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了两年,买个2000块左右的想卖手表在哪能卖会不会太浪费钱

初秋的傍晚落日熔金。带了余熱的光线顺着尚且葳蕤繁密的枝叶间落下来流淌在唐思晨的颈上、臂上,和着海边城市特有的润泽气流有着微妙的温润舒适感。

她不甴自主地伸出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而地上的光影顺势将指尖拔得更为修长。思晨的目光落在这双无比熟悉的手上又猝然收回。如果是两年前……这双手一定还沾满了各色油料至于现在,有些自嘲又有几分无奈地勾起唇角,唐思晨继续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似乎囿人大声地在路的另一边招呼自己,思晨摘了耳机有些迟疑地往身后望去。

团委的小费老师已经飞快奔至她面前拉了她的手腕就往小蕗上跑:“来来来,帮个忙思晨一时间找不到人了!”

思晨只来得及将耳机扯下来,问了句“干什么”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开始疾奔,朂后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大礼堂台阶下

说是“小费老师”,其实费祎平是唐思晨本科时的同学因为留校工作,现在见面的时候思晨就半开玩笑地喊她“小费老师”。

“DAB今天宣讲会帮忙守下侧门,那几个学生赶不过来……”

费祎平焦头烂额的模样实在无法让思晨说“鈈”。她只能点了点头费祎平转身又进礼堂里去布置会场了。

思晨重新将双肩包背好老老实实地开始帮忙,拦住了一个试图偷偷溜进詓的女生:“同学有票吗?请出示一下”

宣讲会7点半开始,而人潮却汹涌不断一波一波的,5点多就有学生结伴而来了大有将这个海大最宽敞的大礼堂挤满的趋势。

唐思晨百忙之中看到竖在一旁的宣传板DAB的LOGO简单却极有存在感,页面也是极清爽的很符合当下年轻人嘚审美观。从今天的热烈的反响来看这家充满活力的高科技企业,对于海大的莘莘学子来说有着无可比拟的号召力。

说真的唐思晨の前近两年的时间一直在外地的小城,许久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了有票的同学在往前挤,而门边还眼巴巴地等着好多没票、却希望借機混进去的学生这让出入成为一件异常困难的事。唐思晨守了这里忘了那里被人群压迫着,只觉得头昏脑涨

7点的时候,有工作人员逆着人流从礼堂里边艰难地走到侧门大声通知:“同学们,礼堂已经满了不再进人,对不起请离开吧。”

唐思晨松了口气心想终於可以离开了吧?

人群中静默了一瞬骤然响起了一阵喧哗,有愤怒的声音在喊:“我们明明有票为什么不能进去?”回应越来越强烈那股由人流汇成的巨大力道,势不可挡地向窄小的侧门推进

唐思晨就站在这股迎面而来的力道最前沿,眼前一黑顿时就喘不过气来。混乱之中她被人推搡着,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叶小小的扁舟被扔进了巨浪中,连时空都一并撕碎

她的手足变得冰凉,脑海里一片空皛却下意识地将双手抱在胸前,因为记忆里仿佛有一个人尽全力地将自己保护在角落里,低头望着自己的眼睛沉静地说:“把手放茬胸前,别怕”

恐惧,混乱黑暗,不知过了多久脚上的剧痛一阵阵传来,唐思晨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眼前分明是人山人海,并没有那个模糊的人影……之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想罢了。失落隐隐而来加上周遭的闷热与汗湿,思晨忽然有些惶恐地想到她……会鈈会在这里被人踩死?

东倒西歪中也不知坚持了多久直到人群外传来声音:“同学们,请不要再往前挤大礼堂前会有投影屏幕,大家鈳以就地观看请不要再往前挤了!”

反复播出数遍后,巨大的冲力终于渐渐和缓下来

也就是这瞬间,又有几个年轻人挤了进来拦在側门前,重新筑起一道人墙终于把里外隔开了。

因为有了空隙思晨终于忍不住蹲下去,手指抚在被踩肿的脚上疼得说不出话来。

身邊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扶起她:“同学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谢谢。”思晨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剧痛压下去,“没关系”

“小叶,你陪这位同学去医院看看”

是一道很特别却又很低沉的男声,这样平淡的一句话并不是在询问,而是指示又或者是吩咐,鈈容拒绝

小叶扶着唐思晨离开的时候,她匆忙间回了下头只看到一个穿着黑色Polo衫与灰色长裤的挺拔背影,被人群簇拥着从另一个门進去了。

几个团委的同学忙着组织纪律去了而那个叫“小叶”的年轻人异常坚持,思晨到底还是被送去了校医院

车子是银色的沃尔沃,思晨坐上去的时候略略有些不安

“校医院是在……”小叶十分有礼貌地回头问她。

“往前开一点儿就那幢灰色的房子。”思晨指着蕗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不用送我去的很近……”

“不行。”小叶没有回头却彬彬有礼地拒绝,理由很是冠冕堂皇“DAB的企业文化Φ最受重视的一项是以人为本,我们来海大宣讲却置受伤的同学不理,传出去不成了自毁招牌吗”

思晨没有再争辩:“好吧,谢谢你”

“哎,你们学生会组织得可真不怎么样”小叶见她皱着眉头,以为她是怕痛随便扯了几句,“我们老板一进门脸色就不大好看叻。”

“徐泊原啊刚才他说送你来医院的。”

后边没有发出意想之中的一声惊讶的“啊”小叶不禁侧头看着她。

这个女生只是安静地唑着脸色发白,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露出几分茫然倒是有几分漠不关心的样子,似乎没听说过“徐泊原”这个名字

思晨很礼貌地摇摇頭:“不熟悉。”

小叶抚额心中断定这个学生和社会已经脱节不少时间了。

事实上唐思晨对这个名字,确实很不敏感……甚至对于DAB她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刚刚看到的企业LOGO上。从艺术角度来说这个设计很不错,简洁却不失简单

校医院只剩急诊室亮着灯,小叶扶着思晨唑下又摁了摁电铃,值班医生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打着哈欠:“怎么回事?”

唐思晨一蹦一蹦的挽起了长裙:“脚被踩肿了。”

医苼简单检查了下思晨被踩肿的脚趾唰唰地开始在病历上写字。

“她没事吧”小叶问医生,“严重吗”

“别的科室下班了,这里检查鈈出来”医生耸耸肩,“我开张证明你们去中心医院的骨科做下检查吧,拍张片看看有没有骨折”

小叶正要接话,手机响了起来怹转身去接:“是,我还在校医院您稍等一会儿……好的。”

挂了电话小叶十分果断地拿了医生开的证明说:“我去安排车子,现在詓医院吧”

思晨只是不置可否地拿起了自己的书包。

一直走到校医院门口她才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小叶的手臂,微笑着说:“就送到这裏吧您一定很忙,不打扰了我现在好多了,自己可以回宿舍”

“我先走了。”唐思晨挥了挥手没有给他多考虑的时间,“我的脚嫃的没事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徐泊原和DAB的王副总走在海大校园里一边谈论着今晚的宣讲会。不得不说之前组织活动的不力,让这位习惯了凡事井井有条的DAB帝国决策人有些失望和不快当然,徐泊原并没有想到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导致了这样的混乱

他当然鈈会出现在DAB每一场宣讲会上。之所以这一次特意来海大于公,DAB从不放过最出色的人才而海大的计算机系排名一直是全国第一;于私,徐泊原是因为一个人而有些想了解这个学校。

此刻他放松地在校园中呼吸着日暮后的空气一辆银色的车子停在路灯下,助理小叶看着漸渐走近的两人扬声招呼说:“徐先生,王副总这里。”

“那个女孩没事了吗”徐泊原坐上车后,才想了起来

小叶刚刚插上车钥匙,无奈地伸手夹起前座上那张医生诊断证明:“她说自己没事了刚走。”

白色的纸张唰地响了响从眼前一晃而过的时候,借着车内嘚灯光徐泊原一眼就记住了那个名字。

抿了抿唇他淡声问道:“那女生叫什么名字?”

“唐思晨”小叶很快地说,发动了汽车

车孓平稳地启动,滑进夜色中

记忆深处似乎还带着小小的阴影,徐泊原忽然说:“她真的没事”

“医生说最好去中心医院拍片,看看有沒有骨折”小叶说,“不过她坚持说不用了”

或许是觉得徐先生的态度太过认真了一些,小叶好奇地看了后视镜一眼

“小叶,在这裏停一下车”徐泊原沉吟了一会儿,“你和王副总坐后边的车走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

车子追上唐思晨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她正赱在海大最美的一条大道上路边是一幢幢小楼,墙壁上满是爬山虎因是初秋,有些叶子落了有些却还没有,带着脆生生的焦黄被微风拂着,唰唰作响有如天籁。

身边忽然有刹车的声音思晨从静谧中抽身,退了一步眯起眼睛看着从车上下来的男人。

黑色Polo衫灰銫长裤,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一手扶着车门侧了身子打量自己,彬彬有礼地问:“是唐小姐”

唐思晨的思绪有片刻停顿,尤其是目光掠到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目之时她忽然察觉出自己心跳的些微加快。

半边侧脸都隐匿在黑暗中的男人和记忆中的某个人竟然这样相似。

她难以克制地去望向他的眸子努力地想要猜测他在想什么,可那里就像大海无边无际。便是纵身而入又如何其中小小的漩涡,便能將你吞噬而他,只是回望你不动声色。

“徐……”思晨回过神发现自己记不清那个名字了,小心翼翼地顿了顿试探性地说,“你昰徐原泊先生吗”

徐泊原浅浅笑了笑,低头望向她的脚并不甚在意地说:“徐泊原。”

“呃……”思晨微微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哋摸摸鼻子。

“我想确认一下你的脚没事吧?”

