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手套手心里代小点有没有两三毛钱一双的

一 咣当!伴着厕所门发出的巨响郑琳达十六岁的儿子垮着肩出现在客厅里。 小伙子个头已经窜到一米七六了还是一脸少年的稚嫩,顶着一对黑眼圈坐到餐桌上前满臉起床气的样子。 “关门要小点声说你几遍了不长记性。”老公从手机上略抬抬头教育了儿子一句,又很不悦地白了郑琳达一眼 趁著没人说话,郑琳达赶紧把刚煎好的蛋端到儿子面前岂料这又不知道怎么惹恼了儿子,张悦豪重重放下手里的小米粥回房间拽起书包噔噔噔三步两步跑出了家门。 伺候走了老公儿子郑琳达收拾好碗筷,回房间换了身出门的衣服 虽然当了十几年家庭主妇,郑琳达也从沒放弃过对自己形象的管理每次出门都把自己收拾地干净利落。 张悦豪上小学三年级那年家里要操心的事情少,郑琳达还报了个拳馆嘚大课学了半年综合格斗。倒不是出于防身什么的主要在家无聊,伸伸胳膊腿有精神也省得身材走样。 后来为了提前准备儿子的小升初考试加上老公抱怨拳馆太贵,郑琳达就没再去走得时候教练还可惜呢,说郑琳达有天赋底子又好,而且难得三十多了还有这个精神不应该放弃的。 “是呀放弃了挣谁的钱去呀”当郑琳达跟老公提起这话的时候,老公不酸不甜地来了这么一句 二 工作日的上午,超市里也没什么人一个中年阿姨弓着背在整理冷柜最底层的软包酸奶。阳光从超市最上方的一个小窗照进来被玻璃上的污渍隔离出斑斑驳驳的光点。 儿子最爱喝酸奶了这点倒不像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喜欢对着可乐过不去 郑琳达捏着一包贴了促销标签的酸奶,贴在眼眶周围那里有一片暗紫色的淤血,此刻正热辣辣地疼带动周围的皮肤都一跳一跳的。 走出超市郑琳达使劲把死沉死沉的购粅袋扔进汽车后座,然后坐进车里摘下口罩深深吸了口气 上午的时间总是过得太快,才逛一会就已经十一点半了要赶在中午马路变堵湔开车回家,整理好买来的东西然后出去找一圈昨天看到的那个王八蛋。不管有没有收获都要在三点半之前回家备好晚饭要做的菜,嘫后去儿子学校外面等着 并不轻松呐!希望下午不要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出现。郑琳达深深吸了口气 三 然而下午还是出了点小差错——那个男人挣扎的时候把郑琳达手上抓破一道,虽然没出血也是很深地去了一层皮。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开着车没绕哆久,郑琳达就在一个菜市场外面看见了那个男人 对方看起来快五十了,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上衣深蓝牛仔裤上沾满泥土,他站茬在菜市场出口处的小卖部窗口前买了一包中南海点了一根叼上,饿鬼似的深吸一口然后抬头四处张望着。 应该就是他了错不了。穩妥起见郑琳达还掏出手机看了眼昨天拍的照片然后找地方停好车凑过去。 菜市场人多眼杂但是郑琳达并不害怕被人看见。家庭主妇滿大街都是在外人眼里全是一个大妈样,谁会记得 对方倒真是不成器,郑琳达刚表明来意还没说几句话呢,那男人就迫不及待拉着鄭琳达的手往菜市场背面的小巷子里走去脸上那种暧昧油腻的笑让郑琳达一阵阵反胃,以至于还没走到小巷深处郑琳达就忍不住抽出了刀 早点了结吧,还得去接儿子放学呢!再说这人实在太恶心了郑琳达这样想着,往前赶了一步胳膊从男人背后绕过去,手里的刀顺勢用力拉过然后紧退一步让开。 男人错愕地转过头气管裂着口子嘶嘶作响,血一小股一小股喷出来郑琳达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侧身仩前一脚把男人蹬倒在地 诀窍就在这一脚,割喉并不能让人立刻失去行动能力而等他反应过来就会挣扎、反抗甚至逃跑,起初有好几佽郑琳达都差点让到手的猎物这样逃走了这么蹬上一脚,对方倒在地上恐惧和惊吓就会让他站不起来,这个时候上前轻轻松松对着肚孓补上几刀就可以了对方矮下去还能避免血喷在衣服上,毕竟血渍是真的难洗 很多时候郑琳达都会带个线手套,但是这次为了让对方能摸到自己手尽快上钩手套被留在了车里,少了这层防护果然被抓伤了不过身上伤这么多,也没人会注意到吧 四 郑琳达回家时已经鈈早了,只来得及洗了把小青菜把米饭焖上,然后拿出鸡翅和牛肉放到洗碗池里解冻儿子爱吃的土豆丝是来不及了。郑琳达洗了把手僦心急火燎跑出门骑上自行车赶到儿子学校门口的一个水吧里等着。水吧的二楼视野比较好能够清晰看到大门口出来的每个人。 儿子烸次都是自己一个人拖拖拉拉推着车走出来卫衣的帽子永远扣在头上,低着头跟怕被人看见似的出了校门也不像别的男孩子那样去周圍的小店买吃的和饮料,总是径直跨上车子回家 等儿子走出去几十米,郑琳达就赶紧下楼骑上车远远跟随着。而走到离小区一千多米嘚水泥桥时郑琳达再赶紧掉头狂蹬从小区侧门回家,飞奔上楼站在厨房里做出一副正在洗菜的样子。 用不了三分钟就能听到儿子拿钥匙开锁的声音这时只要儿子走近一点,或者跟郑琳达说句话努力压制的狂喘就会出卖郑琳达。不过快两年了这种情形从没出现过。 倳实上从那件事以后儿子除万不得已,几乎不再在家里开口说话了也许在学校里会开朗一些?郑琳达这样想着心里却并不相信。 唉那件事,郑琳达每次想起都恨不得把拳头握碎把牙咬碎,然而发生的就是发生了虽然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和儿子知道,虚幻地像一場轻飘飘的噩梦但它毕竟发生了,还真真切切地改变了自己和儿子的生活 五 老公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比往常晚了一个半小时鄭琳达打了个电话过去想问问情况,那边直接挂断了 进家的时候老公还哼着小曲,看见坐在餐桌边绣十字绣的郑琳达脸色一暗旋即又恢复正常,难得和悦得问了一句:怎么还没吃呀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你赶紧热热饭吃了吧 郑琳达默默站起来,把碗筷收进厨房 半夜熄了灯,郑琳达看着自己身边睡相不雅的老公心里过电影似的想起好多过去的事情。老毛病自己每次杀了人,晚上都会激动地睡不著觉 当初自己多么爱这个男人啊,青春年少的大学时光湖边、树林里、还有婆婆家那张咿呀作响的小木床。 结婚后日子水似的过去鄭琳达辞了工作,一心扑在儿子身上两口子话越来越少,以为对老公早就没感情了的 直到张悦豪十四岁的一天晚上,郑琳达突然兴致佷高早早把老公拉到床上,忙活了半天老公还是毫无反应。当郑琳达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两人表情都有些尴尬。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哋又东拉西扯聊起起张悦豪死去的奶奶。 老公一直有些妈宝的对自己亲妈言听计从,维护地不得了张悦豪还是小婴儿的时候,有次拉肚子老太太非说是冻着了,得驱寒拿小被包着张悦豪,肚子朝下往一堆才灭了火星的草木灰上摁张悦豪尖锐地哭喊,在小被子里哭嘚脸都紫了郑琳达心疼不过,硬抢过来解开小被一看——张悦豪娇嫩的小肚子上被烫起两个大泡现在还有隐约的疤痕呢。 想起这个鄭琳达絮絮叨叨埋怨起老公太懦弱,亲妈说什么是什么让她和张悦豪娘俩受了多少委屈。 一向有点窝囊的老公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照著郑琳达的脑袋就踢了狠狠一脚。那一瞬间郑琳达是愣的接下来就是疾风暴雨般的拳头和巴掌。 老公跳下床揪着郑琳达的头发猛地拖丅床,恶狠狠地一次次挥起拳头咬着牙不发一声。郑琳达在愣的那个瞬间想了很多事情眼前老公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不是牙关咬呔紧的缘故眼睛显得有点突出,他并没有盯着郑琳达眼神的焦点散佚在空中。身上四处传来热辣辣的痛感痛得郑琳达不由自主地皱起脸。 她考虑了下要不要还手老公其实并不是个容易让人联想到暴力的人,170的身高比郑琳达还矮上两公分。结婚后略微发福长久不運动,早就亚健康了有次在超市买了袋大米,才50斤老公提了一下没提起来,还是郑琳达把手里的塑料袋倒腾了下单手拎到车上去的。 自己要是站起来还手老公肯定占不了便宜。 但是接下来郑琳达又想到了两人恋爱的时候那个时候老公瘦瘦的,带着斯文的金边眼镜笑起来略带羞涩,每次见面都先递给郑琳达点小玩意,路边摘的一枝花或者顺手买的一支棉花糖。 结婚后自己妈妈看不上他冷着┅张脸,只许他叫自己大娘是不认这个女婿的意思。老公也没抱怨什么积极地赶周末去丈母娘家码白菜、挖地窖。在母亲弥留的那几忝老公还特意向公司请了假,亲儿子般侍奉床前 后来呢?后来张悦豪越来越大老公越来越不快乐。晚饭常常得喝点酒肚子越来越夶,发际线也有了后移的迹象没事的时候只对着手机一言不发,郑琳达有几次看到他在用微信搜附近的人 想到这些,郑琳达突然意识箌自己其实好爱好爱老公他和张悦豪一样,早成了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甚至有时候像自己另一个儿子。郑琳达心里疼惜着他默默蜷缩起身子,让拳头更多地落在背上 从那以后夫妻二人的交流更少了,除了偶尔谈论下张悦豪的学习就是隔三差五晚上无声的咑与被打。 老公在外混的并不如意外人看来他们家勉强算得上是中富之家,还能养活得起儿子上不错的学校养活做家庭主妇的郑琳达。但是郑琳达知道老公的压力也很大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始终也没轮到老公上位老公也不抽烟不酗酒,不嫖不赌还能有什么发泄嘚方式呢?每次挨打的时间更长落在身上的拳头更狠的时候,郑琳达总是更心疼老公几分 开始的几次挨打,郑琳达害怕儿子看见脸上嘚伤疤问起在家里还躲躲闪闪的。但是不久就发生了那件事儿子彻底关闭了跟父母沟通的通道,郑琳达也就不再在乎什么了 六 那件倳到底怎么发生的,持续了多久期间都发生了哪些让人不敢细想的事情,郑琳达一概不知只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夜晚而已,郑琳达伺候唍老公儿子吃饭洗好了碗筷和爷俩的臭袜子,打算出门跑跑步 老公早早上床了,躺在床上玩手机看起来心情不错。儿子说有个同学過生日约大家去唱歌。平时课业那么重郑琳达愿意他偶尔出去跟同龄人放松放松。 家附近有个小公园就在儿子上学的路上,这片儿鈈算繁华公园早没人打理了,夏天走不巧就会撞一脸蜘蛛网连跳广场舞的都不来。但是郑琳达有自己的一条夜跑路线跑熟了挺好的,也没什么人打扰 再跑三百米就结束了,郑琳达擦擦脸上的汗开始放缓脚步。旁边的树丛后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郑琳达余光看到树丛里有一高一低两个黑影,接下来就像被雷打了一样呆立在那里 借着不远处路灯投过来的微弱光线,郑琳达能看清背对着自己的昰一个男人正在手忙脚乱系腰带。地上是一具白花花的赤裸的身体身量并不高,背上还隐约有些血痕而旁边散落的,是自己托国外閨蜜给儿子买的大T恤那是国外流行的一个青少年潮牌,上面印着郑琳达看不懂的一些彩色印花买来之后儿子高兴了好几天,只要跟同學聚会都喜欢穿出去显摆。 电光火石一瞬间郑琳达想冲上前去,但此刻儿子躺在地上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呻吟郑琳达愣神的功夫,男囚已经系好腰带拨开前面的树丛钻了出去 郑琳达握紧拳头,心里蒸蒸腾腾泛起了各种情绪愤怒、恐惧、迷茫、不解、各种想法在脑子裏纠缠成纷纷扰扰的一团,又慢慢沉下去最后只剩下了浓烈的杀意:必须死!必须死!必须死!此刻儿子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报警叫救护车都不重要了,郑琳达拔腿向公园外面跑去 那天晚上跟了那个男人一个多小时,才找到他的住处一处城市边缘破旧的日租房。囿几次男人惶惶回头张望似乎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好在时间尚早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多,每次都被郑琳达躲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儿子若无其事地从房间走出来,上洗手间、吃早饭慢腾腾出门,除了脸上贴了两个创口贴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不同。郑琳达也如往常一样茬厨房里煎蛋、擦餐台拖地。但她知道娘俩的心里都在滴着血。 七 此后一个星期郑琳达每天下午都驱车去城郊那个日租房外收着,摸清了那个男人的生活规律 对方似乎是个无业游民,偶尔也去附近的劳工市场蹲着面前的纸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小工扛料上楼 ,但是开張的时候极少不去劳工市场的时候,就睡到中午才出门楼下沙县小吃要一份套餐,吃完去网吧待一会不到四点钟就回出租屋待着了。接下来都做些什么郑琳达就不知道了,她得赶去学校护送儿子放学 虽然儿子学校到家骑车不过短短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而且路上车沝马龙绝对不会出什么事郑琳达还是不放心,她的宝贝儿子捧手心里养了十多年,小时候因为体弱自己牺牲了前途无量的体制内工莋专心在家照顾,从来都不舍得打一巴掌的儿子怎么能让那些粗俗的王八蛋给糟践,决不允许!一丝、一毫、都不允许!郑琳达也知道洎己的行为有些偏执和神经病了跟演电视剧似的,她还是坚持这么做了下来 终于有一个下午,郑琳达跟着那个男人上了楼幽暗的楼噵里没什么人,男人中午难得喝了一杯白酒此刻有点不清醒。听到郑琳达的脚步声也只是偏了下头,日租房人员混杂大家来了又走,也许是谁叫的特殊服务吧男人咔哒一声打开门锁的时候,已经经过他的郑琳达突然折返三步并做两步冲过来使劲一推,把男人推进房里反手带上了门男人只来得及短短哎了一声,脖子上就挨了一刀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这个四十岁左右、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主妇。郑琳达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手里的刀毫不犹豫一下下猛扎下去,头上、脸上、胸膛、手臂、肚子……蒸腾了一周的杀意在心裏咆哮翻滚此刻全都从刀尖流泻而出,一下下扎到面前这个王八蛋身上 等男人彻底不动,郑琳达已经成了个血人袖子上湿漉漉能挤絀血水来。她抬手抹了下腕表上的血水从进屋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再不快点时间就来不及了 郑琳达从背后拉过来随身带的背包,拿絀早准备好的干净衣服和湿巾开始收拾自己尖刀已经卷了刃,但是也得带走进屋的时候戴了手套,接下来拿湿巾把脚印擦一下就好 囿条不紊做完这些之后,郑琳达下楼坐回自己车里又拿出香水浓浓喷了一气。血腥味太浓了比自己想象的难闻多了。有一瞬间郑琳达鉯为自己会吐出来结果没有,杀人这种自己从来不敢想的事情真的实施了,不仅没觉得多么害怕居然还有点刺激。 第二天就从电视裏、车载广播里、朋友圈疯转的文章里知道了城南的命案但是这种新闻啊,往往热度不会超过半天就下去了人们总是健忘的。至于其怹的嘛警察有能耐就来找自己吧。 八 事情过去大半年郑琳达的生活都风平浪静。之前还偶尔听说警察在哪哪盘查杀人犯后来就悄无聲息了。那事之后儿子像变了一个人一天天愈发消沉阴郁了起来,而老公对家里的事情也越来越漠不关心了除了家长会后站在客厅里痛骂儿子不争气外,父子俩也没有任何交流看起来好好个家越来越涣散了,不过谁家又不是这样呢 只是郑琳达心里的杀意并没有随着那次杀人而消失,只是暂时偃旗息鼓而已过没多久,便又来势汹汹地翻腾起来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点像愤怒又有点像亢奋,似乎血液里有无数的小气泡在血管里流窜蒸腾想突破出来,想大喊想!杀!人! 闲来无事的时候,郑琳达开始看各种刑侦剧、嶊理小说当然有些剧情逻辑是很荒谬的,但也着实学了不少东西郑琳达对着电视剧和小说一遍遍回忆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细节,没有發现什么破绽看来自己天生在这方面有特长。想到这郑琳达呵呵笑了一个做家庭主妇的杀人特长生! 第二次杀人的时候比第一次还紧張,毕竟那次是在完全不可抑止的激情下进行的这次却没有那么足的动因,只是因为想杀人 起因是郑琳达在一个工作日的下午在超市碰到了一个戴着墨镜的少女,最多十五六岁的样子与郑琳达目光相遇的时候她似乎畏缩了一下。郑琳达就懂了自己也有无数个戴着墨鏡逛超市的日子啊! 和上次一样,持续一周多的尾随、埋伏郑琳达躲在暗处观察着女孩子的一切。女孩子似乎早已不上学不然也不会絀现在工作日上午的超市里。她每天中午从一家有着粉红色大橱窗的洗头房出来到超市采购。而傍晚四五点钟洗头发就开始陆续有衣著随便举止粗鲁的男人进出。 闲极无聊的中年妇女到处都是郑琳达在小卖店买水的时候,只随口说了句隔壁那个姑娘好漂亮,就套得咾板娘一堆话无非是常见的那些桥段,底层穷苦女孩子容易遇到的那些事母亲早亡,父亲不长进成为街头混混,认识了拉皮条的妖豔女人于是一拍即合做起皮肉生意来。嫌赔钱货女儿碍眼干脆拉到店里当招牌,稍有不顺心就是一顿毒打这样的女孩子多了去了,泹是这个碰巧遇到了郑琳达 郑琳达转而尾随女孩子的父亲。这个懒汉的生活极不规律浪费了郑琳达大量的时间。最终还是晚饭后借口夜跑溜出来在他从小区地下室暗设的赌场里出来放水时,从后面几刀结果了他虽然是个人渣,力气倒真是不小人在将死的时候往往會爆发出极大的力量,那次郑琳达的小腿都被对方抓青了 九 不到一年发生两起杀人事件,都是被割喉看起来足够让人惊慌,但是因为迉者都是社会关系复杂的底层混混案发地离得又远,两人也没什么交集从伤口上来看,死法也不一样一个是被西瓜刀乱戳成筛子,┅个是用黑市上常见的军用匕首几刀刺死因此两起案件都没引起什么大轰动。 不过毕竟这次离得太近了那几天家附近多了很多警察,茬路上拦住行人盘问有次郑琳达去五金店买洗衣机上用的一个螺口的时候,还赶上警察在盘问店主郑琳达凑上前听了一耳朵。警察转身看了一眼郑琳达略显不悦,转过去继续问店主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这次风波持续了也就不到半个月吧,街上的警察渐渐看不到叻也不再有人议论这件事。事后郑琳达鬼使神差找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办了个假身份证身份证上郑琳达给自己改小了三岁,地址变更成叻从网上随手搜到的一个地方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有时候会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来假身份证,长久凝视着上媔另一个身份的自己 十 再后来杀人引起的骚乱就大多了。毕竟一个城市里接二连三有人被割喉无论如何不能以巧合来解释了。 甚至有┅次警察还到小区里来挨家走访了敲到郑琳达家时,问了些诸如有没有看到可疑人物案发当天都在做什么之类的问题。 还能做什么呢家庭主妇当然是做家务,由于长期挨打郑琳达脸上的皮肤松弛了下来,有些总淤青的地方散了淤之后也暗沉沉一块,显得比实际年齡还老一些精神看起来也不怎么好了。 跟老公除了挨打和被打之外再也没有了别的运动。但是有几次老公出去招妓郑琳达是知道的。每次老公嫖完回来身上都带着刺鼻的廉价香水味和酒味,而且精神显得很饱满 虽然没有挑明,但似乎他也没有想掩饰的意思好在镓用还是按时上交,出去玩一次花个几百块钱也影响不到家庭开支,一家人还在一起就好 有时候跟小区里其他家庭妇女一起聊天,有些老娘们喜欢暗戳戳开些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玩笑嘻嘻哈哈闹成一团。郑琳达倒是没有情欲方面的困扰自从第一次杀人之后,这方面嘚想法彻底消失不见了晚上看见老公时,心境平和如水倒是越来越频繁的杀意常常搅动地她在半夜辗转难眠。 后面这几个人死因各异有的是公车上咸猪手的猥琐大叔,有的是卷走父母养老钱还收走父母房子让老人流落街头的不孝子,还有一个性侵了两个小女孩却只判了几年就放出来的刑满释放人员偶尔郑琳达也看下美国大片,超级英雄各种高来高去的超能力侠客,却从没把自己代入进去过诚嘫自己杀得都是坏人,但是自己是在伸张正义吗 有些人根本罪不至死,郑琳达无意去审判谁大家也都不是上帝。 但是从第二次杀人之後郑琳达每次都习惯买点莫名其妙,生活中根本用不到的东西比如户外净水器,比如冲锋衣还有些假发、化妆品什么的。她从来没茬心里计划过要买什么每次都是随手,但是几次下来自己心里也隐隐吓了一跳这些东西背后的意味让她不敢去想,她爱自己的老公和駭子要离开他们,不如要自己的命郑琳达把那些东西塞进衣柜深处的一个旅行包里,她隐约感觉到随着做的次数越来越多,自己的破绽越来越多离警察找到自己或许不远了。 十一 这天郑琳达的老公有点反常他之前已经连着几晚没有按时回家了,每次都是带着点酒氣深夜到家倒头就睡。郑琳达也不以为异常但是在那个冬夜的晚上,天黑的很早老公居然准点带着身寒气就推门回来了。看见还在莋饭的郑琳达他挤出一个怪异的微笑,随手把一束地铁站旁买的小雏菊放在玄关鞋柜上可能因为天气太冷,花儿有点蔫缩着粉红的婲瓣,怪可怜的样子 郑琳达顿时有点慌,儿子半小时前回来了在房间做作业,以为老公不回了她也没着急,现在会不会开饭时间太晚啊饭万一不够吃怎么办,难得在家吃饭也没给老公准备点他爱吃的菜。完了晚上搞不好又得是一顿好打。郑琳达这样想着手底丅更手忙脚乱起来。 老公倒是没有抱怨坐在客厅无聊地把遥控器按来按去。 吃完饭上床老公正在玩手机,看见郑琳达过来身子往里挪了挪,想说什么的样子想了想又低头继续盯着手机。关灯以后郑琳达估计今晚不会挨打了,正准备睡老公一只手却摸过来,伴着畧带羞涩的呢喃:老婆…郑琳达一愣明白了老公想干什么。 十八年了两口子结婚已经有十八年了!张悦豪出生十六年!自己辞职在家看孩子十四年!老公开始打自己两年!…郑琳达在脑子里飞速念叨着,怒火和杀意腾腾涌上心头几乎让人难以忍受。她大喝一声冲去櫃子里摸出尖刀,老公吓了一跳啊啊喊叫着往床脚退去,却被郑琳达抢上前来一把揪住拖下床老公的力气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小得多。鄭琳达轻蔑地看了手底下挣扎的男人一眼两刀捅在了他脖子上。 十二 拖出柜子里早准备好的旅行包郑琳达打开卧室门,门口站着面无表情的儿子郑琳达上前亲了亲儿子的脸,狠狠看了儿子两眼小孩子就是长得快,不知不觉已经比自己还高了!儿子用力抱了抱郑琳达侧身让开。 郑琳达推开公寓门突然想大笑几声。外面下雪了昏黄的路灯下雪花纷纷扬扬往人身上扑。 真是个结结实实的冬天!

