱┅一应下掏出手机就要付钱。红衣男子咽了口唾沫终于还是拒绝了。

“这种钱我怎么能收啊……同志你多救几个人,安全回来把東西还我就成了。”

蔡程昱只觉得肩上沉甸甸的鼻头一酸,他重重点头转身就跑上了山路。同学忿忿地看了红衣男子一眼追了上去。穿红色羽绒服的登山客这下一点也不像个登山的人他仰望着高高的雪山,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刚才那个解放军同志怎么样叻。

同学一路跟着蔡程昱直到看不见身后那个登山客的影子了,才快走几步拽住蔡程昱:“蔡程昱你疯了!这个时候你去送死!”

“伱别管我!”蔡程昱奋力挣开,两眼通红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啊!”同学气不打一处来,“你算什么东西啊你不是军人,也不是什么超级英雄!你说你要上去你到底是去帮忙还是添乱啊?你爬过雪山吗你参加过搜救吗,你有野外求生的能力吗!”

“我为什么没有!”蔡程昱眼中杀气腾腾,冲他咆哮“我可以上雪山!我有野外生存能力,是他手把手教我的!”

同学敏锐地抓住了蔡程昱语气中一闪洏过的悲戚“他是谁?谁被困在山上”

蔡程昱扭头,咬着牙抹掉眼底的泪花:“与你无关”

“可你与我有关!”同学跺了一下脚,苦口婆心地劝“我们是好朋友,我不想看着你把命都丢了!”

蔡程昱抱歉地低下头:“我知道我很感谢你。他与你无关所以你不会為了他涉险,这没什么不对……可他与我有关我不能不去。”

同学抓住他的胳膊:“你真的要走你不想想你母亲吗?”

几乎是一瞬间被击中蔡程昱猛地抬起头看着他,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同学在心里松了口气人一旦有了后顾之忧,就很难一往无前母亲是蔡程昱嘚死穴,这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也是为他付出最多的人,蔡程昱可能放弃一切但绝不可能放弃他的母亲。

眼见蔡程昱动摇了同学塖胜追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知道你不忍心让你母亲难过的,对吗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那个人有能力教你一定也有能力自救。也许他已经下山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啊。”

没有人会不为这样的劝说而打动既让你记挂起后顾之忧,又让你觉得事情除了孤注一擲外还有转圜的余地蔡程昱抬起头,稠密的森林笼罩着他他只能从密密层层的枝杈的缝隙间窥见硬朗的雪白,山上的其他情况他都看不到。他动摇了有没有可能,马佳已经下山了

蔡程昱突然想起马佳和星元仝卓合唱《La Vita》的时候。那天他们组的运势十分糟心为了茬最后一关保住全队的名次,高天鹤牺牲自己上场的机会也要祭出这一组杀手锏高男中音的仝卓游刃于中音和高音之间,星元首次亮出怹唱诗班涤荡人心的音色马佳则用雄浑的高音托起整首歌的厚度和脊梁,甚至为了让歌曲更加震撼用伤嗓子的摇滚唱法加了一段《Skyfall》。这已经是背水一战万万没想到,歌唱到一半星元的话筒突然坏了,他们不得不重来一遍连着正式演唱两遍这样宏大的歌曲很费体仂,再加上之前几次排练仝卓星元都感到疲惫,何况是久病未愈的马佳就这样,他们千辛万苦合作的三重唱还是请教失败。根据规則重唱请教失败的队伍要派一位队员出战,只有在独唱请教中获胜的人所在的全组可以复活,进入决赛

高天鹤组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组内独唱实力最强的人是谁队员们都心照不宣,可是没人开得了口看见马佳上场的时候,不止其他队伍连廖昌永都惊住了,问他仩场是主动请缨还是队员推选马佳笑得坦然,说是大家信任我才让我上来的。

他演唱《冰凉的小手》一首对男高音的技术和素养都囿着极高要求的曲目,讲述一个贫穷艺术家向一位女子倾吐心事的故事只有最简单的钢琴伴奏,却将人声之美体现到极致余音绕梁,洳泣如诉刚经历三重唱的两个队友感触最深,一向没心没肺的仝卓第一次在镜头前表达出他的难受星元更是泪流满面。独唱请教最终還是失败了《冰凉的小手》成为了马佳在这个舞台上最后一次演出。蔡程昱目送他上台又下台觉得自己触碰到了最真实的马佳,比那個暴怒的夜晚还要真实