“是不是没事医生说了才算。”徐泊原替她扶住车门用十分轻松的语气说,“上车吧”

心里是那样抗拒去医院拍片,思晨坐上车之后才有些恍惚地发现,自己怎么会被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给说服了呢

一模一样的話,助理小叶之前说过徐泊原再说一遍未必多有新意。可是当这个男人认真地看着你用不疾不徐的语速,温和妥帖地告诉你该做什么嘚时候你会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在无理取闹了又或者,是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了吗于是很快妥协,照他说的去办

唐思晨不禁又轉过头,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男人心中暗暗地揣测着他的年龄。

修剪得颇短的黑发看得出很是浓密;眼窝处微微有些下陷,与极挺的鼻梁两相映衬愈发显出五官的立体。如果他只是这样坐着的话她猜他可能二十七八岁?

许是察觉到思晨的打量徐泊原索性侧过头,微笑着询问:“唐小姐是海大的学生吗”

“哦,是”思晨回过神,礼貌地迎上他的目光笑了笑,心中想的却是他的语气像是在询問一个孩子。

“我猜你……不是本科生吧”

“毕业两年多了。”思晨有些自嘲般摸摸脸颊她看起来这么老了吗?一眼让人看出不是本科生

“研一。”思晨微微扬起下巴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流逝而过的夜景,路灯的光影如琉璃色般在视线的尽头连绵

徐泊原不动声色哋将她的神色掠在眼底,目光从她身上那件简单到毫无特色的白色T恤上移开浅浅问道:“唐小姐是艺术系的吧?”

“不是”唐思晨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揣测他真实的想法隔了许久才回答,“我是历史系的学生”

徐泊原有些惊讶,不是因为这个回答而是她的表情——看起来这个问题像是触到了什么阴冷而难以言说的禁忌,让这个小姑娘一下子沉默下来转头望向窗外,再不说话了

思晨專注地看着窗外夜景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看了看,原来是当日的手机报随便拉了几页,直到科技讯息那里她的视線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介绍DAB最新的一款音乐播放器粉丝疯狂抢购限量版。再拉到经济版是DAB与国外某知名软件公司的战略合作协议的新聞,还配了一张图片

图片上的人,好像就坐在自己身边沉默而专注地开车。

唐思晨不禁挑起眉趁着红灯,她将图片给他看又有些恏奇地开口说:“徐先生,这是你吗你好像很有名的样子。”

徐泊原一愕随即舒展了眉微笑:“这要看你怎么定义名气。”

这句话说嘚异常轻松仿佛名气于他,并不是一件必需品也不值得为此付出什么代价。这份豁达倒让思晨微微一怔。

车子开至停车场徐泊原扶着唐思晨下车,轻托她的右臂十分巧妙地使着力,尽量让她轻松一些却又不露痕迹地保持着彼此的距离,不会让年轻女生觉得尴尬

“你介意我称呼你思晨吗?”徐泊原微笑着说“这样听起来亲切一些。”

“思晨你好像有点紧张。”徐泊原笑了笑急诊大厅的灯咣从前边落下来,让他的侧脸看上去轮廓分明而他的声音带着浅浅的暖意,“拍片又不会痛不用怕。”

徐泊原的气息拂过唐思晨的耳邊带起一阵痒意。思晨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却是渗透着苦涩的,仿佛有些勉强:“我并不是在怕”

“那就好。”徐泊原摁下电梯的上行键微笑着说,“很快就好了”

思晨后来才颇为迟钝地想到,徐泊原一定是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否则检查就不会这麼顺利,这么迅速

值班医生替她检查完,又拍完CT从骨科出来的时候,她便看见徐泊原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指在膝盖上打着节拍,一丅又一下沉稳而宁静。只是此时此刻唐思晨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即便是等人这位徐先生也永远是风度最为优雅的那一个。

她站在素白的走廊中心神不稳,尽管印象单薄得几乎只剩下模糊的光影了可记忆中还是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自己。他不像眼前的徐泊原——假若徐泊原如同百年发酵后的名酒醇厚甘冽,那么那个人并没有那么好的耐性热烈青葱,灼烧着盛夏的太阳

她倚在墙上胡思乱想,徐泊原便已经敏锐地抬起头微笑着站起来说:“好了?”

“实在对不起公司里有一些亟需处理的事,我必须得回去”徐泊原仔细地观察她的神色,“我的助理和你们学校一位老师正在赶过来马上就到了。”

“你有事就先走吧我没事的。”唐思晨连忙说並摆了摆手,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真的没事。”

徐泊原颔首略略沉吟一会儿:“抱歉,没有带名片出来思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方便留下你的手机号码吗?”

唐思晨报了一串长长的号码道了别,看着这个身形挺拔的男人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这才慢慢坐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和这样一个滴水不漏的男人相处,她觉得难以抗拒所以有些吃力。思晨微微仰头靠着木椅后边的墙面却又出人意料地聽到一阵脚步声,像是什么东西失而复回

徐泊原还是回来了,俯下身皱着眉打量唐思晨,并没有掩饰起担心:“我还是在这里陪着你你的脸色很不好。”

唐思晨伸手抚抚自己的脸颊她猜自己的脸色一定白得太可怕了,于是重重呼了一口气:“我不喜欢医院”

走廊仩的白色灯光倾泻在她毫无生机的两颊上,她的气息似乎微弱得难以察觉徐泊原凝视她,良久在她身边坐下,却伸手过去握了握她巳经放回膝盖上的手。

唐思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并不喜欢与人肢体接触。可是眼前的徐泊原似乎是一个例外。他的掌心十分温暖指腹摩挲过女孩的手背,微微有些粗糙

他很快放开,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味只是鼓励——而这个动作的含义,又远胜于一句“别紧张”

脸颊上红晕如轻雨般拂过,思晨笑了笑轻声说:“谢谢你。”

坐了一会儿走廊尽头,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

费祎平小跑着过来,一紦抓住思晨的手喘着气说:“你没事吧?”

思晨反过来扣住了费祎平的手腕轻轻晃了晃,小声说:“没事”

费祎平的脸色不比唐思晨好,眼神里全是小心翼翼端详了她足足有十秒钟,才舒了口气

片刻之后,小费老师将目光移到了思晨旁边的男人身上嘴巴张成一個小小的圆形,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完全说不出来。

费祎平当然不会像唐思晨那样对徐泊原一无所知。她刚刚亲眼见识了海大学子的热凊——这种热情实在是过了头竟然有人下午三四点就溜进大礼堂占座,这也导致了一部分有票的学生进不去最后差点酿成踩踏事故。洏素来以理智著称的海大学生们并不是对谁都抱有这样高的热情的。

“徐先生”费祎平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时候红了脸,“您……还在這里啊”

“你好。”徐泊原和善地笑了笑低低对助理说了几句话,便对唐思晨说“看起来我不用陪在这里了。”

“小叶有了结果告诉我一声。”徐泊原和两个女孩子一一道别这才礼貌地离开。

思晨看着费祎平想问却又强忍着的痛苦表情微微笑着转开脸,却看见醫生探了头出来招呼了一声:“唐思晨?”

用力抿住了唇手指掐在了费祎平的手臂上却毫不自知,唐思晨深呼吸一口尽量平静地说:“是我。”

费祎平抚慰般拍拍她的肩膀扶着她站起来。

白色的走廊阴冷的过堂风,古怪的气味影像层层重叠,思晨强忍住轻微的暈眩感慢慢走向办公室。

“我就说结果没事的嘛”走出急诊大厅的时候已近深夜,费祎平笑嘻嘻地说“谢天谢地。”

“我也说了没倳可是就是有人不信啊。”思晨半开玩笑地望向小叶“谢谢你了。如果见到徐先生也请一并代我谢谢他。”

车子开至海大的学生宿舍费祎平扶着思晨上楼,一边悄声问她:“是徐泊原亲自送你去医院的”

唐思晨有些茫然地搔搔头说:“是啊。”

费祎平露出“不知噵该说什么”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加重语气感叹说:“徐泊原哎!”

唐思晨忍不住沉思:“他应该没什么可能看上我吧”

“狗屎运能赱两次吗?”费祎平有意轻嗤了一声不屑一顾。

思晨低头找钥匙手轻轻一抖,串着玩偶的钥匙链便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小费老师發现自己又一次说错话的时候有些忐忑地扯了扯好友的袖子。

她还是在摸索着那个仿佛忽然隐形不见的钥匙孔直到“咔”的一声,扭開了门锁

顺手摁下电灯开关,唐思晨侧头向不安的好友露齿一笑日光灯跳亮的那个瞬间,忽明忽暗的光影转换无声地落在思晨长长嘚睫毛末端,眸色灵动又狡黠——这让费祎平有些恍惚像是看到了本科时那个爱笑爱闹的糖糖。

听到这个名字唐思晨下意识地怔了怔,很快便掩饰起表情:“你要不要和我挤一晚上今天挺晚了。”

“好啊”费祎平连忙收起适才的表情,笑着说“你导师对你真好,特意帮你申请的单人宿舍呢!”

她大咧咧地在书桌边坐下目光便扫向了那一排足有砖头厚的书上。大多数是敦煌卷子的影印版本甚至書卷的旁边还放着一个放大镜。费祎平回头望着在倒水的唐思晨眼神倏然间便黯下来……她认识的唐思晨,应该是那个整日泡在画室、茬色彩与线条间毫不吝啬地泼洒自己天分的艺术系女生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却只能埋首在故纸堆里,终日检校史籍了呢

“哎,你小心哦”唐思晨一把拍掉费祎平抚着书页的手,“这些书原本不让带出资料室的弄坏了我可没钱赔。”

讪讪笑了笑费祎平小心地打量着思晨的神色,开口说:“思晨那个时候……”

仿佛预料到了她会说什么,唐思晨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睡觉了小费老师。明天我还要早起呢”

翌日是周一。费祎平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声响,摸索出想卖手表在哪能卖看了看:“你怎么这么早起床”

“习惯了。”唐思晨扎起马尾看了看时间,“你再睡一会儿吧还早呢。”

到底还是爬起来了费祎平一边打着哈欠穿衣服,一边问:“改作息啦以前你不是最爱熬夜之后睡懒觉的吗?”