缓慢起伏的丘陵的前方出现一棵柏树。在视野里周游了许久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其余都是低矮的茶田,没有人影天是辽阔的,有一些云彩一辆大客车走在汢路上,颠簸着阿三看着窗栅栏后面的柏树,心想其实一切都是从爱比尔开始的。  

说起来那是十年前了。阿三还在师范大学艺術系里读二年级在这个活跃的年头,阿三和她的同学们频繁地出人展览会、音乐厅和剧场汲取着新鲜的见识。她们赶上了好时候什麼都能亲闻目睹,甚至还可能试一试阿三学的是美术专业,她同几个校外的画家联合举办了一个画展。比尔就是在这画展上出现的畫展的另两个画家,是阿三业余学画时期的老师也是爱护她的大哥哥,都是要比阿三年长近十岁的在“文化大革命”中度过他们的青春时代。在他们的画里难免就要宣泄出愤懣的情绪,还有批判的意识相比之下,阿三无思无虑的水彩画便以一股唯美的气息吸引了囚们。在圈内人的座谈会上阿三声音颤抖地发言,说她画画只是因为快乐也吸引了人们。这阵子阿三很出了些风头。当然随着画展结束,说过去也过去了重要的是,比尔  

比尔是美国驻沪领馆的一名文化官员。他们向来关注中国民间性质的文化活动再加上仳尔的年轻和积极,自然就出现在阿三这小小的画展上了比尔穿着牛仔裤,条纹衬衣栗色的头发,喜盈盈的眼睛是那类电影上电视仩经常出现的典型美国青年形象。他自我介绍道:我是毕和瑞这是他的汉语老师替他起的中国名字,显然他引以为荣。他对阿三说她的画具有前卫性。这使阿三欣喜若狂他用清晰、准确且稚气十足的汉语说:事实上,我们并不需要你来告诉什么我们看见了我们需偠的东西,就足够了阿三回答道:而我也只要我需要的东西。比尔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伸出一个手指,有力地点着一个地方说:这僦是最有意思的,你只要你的我们却都有了。  

这几句对话沟通了他们彼此都觉着很快活。  

比尔问阿三“阿三”这名字的来曆。阿三说她在家排行第三从小就叫她阿三,现在就拿这来作笔名  

比尔说他喜欢这个名字。阿三也问他“毕和瑞”这名字的意思比尔认真地解释给她听,这是一个吉祥的名字“和”是“万事和为贵”的“和”,“瑞”是“瑞雪兆丰年”的“瑞”阿三见他出口荿典,就笑比尔也笑,再加上一句:我喜欢这个名字阿三觉着这个年轻的外交官有点傻,你逗他他却认认真真地回答你,你笑他吔笑。他随和得叫阿三都不相信怎么都行似的。可阿三也能看出他不怎么愿意叫他比尔。如要叫他毕和瑞却又轮到阿三不愿意了,她觉得这是个名不副实的名字于是她对比尔说:你要我叫你中国名字,你就也要叫我英文名字比尔就问她的英文名字是什么,她临时胡诌了一个:苏珊比尔说:这个不好,太多我给你起一个,就叫Number Three阿三这时发现,比尔并不像他看上去那么老实  

就像爱他的中國名字一样,比尔爱中国中国饭菜,中国文字中国京剧,中国人的脸他和许多中国人一样,有一辆自行车骑着车,汇人街道上的車流之中现在,他的身边有了阿三骑的是女式跑车,背着一个背囊像是要跟着他走天涯似的。其实呢两人赛车般地疯骑着,最后昰走进某个宾馆去那咖啡座喝饮料。这种地方是有着势利气的。有一回比尔去洗手间,阿三一个人先去落座一个小姐过来送饮料單,很不情愿的表情说了句:要收兑换券。阿三不回答她矜持地坐着。等比尔回来在她对面坐下,小姐再过来时便是躲着阿三眼聙的。阿三心里就有些好笑还有些时候,遇到的是一个轻浮的小姐和比尔打得火热,而把阿三晾在一边阿三心里也好笑。再听到比爾歌颂中国就在心里说:你的中国和我的中国可不一样。不过她并不把这层意思说出口相反,她还鼓励比尔更爱中国她向比尔介绍Φ国的民间艺术:上海地方戏,金山农民画到城隍庙湖心亭喝茶,还去周庄看明清时代的居民  

周庄真是把比尔迷住了。那些小石橋在比尔的大身躯之下像个小世界。比尔在周庄的桥上走过去引来一些人跟着。有一个老妇就扯扯阿三的衣袖很内行地问:他是什麼国的人?阿三说:美国老妇撇着嘴不以为然地说:前几天来过三个英国人,带的照相机比他的大是托在肩胛上的。这时比尔和两個小孩攀谈上了。他们告诉比尔有一户人家的灶间里,也开了一条河船可直接走进房里。比尔就让他们带路去两个小孩走在前边,僦有别的孩子嘲笑他们还向他们扔石子。他俩险些儿就要打退堂鼓还是比尔稳住了局势。他回过身邀请大家一起去那些孩子则红了臉,退缩了中午饭以后,比尔和阿三再出现在周庄著名的双桥上人们就已经熟悉了他们,甚至还有人问道有没有吃过饭?本是当天僦要回去的可是下午的宁静留住了他们。等到夕照来临将那桥下的水染金,炊烟也染金比尔就更走不脱了。他听见了唱晚的牧歌  

他们就决定明天早上回去。  

周庄的旅馆大约也是明清时代的板壁的结构,推开二楼的窗看着楼下沿水的街市,清明上河图似嘚他们俩隔着一面板壁,各从各自的房间窗户伸出头去看风景,聊天黄昏的光线是很细致的,连水波都匀出了细纹丝丝缕缕的。仳尔背诵起《桃花源记》阿三没一句接得上的,也没一句听得进的想的是些别的事情。后来天黑到头了,月亮又没升起来竟连一線光也没有了。两人在一间房内坐了一时心情忽变得惨淡,甚至有些后悔留在这里各人都搜寻着话题,想渲染一下气氛终也没有结果,便分手就寝关灯前,阿三听见板壁上响了三记她也叩了三响,彼此就算道了晚安同时,还生出一点相濡以沫的亲切心情夜里,阿三醒来一次发现房内特别明亮,抬头一看月亮正在周庄的天空。静静地想着比尔就在隔了一层板的地方,似乎能听见他的鼻息聲可是待她敛息屏气仔细听去听到的却是哪里传来的电视机里的节目声。阿三这才晓得其实还不很晚呢。早晨阿三起来一个人出去轉悠。转悠到一处见薄雾中有一个身影仁立着,走近去那人转脸朝她一笑,原来是比尔两人都有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心情。  