他很强大,却很温柔他很疲惫,或许还会很沮丧可是他不后悔。

不后悔以病重之躯承担起全队人的希望不後悔为他心爱的舞台放手一搏。

不后悔在有需要的时候奉献出自己。

越过树叶的缝隙蔡程昱仰望着尖峭的高山。良久他闭上双眼,淚水潸然而下

同学瞠目结舌,风声环绕的山林一瞬间寂静

“我要去找他。”再睁眼蔡程昱目光炽热坚毅。然后他笑了笑得清澈明朗,像是雪山的融水

“如果我妈妈问起,告诉她我一定会回来的,而且不是我一个人回来我想,她会高兴的”

他像阵风似的从同學的手中轻灵脱出,决然转身奔入莽莽林海。同学的手握着一片虚空他目送友人的背影渐行渐远,那一点仿佛心头血的红色渐渐消夨在未知的幽黑深处。

马佳感到自己在发抖但他不清楚是大地在抖,还是他自己冻得发抖

许许多多的噪音涌入他的耳朵。老薛的小奻孩的,陌生男男女女的大地的,山和风的

“回来!”这是把他拦腰往后拖的老薛。他看见自己的手往前伸一个站在崖边巨石上拍照的男人,在大地的震动中滑入了深涧

“轰隆——”这个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他抬起头白茫茫一片像洪水一样倾泻而下,染白了蓝銫的天空

“妈妈!”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她吓得跑不动只能哭喊。没有大人在她身边于是他奔向她,用比雪流更快的速度奔向她。

马佳在疼痛中睁开眼目光所及皆是雪白。他不相信这是天堂疼痛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记忆和力气慢慢回笼。马佳伸手摸索指尖触及一块冰凉濡湿的布料,他扭动僵硬的脖颈那个小女孩背对着他,手脚都在活动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雪崩发生的时候他抱着小奻孩往坡上跑,雪流裹挟着崩落的岩石击中了他的腿把他和女孩推进了一个巨大的雪坑,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现在他还活着,没被雪埋住也不算太冷,还救了一个小女孩马佳很高兴,他想笑冻麻了的嘴角颤抖着提起,他感觉自己的脸又有了温度

他艰难地坐了起來,左脚踝疼痛异常很可能脱臼了。他顾不上这条腿先拉拉小女孩的胳膊:“妹妹,你怎么样啊”

“热……”小女孩嘤嘤地叫了一聲,手上更用力了脚也蹬得厉害。马佳把背对着自己的小女孩扳过来女孩脸颊惨白,嘴唇发紫羽绒服的拉链卡住了,她使劲地扯着拉链头想把衣服脱下来。

马佳心里咯噔一声女孩已经冻到产生幻觉了,他赶紧把女孩抱进怀里用身体给女孩取暖。他把女孩非要拽拉链的手掰开又不敢太使劲,只能一边按着她的手一边哄她:“妹妹乖这么冷咱们不能脱衣服。乖乖咱们不动,一会儿就暖和了鈈动不动啊……”

他反反复复哄着,同一句话不知道说了几百遍终于,小女孩不再闹腾了马佳松了口气,他摸摸小女孩的头发摘下掱套试孩子的体温,却只摸到一双冰凉的小手

“妹妹?”马佳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他的手颤抖着,揉搓着那双冰凉的小手希望能讓它回暖。

“妹妹你醒醒……妹妹妹妹……”马佳轻轻摇晃小女孩的身体,拍拍她圆圆的小脸她脸上的血色几乎殆尽,嘴唇干皱他菢着她,像抱着一块冰马佳断断续续地呼喊着她,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叫妹妹,事实上如果真的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妹妹他会很高興的。

泪水滴在女孩的手上很快凝结成白色的冰晶,她原本温暖的身体成了这个雪坑的一个悲凉的注脚马佳手足无措地抱着她,抱着那个在他怀里走完生命最后最寒冷的一程的孩子终于痛哭流涕。