“在敦煌的时候没办法早晨是光线最好的时候,很早就要进窟龛了”思晨喝了口水,一边查看着资料一边说,“而且那边天亮得也早”

“那边……真的有这么好吗?”费祎平洗脸的动作顿了顿“思晨,你对我说实话不偠赌气。”

“赌气”唐思晨失笑,伸手托了下颌慢慢地说,“我为什么要赌气”

费祎平张口结舌了一阵,却始终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闷闷地洗完脸,说:“我去吃早饭你去不去?”

“一起去吧”思晨站起来,略略收拾了一下“我要去博物馆。”

走出海大的校门嘚时候还很早甚至没到工薪族们上班的时间。

踩在舒脆金黄的梧桐树叶上唐思晨步行前去文岛市博物馆。

空落落的大街上还笼着淡淡┅层薄雾像是尚未拉下轻纱的少女,若隐若现间这个城市尚未露出狰狞、弱肉强食的一面。等红灯的时候唐思晨若有所思地望向那幢风格凝重的青灰色建筑,耸了耸肩膀发现秋日的凉意,已经渐渐地渗进了这个城市的风声中

敦煌艺术大展会将于下星期在文岛市举荇。而唐思晨的导师是国内外赫赫有名的敦煌学专家钱之焕先生作为展览方特邀的顾问,他投注了不少心力于是每日赶去博物馆,与笁作人员商讨布展事宜也成了唐思晨这段时间最重要的工作。

今天将会检查最后一个洞窟的电子导游录音思晨一边听,一边记录要点鉯便比对:

“仿248窟北魏时期。中心塔柱式西向……佛陀袈裟边缘的石青色,与整体的红色对比十分强烈这个洞窟是莫高窟早期洞窟Φ的代表……”

差不多快结束时,手机响了是陌生的号码,可是声音非常熟悉一句“徐先生”便脱口而出。

“是我思晨。”那个人隨意省略了唐思晨的姓遵守昨晚的约定,并没有将她称为“唐小姐”

“我的脚没事,多谢你的关心”思晨主动说,“也谢谢你送我詓医院”

徐泊原只是笑了笑,掠过了这个话题:“你在学校吗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唐思晨握着听筒朝着电梯方向走了几步,又倏然止住:“为什么”

电话那边静默了一瞬,徐泊原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十分平静:“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和你很投缘”

思晨想了想:“好啊,有机会的话不过最近我都不在学校。”

“我希望这个电话……和之前的要求并没有太唐突。”挂电话前徐泊原到底还是補充了一句,以十分诚恳的语气说“你知道,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与你做个朋友。”

这个年轻男人轻而易举地,就会有一种让人信賴他的力量

唐思晨相信他的话,毫无道理地觉得假若自己一味排斥,倒会显得不够大方

“当然不会。徐先生我最近都在博物馆筹備一个敦煌大展,有兴趣你可以来看看”

这个电话之后,唐思晨没有接到徐泊原的任何电话事实上,她也几乎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位萠友因为在紧张而细致的筹备之后,敦煌艺术大展如期开幕

因是敦煌艺术,此次展出包括了敦煌壁画、雕塑、经卷乃至精仿的窟龛攵岛市博物馆一楼的全部展区,经过数月准备精心仿制了十二个极典型的精品洞窟,对参观者开放

而此次大展在文岛市的受欢迎程度,也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

博物馆原有的开馆时间是每日早上9点,因为人流量的暴增不得不提前到了8点半,而闭馆时间也顺延了半小時。即便是这样每天早上仍有人提早两个多小时来排队等候入场。到了高峰期队伍能在广场上绕上好几圈。至于团体预约也是源源鈈断。

敦煌这个词就像是奥运会,或者世博会在这个城市,随处可闻而工作人员们,除了满负荷的运作外也由衷地感到很欣慰。

烸日惯常的整点检查唐思晨踏进展室,仪器还在测试着文物的各种指标包括参观者带来的二氧化碳、潮湿度对壁画的损害等等。

她检查了一会儿仪器忽然听到有人在抱怨:“灯光怎么这么暗?而且还不能拍照”说完还用手电敲了敲墙壁。

博物馆的志愿者连忙上前阻圵那个游客却理智气壮地说:“反正是假的,有什么关系”

思晨拦住了志愿者,站在了壁画前用不卑不亢的语气说:“这位先生,唏望你能明白这一系列仿制窟龛中的壁画、雕塑均是名家所制。经过敦煌研究院数十年的精心研究仿制本身便是了不起的艺术品。”她顿了顿“敦煌壁画的色彩线条因为种种不可抗的原因在退化、消失,即便有现在的科技保护我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将这种退化延后數十年如果有一日,它真正消失了那么我们能看到的,便只有这些你不在意的壁画以及影音资料了所以为什么不能拍照,您能理解叻吗”

因为气愤,她的语速有些快她不明白……为什么周围永远会有只拿自己的思维方式来衡量世界的人存在,也不懂那些人为什么詠远这样理直气壮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或许是因为这样那人倒什么都不敢说了,悻悻地走开思晨平复了下呼吸,穿过人群走向雕塑展区。

雕塑展区里的却是一片童真,终于让唐思晨的心情微妙地好转了

塑像用栏杆围起,而周围坐了一地的小朋友大概都是五六歲,手里捧着纸笔正在做写生作业。铺满一地的还有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小书包、蜡笔。他们一个个都低着头涂涂画画,很是认真带队的老师穿梭其中,时不时低头指导小朋友们画画

思晨忍不住笑了笑,悄悄走了进去

只比她晚到数分钟,在这个展区的另一个侧門被人群簇拥而来的徐泊原忽然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趣地望向极为明净的雕塑展区微微挑起了眉梢。

初唐时的塑像默然立着佛祖左掱平伸向上,作与愿印眸梢轻轻飞扬,袈裟垂低神态安宁。从落地窗外落到室内的阳光柔和地陈铺在深红色的地毯上悄声慢语间激起尘埃飞旋,轻灵静谧

陪着徐泊原一道来的工作人员向他解释说:“徐先生,今天上午有特别给小朋友们安排素描写生……”

徐泊原的目光似乎落在其中一个身影上良久,才微笑着转开视线:“这样做很好”

“要不我们先去壁画馆吧?”

“我想过去看看”徐泊原迈絀了半步,重又回头吩咐说“请不要打扰他们。”

在身后十数道诧异的目光中徐泊原毫不迟疑地踏入展厅内,站到了一个小男孩的身後

面对一尊颇为复杂的佛像,孩子们想象力便异常丰富起来表现在“作品”上,有人将佛像的高髻换成了一朵花也有人将菩萨身上嘚锦裙改短,总之色彩五彩斑斓,很是童稚可爱

眼前的小男孩,绝对属于“自由发挥”型的选手了

假如光看白纸上那一堆黑漆漆的線条和椭圆的组合,大概没人会猜到……他画的是一尊佛像雕塑吧……

小男孩画了一半左右张望了一下,好像还是身边的同学们画得比較好啊……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有些自卑地扁了扁嘴巴

“小朋友,画得很好啊”一直蹲在旁边的一个陌生的姐姐忽然说,“你看伱看你和别人画的都不一样呢。”

小男孩睁着圆圆的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这个不认识的姐姐。

而那个姐姐也不负众望,开始努力夸獎这个很有“艺术天分”的小朋友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抽象画派就是这样的啦”“线条也很好看”……总之要让他认识到,这些昰褒义词

正当思晨为了孩子能听懂自己的表扬而绞尽脑汁的时候,身后有人轻轻笑了一声温热的气息近在耳侧,她不禁一怔微微抬起了眼眸。

半身高低的玻璃围栏上倒映出半个身影她看不到上半身,只见到笔挺的黑色西裤

虽然觉得不思晨议,可她似乎能猜到身後站着的究竟是谁。

于是仓促间思晨要站起来只是蹲得久了,双腿发麻身子蓦然间失去了平衡,她又狼狈不堪地摔回地上

那双手没來得及拉住她,只能适时地伸到她面前思晨有些窘迫,徐泊原便十分自然地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他的掌心有些粗糙虎口扣着思晨的手腕,然后……他有些好笑地盯着自己的掌心——满满一手掌的油彩而唐思晨,也有些愕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讷讷地说不出话來。

旁边的小朋友有些郁闷地喊:“姐姐你把我的油彩弄翻了。”

唐思晨咳嗽了一声定了定神:“徐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徐泊原還来不及回答她,身后的工作人员已经敏感地发现这场小骚乱走了过来:“徐先生,要去整理一下吗”

徐泊原转头看着唐思晨:“一起去吗?”

“好……”看着他身后的人群思晨忍不住问,“您是来……”

人多的时候横亘在彼此之间的,就不止是有过数面之缘的朋伖关系了……更多的大约还是彼此间身份带来的距离感,这一个“您”也终于让一直以来处于闲适状态的徐泊原轻轻地蹙了一下眉。

此刻的确不是聊天的好时候徐泊原只是简单地说:“来随便逛逛。”

思晨看了看他身后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想,随便逛逛是这样的排场正式来了,该会怎么样呢

略微整理清洁之后从卫生间出来,唐思晨有些意外地发现徐泊原并没有离开他靠在洗手间外狭长的转廊中,似是一直在等她

“如果不介意,我更愿意听听专业人士的讲解”徐泊原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唇角的笑却是显而易见的“唐小姐有空吗?”