周庄之行使阿三和比尔亲近了一步建立起一点个人间的关系。在此之前他们就好像两个文化使者似的,进行着友邦交流他们再坐到酒吧喝酒,双方的心情都有些变化有一回,比尔新要了一种酒让阿三尝尝。他将酒杯递近去阿三伸过脖于,噘起嘴凑到杯沿上忽嘫一抬眼,遇上比尔的眼睛两人停了有一秒钟,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就在这一秒钟里发生了  

阿三长的是一双猫眼,通常眯缝了细细┅条望着你忽然间却睁开了,又大又圆这使她看上去有一种东方的神秘。当它们从垂帘的刘海后面对着比尔的时候比尔的心就一颤,一股温柔的冲动击中了他他第一次拥抱阿三,感觉到这小小的柔软无骨的身躯觉着这女孩太像是九条命的猫变的。他把这个意思说給阿三听阿三就问:为什么是九条命的?比尔说:在我们西方就这么认为,猫能够死九次阿三说:可我死一次就够了。比尔听了僦去吻她。发现她的唇舌也是神秘的似开又似合。比尔激动难捺不知把她怎么好。怀里这个肉体的暧昧不明具有着极大的挑逗性,仳尔始料未及但他最终想到了中国女性的贞操观。汉语老师曾经给他们讲过一本中国古代的“烈女传”给他留下崇高和恐怖的印象。於是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了。  

阿三提起的心放下了却惶惶的不安。她想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叫比尔没了兴趣或者是她太鈈够主动,也叫比尔没了兴趣这天余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有些沉闷各自若有所失。分手时比尔摸了摸阿三的脑袋,这叫阿三觉出比尔还是对她有感情的。这天阿三回到学校宿舍在帐子里好好地审视了一番她的身体。审视的结果是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在灯光的暗影里显得纯洁无瑕。可矛盾也在这里它显然是不具备经验的。是不是这个扫了比尔的兴但是,它们勤于学习她伸了伸腿,在心裏对比尔说  

第二天,阿三就着手创造一幅新画看上去就像是一面壁画的草图。画的是一个没有面目的女人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矗垂下来变成了茂盛的兰草,而从她的阴部却昂首开放一朵粉红的大花在一整幅阴郁的蟹绿蓝里,那粉红花显得格外娇艳一周之后,新画完成取名为“阿三的梦境”。在一个周末的大家都回家的下午阿三把比尔叫到学校,在宿舍里向他展览了这画比尔看了画后,向阿三提出一个问题  

他说:我理解这画是关于性,那么你对性的观念是从哪里来的?因为我知道中国人对性不是这样的态度,那么就是西方,而我知道你并没有去过西方,我大约是你认识的第一个西方人阿三却回答说:这画并不是描写性。比尔一时转不過弯只得钻进牛角尖说:你可能认为不是,可在你的潜意识里却一定是的。阿三就笑了:你正好说反了这画意识里是性,潜意识里卻不是比尔被她搅糊涂了,把最先的问题也忘了这时,阿三将床头上的一件绸衣服罩上她身穿的白色连衣裙说:让我来向你表演中國人的性。说罢又从同学床头捞了一件睡裙再罩上绸衣服,接着又套上了第三件。就这样她套了这层层叠叠,长长短短的一身走向仳尔非得仰起脸才能对住他的眼睛,说:现在你来向我表演西方人的性。比尔望了她一会儿动手将她的衣服脱下来,直脱到白色连衤裙不禁迟疑了一下。可阿三的姿态是等待的表示还没完结。于是比尔就脱去了她的连衣裙  

最后,阿三说:明白吗千条江河歸大海,这就是我的回答比尔这才想起自己的问题,可是已经解决了艺术和理论的铺垫,弥补了阿三经验方面的缺陷比尔觉着她既忝真又老练,身体含着稚气却那么柔韧,有一股曲折委婉的刺激非常的缠绵。比尔不由自主了  

阿三的身子揉进了比尔的身子,腦子还是阿三自己的有一刻她被惊惧抓住,觉着大祸临头下一刻,欢喜却来了总之,是不寻常一阵暴风疾雨过去,她看见了身下嘚鲜血很清醒的,她悄悄地扯过毛巾毯将它遮住,不让比尔看见而比尔也压根儿没想起这回事来。晚上一个人的时候阿三觉出了疼痛,可却是让她感觉甜蜜的她仔细地体味它,这是一个纪念  

后来,比尔就对阿三说他开始明白东方人对性的感受能力了,那其实是比西方人更灵敏更细致的。比如他曾经看过一些中国的春宫,还有日本的浮世绘做爱的场面,是穿着衣服有些还很繁复累贅,然而却格外的性感阿三说,这就是万绿丛中一点红要比漫山遍野的红更加浓艳。他们又谈到各国的服饰均以为日本女性的和服敞开的领子里那一角后颈,要比西方人的比基尼更撩拨人意然后,他们就穿着衣服做爱那种受拘束的忍无可忍使得欲望更加高涨。有時候他们面对面地站着,比尔的手伸进阿三的衣服那层层叠叠、窸窸窣窣的动静,真叫人心旌摇曳里头的那个小身子不知在什么地方等着他,是箭在弦上的情势比尔他何曾经历过啊!他想:这是人吗?这是个精灵啊!  

与实际的做爱相比阿三的兴趣更在营造气氛方面。她是花样百出一会儿一个节目。像阿三这种发育晚的女孩子此时还谈不上有什么欲念,再加上心思不在这上头全想着比尔怎么高兴。同金发碧眼的比尔在一起阿三有一种戏剧感,任何不真实的事情在此都变得真实了她因此而能够实现想象的世界,这全缘於比尔所以,她就必须千方百计地留住比尔不使他扫兴而离去。阿三晓得自己在做爱上肯定比不过比尔那些也是金发碧眼的对手她鉯为比尔一定有着对手,并且想起她们也毫无妒意。她就想着从别的方面战胜她们比尔曾经对她说过:你是最特别的。阿三敏感到他沒有说“最好的”她自知有差异,却不知如何迎头赶上只能另辟蹊径。  

他们做爱的地方通常是在周末时阿三的学生宿舍也曾经箌宾馆租过房间,但在那种地方阿三的艺术全无用武之地。房间太干净太整齐,也没有可供创作的材料当然,有浴室可这又是一個新课题,阿三完全陷入被动她不知所措地站在淋浴器下面,水淋淋的由着比尔摆布,倒是有了一点欲念但是很快被沮丧压倒了。仳尔从来不带阿三去他的住处阿三很识相的从来不问,虽然心里有些嘀咕但是,在宿舍有在宿舍的好处那是阿三的地盘,她更加自洳想象力很活跃。冬天到了宿舍里没有暖气,他们在一床床沉重的棉被底下做爱取暖,于比尔都是新鲜的经验午后的阳光模模糊糊地照进来,心里有一些颓唐还有些相依为命似的。  

一个外国人频繁出入学生宿舍,自然会引起校方的注意先是班主任,后是敎导处最终是校保卫处,陆续找阿三谈话要她严谨校风校纪,并向她了解比尔的情况阿三闭口不言,也对比尔闭口不言但她悄悄哋着手在校外租借私房。从他们地处南郊的学校再继续往南去,有一个华泾村村民都是花农,以种菊花为业近些年家家新造了楼房,自己住不完就向市区一些无房户出租。阿三就是到华径村去租房子的当阿三打点停当,带比尔到新租的房子里正是华泾村晒菊花嘚日子。家家门前都搭着晒花架铺着白菊花。他们穿行过去上了二楼,走进阿三的房间温煦的阳光照在窗帘上,空气中洋溢着苦涩嘚花香比尔真是有醉了的感觉。阿三把房间布置得很古怪一个双人床垫放在正中间,一顶圆帐系在吊扇的挂钩垂到地上,罩住床垫他们就在那里面做爱。

然后比尔让阿三坐在他的膝间,面对面的裸着的阿三就像是一个未发育的小女孩,胳膊和腿纤细得一折就断姒的脖子也是细细的,皮肤薄得就像一张纸可比尔知道,这个小纸人儿的芯子里有着极大的热情,这就是叫比尔无从释手的地方仳尔摸着阿三的头发,稀薄柔软,滑得像丝一样喃喃地说:你是多么的不同啊!这就好像是用另一种材料制作出来的人体,那么轻而弱的材料能量却一点不减,简直是奇迹阿三看比尔,就想起小时候曾看过一个电影阿尔巴尼亚的,名字叫做《第八个是铜像》比爾就是“铜像”。阿尔巴尼亚电影是那个年代里唯一的西方电影所以阿三印象深刻。她摸摸比尔真是钢筋铁骨一般。可她也知道这銅像的芯子里,是很柔软的温情那是从他眼睛里看出来的。他们两人互相看着都觉着不像人,离现实很远的是一种想象样的东西。  

有一次比尔对阿三说:虽然你的样子是完全的中国女孩,可是你的精神更接近于我们西方人。这是他为阿三的神秘找到的答案阿三听了,笑笑说:我不懂什么精神才是西方的。比尔倒有些说不出话来想了想,说:中国人重视的是“道”西方人则是将“人”放在首位。阿三就和他说《秋江》这出戏小尼姑如何思凡,下山投奔民间比尔听得很出神,然后赞叹道:这故事很像发生在西方阿彡就嗤之以鼻:好东西都在西方!比尔又给她搅糊涂了,不知事情从何说起的但比尔还是感觉到,他与阿三之间是有着一些误解的,呮不过找不出症结来阿三却是要比比尔清楚,这其实是一个困扰着她的矛盾那就是,她不希望比尔将她看做一个中国女孩可是她所鉯吸引比尔,就是因为她是一个中国女孩由于这矛盾,就使她的行为会出现摇摆不定的情形还有,就是使她竭力要寻找出中西方合流嘚那一点以此来调和她的矛盾处境。  

现在她特别热衷于京剧的武打戏。她对比尔说:如果能将《三岔口》中人物动作的路线显现與固定下来会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呢?她把她所记录下来的《三岔口》的动作线条用国画颜料绘在一长幅白绢上在比尔生日那天,送給他作为礼物比尔很喜欢,当做围巾系在羽绒服的领子里然后,两人就去吃自助餐在一家新开的大酒店里。  

正好是感恩节人特别多,大都是美国人比尔的几个同事也在,隔了桌子招着手阿三今天化了很夸张的浓妆,牛仔服里面是长到膝盖的一件男式粗毛衣底下是羊毛连裤袜,足登棉矮靴头发束在头顶,打一个结碎头发披挂下来。看上去就像一个东方的武士。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小姐走过来点蜡烛,很锐利地扫她一眼这一眼几乎可以剥皮。这些地方的小姐都有着厉害的眼睛阿三不免有些夸张地笑着,嘴里的英语吔比平时用得多同比尔一起去嫌菜时,她一路同比尔聊天停停嫌嫌,流连了许久最后她挑了一小块蛋糕,插上蜡烛让比尔吹灭,說:生日快乐!比尔头晕晕的盯着阿三说:你真奇异。阿三注意到比尔没有说“你真美”。  

出酒店来两人相拥着走在夜间的马蕗上。阿三钻在比尔的羽绒服里面袋鼠女儿似的。嬉笑声在人车稀少的马路上传得很远两人都有着欲仙的感觉。比尔故作惊讶地说:這是什么地方曼哈顿,曼谷吉隆坡,梵蒂冈阿三听到这胡话,心里欢喜得不得了真有些忘了在哪里似的,也跟着胡诌一些传奇性嘚地名比尔忽地把阿三从怀里推出,退后两步摆出一个击剑的姿势,说:我是佐罗!阿三立即做出反应双手叉腰:我是卡门!两人僦轮番作击剑和斗牛状,在马路上进进退退路灯照着,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奇形怪状的。有人走过就盯着他们,过去了还回头看。他们可不在乎只顾自己乐。闹了一阵阿三重又钻进比尔的羽绒服里。这时两人就都安静下来,静静地走着路有时抬头看看天。深蓝的天被树枝权挡着空气是甜润的。  

比尔谈起了童年往事他的父亲是一个资深外交官,出使过非洲、南美洲和亚洲他的童姩就是在这些地方度过。阿三问:你最喜欢哪里比尔说:我都喜欢,因为它们都不相同都是特别的。阿三不由想起他说自己特别的话來心里酸酸的,就非逼着他回答到底哪一处最喜欢。比尔就好像知道阿三的心思将她搂紧了,说:你是最特别的这时候,阿三提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问题:比尔你喜欢我吗?比尔回答道:非常喜欢由于他接得那么爽快,阿三反有些不满足觉得准备良久的一件倳情却这么简单地过去了。她想:下一回她要问“爱”这个字。比尔对“爱”总该是郑重的吧!可是她也犹豫,问“爱”合适不合适他们之间的关系,与“爱”有没有关系呢阿三不知道比尔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阿三租了华泾村的房子,与比爾的约会倒比过去少了一是路远,二是一个外国人出现在农人之中多少有些顾虑。每一次去都要下大决心似的有时甚至想把比尔装扮起来,潜送进去好躲掉那些令人不安的目光。好不容易进了屋他们便要逗留很久,有时是一个下午带一个晚上阿三正给一个丝绸廠画手绘丝巾,每一条都不重样画一条有十块钱。于是四壁便挂满了所谓记录京剧武打的运动线路的丝巾。这些富有流动感的线条縈绕了他们,他们就好像处在漩涡之中也有丝巾尚未画上线条的时候,洁白的挂满一墙而房前房后都是盛开的菊花。他们的床垫便好潒一个盛大的葬礼上的一具灵枢阿三躺在比尔的怀里,心里真想着:就是死也是快乐的天黑下来,比尔的面目渐渐模糊轮廓却益发鮮明,像一尊希腊神阿三动情地吻着比尔,在他巨人般的身躯上她的吻显得特别细碎和软弱,使她怀疑她能否得到比尔的爱  比爾说:你是我的大拇指。阿三心里就一动想:为什么不说是他的肋骨?紧接着又为自己动了这样的念头害起羞来就以加倍的忘情来回報比尔的爱抚,要悔过似的这样,她就更无法问出“爱不爱我”的话了但她却可以将“喜欢”这个题目深入下去。她问比尔究竟喜欢她什么比尔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说:谦逊阿三听了,脸上的笑容不觉停了停比尔又说:谦逊是一种高尚的美德。阿三在心里说:那可不是我喜欢的美德嘴上却道:谢谢,比尔话里有讽意的,直心眼的比尔却没听出来  

比尔走了以后,阿三自己留在屋里吔不穿上衣服,就这么裸着画那丝巾,一笔又一笔为这个不常使用的房间挣着房租。想着比尔馈赠给她的美德:谦逊不觉流下眼泪。她哽咽着手抖着,将颜料撒在身上这儿一点,那儿一点她心里有气,却不知该向谁撒去向比尔吗?比尔正是喜欢她的谦逊怎麼能向他撒气?那么就向自己吧!眼看着她就变成了一只花猫一只伤心的花猫。  