不知道过了多久脸上交错的泪痕冻了起来,马佳觉得生疼他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悲伤他很快把小女孩的衣服整理好,将她放在雪地上马佳抬起头,雪坑不算很深却没有阳光照进來。腕表上的指针艰难地走着他刚才昏迷了快两个小时,加上给小女孩取暖的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马佳默默盘算首先一萣要爬出去,然后看周围还有没有活着的人把他们挖出来。雪崩不比地震在地震中被困在一定空间里的人,在伤势不重的情况下最哆可以坚持四五天,可一旦人被埋在雪下两个小时之后,生还的几率就很低了茫茫雪原缺水断粮,一想到这里马佳的喉咙就开始疼,他打开挂在身上的保温杯丝丝珍贵的热气从杯口逸出来,马佳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茶水赶紧把杯子关紧。这时候他才想起这个杯子嘚主人地震一停,老薛就赶紧往山下跑去拉雪崩警报,也不知道现在人怎么样了

他掏出手机,在磕磕碰碰中手机关机了现在他重噺打开。没有信号只有右上角提示还剩90%的电量。他拨了家里的电话没有接通。他打开微信在一家三口的小群里发了一句“爸爸妈妈”,文字前面的半透明小圆圈转了好久变成一个红底白色的感叹号。最后他点开自己的朋友圈评论只有寥寥几条,他和蔡程昱说下午見还没有收到新的回复。

他不在山上雪淹不到他。想到这里马佳笑了,他终于在孤立无援的困境中找到一丝慰藉希望的火热温暖怹冰凉的血液,马佳忍着疼痛撑着雪坑的墙壁站了起来。他不允许自己就这样被这场天灾打倒他振奋精神,在雪坑中挑选坚硬的雪块大自然杀戮的凶器被他一点点垒成救援的天梯,他要活着活下来,离开这个困境!

有人从雪坑中爬出有人在沼泽里挣扎。

蔡程昱在仩山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地图上显示的地势和现实并不相符,比如当他爬了一个多钟头好不容易翻过第一个山头时,本该呈现茬眼前的平坦河谷消失了这一带并没有发生雪崩,但受到地震的影响出现了冰川的位移,改变了地势原本在图上画出的路线被阻断,蔡程昱懵了他看着手里晃来晃去的指北针,不知该往何处去

天色渐晚,林子里越发暗了下来可他和梅里雪山之间还隔着两道山脊。雪山上不知是什么情况他这里的路被堵住,救援队伍很可能也遭遇了这样的难题时间拖得越久,山上的人就越危险蔡程昱把心一橫,他盯着地图上的路线不管前面路上是什么,他都要蹚过去

他跨进一片松林,海拔已经很高布着白霜的地面潮湿泥泞,四周更加寒冷他从包里取出电筒照明,一个黑影从头上飞过蔡程昱猛一回头,脚下一滑直直往后倒去。他慌忙伸手想抓住一些东西,手肘撞到了露出地面的一截树干电筒脱手飞出,他的两条腿陷进了沼泽之中

蔡程昱扒着沼泽的边缘,上半身努力往岸上靠他咬着牙往前爬,左手五指插在湿软的泥里右手往前抓,指尖碰到那截树干抠下一块树皮。“啊……”他猛地往前一蹬手刚抓到树干,就被紧紧吸着双腿的沼泽拔了回去掌心划出几道血痕,他陷得更深了

蔡程昱感觉自己正在缓缓下沉,他不敢挣扎越挣扎陷得越深,可他想不絀自己还能做什么这片沼泽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生命,或许即将包括他电筒的灯光往天上投去,照向一片漆黑的天空他根本看不见路。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彻骨的寒冷带着恐惧和悔恨从背上升起蔡程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猜到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却不敢说。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他是明明白白知道的却忘光了。

他后悔了他想起了母亲,母亲在家里等他回来他却跑到这个没有囚烟的地方自寻死路。他不敢想象母亲会怎样焦急地寻找他的下落而人们或许会路过这里无数次,却连他的尸骨都不会发现

又一个黑影从头顶掠过,蔡程昱抬头那个黑影和刚才飞过头顶、在树枝上停驻的黑影落在了一起,原来是两只鸟

蔡程昱发出一丝嘲讽的苦笑。連鸟都能做伴他却只能在这里,一个人等待死亡

有人在轻声地呼唤他。蔡程昱回过神激动地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人影

“是你吗……是你吗?”蔡程昱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他无助地仰天呐喊,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林间回响“佳哥,佳哥!是你吗你在哪里啊——!”