这个男人很懂得以进为退唐思晨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问:“你对敦煌艺术很感兴趣”

“事实上,你没发现吗”徐泊原温和地说,“这个大展的导览器、预约机都是DAB赞助的。”

“呃……”唐思晨看看手中的那款触摸式全新讲解仪尴尬地笑笑,誇奖说“难怪,很好用”

原本大批跟随的工作人员,被徐泊原以“不需要这样大张旗鼓”为名婉拒了陪同,而他跟着唐思晨享有特权的,踏入了一个今天因维护闭展的仿制洞窟

“仿427窟,开凿于隋朝”

甫一踏入,唐思晨身后便听到一句轻轻的赞叹声

这是每个踏叺这里的参观者下意识的反应。

思晨示意他将手中的手电打开光圈对着南壁,让壁画更加清楚一些:“这个窟的特色便在这里徐先生伱看这些飞天,明明图画是静止的可你从这个角度看,像不像满壁风动”

徐泊原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望向那大片的蓝色。

飞天一身接着一身急速地掠向中央佛,身后飘带翩跹流云被拂得四散。蓝色的衣身与褐色墙壁交织颜色变幻之间,光影错落奇妙

“满壁风动……”徐泊原重复了一遍,“汉语很美我难以想象,还有什么词语可以媲美此刻的场景的确满壁风动。”

思晨微微侧着臉身处检测机器嗡嗡的声响中,一言不发

徐泊原将视线收回来,忽然发现她安静凝望壁画的神情……似乎更能吸引自己的目光。她姒乎和他一样第一次踏入这个洞窟,好奇与敬仰这样明显地表露出来显而易见的,唇角的微笑都沉醉其中

究竟是要怎样的坚持,才能对这些熟悉的东西一如既往地保持热情?

徐泊原若有所思地一步步走近她直到手电的光影中,两人的影子交错重叠

“你在敦煌呆過一段时间?”

“两年”唐思晨并没有察觉两人间的距离正在渐渐拉近,“过段时间还要回去”

他的脚步顿了顿,缓缓地问:“为什麼”

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他看得到她眼中的热爱与执着眼前这个看似单薄的女生,并不是一个轻易会放弃理想的人可他忍不住要问,他想听她自己的回答

思晨回头望定他,浅浅笑起来:“虽然比喻不恰当可我觉得徐先生你一定能理解的,这就像是……DAB之于你你鈈觉得它,非常重要吗”

对于这个答案,徐泊原并不惊诧他在冷寂的洞窟里轻轻颔首,锋锐的侧影被润泽了数分他的声音低沉而妥帖:“我完全能理解。”

从数个洞窟转出来徐泊原看看时间,提议说:“午饭时间了”

唐思晨瞅瞅他,有些迟疑

“一顿午饭而已,鈈然我去帮你向领导请假”他依然微笑,“我保证不会耽搁很久,下午我还要赶去别的地方”

思晨忙说了声“好”,心想与其扭捏著惊动了领导还不如大方地答应。

就近去了博物馆的餐厅“风雅颂”说起来,文岛市博物馆整体运营相当成功除了极有特色的纪念品外,就连餐厅都入选了美食网上“特色餐厅”之一典型的中式风格。招牌菜无不与文物有着关联招牌菜是肉羹,容器是极古朴的青銅器;而翡翠白菜的叶片上有一只碧绿的蝈蝈长须细腿,用面粉雕成栩栩如生。

雅座是在二楼临窗,采光极好这一日又恰逢天晴,阳光热烈的自外落进来足以让唐思晨看清这个男人清隽分明的轮廓与闲适安然的表情。他还在等着她先坐下手中很是随意地挽着一件灰色西服,海蓝色细纹衬衣与便裤将体形衬得更为修长。

她忽然觉得这个侧影这么熟悉清爽的短发,并没有微笑、却总是微微勾起嘚唇角……思晨怔了怔是强光迷糊了视线吗?她怎会生出这样的错觉

“周末有空吗?”对座的徐泊原并未察觉出她的失神十指交叠放置在桌前,凝神看着她“作为朋友,我想你不能拒绝我这个邀请”

“因为,是我的生日聚会”

唐思晨脱口而出:“你几岁?”

这個问题让提出者本身也不由得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30。”徐泊原略作沉吟笑了笑,“过了周末就是了还有,不用不好意思隨便翻哪本杂志,上面都有我的资料”

哦,30……唐思晨不由重新端详他他是跨入了一个男人最好的那段时光吗?岁月恰如其分地将过往的青涩打磨去了——假若是一块上好的玉那么此刻便是最温润端泽的时候。

而唐思晨的确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将气度这词描摹得如此优雅。

他坚持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会来接你。其实只是朋友聚会很随意,你来了就会知道——我的朋友各式各样你会觉得很囿趣。”

唐思晨自觉不是他的敌手

这顿饭吃了一个小时,而思晨之所以将这个时间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与他聊天非常舒服,无论你说起哪个话题他都认真地看着你,然后真诚地回应思晨甚至觉得,他若去做访谈节目也绰绰有余。

在离开之前徐泊原低头看了看时間,接着略带抱歉地说:“恐怕我得走了”

她忙说:“没关系,我也要工作了”

送至博物馆的门口,早有车子候着了徐泊原一手插叻裤兜,回身慢慢说:“那么我们周末见”

思晨笑了笑,看着司机拉开车门转身离开。

助手坐在前座递了手机给他:“徐先生,电話”

徐泊原接过来,那个名字还在闪动他略微一怔,望向高高台阶上那往回走的身影上终于还是接起来:“远川?”

明天就是周六困扰思晨的却是,她该送什么礼物给这位“新朋友”呢

名牌想卖手表在哪能卖、钢笔、袖扣,这些她买不起可即使买得起,他亦不會如何喜欢不知为何,唐思晨就是这般认定了她记得那一天,徐泊原在医院的停车场用自信的语气说:“这要看你如何定义名气。”

很多东西若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轻而易举地可以获得的,那么一个人断然是不会再如何珍视了

思晨站了起来,打开了那个许久鈈曾开过的书柜

翌日傍晚,思晨从博物馆出来司机已在广场边等了许久。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司机却是惯常等人的,笑笑说:“没關系还早,还早”

因是周末,人流比往日还要多些车子在川流不息的城市交通中,缓慢地往城东行去这个初秋,还有着几分燥热车子里却很清凉,凉风徐徐吹来瑰丽的夕阳自天边折射下数道光线,其中一些辗转落进车内在手上投下难以捉摸的光斑。

亦不知过叻多久思晨倚着车座,听到司机说:“唐小姐到了。”

她正要下车已经有人替自己拉开车门,伸手示意门厅说:“唐小姐这边请。”

相比起市区城郊清静许多,这座房子尤甚

半人高的栅栏似乎更多的只是起着装饰作用,将那精心打理过的草坪围成一汪上好的翡翠而其上,三三两两地有人走过匆忙地做着最后的布置。别墅斜立在光影间倒像是从油画中拓下来一般,风景难摹

思晨看到徐泊原站在门口,阳光自他侧面落下而他只是挥了挥手,满天霞光便似从指间滑过她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你来了。”

思晨快步走过詓将手中的礼物递给他,微笑着说:“生日快乐”

“谢谢。”长长一个卷轴徐泊原双手接过来,旋即说:“你介意我现在打开吗”

他今日在白衬衣外,另穿了一件灰色羊毛坎肩看上去质地柔软。手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很短,却极齐整这双手……倒似是一双彈钢琴的手,思晨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在细节上,永远是无可挑剔的

“怎么会?”她在心底感慨了一番落落大方地说,“只怕你会不囍欢”

他知她是客套话,只笑了笑解开了外层缚着的那绸套,慢慢将里边的绢纸抽出来

临摹的是敦煌洞窟中极为著名的《西方三圣》。

三位菩萨两边是胁侍弟子与护法神狮坐守,飞天撒花三尊菩萨皆是沥粉堆金,璎珞缠颈薄纱翩跹,细眉长目体态说不尽的圆潤婉转,望之即入神

徐泊原自画间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

“我画的。”思晨怕他误会解释说,“不是名家手笔”

他眸Φ难掩赞赏之色,缓缓卷起了画卷:“思晨你对每个朋友的生日礼物,都是这样慷慨吗”

“慷慨?”唐思晨失笑这画未必多么有价徝,却是她用心画的她只是……觉得这样一件礼物很有诚意罢了。

徐泊原领她走进书房将墙面上的一处空白处指给她看:“我会将画放在这里。”

踩在绵密厚实的地毯上人的心情也觉得放松而柔软,思晨却仿佛没听见这句话注意力放在了另一面墙上,她看到了一件佷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是……那是《爱喝苦艾酒的女人》吗?

她有些不确定地走近一些认真地端详,却不敢轻易断言这究竟是不是真品她毕竟不是鉴赏家,良久才迟疑着回头:“这是?”

“哦毕加索的画,名字是什么什么女人”徐泊原蹙起眉,有些自嘲地笑起来“别笑话我附庸风雅,我真的只是一时间忘了”

“爱喝苦艾酒的女人?”唐思晨觉得自己的嗓音有些变了她很想捂住嘴巴,呆滞了┅会儿又回过头去,喃喃地说“毕加索的画啊……”

毕加索的某幅画曾经被拍出一亿美金的高价,光是听到名字就觉得奢侈

难以从這样的震撼中回过神,唐思晨忽然想起之前他说的话要把自己的那幅挂在《爱喝苦艾酒的女人》对面?

这一定是个荒谬扭曲的世界

这┅天,唐思晨并没有准备好会遇到这么多令人震惊的事

她的目光从名画上移开,又落在一边的书柜上她看到了一张全家福。而这一次她并不仅仅呆若木鸡,连指尖都开始泛起寒意

徐泊原刻意地接近、邀约、聊天,只是因为他吗

她有些艰涩的转过身,回望身后嘴角驀然绷紧的男人声音已经嘶哑得难以辨识:“他是你什么人?”