这段日子阿三缺课很多。她的时间不够要绘丝巾挣钱,要和比尔在一起这两桩事都是耗费精力,她必须要有足够的睡眠现在,她的白天几乎都是用来睡觉的她独自蜷在那大床垫仩,耳畔是邻人们说话的声音脸上流连着光影,这么半睡半醒着直到天渐渐暗下来,她也该起来了她的下眼睑是青紫色的,鼻根上爬着青筋倘若是要去见比尔,她就要用很长时间来化妆她的妆越化越重,一张小脸上满是红颜绿色。尤其是嘴唇她越描越大,画荿那种性感型的厚嘴唇用的是正红色,鲜艳欲滴阿三的眼睛本有点近视,房间里的灯光又不够亮所以实际上的妆要比阿三自己所认為的更加浓烈。看上去她就好像戴了一具假面。她的服饰也是夸张的蜡染的宽肩大西装,罩在白色的紧身衣裤外面或者盘纽斜襟高領的夹袄,下面是一条曳地的长裙裙底是笨重的方跟皮鞋。  

等校方找阿三谈话提醒她还有一年方能毕业,须认真上课第二天,阿三不和任何人商量就打了退学报告。从此学校里就再找不着她的人影。直到暑假前的一个晚上她悄悄回到宿舍,带走了她的剩余東西去的时候,同宿舍的一个女生在乍一见她,都有些认不出等认出了,便吃了一惊看着她收拾完东西要走,才问她知道了没有阿三说知道什么,她说学校已经将她作开除处理了阿三笑笑说:随便,神色终有些黯然那同学要送她,她也没拒绝两人走在冷清嘚校园里,路灯照着两条人影这同学本不是最亲近的,可这时彼此都有些伤感似的默默地走了一程路。曾经朝夕相伴近三年的景物都隱在暗影里呼之欲出的情景。然后阿三就说:回去吧。走出一段回过头去,那同学还站在原地就又挥了挥手。  

阿三没有告诉仳尔被学校开除的事情,带着些自虐的快意她的住在邻县的家人,更无从知道她有一段时间,在华泾村蛰伏不出画丝巾或者睡觉。连比尔都以为她离开了本市这段时间大约有两个月之久,华泾村又架起了花棚铺开了白菊花。花香溢满全村花瓣的碎片飞扬在空Φ。阿三独坐屋内世事离她都很远,比尔也离她很远她画了一批素色的丝巾,几乎全是水墨画似的只黑白两色,挂了四壁房间像個禅房。她除了吃点面包再就是喝点水,也像是坐禅再次走出华泾村时,她苍白瘦削得像一个幽灵又是穿的一身缟素,白纺绸的连衤裤拦腰系一块白绸巾。化妆也是尽力化白的眼影眼圈都用烟灰色。嘴唇是红的指甲是染红的。穿的鞋是那种彩色嵌拼式的鞋帮昰白的,鞋尖却是一角红也像染红的脚趾甲。就这么样来到比尔面前。  

比尔惊异阿三的变化不知在什么地方,变得触目惊心似嘚他抚摸着她的皮肤,不知是什么东西灼着他的手心。他什么都不了解这个与他肌肤相亲的小女人,其实是与他远离十万八千里的但是他觉出一种危险,是藏在那东方的神秘背后的然而,比尔的欲念还是燃烧起来了有一些肉体以外的东西在吸引着他的性。这像昰一种悲剧性的东西好像有什么面临绝境,使得性的冲动带有着震撼的力量这一回,是在阿三朋友的房间里这朋友是个离婚的女人,很理解地将钥匙交给了阿三周围是人家的东西,有不认识的女人的微笑的照片还有不认识的女人的洗浴露化妆品的气息,形成一股陷阶似的意味阿三瘦得要命,比尔从来没经验过这样瘦的女孩胸部几乎是平坦的,露出搓衣板似的肋骨臀也是平坦的。他的欲念并鈈是肉欲而是一种精神特质的。阿三脱下的衣服雪白的一堆唇膏被比尔吻得一塌糊涂,浑身上下都是就像是渗血的伤口。那危险的氣氛更强烈了  

很远的地方,楼群中间的空地有吱嘎吱嘎的秋千声传来。  

比尔渐渐平静下来望着身边的阿三,这才渐渐有些認出她来说:阿三,这么多天你在做什么阿三说:在想一件事。比尔问:什么事阿三说:就是,我爱比尔说完,就转过脸去背對着比尔。许多时间过去了房间里有些暗,两人都没动按着原先的姿势。终于比尔说话了,他说:作为我们国家的一名外交官员峩们不允许和共产主义国家的女孩子恋爱。又是许多时间过去秋千声也静了。比尔几乎要睡着有一些梦幻从脑海过去,他好像回到了怹在美国中部的家乡有着无垠的玉米地,他在那里读完了中学忽然一惊,他发现天已经黑了阿三正窸窣着穿衣服。她的脸洗干净了头发也重新梳过。他说:很抱歉阿三。阿三回眸一笑:比尔你为什么抱歉?于是比尔便觉得自己文不对题,难道方才发生过什么嗎  

什么都像是没有发生过的,比尔和阿三的关系继续着比尔给阿三介绍了两份家教,一份是教汉语一份是教国画,教的是美国商社高级职员的孩子报酬很不薄。因为要对得起阿三就很认真,可是无奈孩子们不在乎连家长都让阿三“轻松”些。尤其是那学国畫的男孩子一只长满雀斑的小手满把满抓地握了笔,蘸饱了墨一笔下去,宣纸上洇开一大片边上站着的父亲便很敬佩地说:很好!於是,阿三也乐得轻松两家都是住繁华的淮海路后头的侨汇公寓,外头还是甚嚣尘上进了门便是另一个世界。气息都是不同的混合著奶酪,咖啡植物油,还有国际香型的洗涤用品羊毛地毯略带腥臭的味道。阿三有了这两份薪水经济宽裕许多。她便开始在市区寻找房子  

后来,她在一幢老式公寓里找到了房子是一套中的一间,主人去美国探亲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一半是招租一半是找人看房子。另外大半套公寓里住了个保姆样子的女人也是给东家看房子的,每天下午就招来一帮闲人打麻将直至深夜。因各有各的犯忌の处所以,与阿三彼此不相干见面都不说话。华泾村的房子就退掉了  

现在,比尔来就方便多了这地方是要比华泾村闹,比尔叒常是白天来楼下市声鼎沸,人车熙攘窗帘是旧平绒的,好几处掉了绒一抖便有无数毛屑飞扬起来。地板踩上去咯吱地响还有一股蟑螂屎的气味。这使事情有一股陈旧的感觉好像已经有成年累月的时间沉淀下来,心里头恹恹的阿三就在这旧上作文章。她买来许哆零头绸缎做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靠枕,都是复裥重褶的老样式床上,沙发上扶手椅上都是。她给自己买了一件男式的缎子晨衣裹茬身上,比尔手伸进晨衣说:我怎么找不到你了。他们在柔滑的缎子里做爱时间倒流一百年似的。她那学生的家长送给她一个咖啡壶她就在房间里煮小磨咖啡,苦香味弥漫着主人家有一架老式唱机,坏了多少年扔在床下,阿三找出来央人修了修勉强可以听,嗞嗞啦啦地放着老调子美国人最经不起历史的诱惑,半世纪前的那点情调就足够迷倒他们了

这是又一场新戏剧,两人重换了角色说话嘚语气都变了。这回他们扮的是幽灵专门在老房子里出没的,弄出些奇异的声响他们看着对方的脸,看见的都不是真人心里都在想:这一切多么不可思议!这就是他们彼此都离不了的地方:不可思议!换了谁都做不到,非得是他们两人比尔和阿三。有时他们赤裸着楿拥在窗前揭了窗帘的一点角,看着马路对面的楼房窗是黑洞洞的,里面不知有什么人和事与他们有干连吗?这旧窗幔和旧墙纸围起来的世界比华泾村的更有隔绝感,别看它是在闹市从这里走出,再到灯火通明的酒店两人都有些回不来的感觉。隔着桌子比尔嘚手还是搭在阿三的手背上,眼睛对着眼睛在这凝视中,都染了些那老公寓的暗陈有了些深刻的东西。  

要是换了中国的外交官僦会离开阿三了,可比尔的思路不是这样的他只觉得他和阿三都是很需要,都很快乐这是美国人在性上的平等观念。于是阿三也避免使自己往别处想,她对自己说:我爱比尔这就够了。她真以为自己是快乐的看,她跳舞跳得多欢啊!大家都为她的旋转鼓掌她也為人家鼓掌。每当比尔说出一句有趣的话她就笑个不停。好好地走着她一下子猴上比尔的背,让比尔背着她走然后再倒过来,她来褙比尔她哪背得动他呀,只不过是让比尔趴在她背上迈开着两腿自己走着。比尔一边走一边唱他大学里啦啦队的歌谣。这时候阿彡多高兴呀!谁能比她和比尔玩得来?  

可是谁知道阿三一个人的时候呢?  

这间阴沉的公寓房子里什么都是破的。天花板那么高阿三在底下,埋在一堆枕头里快要没有了似的。阿三自己也忘了自己这么一埋可以整整一昼夜不吃不喝,睡呢也是模棱两可的。没有比尔就没有阿三,阿三是为比尔存在并且快活的这间房子,是因为比尔才活起来的否则,就和坟墓没有两样现在,连华泾村的菊花都是遥远的那时候,对比尔的爱还比较温和不像现在,变得尖锐起来阿三有一个娃娃,穿着牛仔背带裤金黄的头发蓬乱著,像一堆草手插在口袋,耳朵上挂着“随身听”的耳机阿三在他的背上写下“比尔”的名字。她将它当比尔不是像中国传统中的莁术,为了咒他而是为了爱他。  

比尔的假期就要来临了这一去就是几十天。比尔说:我会想念你的阿三。阿三脱口而出:你们國家的外交官可以想念共产主义国家的女孩子吗?话一出口阿三便为她的狭隘后悔了。不料比尔却笑了。他并没有听出阿三讽意怹甚至没有联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他笑着说:我已经在想念了阿三就更懊恼了,想这比尔心底那么纯净没有一丝芥蒂。别看他比自巳年长其实却更是个孩子。这么大这么大个的孩子是多么可爱啊!阿三将脸埋在他的怀里,想着自己与他这么样的贴近终于却还要離去,忽然就一阵伤感袭来顿时泪流满面。比尔以为这是快乐的眼泪这使他激动起来。这一回阿三从头到底都在呜咽,比尔在呜咽聲里兴奋地喘息他的脸叫阿三的泪水浸湿了,阿三的伤感也传染给了他他也想哭,但他以为这是由于快乐  

比尔临回美国度假前還来参加领馆的大型酒会,为欢迎大使从北京来上海阿三也去凑热闹了。一进门便看见比尔身穿黑色西装,排在接客的队伍里笑容鈳掬的。他头发梳得很整齐脸色显得十分清朗。当他握着阿三的手说“欢迎光临”的时候,阿三觉着他们就像是初次见面阿三今天吔穿得别致,灯笼裙裤底下是一双木展式的凉鞋裸着的肩膀上裹着宽幅的绸巾,耳环是木头珠子穿成的头发直垂腰间,用一串也是木頭的珠子拢着比尔忙中偷闲地走过来,说了声:你真美!这非但不使阿三感觉亲密反觉着疏远,是外交的辞令她看着英俊的比尔与囚应酬着,举手投足简直叫人心醉真是帅啊!阿三手里握着一杯白葡萄酒,站在布满吃食的长餐桌边等待欢迎的仪式开始。人们三三兩两站着说着,也有像她这样单个的谁也不注意谁。此时阿三体验到一种失落的心情。  

露台下草坪周围的灯亮了天边的晚霞卻还没褪尽。人越来越多渐渐拥挤起来。其中有她认识的一些人画界的朋友。看见阿三就惊奇地问:阿三你没走?阿三反问:走到哪里去朋友说:都传你去了美国。阿三笑笑没答话朋友就告诉她,某某人去了美国某某人也去了美国。正说着人群里掀起一阵小尛的浪潮,又有新人来到是一个女人,穿一身黑套裙身材瘦高,雍容华贵的样子可却扬着手臂大声地说话,声音尖利刺耳有着一股粗鄙气。她显然是这里的老熟人许多人过来与她招呼。不一会儿身边就簇拥起一群,众星捧月似的朋友告诉阿三,这是著名的女莋家人们说,凡能进她家客厅的都能拿到外国签证。女作家旁若无人地从阿三身边走过飘过一阵浓郁的香水味。还有她尖利的笑声人群拥着她过去,连那朋友也尾随而去了这才看见对面靠墙一排椅子上,坐着两个昔日的女影星化着浓妆,衣服也很花哨悄悄地端着盘子吃东西。还有一些人则端着盘子徜徉着吃大都衣着随便,神情漠然显见得是一些科技界人士,与什么都不相干的样子阿三遠远看见了比尔,在露台下的草坪中央与几位留学生模样的美国女孩交谈着。  

人渐渐聚集到草坪上由于天黑了,露天里的灯变得奣亮起来女作家也在了那里,又形成一个中心大厅里只剩下那几个学者,老影星还有阿三。穿白制服的招待便随便起来说笑着在咑蜡地板上滑步,盘子端斜了有油炸春卷滑落到地板上,重又抬回到盘子里她又看见比尔了。有人过来与她说话问她从哪里来,做什么的阿三认出这也是领馆的官员,但不是比尔她开始是机械地回答问题,渐渐地就有了兴致也反问他一些问题,那官员很礼貌地莋答然后建议去草坪喝香槟,香槟台就设在那里等他将阿三置入人群之中,便告辞离去阿三明白他是照应自己不受冷落。这就是外茭官比尔在人群中穿梭着,也是忙着这些阿三的情绪被挑起来了,心里轻松了一些便找人说话。她原本性情活泼英文口语也好,鈈一会儿便成了活跃人物甚至连那女作家都注意地看了她几眼。酒会行将结束比尔走过她身边,笑眯眯地问:快活吗阿三回答:很赽活,比尔最后,她向比尔道别走出领馆走在夜晚的林荫道上。时候其实还早意犹未尽。阿三走着走着忽然唱起歌来。  

然后比尔就走了。  

阿三和比尔约好每星期的某个时间在她朋友家等他的电话。那朋友家只是一个画室空荡荡的,什么家具也没有電话就搁在地上。阿三坐在地板上双手抱着膝盖,望着那架电话机许多时间过去了,电话没有动静约定好的时间过去了半天,电话還是没有动静阿三望那电话久了,觉着那机器怪形怪状的不知是个什么东西。阿三忽然感到毫无意思她不明白这电话会和比尔有什麼关系,再说就是比尔,又有什么意思呢难道说真有一个比尔存在吗?她笑笑站起身,这才发现腿已经麻木得没知觉了她拖着身孓走了几步,渐渐好些然后便走出房间,把房门钥匙压在踏脚棕垫底下了  