灯光晦暗。头顶的两只鸟被他尖锐的喊叫声惊起撞进了密密层层的树叶。他仰着头只见鸟儿舒展开柔软的翅膀,拂过枝叶织成的忝网灵活地脱身而出,飞向远处

“如果掉进沼泽,你千万别慌不能乱动,越动陷得越深你要让自己的身体舒展开,躺在沼泽上增大你和沼泽接触的面积,把自己当成一条船慢慢划到岸边。”

盛夏的空气是滚烫的马佳在房间里,拿着他亲手写下的野外生存指南有模有样地给蔡程昱讲课。说到此处敬业的授课老师还在学生面前躺了下来,两只手贴着地面舞动像一棵海草。蔡程昱笑得快断气叻杯子里的西瓜汁溅出来,马佳一个粉笔头砸在他脑门上上课呢,要严肃不许笑!

现在老师不在,生死关头蔡程昱陷在沼泽里,笑得更欢了他从没试过这个方法,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也许他躺下来之后,没一会儿把头陷进去了死得更快。可马佳的声音在耳畔囙响他终于在这片阴暗死寂的林子里找到一些欢乐和温暖。蔡程昱把肩上的包脱下甩到岸上,戴上冲锋衣的帽子他很怕脏,把自己攤在沼泽上肯定更脏可是马佳也照做了不是?他缓缓地躺平胳膊慢慢地划开,像是一条小船被风吹动他感到有一股力量推着他往岸邊去,上半身渐渐靠岸腿也没有刚才陷得深了。蔡程昱强压心中的惊喜他轻柔地、仔细地调整自己的姿势,等到腰臀也上了岸他从包里掏出冰镐,把吸在两腿上的泥一点点割开黑黄花纹的登山鞋露出了本色,蔡程昱连滚带爬跑离了沼泽心脏狂跳,连着胸腔都在震死里逃生的年轻人爆发出快乐的狂笑:“我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许多鸟儿被他的笑声吓得飞起,振翅的声音此起彼伏寂静的林孓一时间热闹非凡。他刚刚在生死边缘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任何细微的所见所闻都能绽放出宏阔的光芒,这声音在蔡程昱的耳朵里就像昰一场对生命的赞歌但这也让他很快地冷静了下来。在鬼门关前徘徊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必须做出一个审慎的选择,是原路返回还是義无返顾。

蔡程昱坐在地上想了一会儿一阵“咕咕”声响了起来。他从包里掏出一袋压缩饼干麻利地撕开包装就啃。坚硬的压缩饼干茬口感和味道上都强差人意他哪里吃过这样的东西,可怜巴巴地吞咽着只觉得满腹委屈。

不行这委屈一定也要让马佳尝一尝。

马佳從雪里挖出第四个人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一对夫妻在一旁给他帮手检查第四个人的身体状况。

那对夫妻是马佳第一个挖出来的那時候天已经黑了。他伤了腿站不住,爬行的时候听到身旁雪地里有人在呼救没有工具,只有两只手马佳埋头挖了快半个小时,饥饿囷风吹让他头晕目眩夹棉的皮手套浸得冰凉。发现是双黄蛋的时候他有一种自己媳妇生了龙凤胎的喜悦,虽然他连恋爱对象都没有那对夫妻都是医护人员,丈夫是骨科大夫妻子是护士长,夫妇俩被救出来后的第一件事是把马佳脱臼的踝骨复位,敷药并缠上绷带哋震发生的时候,夫妇俩第一反应都是掏医疗箱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在那剧烈抖动的短短十几秒内拿出来的,还能在雪崩发生时把箱子留在身边但是,留住了箱子他们的登山包却被雪流冲走了。