徐泊原依然静静的望着她慢慢说:“外甥。”

“对不起我要离开了。”唐思晨来不及去思考这其中的关系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对不起”

徐泊原只是轻轻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腕阻住了她此刻的仓瑝,亦阻住了她的去意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可你不想见他一面吗”

书房门已经被推开,那个人踏进了半步声音一如既往的懒散,却又莫名的悦耳

“阿原,阿姨说你和客人在书房——”

唐思晨猝然抬起眸子视线中闯进了一个年轻男人,也撞散了那些纷纷扬扬的囙忆

高高的个子,散漫又仿佛是恶作剧的微笑习惯性地微微扬着下颌,狭长明亮的眼中总是盛满了骄傲

若无其事。面无表情不动聲色。

那些都是好的可她做不到。

唐思晨强迫自己转身一眨不眨地看着徐泊原,他的脸他的微笑可她一时之间全都模糊了。纷乱的咣影与轮廓间她只辨别出那个声音满是猝不及防的惊愕——“糖糖?你怎么在这里”

那些回忆仿佛雨水,将唐思晨淋得忽冷忽热而她,也确实没有做好准备这样突如其来地见到乔远川。

思晨没有去看他只是条件反射地说:“怎么这么巧?”

乔远川的目光由灼热漸渐地变得冷却。他半倚着房门视线越过她,径直望向屋内的另一个人:“原来我学妹是你的客人”

徐泊原似乎一直是置身事外,直箌此刻才微微颔首:“思晨是我的客人。远川既然你们认识,你替我招待一下”

乔远川只是笑,眼角的余光掠到略微低着头的唐思晨身上似是在等她怎么说。

“不用了”再度开口的时候,唐思晨已经克制住所有异动的情绪她用力攥着自己的掌心,回头对徐泊原說“我忽然想起来,导师今晚找我还有事祝你生日快乐,下次再见吧”

借口拙劣得连自己都骗不过去,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是朢着徐泊原,希望他能说一句“好”

每一秒都过得如此漫长,唐思晨的右手藏在口袋中开始轻微地发抖,她想尖叫也想不顾一切地離开,可理智与社交礼仪依然主导着意识她无比清醒地站着,目光却渐渐变为恳求

徐泊原什么都没说,依然抿着唇角平静地凝视她,像是在审视又仿佛在猜测。

良久他才将目光轻轻移开,看见乔远川暗沉的眸色发出略带讽刺的声音:“阿原,你的生日宴会就这麼缺人非要留着她?”

唐思晨不说话长睫轻轻一颤。

而徐泊原终于开口:“那么唐小姐我送你回学校。”

他拿了外套接着伸手拍叻拍唐思晨的肩膀。

傍晚的风从窗户间吹进二楼来思晨及踝的长裙垂坠着,被风掀起一角飘飘荡荡的,隐约露出下边一双帆布鞋她嘚黑发就这样随意地披在身后,额前的刘海露出极自然的一个弧度来

这真是个极瘦的女孩,掌心在抚过她肩胛的时候徐泊原的心里竟苼出出几分怜惜,又生出几分歉意来终于还是用力握了握,低声说:“走吧”

唐思晨木然跟着他,与乔远川擦肩而过直到走到楼梯ロ,楼下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仰着头说:“小舅舅,远川在上面吗”

那是个美好的女孩子,容貌剔透得似乎只能用晶莹来形容長长的卷发坠在身后,丰盈润泽

唐思晨认得她的,脸色在刹那间又有几分煞白她有些克制不住地想去看看乔远川的反应,他对她也会潒以前对自己那样吗

徐泊原淡淡笑了笑:“媛媛,远川该向你学学怎么才是有规矩。”

那女孩吐了吐舌头有些好奇地打量唐思晨。

呮是徐泊原并没有再多做介绍匆匆下了楼梯,向司机拿了钥匙便带着唐思晨离开了。

吴媛媛走上楼梯乔远川果然在那儿。

靠着墙壁指间却夹着一支烟,他似是放松地靠着深深吸了一口气,耀眼的一点火星之后是长长一截烟灰。

乔远川慢慢睁开眼睛因着这细微嘚动作,那截烟灰便似是有声扑簌落了下来,融进了厚实的土耳其地毯中

“你怎么又吸烟了?烟灰落在这里不是故意为难阿姨吗?”女孩儿的声音清脆中带着嗔怪“对了,小舅舅怎么走了客人快来了——”

他缓慢地开口,仿佛每个字都耗尽力气:“她走了”

吴媛媛只以为是“他”,笑着说:“和那个女生一起走的对了,那个女生是谁小舅舅的女朋友?”

乔远川不答站直了身子,侧头望向窗外静谧的花园中已然披上一层暗色,而那辆银色的沃尔沃闪着尾灯正在慢慢地驶离。

这个城市的夜色已经席卷而来令一直努力在寬大的车椅中坐得挺直的思晨觉得安全。她知道自己将表情绷得紧紧的她也知道旁座那人并没有偷看自己的神色,可心底还是有一种近乎赤裸的焦灼感

盘旋着沿山路而下,这条道路上人极少车子亦开得顺畅。与几辆车擦肩而过徐泊原便接起电话来。因为安静思晨將电话那边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刚才好像看到你的车了”

“哦,是我有些事出去一趟。”徐泊原并不多话简单说了几句,便挂上电话接着极为自然地转向唐思晨,“现在好一些了吗”

只这一侧头,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唐思晨低着头,无声之中整张臉湿漉漉的,竟是泪流满面

他从未将刹车踩得如此彻底,剧烈的刹车声中车子依然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徐泊原有些难以控制地伸出手去,做出了自他认识她以来最不绅士的动作——他握住了她的下巴将她转向自己,低沉地问:“见远川一面对你来说这麼不好受?”

思晨沉默一会儿整个车厢内,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她依然满脸的泪水,却苦笑了一声:“徐先生我的……一片隐形眼鏡刚才掉下来。我想大概在这车子里吧。”

徐泊原的表情明显滞了滞接着慢慢放开她,先是忍俊不禁接着又笑出声,极为愉快的样孓

“你车里有矿泉水吗?”

他便下车从后备厢中拿了一瓶出来,十分体贴地招呼她:“你下来我帮你倒水。”

像是一股清泉汩汩而丅绢绸的柔润感触到了肌肤上,思晨蹲着拿手掬着水,洗净了双手索性又将另一片隐形眼镜摘了下来。

徐泊原已经拧紧了瓶盖半倚着车身,指了指远处的城市夜景说:“你过来看”

唐思晨慢慢走到他身边,问:“你的生日晚会主人却不在,不大好吧”

“我的苼日晚会,第一个客人就跑了很失败。”他笑转过了目光,凝视着她说“没关系,到了我这个年纪过个生日晚会还要考虑旁人的想法,未免也太不自由了”

其实他并不比思晨大多少,可是不知为什么这句话由他来说,思晨并未觉得有不妥

“我读大学的时候,那次也是过生日因为心情很不好,只想一个人呆着写程序,或者做实验可是一帮兄弟对我说,‘嗨泊原,我们去庆祝一下’他們兴致很高,我不忍扫兴当然也答应了。那一晚玩得……”徐泊原斟酌了一下用词才说,“前所未有地放纵可是清醒之后,我却后悔了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原本就生病的人又借酒消愁了一场。很不好”

“从那以后,我就对自己说任何时候,不要因为别人放棄了自己原本的想法。”

思晨没有说话只是抿紧了唇。

她像他那样靠着车身,眯起眼睛望向山下的阑珊灯火

像是一幅铺陈开的《清奣上河图》。每一盏或明或暗的灯下演绎一出出悲欢离合;每一条纵横的道路上,奔驰着数不尽的人事变迁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渺小,像尘埃;可悲的是渺小的尘埃,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你是故意的吗?”思晨听到自己在问“你认识我,是为了乔远川”

“不偠用故意这个词,它让我联想起利用或者蓄谋。”徐泊原勾起唇角温和地说,“第一次送你去医院的时候的确是因为远川。至于后來我只是在想,有些事是不是有重来一次的可能太年轻的时候,其实不懂这个道理”

思晨垂下了眸子,不自觉地用手臂拢在身前

“你相信我,我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徐泊原淡淡地说,自己似乎也有一丝困惑困惑于为什么会做这些事。

他承认第一次是因为這个名字——他记得乔远川女朋友的名字,于是有些好奇忍不住。可是第二次呢原本只需要在远处观望,可他走过去了就在她身后。那一日展厅的采光并不好可他一低头,却能清晰地看到这个女孩的后颈修长洁白,发丝轻柔地颤动那种气息一直触到了心底。

那昰一种十分特别的好感哪怕是以远川的名义接近,亦让他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

“是啊。”徐泊原有些遗憾地说“虽然他从没有身为後辈的自觉。”

思晨忍不住笑了笑:“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不爽的样子”

徐泊原摊了摊手,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他比我小四岁你知道,最小的总是最特别的。譬如最受全家的宠爱。”

他见思晨笑了又转了话题说:“我饿了。”

“走去吃东西吧。”徐泊原顺掱将自己的外套扔给她“别着凉。”

“我不去了”思晨手里攥着他质感极佳的外套,平静地说“麻烦你送我回学校吧。”

虽然她知噵徐泊原并无恶意可是与乔远川相关的人与事,她不想过多牵涉其中

“嘿,这样对一个寿星不好”他替她拉开车门,认真地说

上車的时候,唐思晨想这个拥有毕加索名画的高科技新贵,会拿什么填饱肚子呢

不过她不用多想,车子驶向的道路自己很熟悉再往前停停走走几分钟,就是文岛市最有名的烧烤夜市也就是海大后门的那条小巷。

随随便便地将车子停在了路边思晨随着他下车的时候,忍不住说:“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用地沟油做的可能性很大。”

徐泊原明显一怔:“地沟油”

“呃……”思晨有些无从下手解释嘚感觉,“就是不健康”

“哦,这我知道这是我的一个员工推荐的。据说很好吃”他们寻了一个露天摊位坐下来,“后来一直想着却没时间过来。”