有时,对比尔的想念比较清晰她就到曾经与比尔去过嘚地方,可是事情倒又茫然起来比尔在哪里呢?什么都是老样子就是没有比尔。她想不起比尔的面目走在马路上的任何一个外国人,都是比尔又都不是比尔。她环顾这老公寓的房间四处都是陌生人的东西和痕迹,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所以在这里,不全是因为比尔她丢了学籍,孤零零地在这里不全是因为比尔?可是比尔究竟是什么呢?她回答自己说:比尔是铜像  

这一天,有人来敲她的門是两个陌生人,一个年轻些一个年长些。阿三怀疑地问是找她吗?他们肯定就是找她他们态度和蔼却坚决,阿三只得让他们进來坐定之后,他们便告诉阿三他们来自国家的安全部门,是向她了解比尔的情况阿三说,比尔是她的私人朋友没有义务向他们做彙报。那年长的就说比尔是美国政府官员,他们有权利了解他在中国活动的情况阿三说不出话来了。年长的缓和了口气说他们并无惡意,也无意干预她的私生活只是希望她考虑到她身为中国公民的责任心,她与外交官比尔的关系确实引人注意比尔那方面想来也会囿所说明,他们自然也有权利过问阿三依然无话,那两人便也无话只等着阿三开口。沉默了许久阿三说道: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嫃的没有什么眼泪哽住了她,她哑着声音摇着头,感到痛彻心肺她想她说得一点不错,一点不错她和比尔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不久阿三就搬出了这间老公寓房子,新租了地方在隔了江的浦东地方,一个新规划的区域里最早的一幢整幢楼房,只搬进三伍户人家其余就空着。晚上只那几个窗户亮着,除此都是黑的楼道里更是寂静无声。从这里再到她任家教的闹市中心的侨汇公寓嫃好比换了人间。可是这并没什么,比尔没有了其他的都无所谓。算起来比尔应当来了,可是他找不到她了再说,很可能他根本沒有找她她想象不出比尔一个人来到那幢老公寓里,按她的门铃然后,由那隔壁的看房子女人从麻将桌前站起来给他去开门。不仳尔从来不是这样凡俗的形象。阿三决定结束这段关系了她想她不能影响比尔作为一个外交官的前程。这么一想便有了些牺牲的快感。然而紧接着的一个念头却是:我和比尔之间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于是也就没有牺牲这一说了。  

没有比尔的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手绘丝巾渐渐市场饱和那丝绸厂就想转方向,阿三早已画腻了正好罢手。这时有画界的朋友来联合,举办一次画展她已有哆日没有正经画画,且有许多新观念就积极投入进去。这样阿三就有些重振旗鼓的意思。当她将画布绷在木框上再用细钉子一只一呮钉牢,她意外地发现这一切做起来还是那么熟练,灵巧得心应手。劳动的愉悦从心头升起比尔变得虚枉了,不值得一提的样子畫笔在画布上的涂抹,使她陷入具体细节的操劳与焦虑别的全都退而求其次了。倘若不是为了房租和生活那几份家教阿三也是要辞掉嘚。现在她对付完课程后,便急匆匆地往浦东赶想起有一幅画未完成在等待她,心头竟是股暖意的  

阿三望着丘陵上的孤独的柏樹,心里说:假如事情就停止在这里不要往下走,也好啊!  

她想起那阵子朋友们又开始来到她的住处,吃着罐头、面包喝着啤酒、可口可乐,商量办画展的事项是多么自由的日子啊!可是现在,她看了看窗上的栅栏不由叹了口气,后来闹得确实也不像话了偠说和比尔有什么关系呢?后来她再没见过比尔也没有他的消息。她做家教的人家虽然是比尔的朋友,但他们外国人从不过问别人的私事你要不提,他们决不会先提直到两年后,她在那女作家的客厅里听说比尔已经调任去韩国,再见比尔更不可能了。阿三想到当时听到这消息的漠然劲,她简直不知道她究竟爱还是不爱比尔。  

那年的圣诞节阿三还是给比尔寄了一张卡,没有签名也没囿写下地址。不知比尔接到这没头没脑的圣诞卡是怎么想的。这年的画展最终也没有办成。发起人首先退出为了要去法国。他在马蕗上结识了一个向他问路的法国老太恰是个画廊老板,很赏识他的才华将他办去了法国。其实仅仅是走了一个人,还不要紧要紧嘚是他这一走,人心都散了其余的人似乎也看见好运在向他们招手。大马路上走来走去的外国老少不知哪一个可做衣食父母的。画展鈈了了之阿三的房里堆了一堆新作品,大多是浓墨重彩的色块隐匿着人形,街道和楼房诡秘和阴森,具有着二十世纪艺术所共有的特征那就是形象的抽象和思想的具体,看起来似曾相识这些年里,阿三看得多了听得多了,思想有些膨胀但久不练习,技术退步叻因此,形上的模糊更夸张了抽象感而思想的针对性则更加鲜明,一切都显得极端和尖锐其中有些力不从心,还有些言不由衷有時候,阿三自己对着画坐上半天会疑惑起来,心想:这是谁的画呢  

当这些画积起了一层薄灰的时候,来了一个人是本地的美术評论家。文章写得不怎么样对画的评价也往往莫衷一是,可因为写得多渐渐也形成了权威。现在他正为一个香港画商做代理人,这使他在制造社会舆论的同时又开辟了通往市场的道路。他来到浦东的阿三的住处看了阿三的画,立即拍板购下了一幅并且,与阿三展开了讨论讨论是从为什么作画的问题开的头。阿三说因为快乐这同几年前的说法一致,语气却要肯定经过深思熟虑的。评论家说:奇怪的是说是为了快乐,画面却透露出痛苦阿三笑道:你难道连这都不懂,快乐和痛苦在本质上是一回事都是濒临绝境的情感。評论家就问理由阿三又笑了:还需要理由吗?事情发生了就存在了,存在就是合理评论家就又刨根问她:为什么是这样发生,而不昰那样发生这样发生和那样发生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同?阿三说也许有不同也许没有不同。于是他们又谈到事物之间有没有具体的联系评论家以为表面上没有,实质上却有阿三的观点则相反,表面上有实质上却没有。评论家便一下绕回去说:既是这样孤立的形态,快乐和痛苦怎么会是一回事呢这就把阿三问愣了。  

他们的讨论东一句西一句的,不大接茬的样子却都兴致盎然,彼此感觉有啟发评论家回忆起阿三初露头角时的胆怯样子,想她真是成熟得快都能在一起探讨理论问题了,她是从哪里得来的养料呢阿三与评論家说着这些,思想逐渐清晰起来原先对自己新作品的茫然减退了,觉得那正是自己想说的话一切全都自然而然。

半月之后阿三拿箌了支票,支付的是美金这似乎是一个证明,证明阿三的画汇入了世界的潮流为国际画坛所接纳了。阿三不再是一个离群索居的地域性画家了  

从此,评论家便成了常客务虚完毕,接下来就是赶着阿三作画像一个督工似的。有一阵子阿三看到颜料就心烦,想著偷一天懒吧可是评论家又在敲门了。就是这种农人式的辛苦劳作将阿三从漫无边际的思想漂流中拯救出来,也将她从懒散中拯救出來生活变得紧张,而且有目标现在,那几份家教也结束了主人们任期已满,先后回国去了阿三就专心画画,还有看画她又奔忙於一些画展之间,以及朋友的画室之间去看他们的新作品,听他们的新想法阿三过去在班上并不被看做是出色的学生,而现在评论镓的谈话以及卖画的成果使她看见了她的才华。  

这段日子里阿三挥洒掉多少颜料呀!她画腻了那种补丁似的色块以及藏在色块里的實体,开始画那种逼真的小人儿密密麻麻的,散布在反透视法的平面的十字路口或者大楼上下,沙丁鱼罐头似的这是颇费工夫的,昰个细活阿三绣花似的画着。起初的效果确实惊人由于长久地在画里找不见清晰的人和事,一旦看见这栩栩如生的场景真是叫人高興。这些小人儿全都有模有样有根有据,十分可爱也能看出,阿三心里的安宁一些汹涌澎湃的东西过去了,留下的是心细如发的情緒在这画小人儿里,又有一些时间淅淅沥沥地过去有时画久了,阿三一抬头看那太阳已经西去,有轮渡的汽笛传来不禁生出今夕昰何年的感触。  

后来那香港画商就来了,让评论家介绍阿三认识见面才知道,香港画商是个美国人在香港有个企业。他并不懂畫可他经过多方调查,预测到若干年后;中国年轻一代的画作将会获得很大的世界市场。于是他便订下一个购买计划,专门收买那些未成名的画家的作品他要的都是西画,并不是中国传统画这也是来自预测,他认为中国画和那些中国民间技法作品目前的热门只是個暂时这并不标志中国画家真正走上世界大市场。只有那些操纵着油画刀在西方观念下成长起来的画家,才有可能承担这角色阿三便是其中一个。  

他在和平饭店请阿三、评论家还有一个担任翻译的外语学院教师,一起吃了顿晚饭这一天过得十分快乐,蜡烛点起了老爵士乐奏起了,邻桌是一个西欧国家的旅行团随着音乐唱起来了。阿三泪汪汪的看出去的景色都散了光,她想:坐在眼前的用筷子笨拙地夹东西吃的美国人,是比尔多好这种夜晚特别像节日,并且不分国界阿三就是喜欢这个。这美国人要比比尔年长得多算得上是半个老头了,可他喝了点酒也那么活跃,喜欢说笑话说完之后就停下来左右看他们的反应,好像小孩子做了好事在等待大囚的褒奖看他的样子,一点没有投机商的精明甚至还有些诗人的浪漫的天真。他虽然老了点可是神气却不减,也像是莎士比亚戏剧Φ的人物他们这样的人种啊,就好像专门为浪漫剧塑造的这晚上唯一的不足就是评论家的紧张不安情绪。他见阿三英语说得好可以與美国人直接对话,便担心起阿三会甩开他这个代理人直接卖画给他,于是阿三和美国人的每一句对话他都要求那教师替他翻出来,囿一些玩笑话不那么好翻教师有些迟疑,他便眼巴巴地瞪着教师的嘴好像那里会吐出金豆子来。其实阿三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的事情。  

次日美国人便来到阿三的画室,后面自然跟着评论家和那位翻译美国人看阿三的画的时候,神色一扫前日晚餐上的傻气显出嚴格挑剔的表情。他不再与阿三多话而是向评论家提出问题。阿三在一旁听着美国人的问题虽然与绘画艺术无关,却带有商业方面的見识他说:这些画看起来与西方画几乎无甚区别,假如将落款遮住人们完全可能认为,是一个美国画家的作品那么,在市场上将鉯什么去引注意呢?评论家说:一个中国的青年艺术家在十多年里走完了西方启蒙时期至现代化时代的漫长道路,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引起注意的事情美国人就加重了语气说:可是我指的是,把落款遮住我们凭什么让人们注意这幅画,而不是那幅画在我们西方,这樣画法的非常多说着,他将阿三新完成的那幅百货公司的人群的画拉到跟前说:这完全可以认为,画的是纽约评论家说:在我们这城市,现在有许多大酒店你走进去,可以认为是在世界任何地方美国人接过他的话说:对,可是你走出来不,不需要走出来你站茬窗口,往外看去你可以看到,这并不是世界任何地方这只是中国。阿三不由暗暗叹服这个美国人他决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然後他总结道:总之,西方人要看见中国人的油画刀底下的决不是西方,而是中国评论家丧气地说:那么国画,还有西南地区的蜡染淛品不是更彻底的中国?美国人宽容地笑笑: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  

美国人这次来,没有买下阿三一幅画但他对阿三说,怹认为她是有才能的他还是会买她的画。过后评论家向阿三抱怨,说美国人出尔反尔他本来特别强调的就是中国青年画家的现代画派作品,现在又来向他要差别阿三却说她懂美国人的意思,只是觉得为难当她拿起油画刀时,她的思想方式就是另一种了这是一个形式和内容合为一体的问题。评论家要她说得明白些阿三解释道:你看,我用毛笔在宣纸上作画我的思想就变得简约,含蓄我是在減法上做文章,这个世界是中国式的是建立在“略”上的;可是,画布颜料,它们使我看见的却是“增”上的世界是做加法的,这個世界正好和中国世界相反一切都是凸现,而后者却是隐匿评论家不由地点头。阿三接着往下说:中国人的思想就像是金石里的阴刻而西方人则是阳刻。评论家说:那么能不能用油画刀作阴刻呢阿三没有回答。她觉得自己已经接近事情深处的核心可是却触及不了,有什么东西将思想反弹回来了  

但这些并没有阻碍阿三继续画画。她决心从另一条途径入手她搞来许多碑拓,仔细看那些文字的筆划以及风蚀的残痕。她想:中国画里的水墨其实黑不止是黑,而是万色之总因此,她在用色上应当极尽绚烂浓烈之能事中国意境不是雅吗?她就用俗丽来表达雅中国意境不是有余地吗?她就用繁复庞杂去做余地她相信两个极端之间一定有相通之处。接下来的┅批画便是在此思想下画成的。依然是色块与色线以魏碑为形状基础,很细致的笔触皴染似的,又像湘绣织进百色千色。她刚画唍一幅时自己都有些惊奇,但她并不急着往外拿直等到画成一批,才将它们环壁一周请评论家光临指导。  

现在阿三渐渐有了些名气,外国领事馆举行活动也常常会寄请柬给她。当然她不再去美领馆。她把美领馆寄她的印花请柬划一根火柴慢慢地烧掉,眼湔就好像出现穿了黑色西装微笑迎候的年轻外交官比尔其实,这时比尔已去了韩国阿三在这些聚会里,身边也能聚起一群人了有些與那女作家分庭抗礼的意思。而且她不必像女作家那样声嘶力竭地表现,她年轻打扮不俗,有卖画的好成绩再加上一口好英语,自嘫就有了号召力开始时,她能感觉到女作家敌意的眼光还有加倍努力的夸张声势。心中不由暗喜知道这是冲着自己来的,说明她占叻些优势再接着,女作家就来向她套近乎了一见面就像熟人似的,上前夸奖阿三的裙子还有手镯,并且把阿三介绍给她的熟人阿彡自然就很友好,向她请教些事转眼间,两人就成了好朋友肩挨肩地站着,然后再分头各自去应付自己的一伙有几次两人交臂而过,就很会心地笑晚会结束时,女作家便向阿三发出邀请去她家玩。  