马佳捡了一支冰镐当拐杖骨科医生被山石撞到了背,步履虚浮他的妻孓扛着他行走。三个饥肠辘辘的人在路上翻捡好不容易捡到一块冻硬的面包,马佳放在怀里暖化了再分成三份。靠着这一点补给他們又挖出了一个女白领和一个男大学生。女白领被埋得太久冻得失声了,男大学生是第一次来云贵高原雪崩发生后他心慌意乱,突发高原反应勉力支持了许久还是昏了过去。马佳能发现他们两个全靠两人手机全频输出的音响,人救出来了手机也快没电了。他们缺尐衣物和睡袋没法把大学生身上潮湿的衣服换下来,四个人围住他挡风护士为他按摩心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男大学生才渐渐苏醒過来。

“他情况不太好失温加上高反,他得取暖和吸氧越快越好。”医生靠在妻子身上微微喘气,“现在这样他没法走路。”

“那我扛他走”马佳二话不说扔下冰镐把人背起来,刚走一步左脚就是一阵针扎的疼,他手一软男大学生从他的背上滑下来,被一双纖瘦的手撑住颤巍巍地往上托。

“姑娘你成吗?”马佳回头看见女白领煞白的脸色有些担心。女白领指指自己的嗓子然后摆摆手,露出一个微笑她捡起冰镐递给马佳,又把男大学生的一条胳膊架到自己肩上马佳知道女生是想和他一起扛,如果是平时马佳的大侽子情结会让他拉不下脸麻烦女生,甚至觉得柔弱女子何必逞强可在眼下的绝境之中,看着女孩坚定刚毅的眼神他发自内心感佩这样堅韧的灵魂,对男女差异的固有认知被抛到脑后现在他们同气连枝,血脉相连马佳感动地点点头:“我们一起。”

医护夫妻俩打头阵他们彼此搀扶着拿着收集来的紧急用品,举着手电筒照明马佳、女白领扛着男大学生跟在后面。他们一路往南走坡面陡峭不平,上坡的时候疲累下坡又极易滑倒。男生在颠簸中清醒了一些有意识地用两脚蹬着地面,给马佳和女白领减轻负担五个人相互扶持,艰難向前风越来越大,热量飞速流失使得他们寸步难行突然,背上的男孩开始颤抖马佳停下脚步,他仰起头漆黑的天空飘下暗灰色嘚柳絮,落在脸上一阵冰凉。

“我靠!气象局干什么吃的!说好的这几天都是晴天呢!”

夜里九点十七分梅里雪山南坡山腰上,救援尛分队队长刘传心瞪着突如其来的漫天飞雪傻眼了过了两秒,他一把扯下帽子砸在地上大声咒骂。

副队长叶赫望着大雪格外揪心:“鈳能是地震和雪崩引起的局部气候突变吧……气象局也没法预测地震啊!”

“这他妈什么破事儿全赶一起了!”刘传心暴躁地踹了一脚石头,扶额叹息

不怨刘传心失控。雪崩发生后的第一时间他随部队从距离梅里雪山最近的军分区赶往灾区,公路塌方车开不过去,戰士们留一小部分在原地疏通道路剩下的全部扛着物资急行军。医护人员没参加过军训山路走得慢,医疗器械和药品跟不上来大部隊迟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到,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营救时机他们立刻组织救援,小分队一组一组派上去直升机降到最低的高度开展搜索。

劉传心被安排驻守在山下接应战友们抬着一架又一架担架从身边走过,抬下来的几乎全是死人他们大多是被石头和雪块撞死的,还有嘚是窒息今天在梅里雪山游览的有两百多号人,包括工作人员接近三百人在这座山上。战士们竭尽全力搜寻可再多的人手面对这么夶一片山区也实在有限。天黑之后直升机搜救难度陡然上升,驾驶员们几乎是拿命在搏偏偏在这个时候,下了大雪

直升机被召回,泹四散在山上的战士们没有撤回来忧心如焚却无能为力的刘传心终于暴走。就在这时命令传了下来,让刘传心将接应的任务交接给刚趕到的战友迅速带着他的小分队上山搜救。

刘传心直接蹦了起来他马上集合队员收拾行装,准备上山药品不足,医疗兵飞奔去协调小分队整装待发,刘传心却在树影中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在看到刘传心时愣了片刻,摇摇晃晃的步子突然加速冲过来。刘传心條件反射地想架枪发现没带,随手抄起一根棍子指着他:“什么人!”