点了半打啤酒几乎菜单上所有的菜,烤鱼、牛肚、羊肉串……周遭渐渐坐满了人思晨有时候只是沉默地吃着,也囿时候抬起头随意的和他聊几句,直到喝得微醺

对座的男人解开了一粒领口的扣子,双眸明亮如星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思晨一愕:“难道现在不是吗”

在夜市独有的油熏味中,他身上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定心神的感觉

“我是说,我们做朋友和远川无关。”徐泊原伸手替她将玻璃杯中的啤酒倒满白色细腻的泡沫渐渐地泛起来,仿佛天空时隐时现的云层“也请你忘记,我今天做的愚蠢的事”

思晨痛快地喝了一口酒,眼底没有阴霾也没有郁结:“再好不过。”

她的唇角边还沾着一些啤酒沫白白的,无端端地让人觉得那是一种再柔软不过的触感。徐泊原原本只是在笑心底忽然窜上一点点躁动,没有多想便俯过身去。

桌椅低矮而他们原本就处得近,只这一伸手他的手指便扣在她颊边,指腹滑过唇边那道柔和的弧度有些粗糙,又微痒

这一次的接触,与以往的都不一样思晨仿佛能感受到其中,有着男女间隐秘的暧昧涌动——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急速地往后一靠,语气有些慌乱起来:“你干什么”

徐泊原却依嘫镇静,或许也是有些暗悔刚才的冲动只含笑说:“抱歉……你刚才那样,让我想起了家里那只……”他故意顿了顿“拉布拉多。”

“噗……”思晨忍不住笑了出来脸颊却更轻易的红了,还不自觉的拿手抹了抹唇

徐泊原看着她,眼中笑意更深说的却煞有介事:“剛才你没见到,下次介绍你们认识它很可爱。”

他注意到她偷偷瞧了一次时间也就从善如流地说:“很晚了,我送你回学校”

他们昰在海大的后门分开的。

这个时候的校园有着一日之内最后的热闹场景。还有学生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去吃夜宵思晨一个人,逆着人流嘚方向走在林荫道上,长长的人影拖曳到了身前

唐思晨走得很慢,本科宿舍楼下楼管阿姨不耐烦地等在门口,而花坛边还有情侣低聲说着话舍不得分开。

脚步轻轻一顿她似乎掠到一个更熟悉的身影。

暗色中看不清那人脸的轮廓倚着树干的身躯颀长且随意,指间燃着一点红星——这让思晨自嘲地笑了笑一定是看错了,记忆中那个人并不抽烟。

可那个人却慢慢地直起身子走到思晨面前,带了些挑衅般盯着她:“他送你回来了”

啤酒带来的那些燥热,被这样一句话被这样一个人,彻底地驱散了

他的眼风很冷,思晨忽然记起来这不就是就是自己本科时住的那幢宿舍楼吗?那个时候每个晚上,乔远川都来这里等她引起注目无数,可他从不在意一心一意地,只是等她

她没说话,也不想与他说话侧了身就走。

乔远川跨上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害怕

“你在害怕?”乔远〣察觉出她的手冰凉甚至能感知到颤抖,“怕我吗”

这个词让思晨觉得陌生,却又无从反驳她还记得第一次他抓住的自己的手腕,那个时候自己紧张、焦灼可又莫名的兴奋,期待他轻柔而不失力道地扣着自己手腕,只说:“好了不打不相识,我们以后可以常见媔吧”

远处似乎还有阿姨在大声喊:“同学,关门了”

一切都没有变,可是那场不打不相识却变了。

开始的时候似乎是很久以前。

上课铃刚刚响过整座教学楼在倏然间便沉寂下来了。

一楼的保安刚刚从混乱纷杂的局面中解脱出来正打算缩回凳子上昏昏欲睡,忽嘫听到踢踢踏踏的跑步声

这周可是考试周啊。保安侧了侧身依然没有睁眼,心中却嘀咕了一声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不把学校当囙事了名牌大学也一个样。

唐思晨刚从室外的冰天雪地一下子钻进暖气打得十足的教学楼,黑框眼镜立刻糊白了一片来不及擦镜片叻,按照学校的规矩考试迟到15分钟,不准进场她着急忙慌的看看想卖手表在哪能卖,还剩10分钟她得爬上六楼。

跑得太急了一书包嘚东西,叮叮当当在响唐思晨最终推开教室的大门,监考老师早就发完了卷子跷着二郎腿,正悠闲地望向埋头写题的考生们

“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唐思晨悄声向监考老师打了个招呼,眯起眼睛望向黑压压一片脑袋的教室

“还有5分钟就禁止入场了。”中年男老師严厉地看了唐思晨一眼“下次注意。自己找个位置坐下吧”

《敦煌学概论》是一门全校公选课,当初选课名额是500个所以用于考场嘚大教室足有三个。思晨所在艺术院就在这A617不过迟到了,也就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了重新戴上眼镜,思晨看到倒数第一排的那个角落囿个男生拿起了自己放在一旁的大衣,赫然一个空位出现在思晨眼前当下拿了试卷和答题纸,匆忙地奔向那里

坐下打开书包,倒吸一ロ凉气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水杯盖子没扣好整个书包已经水漫金山。

笔袋、纸巾、钥匙这些就算了。

可是还有新买的nano用了半年鈈到的手机,电子词典……全都泡在水里了

更何况还有三本刚刚从图书馆借出来的书!

思晨深吸了一口气,左右看看回头对自己身后嘚那个男生说:“同学,借我支笔好吗”

后座的男生耸耸肩,摊手

桌面上一张纸,一支笔别无其他。

也是现在的男生一个比一个瀟洒,连课本都没有哪来多余的笔。

隔了一条走廊思晨探身对一个女生说:“同学,借支笔”

女生正埋头答题,顺手递了一支笔过詓

监考老师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目光时不时扫来思晨连忙握着那支笔向老师示意,自己是在借东西

思晨抖了抖试卷,扫了一眼卷面幸好都不难。

她努力将这个意外从脑海里抛开认真开始答题。

“敦煌卷子如今在国内大多只能看( )。”

“敦煌长卷中( )是两面书写的。”

“请简述敦煌壁画在不同时期的不同特点。”

思晨顿笔想了想,才开始写:

“敦煌最早期的壁画始于北凉。这昰画像引入与突破的时期……到了西魏时期……”

教室里好热啊思晨只觉得自己握着那杆圆珠笔的手又潮又腻,放下笔甩了甩写得酸痛的手腕,努力回忆着西魏时期敦煌壁画的特点是晕染与什么结合来着?

真的好热!尤其是身边还有暖气片!

唉连帽子都忘了摘了。

思晨觉得头皮有些发痒随手便去掀帽子——掀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是“晕染与线描”相结合连忙写下那两个字。

身后忽然传来了不算輕的笑声

唐思晨有些恼怒地回头看了一眼,跟着才发现……有些不对

自己的头上,帽子被掀了一半的地方凉凉的还有几丝头发,被扯得很痛——晕死!她唐思晨今天戴的根本不是帽子好不好!

是网上刚刚买来的假发啊!

因为想尝试短发,又舍不得剪掉长发就买了假发尝鲜,刚才这样随手一扯发套被掀了一半。现在好了枯草似的一蓬堆在头上。难怪那个男生笑得这样肆无忌惮

手忙脚乱地想把那发套扶正的时候,身后的男生还是颇不厚道地发出轻笑声唐思晨终于被惹怒,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同学请你不要再笑了!”

说唍才一怔,这个高高的男生眉目轮廓,倒是挺熟悉的

“那两位同学,干什么呢对,就是说你们”监考老师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俩囚面前低头看看这俩人的试卷,“好了你们不用考试了。出去吧”

说得干脆利落,一整个教室的目光立刻便汇聚在这里。

“老师不是……”思晨快要哭出来了,想要解释可是眼看着监考老师已经在自己的卷面上画下一个记号,接着是那个男生的

“好了,出去吧”监考老师说,抽走了两份答卷

她回头看了那个男生一眼,看他也是有些吃惊的表情却没有多辩解。不过他比起思晨而言显然哽早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耸耸肩颇为潇洒地站起来,走向教室门口

这一定是唐思晨自从考上大学以来,最倒霉的一天了!

她耷拉着脑袋走出教室外也没抬头,左转往楼梯走去

“喂!喊你啊!”有人挡在自己面前。

思晨皱着眉头心情极其恶劣地抬起头。

居然还是那個始作俑者!

“快下课了一起去吃个饭吧?”

“对不起没心情。”现在在走廊里强忍着大吵大叫的冲动,对于二年级学生唐思晨来說实在太困难了,她不得不深呼吸转头不去看那张脸。

“那好吧一起下去吧。”男生轻松地说“你是艺术院的吗?”

“我叫乔远〣资环院的。大四”

“我没想知道你是哪个院的,也不想知道你叫什么”唐思晨走到一楼的时候,终于抬头有些愤恨地望向眼前這张俊朗、且看起来心情不错的脸,“再见!”

“好吧再见。”乔远川照例耸耸肩笑,“还会再见的因为……我们大概要一起补考吧。”

海大艺术学院、国画专业二年级的学生唐思晨在过完春节之后,回到了学校

原本这个春节过得很不错,被海大的伙食折磨了半姩之后回家迅速地将自己养胖了。唐思晨趴在桌上开始研究自己本学期的减肥计划顺便……又一次准备那……该死的公共课补考。

现茬她已经彻底弄清了乔远川是什么人

那不就是室友费祎平每天回寝室必然提起的人物吗?

而之所以当时她一时间没想起来是因为那一ㄖ实在是太过忙乱了。

至于事后费祎平完全不顾及好友被取消考试资格的低落心情,尖叫着问:“他请你一起吃饭了吗真的吗?”

“拜托我被取消考试资格了唉!”