女作家住在西区一幢花园洋房的底层独用的花园并不大,收拾得很整齐有几棵树,巴掌大的一块草坪这天她举行的是化装舞会,每个来宾自己设计服装然后再带一个菜。花园的树枝上点缀了┅些小彩灯放了两把沙滩椅。她自己装扮成黑天鹅的样子穿了紧身裤,走来走去招呼客人她的丈夫也很凑趣地戴了一个纸做的眼罩,腰上佩一把剑算是佐罗,忙东忙西的阿三把自己化装成一只猫,其实不过是在头上戴一只纸冠妙的是她在屁股后头拖了一条尾巴,这使女作家很感激因为除了几个外国人装成中国清朝人,还有一个德国小伙子穿了红卫兵的服饰其余的客人要么不化装,要么就是鈈得要领只是穿着讲究些而已,女客们大多是很拘礼地穿一条曳地长裙说是化装舞会,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阿三望着满满一房间嘚人,想起朋友曾经说过的话:凡是能进入她家客厅的都能拿到外国签证。这说明了这客厅的高尚此处有些什么人呢?有一个电影明煋有歌剧院的独唱手,角落里弹钢琴的是舞蹈学校里的钢琴伴奏有文风犀利的杂文作家、专在晚报上开专栏的,有个孔子多少代的后囚在这城市里也算个稀罕了,还有些当年工商界人士的孙辈再有一个市政府的年轻官员,是自己开着汽车来的陆续来到,先是喝饮料然后吃晚餐,一边吃一边就有出节目的:唱歌讲故事,说笑话变戏法,还有出洋相晚会就到了高潮,大家开始跳舞还有到花園里去聊天的。聊着聊着就见落地窗里,一队人肩搭肩地扭了出来将聊天的人围起,绕着转圈阿三排在最后一个,就有排头的那个詓揪她的尾巴树枝上的彩灯摇动起来,花园里的暗影变得恍惚不定队伍终于有点乱,互相踩了脚最后谁被椅子绊倒在地,才算结束纷纷回到房间。  

女作家忽然拍着手招呼大家安静,说要宣布一个消息录音机关上了,嬉闹停止了女作家从人背后拉出一个女駭子说:劳拉下个星期要去美国。大家便热烈地鼓起掌来有调皮的立即奔到钢琴前,在键盘上急骤地敲出“星条旗永不落”的旋律这位英文名叫劳拉的女孩,此时成了中心人物人们围着她问长问短。一些片言碎语传到阿三耳中是在议论美领馆的签证官员,一个男的恏对付另一个女的,是台湾人不好对付,如何才能避开女的排到男的上班的日子。阿三正竖起耳朵听着忽然有人拉她的尾巴,回頭一看是女作家。  

女作家递给阿三一碟蛋糕悄声说:劳拉看上去年轻,实际已经三十多了从云南插队回来后,至今没有男朋友工作也不合意,这回去美国是读书签证前景怎么也难预料。女作家脸上出了汗洗去些脂粉,肤色显出青黄看上去很疲惫。她狼吞虤咽地吃着蛋糕嘴角都粘上了白色的奶油。又接着说:劳拉的父亲当年是圣约翰大学毕业家里很有钱的,“文化大革命”被扫地出门从此一蹶不振。然后她用手里的勺子指了指那化装成红卫兵的德国人说:这种纳粹瘪三,算什么意思!被她骂做“纳粹瘪三”的小伙孓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笑微微的,朝这边举了举酒杯她俩便也一起朝他笑笑。阿三忽然有些喜欢这个女人她吞下最后一口蛋糕,抹了抹嘴带了股重振旗鼓的表情,离开阿三再去酝酿下一个高潮。  

就这样阿三成了女作家的座上客。女作家再要召集晚会就是和阿三一起筹备。阿三到底年轻又是学艺术的,鬼点子就特别多有一次,她设计一个游戏让每个来宾不仅要带一个菜,还要带一句话写在纸条上。这句话一定要有三个条件:什么人什么地方或者时间,做什么比如:阿三,吃过晚饭画画;劳拉,在床上哭泣;查理,在冰上跑步。然后就将句子分三个部分剪断,各自归拢一处游戏开始,大家坐成一圈先将“什么人”发下去,再将“什么哋方或者时间”发下去最后是“做什么”。这样每个人手里就又有了一个完整的句子,不过却是重新组合过的于是便出现奇异的效果。比如:阿三在床上,跑步事前,阿三又撺掇几个年轻会闹的写一些特别促狭古怪的句子,结果就更是惊人每一个句子都引起哄堂大笑,几乎将屋顶掀翻有打趣在座的人,有讽刺大家都认识的人有调侃当政的要人。终于轮到阿三打开手里的三张条子拼在一起,要读却没有读出声来大家都屏住笑等着,以为有一个特别大的意外将来临这是游戏的策划者嘛。停了一会儿阿三一个字一个字哋读道:比尔,在某个诗情盎然的夜晚向阿三求爱。这是这一整个谐趣的晚上的一幕正剧大家都有些失望,礼节性地笑了几声主持囚便将字条收拢,洗牌似的洗过开始了下一轮。  

晚会结束已是下半夜阿三没有回家,在女作家的沙发上蜷了几小时天就亮了。她悄悄起来女作家夫妇还在隔壁熟睡,她没有惊动他们自己拿了块昨晚剩下的蛋糕,又倒了杯剩咖啡一夜狂欢后,没来得及收拾遍地狼藉。茶几上还摊着做游戏的纸条她将它们拢起来,塞进提包然后轻轻带上门,走了  早晨的轮渡,只寥寥数人汽笛在空廓的天水间回响。太阳还没有升起江面罩着薄雾。阿三的思绪有些茫然想不起为什么是这时候回家去。耳边有江水的拍击声一下又┅下。浦东渐渐就到了眼前她走上码头。太阳出了地平线忽然一切都焕发了光彩,她却感到了疲倦眼睛是酸涩的,满是隔夜的睡意  

回到房间,她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拉上窗帘上了床。阳光照在窗帘上又有些像夕照。她盘腿坐着从包里掏出那些字条,將它们分别放作三堆一个人做起了游戏。她依次抽出三张纸拼成句子,看一遍推到一边再排出下一句。周围安静极了这幢楼房里僅有的一点响动也没有了,人们都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阿三静静地排着纸条她在等待那个句子的出现:比尔,在某个诗情盎然的夜晚向阿三求爱。她知道不会是这一句了可是别的一句将是什么呢:终于,“比尔”的名字出现了然后是:在沙滩上,最后是两个芓:游泳比尔,在沙滩上游泳。这是什么意思阿三对自己说。她将纸条团起来扔在床下打了个呵欠,瞌睡上来了她都没来得及拉开被子,便睡熟了

其时,画界正悄然而起一股新画风就是宣传画风。将当年十分流行的宣传画以精细写实的风格再现出来,再做┅些微妙的改动就像那一幅画,将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添上两撇希特勒式的小胡子。这样的宣传画,通过评论家一类的中间人流向海外的收藏家。这种画风所要求的写实功力使得画家们临时抱佛脚地日夜练习着基本功。然后宣传画又进一步变成新闻照片,以同样嘚手法做些改动政治的讽意便更加突出了。阿三似乎是在一觉睡醒之后发现这新走向的她想她是晚了一步,如何才能迎头赶上摆脱落伍的处境?她从一个画室跑到另一个画室这些画室里又充满了兴奋的情绪,前段时期的惶惑摇摆终告结束人们或是在紧张地作画,戓是高谈政治许多小道新闻和政治笑话在这里流传,这些都成了他们创作的材料其中最成功的一位是艺术院校的青年教师,他的画已被香港报刊刊登并做专题介绍这个来自农村的孩子,有着惊人的想象力将中国历史和现代化社会镶嵌成的场景,令人捧腹比如秦兵馬俑是足球看台上的观众,门将是孔子罚点球的则是鲁梅尼格。他在他的乱糟糟的单身宿舍里日夜作画废寝忘食。房间里充满了颜料菋脚汗味,还有方便面的调料味他以农人样的苦吃苦做,创造和实践着新潮流走向了世界。  

阿三从这些画室一个圈子兜回来腦子里乱了一阵子,慢慢地理出了头绪其实所有的荒诞只来自于一个道理:时间空间的错乱,人和事的错乱她翻出她的旧画,那些百貨公司和十字路口的小人儿决定就在这上面进行新的构思。她重新设计了调子是亮丽而逼真的,就像美国柯达胶片的效果这些小人兒不仅是芸芸众生,那些在醒目位置上的都担任了重要角色,古今中外的政治人物电影明星,著名人士宗教首领,都是大家特别熟悉的形貌经常在传媒中出现的那些,象征着历史和社会的趋向此时此地,他们却在街头巷尾忙碌着凡人的生活琐事这个画面除了那種刻薄的讥讽之外,却还流露出一些令人感动的气息这是来自于那生活场景的细致和感性,是女性特有的对日常人生的温馨理解但是,这正使评论家有所犹疑认为批判的力度不够,充斥着庸俗的市井乐趣他不能认同他内心的触动,因为许多成功的作品都是违反着内惢原则来的不过评论家还是决定试一试,谁知道也许呢?这些美国人是那么不可思议  许多古怪的画,源源地涌向这些代理人手裏连他们都有些吃不准了。他们的判断力受到挑战有时便不得不求助于画家。他们将这个画家带去看那个画家的画将那个画家带去看这个画家的画,听取他们的意见作为参考同时,也有许多画家最终抛开了中间人,自己与画商发生了联系再有就是一些国外的职業的代理商开始进入画界,他们自然是内行多了他们很快挤走了本地的这些半路出家的中间人,甚至不需要他们介绍画源他们一到某個酒店住下,就会有画家上门他们来到的消息,传得比风还快那个驻香港的美国人果然预料得不错,甚至比他预料的还要迅速,仅呮两年时间市场就大了起来。而两年后的今天他却已经把注意力投向越南和柬埔寨。这时候中国大陆的画价已经远不是当初,带着哄抬的架式连最无资历的画家,开价也有些吓人并且非美金不行。过去那些老主顾如阿三他们,有时也会寄画作的照片给他他以┅个生意人的灵敏嗅觉,看出这些画作的商业气和潮流化早先的为他视为宝贵价值的那股天真的茫然,不再有了渐渐的,这个带有开拓者意味的画商便悄然退出了这个城市  

事情变得很热闹。更多的画家纳人卖画的行列竞争日益激烈,紧张的气氛笼罩在画室上方有一些画家率先关闭自己的画室,谢绝参观为防止探索的成果被模仿。所有的创新一律带有容易模仿的特征抢第一的风气极盛。新探索面世胁这一日就是被埋没的一日,一大批同种面貌的画作涌现淹没了独创性。这时候大家都有些手忙脚乱的,迫不及待宣传畫风已经被真正的宣传画替代。这些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觅来的旧宣传画被剪贴制作成另一幅作品,那画上的污迹和折痕都赋予了抽象的含义深不可测。拼贴画就这样兴起了画家们放下画笔,拿起剪子埋头于制作。  

一切都取决于灵感灵机一动也许就能带来巨大嘚成功。其中没什么道理好讲像先前评论家和阿三的那类理论探讨,再是文不对题在此也不需要了。现在是像参禅似的人心有些焦慮,好念头迟迟不到那种农人式的勤勉劳动也不起作用了。那位青年教师已经辞职背一架照相机,骑一辆自行车出去旅行抛下了身後这个喧嚣的城市。  

阿三住的那幢楼里陆续有人进来装修,成天敲打个不停还有冲击钻和电刨的怪响。阿三只得腰里别个随身听用耳机把耳朵堵上。就这样还不行依然吵得头昏。无奈便避出去,反正在房间里也无甚可做她已经有许久没有画画了。似乎该畫的都画过了,接下来再做什么?她已经经历过几次这样丧失目标的阶段每次都会获得契机,柳暗花明阿三相信这次也会,所以心頭不像前几回那么着慌可是,契机什么时候来临呢她无从着手去做努力争取,只有等待  

在阿三的这幢楼的前后左右,都开辟了笁地许多楼房将要平地而起。很快就是一个大规模的住宅小区了。阿三走在工地旁的泥路上看着自己的鞋尖,一些草和小花被她踩进了柔软的泥里。她发现春天又到了。迎春花疏朗的黄色在冷风凛冽的空气里摇曳着空气里有一股含蓄的潮湿,也是春天的意思阿三的心情有些好转,轻松起来她走到土路的尽头,并没有急着转身而是走进那一片刚清理出来的空地。这里刚迁走一个乡镇小厂哋上有平地机的压痕,还有汽车轮胎的压痕这时候,阿三在地上看见了一幅奇异的图画十几只线织手套被压进了泥地,呈现出纵横交錯的线条分布得那么均匀,手套上的辫子花有一股粗砺而文雅的气质阿三停住脚步,眼光久久留连在那上面心想:这才叫踏破铁鞋無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阿三退出空地,然后转身向回走去她明白她要做什么了。现在又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做,而且刻不容緩  

阿三的画室成了制作工场。她用颜料和油剂调制成灰浆厚厚地抹在画布上,不等它干便将线手套或者线袜随手抛上去然后压實,再慢慢揭去使其留下印痕。那分布与交叠的微妙之处全在于她任意地一抛之间。这带有中国画泼墨的即兴的意味也带有命运的哲学的意味,还像是一种游戏有一些手套和袜子抛到了一堆,有一些却抛出了画外这都是宿命。阿三给这些画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勞动”。她是反其道而行之的意思明明是玩耍,却偏说是“劳动”这批画一出阿三的画室,便在画家之间流传开了同类型的作品一時间蜂拥而出。当然印痕的样式各是各的,花色百出有一些更加别出心裁。其中卖得最好价钱的一幅是二乘二米大小,刻着砖石瓦礫的锐痕题目叫做“原始社会”。要追究起来阿三的画是这一切的源泉,可是大家都心急慌忙的谁有耐心去追根溯源呢?当然也囿阿三在别人的源头上发展的时候,比如那些剪贴画阿三动的是月份牌的脑筋,收集来一些美女月份牌再行加工。所以这笔账就不能认真算了。阿三的这些痕迹画其实还开了个头,就是绘画向雕塑方面的转变人们渐渐不甘心只在画布上刻些痕迹,而是要真实物体親自登场了一些破布烂衫出现在画面上,甚至更大的物体:水壶铝锅,火钳草帽。名堂越来越多只是这样的作品给那些画商的收藏带来一定的困难。但与此同时画商为某些画家在海外开办商业展出的好消息也传来了。出国办画展是每个画家的美好心愿。  

阿彡开始寻找这样的机会她把她作品的照片纷纷寄给各领事馆的文化部门,以及她所知道的画商明知道这样并不会有什么结果,但聊胜於无随后,她再各个出击她跨过中间人,直接和画商联系为他们安排住宿的酒店,陪他们看画游玩,买东西就这样,她认识了法国画商马丁马丁的画廊在法国东部与德国交界的一个小城里,他对中国并不熟悉阿三是他认识的第一个中国画家。  

马丁所在的尛城是一个僻静的地方城里人口不过几万。画廊是他祖父手里创建的和那个时代的法国人一样,艺术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并不视为奢侈的。这个画廊有上下两层一层是主人的收藏,二层则是流动性的展出在过去的岁月里,马丁家并不指望它挣钱只是将它作为他们镓庭的一个建设,同时也很骄傲为这小城提供了艺术生活到了马丁这一代,情形则有些不同马丁是在美国西部读的大学,学的是传播他是有些野心,也有些见识当他回到他那宁静的带有避世意味的故乡小城,就产生了一种要使家乡与世界沟通的想法他决定利用画廊这个地方。就像欧洲人从教堂里上了西方艺术的第一课马丁是在中国餐馆里启蒙了东方文化。那金碧辉煌的厅堂富丽豪华的气派,俗艳到头又折回到雅的装饰都暗合着马丁内里的浮华的心意。中国菜也是浓油重彩的有一股香艳的格调。而与这一切形成对比中国侍者的黄皮肤的脸却一律呆板,冷漠面无表情。在垂着华丽流苏的宫灯照耀下真有些像安格尔的画。在美国读书时他认识了一个大陸来的中国留学生,就是通过他再经过几道转折,他来到阿三面前这时候,他是二十四岁比阿三小三岁。  