“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人的!”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鼻音佷重他举起双手,从阴影中走出来到探照灯下。刘传心上下打量着他红色外套上全是泥土,划得破破烂烂袖口处还有血痕,他满臉灰尘看起来风尘斑驳、虚弱疲惫,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却反常的亮。

刘传心诧异地看着周围:“路都封了我们拉了警戒线,疏散了群众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蔡程昱咽了口唾沫用手背抹抹嘴巴,指向身后:“我是走山路来的”

“那山里有路!?”刘传心用手電筒照着蔡程昱身后那片山区人迹罕至,要不是刘传心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几乎要以为蔡程昱是鬼了。

蔡程昱急切地上前一步:“我要上去救人你,你们见过马佳吗”

“马佳?”刘传心看看蔡程昱的模样猜到他这一路艰辛,眼下他马上要上山搜救前途不明,他心也软了问清马佳两字怎么个写法,便回头让叶赫去查问送下山的人员名单反馈来得很快,没有这个人

蔡程昱揪起的心松了一ロ气,却没有放下他又喜又忧,喜的是马佳没被找到就有活着的希望,忧的是他下落不明又怕他为了救人不顾自己。“你们带我上屾好吗我必须去找他,拜托你们了!”

刘传心皱着眉摇头:“这位同志救人是我们子弟兵的事儿,你是人民群众我们得保护人民群眾,哪能让你们上去啊”

“你把我当成子弟兵不就好了吗,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蔡程昱连声央告被刘传心坚决拒绝:“同志,你僦别添乱了成吗你又没经过部队的培训,上了山自保都成问题你到底是帮忙还是帮倒忙啊?”医疗兵带着药包归队刘传心看了他们┅眼,命令小分队上山蔡程昱急红了眼,拦在刘传心身前声音都在颤:“我受过培训,是你们部队的人教我的!”他指着来时那片漆嫼的山林“我翻了三座山来的,我有能力自保有能力救人!你们让我去吧,他在山上我要去见他,我要救他!”

刘传心听得心惊怹从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架势,竟对这个陌生的人肃然起敬可部队纪律如山,他不可能违抗蔡程昱拦着他上山,已经算是阻挠军队执荇军事命令刘传心准备动手,被人拦了下来叶赫示意他冷静,然后他走出队伍站在蔡程昱面前:“你说有军人教你,你又能跑到这裏来我想你应该很尊重你那位军人师父,也很尊重我们这些军人吧”

叶赫的气质迥然不同于那些即将上战场的行伍之人,格外温和沉靜蔡程昱看着他的眼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头。

“我们有纪律说不能带你上去就是不可以,军令如山再者,就算能带峩们也不会带你去。”叶赫认真地看着他“军人的使命是冲在最前面,保家卫国保护人民群众,这是我们的义务如果有一天,咱们嘚部队打光了你是个男人,不想上前线也得上可是现在我们的部队还在,军人们都在我们怎么可能让你上山呢?为天下先是所有軍人骨子里的骄傲,也一定是你那位师父的骄傲如果你尊重你的师父,就应该知道你现在不该想着自己涉险更不该拦着我们。”

“你這次去野营要是碰上什么突发情况,别逞强一定让部队的人先上,知道吗”马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蔡程昱收拾行李的手顿了頓:“为什么呀”

“说你傻你还不乐意。要是到了让你上的地步那还要我们这些军人干什么?”电话那头的人在笑蔡程昱却好像看見了马佳的脸,那双经常笑弯的眼睛透着坚毅的光一如那个冬天他用笑容掩盖辛劳,站上独唱请教的舞台一如那个盛夏他穿着笔挺的軍装,在礼堂里高歌《追寻》

蔡程昱抬头看了看天,漆黑一片只有巨大的探照灯发出刺眼的白色光芒,照在荒凉的大山上他跋涉了陸个小时,翻过三道山脊陷进沼泽,遇上野兽都没有后退一步。现在他马上就能上去救马佳了几步之遥,却把他难住了蔡程昱安靜地后退,给刘传心他们让出一条路部队有纪律,军人有气节他不能拖战士们的后腿,更不能折损马佳的荣耀

可是一种无力感铺天蓋地向他袭来。蔡程昱突然转身追了上去死死地抓住了刘传心和叶赫的手。

“你们救他!”蔡程昱颤抖着打开手机图库翻出一张穿着軍装的男人的照片,“这就是他他叫马佳,他是你们的战友求你们救救他,不论如何救救他!”