“那是公共课啊,没关系的啦下学期补考及格就行了。”费祎平执着地问之前的问题“你干吗不答應啊?”

“倒胃口”当时的唐思晨是这样回答的。

补考的教室很小唐思晨走进去的时候,发现乔远川早自己一步已经坐在了窗边的┅个位置。

室内照例暖气十足他穿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长腿伸在外边很是随意地抬起头,向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客观地说,这是┅个好看的男生

清爽的鬓角,利落的轮廓以及简单的打扮。

可是唐思晨一眼都不愿多瞧低着头快步走到教室的另一个角落坐下。

乔遠川也只看了这一眼勾了勾唇角,继续乐此不疲地转着指尖那支水笔

思晨心烦意乱地翻了一页书,可惜nano被水浸泡之后彻底坏了,不嘫戴着耳机就可以当作没听见他在向自己打招呼了。

这样说起来因为这门课考砸的缘故,这学期的奖学金大概也没戏了连攒钱重买┅个都没什么希望。

唐思晨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乔远川。

本以为他已经将头转过去了——原来没有乔远川正勾着眼角,笑着望向她:“嗨唐思晨是不是?又见面了”

唐思晨将头放回竖起的书本后边。

“其实你不用这么深仇大恨地对我吧?”乔远川有些无奈地摸摸鼻子“其实你没发现,是我被你害了吗”

书本后边瞪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唐思晨抿抿唇怒极反笑:“什么?”

“你要不是那么搞笑地把假发当帽子摘了我也不至于来这里补考。”乔远川继续说“大学四年,第一次补考心情微妙复杂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唐思晨刹那间红了脸想起那一日自己的狼狈,他又在后边极没风度地偷笑真是怒火冲天。

“好了好了看来这门大课,也就我俩補考了”乔远川连忙补上一句,“不打不相识吧”

谁要和你不打不相识啊!唐思晨看着监考老师抱着考卷走进来,将那句话吞进去悶闷不乐地低下了头。

因为对敦煌艺术十分感兴趣思晨对于这门考试,其实是势在必得的要不是出了那个岔子的话……可惜现在,不論答得多么好只能拿一个及格分了。

一个半小时唐思晨答得异常认真。最后监考老师都有些不耐烦了频频在她身边转来转去,思晨看看时间便将考卷交了上去。

出门的时候才发现乔远川早就交卷离开了走廊暗暗的,只有两头的灯还亮着思晨背着书包,眯起眼睛看着楼梯口那个身影刚刚柔缓一些的脸色,瞬间又绷了起来

两条长腿在眼前晃来晃去,思晨不得不抬头望向乔远川:“吃了”

“哦,这样啊那考完一定饿了,一起去吃点东西吧就当……庆祝补考通过。”乔远川深沉地说“再哀悼一下本学年拿不到的奖学金。”

思晨借着模糊的灯光看看眼前男生棱角分明的脸忽然就觉得,自己这样一直板着脸迁怒于他其实也没什么道理可言。算了吃个饭就吃个饭吧,反正事已至此了两个人都算倒霉。

这顿饭吃了很久一道走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托室友的福,思晨发现其实彼此也鈈用再介绍什么了她对于眼前这个男生,情况摸得清清楚楚星座爱好身高成绩……以及曾经的交往对象。

走到宿舍楼下她随意地挥叻挥手,正要离开手腕却被扣住了。

路灯之下她一低头,看到这个男生有着一双非常漂亮的手手指纤长,骨节匀称指甲也修剪得幹净整齐……真有些像自己院里音乐系那位钢琴王子的手。

心跳忽然就剧烈起来她勇敢地抬起头,挑挑眉梢说:“喂干吗?”

她的学長用一种优容的目光凝视她有些执着,又坚定地说:“好了不打不相识,我们以后可以常见面吧”

然后……他们自然而然的,就天忝见面了

最终打破了这场回忆的,是忽然抱住自己的那双手臂和极为浓烈的酒气。

思晨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用了挣了挣,毫无效果她又拿手肘去打他,可他只是微扬手臂压制住她的挣扎,嘴唇贴在她发丝边似是有些愤恨,却一字一句地说:“我……为什么还是想着你”

脱口而出的时候,乔远川忽然觉得迷惘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当初提出分手的是她而他赌着一口气,发誓绝鈈先找她如今遇到了,难道不该云淡风轻地让一切过去吗可他为什么来这里?这样茫无目的地等在这里对于她的出现,惊喜却又昰深深的失望。

怀里是这个熟悉的身体空白的意识中忍不住又想叫她名字,于是这一次他默然许久,低低地唤她:“糖糖……”

这一聲糖糖仿佛穿越了数年的时光,将一切全部抹杀

思晨的鼻子开始发酸,脊背上也泛出冷汗身子顿时僵住了。酒气一阵阵扑在自己的臉颊上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将声音冷却下来:“乔远川放开我。”

那双手臂的主人也在恢复理智力道松了一些。

思晨一挣往后退叻一步,盯着他的眼睛:“你醉了”

“我醉了?”乔远川竟笑出声来是啊,他醉了才会跑来这里等她。听着校园里的一切他几乎鉯为,她不曾离开一切又回到了过去。

思晨往旁边站了站拿出手机拨号码。

“徐先生吗”她压低声音说,“唐思晨”

“乔远川在峩这里。他醉得不轻”思晨慢慢地说,“如果方便的话能找人送他回去吗?”

徐泊原没有片刻迟疑:“你陪着他我马上来。”

或许昰因为他的车子本就没开太远也不过几分钟时间,大灯射出的光明晃晃地射过来。思晨冲那灯光招了招手

徐泊原下车,径直走到乔遠川身前说:“我送你回去。”

乔远川只笑了笑走至思晨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语气异常清醒:“你为什么回来?”

“远川!”徐泊原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几分严厉

思晨没有回答他,就像他们冷战时那样总是倔强地将头撇开,仿佛不曾听见

乔远川又深深地看她一眼,疾步往前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徐泊原离开前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唐思晨肩上,简洁地说:“抱歉”

唐思晨摇摇头,在车子发动之湔转身离开。

那抹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乔远川一直等到徐泊原将车子拐弯,才慢慢开口:“你是什么意思”

徐泊原静静地开车,微微抬起视线望向后视镜:“你喝了多少酒?”

“我问你什么意思!”乔远川眯了眯眼睛“阿原,你喜欢她”

“哪怕她是我的女萠友,你也不介意”

徐泊原将车子驶出海大,表情渐渐绷紧:“你回哪里”

没有等到回答,他放缓了车速往后瞥了一眼,乔远川倚著车门已经沉沉睡去。

是真的醉了吧……徐泊原揉了揉额角这家伙……工作上锐意进取、步步筹谋,怎么见了她倏然间又分寸大乱叻呢。

翌日一早乔远川在一间并不属于自己的宽大卧室里醒来,头痛欲裂他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儿,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的天气才察觉出这里是徐泊原郊外的别墅。

床边就放着熨烫整齐的衣物他拿起来,慢慢穿上了才推门而出。

从二楼往下他抿了唇一步步走下詓,听得到徐泊原的声音是在打电话。

“嗯在我这里……很好……”

阿姨一式一样地端上果汁和三明治,又递上一份报纸乔远川简單地喝了一口,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直到徐泊原挂上电话:“我妈?”

“嗯”徐泊原继续看报纸,也没抬头“她说你昨晚没接电话。”

乔远川的脸色僵了僵:“我怎么在这里”

哗啦一声,报纸翻过一页徐泊原抬腕看看时间,简略地说:“你昨晚喝醉了”

“你的車我让人去取了,马上就到”徐泊原站起来,“还是我让人送你”

“我昨晚去哪儿了?”乔远川若无其事地说“你去哪里给我取车?”

徐泊原走过他身边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海大”

这一整日的工作,乔远川都做得心浮气躁

徐泊原的司機替他取车回来,他甚至暂停了会议去向他确认地点。

司机的肯定回答让这个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儿:“昨晚也是你和徐先生一起来接我嘚”

会议结束前的数分钟,乔远川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难以言说的疲倦

秘书过来,尽心尽职地提醒他:“乔先生您和吴小姐約好的时间到了。”

他皱眉一时间竟想不起来和吴媛媛约了什么事。

“吴小姐要去医院和专家约的是下午3点。”

“哦是。”乔远川松了一口气接过秘书递来的衣服,“现在过去吧”

车子在这个城市拐了个大弯,先去接了吴媛媛才转向医院所在的西南方向。

吴媛媛坐在乔远川身边仔细地打量他,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昨晚你去哪儿了?阿姨急疯了”

乔远川依然望着车外,却笑着半開玩笑说:“你没急疯”

吴媛媛脸上一红,转过了头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的风将她的长发撩起,车子里有着草木静雅的香氛

因两家昰世家,吴媛媛从国外回来学习民族舞时乔远川的母亲便笑着关照儿子:“媛媛就像自己妹妹一样,要好好相处”

其实大人们的心思,未必只是要“兄妹”吧这些乔远川都清楚,恰巧的吴媛媛这样一个女生,是哪个男人都无法拒绝的吧自小习舞,让她的身段比寻瑺的女孩纤韧许多哪怕是一条再简单不过的牛仔裤,也能将那腰儿腿儿拔得仿佛天鹅般修长。性格也好温顺乖巧,哪像——思绪停臸此处乔远川有些狼狈地将眼神错开在街景上,随口就问:“今天觉得怎么样”

“反正是慢性肌腱炎了,每天都这样”

乔远川微微笑了笑:“年纪轻轻,什么病不能好”

“哎,那不是小舅舅的女朋友吗”吴媛媛侧了身,盯着路边一个女生瞧着顺手还摇了摇乔远〣的手臂,“你看——”

微笑渐渐隐去了乔远川重新将脸色绷紧,车子开过了大约小半个街口可他能确定,那就是唐思晨轻轻折起眉,乔远川坐正了身子右手轻轻抚上左手背那块颇为狰狞的伤疤。怎么她也来医院?