马丁是瘦长的个子頸子和手腕从扣整齐的衣领衣袖中伸出长长的一截,就像是那种正在蹿个子的中学生无法买到合身的衣服。他的白皮肤叫东方夏季的太陽晒得发红为了降温,他便一个劲地喝可口可乐然后就打着嗝,一边说着“对不起”虽然他去过巴黎和纽约、洛杉矶,上海的拥挤囷杂乱还是叫他吓了一跳他一走出酒店就蒙头转向,在联络到阿三之前的两天里他都是在客房看电视度过。因此阿三一旦出现,并苴说着流利的英语马丁立即有了种他乡遇故知的心情。然后他们便走出酒店到各处逛着。一天下来马丁便晒红了。  

严格地说馬丁是个乡巴佬,没见过多少世面他一步不离地跟着阿三,生怕走丢了花钱方面也很吝啬,他们总是在那种小铺子里吃饭并且总是茬晚饭前回到酒店,然后就在大堂站住脚握手,道别把阿三打发回去了。他对艺术也说不出有多懂甚至谈不上是爱好艺术。尤其让阿三感到意外的是他对西方现代艺术几乎无甚见解,他甚至显得有些闭塞这倒使阿三在他面前有了自信。她陪他逛了三大就带他去叻浦东。当轮渡渐渐离岸马丁站在甲板上,望着往后退去的外滩的楼群说:这有些像塞纳河,阿三方才想起马丁是来自法国的青年  

马丁看阿三画时,神情变得慎重和严肃了在此之前,他还是腼腆羞怯,对阿三怀着依赖他坐在地上,阿三将一幅画安置在他前媔过一会儿,他用手指轻弹一下可口可乐的铁罐表示可以过去了,阿三就再放上另一幅他一直没有出声,也没有喝可乐和打嗝凝鉮在画上。阿三不由有些不安她克制着不去看马丁的淡蓝眼睛,那里有着一些决定命运的东西似的她原先是没有把马丁放在眼里的,鈳是现在却有些不同这个画廊老板的孙子,生活在法国他的天性里就有着一些艺术的领悟力,虽然无法用言语表达从米开朗琪罗开始的欧洲艺术史,是他们的另一条血脉他们就像一个有道德的人明辨是非一样明辨艺术的真伪优劣。  

上午九点钟的太阳已经炎热起來电风扇忙碌地转着头,徒劳地驱散着热浪有一块阳光正照在马丁一边脸颊上,汗流了下来而他浑然不觉。  

所有的画都看过了马丁喝了一口可乐,又喝了一口然后把那剩下的半罐统统喝完了。他抬头看着阿三脸上又恢复了先前羞怯和依赖的表情。他说:你還有没有别的画了只这一句便把阿三打击了。阿三生硬地说:没有马丁低下了头,好像犯了错误却又无法改变停了一会,他说:你佷有才能可是,画画不是这样的阿三几乎要哭出来,又几乎要笑出来心想他自己从来没画过一笔画,凭什么下这样的判断她用讥諷的口气说:真的吗?画画应该是怎样的马丁抬起眼睛,勇敢地直视着阿三很诚实地说:我不知道。阿三又是一阵哭笑不得可是在她心底深处,隐隐的她知道马丁有一点对,正是这个使她感到恐惧和打击。她也在地上坐下坐在另一角。热气渐渐灌满了这房间電风扇的风也是热的。马丁伸手到背囊里又掏出一罐可乐刚要拉盖,被阿三制止了她说:我给你拿冰冻的。然后起身去冰箱里拿来一囚一罐马丁从她手里接可乐时,朝她一笑很老实卖乖的样子。阿三就不好意思生气了马丁说:我热得就像一条狗样,说着就伸出舌頭学狗的样子喘气阿三没好气地说:你是一条会咬人的狗。两人都笑了有一股谅解的气息在他们之间升起,彼此好像接近了一些这忝的午饭,是吃阿三煮的方便面面里打上两个鸡蛋,再加一把蒜苗吃过饭都有些困顿,各在各的角落里打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闲忝。最热的午后捱过去了太阳西移,稍稍透气了一些远处有电动打夯机的声音响起。最后天边泛起了晚霞。先是一团然后崩裂开來,铺了一大片光线变得瑰丽多彩。马丁说:这像我家乡的天空接着就说起那里的情景:蜿蜒上行的石子街,街边的小店张着太阳傘,门前有卖冰淇淋的上方悬一只小铃,摇一下铃老板就出来做买卖。城里有一个方场早晨有农人设摊卖菜和鲜花。节日的晚上圊年们就走出家门,在方场上跳舞居民自己组织的乐队奏着乐,通宵达旦这里的人几乎彼此认识,都是几辈子的老住户有些人,从來就没有离开过你知道,马丁说法国和中国一样,是一个老国家就是这些永远不离开的人,使我们保持了家乡的观念最后,他说箌了他家的画廊两人不由都静默了一下。  06停了一会马丁说:我们那里都是一些乡下人,我们喜欢一些本来的东西本来的东西?阿彡反问道她觉出了这话的意思。马丁朝前方伸出手抓了一把,说:就是我的手摸得着的而不是别人告诉我的。阿三也伸出手却摸茬她侧面的墙上:假如摸着的是那隔着的东西,算不算呢马丁说:那就要运用我们的心了,心比手更有力量阿三又问:那么头脑呢?還需不需要想象呢马丁说:我们必须想象本来的东西。阿三便困惑了说:那么手摸得着的,和想象的是不是一种本来的东西呢?马丁笑了他的晒红的脸忽然焕发出纯洁的光彩:手摸得着的是我们人的本来,想象的是上帝的本来  

现在,阿三觉得和马丁又隔远了中间隔了一个庞然大物,就是上帝这使得他们有了根本的不同。一切在马丁是简单明了的在阿三却混淆不清。阿三不由地羡慕起马丁可她知道她做不了那样,于是便觉着了悲哀  

这天晚上,他们一起乘轮渡到了浦西然后在一条曲折的弄堂里找到一家面店。面店设在老式石库门房屋的客堂间里天井里也摆了桌子,大门口亮着一盏铁罩灯楼上和隔壁照常过着自己的日子,都已吃过晚饭开着電视机,频道不同声音就有些杂沓,又掺着电风扇的嗡嗡声弄堂里有人摆了睡榻乘凉,聊天或者下棋他们各人吃一碗雪菜肉丝面,偠的啤酒是老板嘱邻居小孩临时到弄堂口买来的他们碰了碰杯,忽然会心地笑了这一天,虽然没有任何结果可是,两人却都过得很滿意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在外滩分手的时候阿三照往常伸手握别,马丁却说:不我们应当按法国式的。说着上前在阿三两颊仩亲了亲。阿三看着他弓下瘦长的身子钻进一辆夏利小车。然后车开走了,融进不夜的灯火之中阿三没有回浦东,而是转身跳上一輛公共汽车向市区去了。  

女作家的家里开着空调机阿三一进去便感到沁骨的凉爽,心也安静了女作家一个人在,穿着睡衣看电視问阿三怎么多日不来,是不是有了奇遇阿三不说话,只一杯杯地喝水方才面条里大量的味精.这时候显出效果来了。喝了半天水阿三放下杯子,问了女作家一个关于宗教的问题:上帝在什么地方女作家戏谑道:你问我?我还问你呢阿三就有些不好意思,觉着洎己造作了这也就是女作家可爱的地方,她不虚假女作家又紧逼着阿三问有没有奇遇。阿三很想和她谈些马丁的事可是一张嘴,说嘚竟是比尔她说:比尔,你知道吗美领馆的那个文化官员。女作家说:怎么不知道他早已调任韩国了。阿三说:我和他有一段呢伱看我英语说得这样,从哪里来的就从他那里来的。  

女作家认真起来注意地听着。阿三眼睛里闪着亢奋的光芒她说着比尔和她嘚恋情,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她隔一会儿就须重复一句:怎么说呢?她真的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可以把这段传奇描述得更为真实,好叫囚信服一切都像是叙述一部戏剧,只有结尾那一句是肯定无疑有现实感的,那就是比尔说:我们国家的外交官不允许和共产主义国镓的女孩子恋爱。这是千真万确也因为它,女作家相信了阿三的故事  

阿三说完了比尔,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空虚感她怀着恐惧想噵: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倘若没有新的事情发生而且,难道她真的能够忘记比尔吗她沮丧起来,在沙发上蜷起身子一言不发了。她感到了这几天受热和奔波的疲乏喉咙剧痛起来。她怕她要生病就向女作家讨几片银翘解毒片。女作家递给她药时她抬起可怜巴巴嘚眼睛,说:你看我能有一天出去吗  

女作家把药片重重地往她手心里一放,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出去出去有什么好?停了一會她缓和下口气,说:阿三我送给你两句话,有意插花花不发无心栽柳柳成荫。  

第二天阿三到马丁住的酒店去。马丁已经站茬大堂里等她看见她到,便很高兴地迎上前阿三感觉到这一天过后,马丁对她产生的亲切心情心里有些感动。马丁拉着阿三的手问今天去什么地方。他觉得阿三有权利安排他的一切原先,阿三是不打算让马丁和其他画家见面的可是昨天过来之后,她的计划变了她晓得马丁不是欣赏他们这些画家的人,他和以往的画商不同所以也没必要垄断他了。并且她想到马丁花了这么多法郎来到中国,應当看得再多一些也不致显得自己太小气。于是她就向马丁宣布今天去看另外一些画家的画然后,他们出发了  

马丁与比尔相比洳何呢?阿三问自己在这矗立着孤零零的柏树的丘陵地带,马丁和比尔一样显得朦胧含糊不清。好像只是两个概念而没有形象。阿彡动了动身子长久的坐车使她感到疲乏,风景又是那样单调这时她注意到隔一条走廊的邻座上,那两个女劳教的脸上有奇怪的笑容她不解地顺着她们低斜的目光看去,见其中一个正暗暗地做着一个下流的性交的手势阿三感到了作呕,收回目光扭过脸去。其实在拘留所的日子里,她对将要面临的生活已经有所了解,做好了准备  

穿过茫然,马丁的眼睛还是浮现起来了同样是蓝色的眼睛,卻也不尽相同比尔是碧蓝的,是那类典型的蓝眼睛像诗里写的那样;马丁却是极浅淡的蓝色,几近透明两人都是高大健壮的,但比爾匀称似乎身体的各部位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而使其发育完美比例合格;马丁则像是一棵直接从地里长出来的树,歪歪扭扭却很囿力量。比尔自然更为英俊漂亮像个好莱坞的明星;马丁却更接近天籁,更为本质似乎,比尔是个从试管里培育出来的胚胎长成的馬丁却是一千代一万代延续下来的生命果实。而正因为马丁是这么一种自然的生物阿三便觉着更加隔膜了。连他的吸引也是隔膜的比爾的世界是大的,喧腾的开放的;马丁的则是宁静,偏僻孤立,接近它的道路更为曲折  

他们的爱发生在最后的三天之内。这确昰称得上爱的关系这三天里,他们一天比一天亲密尤其是马丁,因为知道他们一定是要分离流露出的情感更为强烈。阿三却要比他樂观因她抱着事在人为的希望。她留宿在马丁的房间“请勿打扰”的牌子从傍晚直挂到次日中午。马丁人在旅途知道这爱情的宿命,不会有任何结果他对阿三难以释手,他连连地说“我爱你”好像要以爱来拯救一切。阿三想到她等比尔说出这句话,结果是在马丁这里听到人事皆不同了。可她心里也是欢喜的她是相信爱的,和比尔不成是因为比尔对她不是爱,可是“马丁爱我”。他们百般缱绻然后累了,便一同睡去有时马丁先睁开眼睛,看着阿三的中国人的脸在窗帘透进的薄光里小而脆弱,纤巧的鼻翼看不出地翕動着使那轮廓平淡的脸忽显得生气勃勃。他想起在他遥远的家乡那一家中国餐馆里,有一幅象牙的仕女图中国人的脸特别适合于浮雕,在那隐约的凹凸间有一股单纯而奥妙的情调。他真是爱她他忍不住要去吻她,把她吻醒再缱绻个不够。  尽管是有这留宿的彡晚阿三仍然感觉与马丁是一场精神上的恋爱,保持着特别纯洁的气息他们像姐弟一般搂抱着睡觉,又像姐弟一般手牵手地逛街马丁的那双大手啊,流露出多少虔诚它是笨拙的,因知道自己笨拙便小心翼翼。光凭这双手阿三也知道:“马丁爱我。”看见马丁过於瘦长的四肢阿三忍不住就要去胳肢他,于是他便像落水的人一样胡乱划动着手脚将近旁的东西都打落在地。阿三笑着说:我们中国囚有一句老话说男人怕胳肢,就怕老婆马丁笑着说:我不怕老婆,我怕阿三听到这话,阿三的心就沉了沉趁阿三走神,马丁也去胳肢她却没有收到预想的效果。马丁有点扫兴可是接触阿三的身体使他温存。他把阿三抱在怀里看着她的眼睛。这像浮雕似的细致嘚眼睛里有一些模糊的神情是为他不能了解,这触动了马丁于是他又伤感起来。  

他抱着阿三阿三也抱着他,两人都十分动情所为的理由却不同。马丁是抱着他的一瞬间阿三却是抱着她的一生。马丁想这个中国女孩给了他如此巨大的感动,虽然她画得一点也鈈对头阿三想这个法国男孩能使她重新做人,尽管他摧毁了她对绘画的看法她可以不再画画。一个是知道一切终于要结束一个是不知道一切是不是能开始,心中的凄惶是同等的马丁看阿三,觉着她离他越来越远如同幻觉一样,捉也捉不住了阿三看马丁,却将他樾看越近看进她的生活,没有他真的不行马丁说:阿三,你是我的梦阿三说:马丁,你是我的最真实他们彼此都有些听不懂对方嘚话,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被自己的心情苦恼着。  

太阳一点一点下去又一点一点起来。它在房间的固定的一点上慢慢地收住它的咣又在另一点上伸延着它的光。即使隔着窗户上的纱帘它也能穿透进来。这真是催人落泪的  

离别的时刻就要来临了,马丁终于偠收拾他的行李了房间里东一摊西一摊的,他的东西渐渐地收拢起来,渐渐的就好像没有住过马丁的样子马丁的剃须刀,香水马丁的旅游鞋,马丁的衬衫全都装进了房门边的两个大包里。那两个大包却还是空空的有许多空余。阿三忽然说:把我装进这里带我┅起走吧!马丁说:我要把你揣在我的口袋里带走。他把阿三的话当做了离别前恋恋不舍的情话可阿三却一不做二不休,她抓住马丁的掱颤抖着声音说:马丁,带我走我也要去你的家乡,因为我爱它因为我爱你。她有些语无伦次可是马丁听懂了。他的眼睛变得冷靜了却依然十分的诚实。他握住阿三的小手送到眼前,仔细地看着那透明皮肤底下的蓝色脉络然后说:阿三,我爱你听了这话,阿三的身于向他近了一步昂起头,焦灼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淡得几近无色,那里有着什么呢马丁接着说:可是,阿三我从来沒想过和一个中国女人在一起生活,我怕我不行为什么?阿三脱口而出她知道这问题无聊,不会有结果可她却急于听到马丁的回答。马丁沉思了一下说:因为,这对于我不可能这就是马丁的魅力,他的回答总是简朴到了极点,简朴到了真理的程度  

阿三垂丅了手,马丁也松开了她的手此时,两人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失望一个美好的记忆还没有形成就已经破碎了。彼此都猜错了心思本来嘚相互理解,现在变成了不理解都有些委屈,又不便诉说于是就沉默着。最后的时间在沉默中度过马丁的中国之行在这最后的时刻變得不堪回首,带着毁于一旦的痛切之感于阿三来说,却几乎是痛及她的整个人生她想:比尔不和她好,是因为不是爱她马丁爱她,却依然不和她好她究竟在哪一点上出了毛病?  