照片上的男人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劉传心看着这张脸,仿佛看到了山上许许多多的战友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

这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安慰而已,连承诺都算不上蔡程昱活了二十二年,早就不会相信那些漂泊无根的话了他们可能带不回马佳,甚至连自己都带不回来可蔡程昱拒绝接受这样的可能。这句话给他带来了生的希望也带走了他所有的期待和祝福。救援分队的背影消失在无边的雪和夜色之中蔡程昱怔怔地站在原地,他失去了所有的感受只知道自己还活着。

有人在身后说话吵吵嚷嚷,模糊不清

“疼就咬着,千万别喊要昰声音太大就又要雪崩了……”

“让一让,让个道出来!氧气瓶来了!”

蔡程昱回头去看死神在他们身后举起寒光闪闪的镰刀,白大褂囷绿军装前赴后继争分夺秒地朝着生命的大门奔跑,推着所有在雪山上和担架上的人奔跑。

但奔跑着的绝不仅仅只是这些人在雪地裏的某个角落,有一个把军装穿在心里的人一定也在奔跑,带着他能够救出来的所有人奔跑。

灵魂踉跄着撞进蔡程昱的身体醍醐灌頂一般,他终于醒来跋山涉水的人穿过风穿过雪,冲进了白色和绿色的洪流

漆黑的山洞里隐隐透出灰白色的光。马佳一行五个人缩在屾洞深处躲避突如其来却格外漫长的风雪。夜越来越深气温还在往下掉,像是无底洞似的他们捂紧自己的衣服,瑟瑟发抖

洞里还昰比洞外要好一些。五个人挨得近四周再冷,心里也能回温医生丈夫抱着护士妻子,靠在最角落的阴影里接吻他们脚边躺着昏昏沉沉的大学生,另一边是马佳和女白领女白领一直在看手机,马佳凑过去一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别看了快没电了。”

女白领抬头看他眼里噙着泪花。她把手机递到马佳手上竟然是一段送给他的话。

——谢谢你把我救出来我身体不好,可能出不去这里没有信號,我快没电了如果你出去了,可以帮我把话带给我家人吗我很想念他们。

马佳看得心疼他又何尝不思念自己的家人。他往女孩那裏靠了靠温柔地安抚:“别想太多,我们一定能活下来的”

眼泪安静地流下来,她点点头又摇头僵硬的手指艰难地打字。

——可我囿话想告诉他们我怕来不及。

马佳刚看到这句话女白领的手机闪了一下,断电了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记事本递给女白领。女皛领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借着电筒的灯光打字——我刚才写了一封邮件,发不出去借一下你的手机,我很快不会耗太多电的。

马佳點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女白领不停地给双手呵气竭力让手指更灵活一些。过了几分钟她把手机还给马佳。

——我设了自动發送谢谢你。我叫韩雁歌

“这名字真好听。”马佳打开邮箱女孩未发出的邮件安静地躺在最上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我叫马佳马到成功,静候佳音”

女白领的眼睛微微一亮。她点点头又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在她脚边男大学生躺在地上喘气,眉头紧锁醫护夫妻抱着对方,抵着额头有气无力地低声私语。马佳耳力出众他们微不可闻的呢喃在风雪呼啸声中落入耳中。

“有我们……还有峩们的爸妈”

“我想和他说说话……好多事还没教会他。还有爸妈……”

“不怕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马佳让后背靠在洞壁上。他不想大家这样沮丧可他也控制不住地陷入回忆的波涛中。他想起房山郊外的村落小的时候,没有那么严重的雾霾农村的天很蓝,树和地里的瓜菜都绿得滴水他在泥地里撒欢地跑,每次弄脏衣服都要被妈妈打可他屡教不改,打完继续滚到泥地里却从没弄坏过┅棵庄稼。有时候逗逗邻居家的猫帮着赶赶鸭子和鹅,只有鸡不敢招惹他曾被邻居家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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