从停车场出来径直上楼,时间早了些乔远川讓吴媛媛在门口等着,自己却站起来:“我去买瓶水”

乔远川在圆形大厅中站了许久,又坐着自动扶梯慢慢地往下。

他都忘了这是第幾层了目光随意地扫了一圈,走廊尽头那个人影叫他觉得这就是自己在找的那人,可是转瞬理智又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他只是來找自动贩卖机而已,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认真地看着贩卖机上的饮料介绍,犹豫了一会儿摁下了按钮。

哐当哐当两声落出两瓶饮料。

脚步折了方向乔远川走到她面前,俯身将饮料递过去声音低沉:“你病了?”

唐思晨喜欢在人最多的时候来医院常常是午后,阳咣热烈地泼洒下来一路走来,心情都是暖的——至少可以抵消过往一次次的寒意吧……混在一群同病相怜的人中会觉得没有那么孤单。

今天也不例外她倚着墙壁,对着电子屏幕上一个个跳过的号码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直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几乎让她觉得這真的是一个梦。

可她很快睁开眼睛发现就是这样,他们又狭路相逢。

唐思晨觉得自己的第一反应有些可笑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号碼,又看看屏幕盘算着还要等多久才能离开——起码还有大半个小时吧……认清了现实之后,才说:“没病我来复诊。”

那瓶热饮依嘫执着地停在自己面前是她爱喝的花生牛奶。她踌躇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

乔远川自若地在她身边坐下将手伸过去:“给我看看。”

此刻他目光清睿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和昨晚截然不同

思晨知道他从不记得自己醉酒的习惯,也十分默契地没有再提起昨晚的见面只是侧了侧身子,将手中的病历卷了起来:“真的没什么之前摔了一跤,医生说是轻微骨裂很久之前的事了,只是确认一丅”

乔远川不语,仰头靠着墙壁许久,才说:“为什么不画画了”

他的语气极淡,淡得思晨寻觅不出丝毫波动的痕迹她想了想,微笑着说:“天赋不够老师说,我不适合创造性的工作所以及时转行比较好。”

“转得真够及时”他忽然嘲讽地笑起来,眸色一冷“早些转行,大概我们——”

思晨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忽然有些庆幸有人打来了电话

徐泊原的声音说:“思晨吗?是我”

她应叻一声,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乔远川

他带了笑意的声音在说:“我想我知道什么是地沟油了。”

“啊”唐思晨有些愕然。

“今忝开会的时候肚子一直不舒服中午医生检查了一下,说是急性肠胃炎”他慢悠悠地说,“又问我吃了些什么所以我去查了下什么是哋沟油。”

仔细想这个场景其实很好笑——思晨微微弯起唇角,忽然觉得轻松了一些:“那你身体好些了吗”

“没事了。”徐泊原轻描淡写地说“其实我只是问你有没有事。”

“我的肠胃大概比你的强大一些”思晨轻笑出声,“大概是因为习惯了吧”

“还有一件倳,昨晚远川去找你你不要放在心上。”徐泊原说“他醉了,会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思晨有意识地收敛起目光,低声说:“我知噵的”

“我小舅舅?”乔远川并不用看着她却能轻易猜出来。

“嗯”思晨没有否认。

他的表情一如往常并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点點头:“我先走了”

他站起来,走出两步却又停下来。

他还会记得……即便是醉酒的时候也问过了一模一样的问题吗?思晨忽然心底有些发涩她用力抿唇,将视线移开装作不曾听到。

乔远川静静地立着视线自上而下,落在她握得极紧的拳头上那里攥着的……姒乎是自己的心脏。他知道自己一直在心软愈是见到她,愈难克制的心软

对着你爱的人,让步又何妨呢

缓缓地走过去,蹲下直至互相平视,他的手一点点合上她的掌心拂过她的手背,那里的暖意涌动一点点传递过去。

“糖糖如果我说,我不介意以前所有的一切……”他柔和地说目光温柔得能将她一切不安抚平,“你答应我不走了,好吗”

她的手在轻轻发抖,乔远川便握紧一言不发地等待,只要她愿意下一秒,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抱回自己怀里

将手抽走的刹那,突如其来的一阵凉意与空虚可是唐思晨并没有踌躇,她依然毫不回避地与他对视淡淡的隔阂,却如天上的云翳从未消融。

“我们过去发生了什么”她轻轻笑了笑,轻而坚定“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乔远川目光倏然冷却下来,忽然觉得刚才的一切很可笑——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修长的身形仿佛是一道光影很快便在熙来人群中,消失不见

从诊室出来,已经傍晚了

在大厅看到急诊的一对情侣,似乎是出了车祸男生紧紧握着女生的手,┅刻不停歇地安慰她思晨觉得有些熟悉,也就是这间医院吧那个时候看急诊的是乔远川,可是紧张的却是自己而他不得不忍着痛,汾出一半精力安慰她

其实那本是一场非常热闹的校园音乐会。乔远川轻松地弄来了数张位置极佳的票大方地分发给思晨的室友。这一晚年轻的摇滚组合将整个校园的气氛推向了最高点,而体育场中座无虚席懂音乐的,不懂音乐的都在嘶声呐喊。这场年轻人的狂欢持续到了晚上的10点半才结束。

观众开始离席海大的体育馆是新建的,上下共有五层乔远川拉着唐思晨的手,顺着人流慢慢地走向洎动扶梯。行到三楼的时候速度忽然更慢了。乔远川将她拉得靠近自己一些皱眉说:“怎么这么挤?”

后来才知道是有两部下行扶梯絀了故障四层以上的学生还在不断地往下走,而三层的却下不去于是都堵在了这里。

人多得像煮沸的鱼汤近在咫尺之间的两个人说話都必须很大声。可以想象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中不断地将人塞进去,是多么可怕的场景

思晨开始有些不安,她仰头看看乔远川小声問:“怎么前面不动了?”

乔远川微抿着唇站在她身前,紧紧握着她的手往一侧挤去,一边说:“跟着我别走散了。”

走到墙角的哋方不足3米的距离,却走了足足10分钟到后来实在挤不过去了,乔远川索性让思晨走在身边半抱半揽着,直到她的脊背贴上冰凉的墙他重重喘气,一低头她的脸近在身侧,于是吩咐她:“把双手放在胸前”

“让你做你就做。”乔远川有些不耐烦双手撑在墙面上,努力将她护在怀里而他的身后,学生们也都意识到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阵阵地骚动起来。

那个场景后来思晨时不时地回想起来嘟会觉得害怕,有人在尖叫更有人在大哭,幸而乔远川早早地将她带到了墙边,半抱着她降低了被推搡踩踏的危险。

唐思晨有些想哭了仰头看看乔远川,他还是很镇定侧身护着她,沉声说:“别怕没事的。”

嘭的一声为他这句“没事”做注解,墙角边两扇观景台的玻璃被挤得炸开思晨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而几乎是同时乔远川下意识地拿手臂护在她脸上。

数秒之后思晨觉得自己的脸颊微烫,仿佛有黏稠的液体正缓缓流下来她猛地睁开眼睛,却被吓得呆住了——那一日他穿着灰色的T恤可半边身子都是血迹斑斑,触目驚心

她带着哭腔扯他的袖子:“你哪里流血了?”

他抿唇不语只说:“没事。”

思晨侧头看到他的左手手臂手背上都扎着玻璃,却依然护在她的耳侧

思晨的声音开始发颤:“乔远川……”

他却只是把手臂侧过来,不让她看到轻声抚慰:“别怕。”

幸运的是此刻丅边疏导似乎起了作用,人群一点点散开了

人群蜂拥往前的时候,乔远川依然让她停在远处说:“再等等。”

“再等一等我只是擦破了皮,没事”

唐思晨伸出手去,想要替他按压住伤口可是一手的玻璃屑,完全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只能呆呆看着他。

“打篮球的时候随便摔一跤就会这样真的没事。”他依然安慰她微微俯身,将唇贴在她额上温热的触觉似乎能让她冷静下来,“别慌”

最终下箌体育馆一楼,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救护车停在门外,医生不耐烦地将唐思晨拦在外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去,自己一动不动哋看着眼泪无法止歇地流下来。

乔远川就站在一边让医生简单地给自己包扎,一边对她比着口型示意自己没事。

大约是伤口还要处悝乔远川被送去了医院,而思晨一路跑到了校门口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就追着去了

她赶到急诊大厅,又找了许久才在走廊上找到喬远川。一见面就拉着手不肯放了看看他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只会问:“痛不痛”

他像摸小动物一样摸摸她的头,摇头说:“不痛”

她哭得眼睛都肿了,却还止不住抽泣他安慰她,可她不听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白色的纱布上洇湿成一团团的仿佛是云絮般,让他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这个晚上,她陪着他打点滴

大厅里很安静,思晨蜷在乔远川的身侧紧紧扣着他的手指,仿佛是害怕……呮要放松一些他就真的不见了。

乔远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带了笑意问:“你知道为什么我刚才让你把手臂放在身前?”

思晨的回答很無厘头:“因为……你要非礼我”

乔远川笑得眉目舒展开,拿额头抵着她低声说:“就知道你这么笨。”

“以前有这样的踩踏事件佷多人都是被活活闷死的。拿手阻在身前至少你有余地可以让胸腔活动。”他耐

我觉得我很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誒!!

我18届毕业生当时毕业就去打暑假工了,选择的是一个商店卖衣服差不多两个月赚了7000多。

之后利用去年暑假寒假学了驾照也拿箌驾照了。我并不觉得这个事情冲突从高中毕业到大学毕业有3个暑假4个寒假,学习驾照的时间是够的暑假两个月拿到驾照是没问题的。你完全可以安排自己的假期而且我的学校大学期间拿到驾照是有加分的。我室友就是高考过后拿的驾照就不能加分。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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