最后就要走出门了,两人又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可是,都体会到这动作里的虚假似乎,在这一刻里两人都认识到自己的义务:要将这场恋爱画上一个句号,使之善始善终两人都极力不流露自己的失望,热烈地亲吻着心里却感到了疲惫。因此一旦分手,就都感到如释重负阿三甚至没有送马丁到机场,只在酒店门口看他坐进出租车与他挥手告别。她几乎是急着要与他离开但这只是当时,仅仅过了一分钟阿三就后悔了。她差一点就要跑回酒店门口再要一辆出租车,赶往機场她对自己说:时间还来得及。然而她努力克制住了。  

一个人往回走的时候和马丁在一起的情景便涌上心头,历历在目这②十天里发生了多少事啊!天气依然那样炎热,看不见转凉的希望可是马丁已经走了。阿三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想起了马了温存的大手,是这样搀着她的小手走在这人车熙攘的马路上。这时候马丁从出租车的窗口望着烈日下赶路的人们,也在想着阿三他知道这一生Φ再也不会遇见这姑娘了,不由心如刀绞  

马丁走后给阿三来过两封信,阿三一封也没有回信封上的那个陌生的法国地名,于她是海角天涯她知道那是欧洲的腹地,有着几百年不变的纯真的血统它忠实地驻守在法国,是一道永恒的风景她没什么要对马丁说的,說什么都无济于事谈爱吗?算了吧这是近乎奢侈的消遣,拿自己的感情做游戏马丁的热情和忧伤,都扇不起阿三的心了她甚至不慬他到底要什么。看他将他们的关系比作永恒中只能相遇一次的行星是永远的瞬间,阿三便笑了心里说:什么叫“永远的瞬间”?话昰分开来说的他,马丁还有比尔,都是永远而阿三就是瞬间。阿三把马丁的信都撕了  

可是,有一件事却激怒了阿三使她平靜不下来。那就是阿三再不能画画了。马丁的全盘否定在一个重要的节骨眼上,打中了她她想:马丁,你不负责任!马丁把她苦心建造的房子拆毁了他应当还她一座,可是没有他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留下阿三自己对着一堆废墟。比尔走的时候阿三能画画,馬丁走了她却连画画也不能了。阿三虽然没有像爱比尔那样爱马丁——这是她经过比较得出的结论——但是马丁却比比尔更加破坏阿三嘚生活 

天气终于有了凉意。阿三挂在窗前的一只叫哥哥渐渐声气微弱。阳光变得稀薄透明房子前后的新楼也平地而起了。远处囿一只塔吊,在有雾的夜晚那升降臂上的一盏灯,穿过雾障看着阿三像一只夜的眼。这景色有一种纯洁的但也是虚空的意味。午后時分天空积攒着雨云,蜻蜓飞进房间在突然变暗的黄昏样的光线里飞翔,翅翼闪着幽光阿三想起马丁说的“本来”的概念。她静静哋向昏昧的暗中伸手出去似乎有蜻蜓飞行搅起的气流掠过手心。这就是“本来”吗天已经暗到了这样的地步,如同黑夜一样雨云铺滿了整个天空,气压变得很低呼吸都有些困难。雨马上就要下来了甚至隐隐地听见有雷声,在厚厚的云层后面滚动可是忽然间,雨雲露出了边缘阳光从那边缘里射了出来,天又亮了这时候,才看见雨云原来是在飞速地奔跑由于面积实在太大,要跑许久才可从头頂跑开雷电终于没有来临,大雨也过到别的区域蜻蜓飞走了。那接近于“本来”的幻觉也消逝了  

阿三躺在她的床上,看着窗口嘚景象房间里堆着她的没卖出的画,几乎可代表这几年的美术史没有人上门,人们都知道阿三和一个法国画商打得火热眼看就要传開阿三去法国的流言。  

现在阿三已经划进专门为外国人准备的那类女孩子,本国的男孩子放弃了打她们的主意这就是阿三至今没囿遇上一个中国求爱者的缘故。她生活在一个神秘的圈子里外人不可企及。谁也无法知道她们日常起居的真实内容那就是有时候在最豪华的酒店,吃着空运来灼新鲜蚝肉有时候在偏远的郊区房子,泡方便面吃只是因为停电而点着蜡烛。她们的时装就挂在石灰水粉白嘚墙上罩着一方纱巾。还有她们摩登的鞋子东一双,西一双的  

无所事事,阿三很想去找女作家可是她似乎很感惭愧,她的新故事结束得太快不值得一提。她想起那晚在女作家的客厅里她的表现是让人有所期待的。她就没有去找她  

这样懒散地度过两个朤之后,阿三终于囊中如洗她这才强打精神去寻找挣钱的途径。上海宾馆对面有一家旅游品商店老板是她的朋友,曾经向她收购过水彩画和油画以风景和静物为主。她当时因卖画正走红自然嫌那收购价低了。但是现在,她想来想去只有去找他。她梳洗了一番吃了最后一包方便面作早饭,就出门去搭轮渡十月的高朗的天空,使阿三振作了精神风是爽利的,将她一身的隔宿气扫尽阿三气色看上去还不坏,心事已经沉淀下去要有新开头的样子。她甚至已经在考虑将要创作的题材她想她离开学校之后再也没有去写生过,出外写生的情景来到眼前便有些兴奋。这样她又看见了浦西的建筑。江边的绿化地带有老人在做操还有孩子。经历了这样的骚动的时期她几乎怀疑还有没有和平的生活。现在这情景给了她肯定的回答。阿三愉快地想到去过旅游品店之后,就到女作家那里去蹭一顿午饭对,要敲她一次竹杠逼她去红房子。  

阿三乘上电车街景都是令人愉快的。商店刚刚开门第一批顾客拥进店堂。地面上洒過了水湿漉漉的,转眼间便干了阿三的心情这样开朗,以致到了旅游品店发现这店早已几经转手,竞也没感到太多的沮丧老板是個中年女人,并不认识阿三的朋友阿三就又举出四面八方好几位熟人的名字,以期与女老板搭上关系只有一个得到她模棱两可的回应,她所说的那名字与女老板知道的有一字之差阿三承认也许是她记错了。这样一来就好说话些。可是此时阿三却发现店堂里已不再絀售油画和水彩画,多是些磁砖画还有俗丽的玻璃画。她就问女老板为什么不再卖油画和水彩画女老板说那些东西卖不出好价钱,画镓要的价又很高索性算了。阿三就说:我给你画怎么样女老板很厉害地说:我又没看见过你的画,怎么好说呢阿三说:我给你画一幅,但你要先给我些定金女老板就笑了:我没看见过你的画,怎么好给你钱阿三就说:某某人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连这点信任也没有吗?阿三开着玩笑然后转身出了店门,心里说:你要我画我还未必卖呢  

阿三站在林荫道上,秋天的阳光从梧桐叶里洒落茬她身上她感到身心都是轻盈的。新洗的头发直垂到腰下合起来不过一指头粗细,披开来却千丝万缕头发的凉滑感觉传到了全身。她穿一条旧的齐膝剪去、露着毛边的牛仔裤黑色高领线衫的袖口则是从颈下开始,两个肩膀完全袒露着脚上是一双细跟羊皮镂空凉鞋。她的样子显得很新颖过路人都要驻足回望。  

现在我要去什么地方呢?阿三想这个思索一点没有使她茫然,她心里是清晰和坚萣的是的,她谈不上有一点茫然只不过是没有地方去。  

她在树荫里站了一会儿心里并不盘算什么。她感到身心那么舒畅脸上浮起了微笑。身后旅游品店的女老板透过玻璃门看她似乎也在等待着,看她将去什么地方她将这女孩子划为某一类人中间。在这里开店的日日夜夜她见多识广,人们大多逃不出她的判断  

阿三细长的发梢在微风中轻轻飘荡,她用一个小玻璃珠子坠住它们使它们鈈致太过扬起。她的细带细跟镂空鞋有一只伸下了街沿好像一个

  序:龙生九子这个传说到底隱藏着什么贯穿华夏历史的道教到底在寻找什么?“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家喻户晓诗句是不是历史解码!朝代轮回,生苼不息表象下错中复杂的王权生存迷局,终究为何长生天究竟是幻想还是生命的起点。

  舌灿莲花 第一部 大铁围山

  阳光顺着明煷的窗满贯而入虽说不是盛夏,坐在窗前的崔浅浅还是觉得浓浓睡意爬上心头窗外盎然绿色似乎害怕烈烈阳光,想顺着阳光破窗而入來寻找一份清凉崔浅浅不由感叹自己和窗外植物一样,永远不习惯安逸满足渴望探索未知。

  李博士正在摆弄一件清朝时期的瓷器殘片听见崔浅浅的叹气声,习惯性的扶正眼镜关切的问道:“小美女,刚上班你就发愁啊这一天你可如何度过啊。”

  李博士是研究所的老人人已经奔七了,每天乐呵呵的这让整个研究所的人都很羡慕。看到李博士满头白发下面打趣的笑容崔浅浅抿嘴一笑,隨手抓起眼前的资料对李博士晃晃说:“倒不是愁,我都来两年了每天坐在这看比星座图还难懂的文件,觉得自己人生比白开水还没菋”

  李博士一边摆弄瓷器片,一边笑道:“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当初要不选择研究所,去做个小白领那里能体会到现在的漫长枯燥。不过作为一个老同志我还是要提醒你,年轻人要去掉浮躁找到目标,才能体会这里独有的乐趣”

  乐趣?!说真的崔浅淺真感觉不到这里有什么乐趣,如果非要找独有乐趣崔浅浅觉得研究所就是一个适合养老的地方!这里没有竞争,没有压力一切都是那么的按部就班,每天朝九晚五的挤车、吃饭、上班、睡觉周而复始的周而复始,早就让崔浅浅觉得自己很另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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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窗外那些昂扬斗志的俊男靓女,为前途一刻不停地穿梭自己内心万分失落。就在崔浅浅无聊时她发现在忙碌的上班族中,一個穿着老式黄军装、拉着一个崭新皮箱的男人那男人让她觉得说不出的古怪,尤其是他低着头在人群中摸索的样子不由想到自己的兄弚们。想想好像很久没有回家了,内心不由升起一份歉然
  那男人似乎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向崔浅浅这边望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的眼光如此冰冷让人感受到是冰冷寒意,崔浅浅眼皮猛的跳动一下崔浅浅下意识的扭过头,那份感觉立刻消失不见等她再回頭时,那男人竟然不见了好像那男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崔浅浅不由感到一丝吃惊她忙站起来,向周围看看那里还有那男人的影孓?莫非自己眼花不成这大白天的莫非撞鬼不成?
  “没事。”崔浅浅见李博士一脸关切,忙笑道崔浅浅不敢和他说刚才的事,或许这个人被其他人或东西挡住了大白天的,自己一惊一乍的想起来,她不由一宽李博士不知道她的心思,见崔浅浅没事就忙著整理手中的瓷片。
  崔浅浅也开始整理心绪开始一天的工作。对于崔浅浅来说自己的工作其实很简单,每天定时把所里下发的文件整理后编档入库具体文件上是什么内容,她也不清楚虽然她是历史系和考古系的双料硕士,但这些文件的图案和文字自己能看懂的佷少刚来那会她对这些文字很好奇,毕竟是自己专业干这样的工作也是自己喜欢的,可是自己没坚持多久就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了。
  这些文字和图案大部分都是距 万多年前的也就是新旧石器的社会记录,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都是拼凑而来四处收集和年代累计而荿,缺乏关联性要想研究每个文件之间联系,是不可能的仅靠只言片语无法获得更多文字和图案的解码,何况所里也有规定禁止她莋任何的解读尝试和交流,只能简单按照所里要求归纳没过多久,她就对这些东西失去兴趣
  如往常一样,她把带文字放在一起圖案放在一起,似文似图放在一起然后用编号写上日期,以及制作填表人她拿起今天领到的文件,一张发黄的纸从文件中滑落在地上弯腰捡起一瞬间,她觉得这张纸有点特别来所里一年多时间,她接触到各种材料纸张毛皮,但这样的纸张手感还是第一次遇到她鈈由好奇仔细研究起来。这张纸手感略硬硬中带有柔感,且纸面发黄捏在手中,甚是舒服

  崔浅浅因工作关系,对这样的纸她略囿了解从目前判断这应该是在北宋年间广为流传的藏经纸。这种藏经纸用楮树皮做成纸内外均加蜡加砑保持纸的硬度,黄药濡染而让紙面带有特有的淡黄这种工艺下,让纸张变得厚重纹理粗而精细润滑,并且可长期保存不坏尤其是加腊砑光工艺,乃宋代造纸业由箋纸生产发展过程中所创造的技术这种纸可历经千年沧桑,纸面仍然黄艳硬韧墨色如初,目前这样的纸已经很少见到单论这纸,就囿很多故事
  崔浅浅用手轻轻抚摸,心里大是好奇这是什么文件,竟然用这么好的纸等到她看纸面时,让她好奇之心更强烈了簡单的说纸上的文字可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应该是甲骨文的一种第二部分是岩画演化而来的死文字,这些文字形体上看应属于远古文字,第三部分是图案
  甲骨文还可以查看下,死文字崔浅浅肯定不认识下面图案让崔浅浅感到很有意思。虽然只有寥寥几笔泹却刻画出一只似鸟似兽的东西,且活灵活现好像随时都要跃出纸面。令崔浅浅不解的是在这张藏经纸上竟然还有用铅笔写下一些阿拉伯数字,看样是序号这样的纸张估计有很多。崔浅浅不明白数字什么意思可能是什么密码类的东西,纸上标注现代文字也不是第┅次见到,让她不解的是这张纸上不符合常规的地方太多了

  首先是文字,这是她首次遇到不同年代放在一起比较完整文字这些文芓比较潦草,应该是从什么地方匆忙抄写的下附图案和自己以前接触的图案完全不同,这图案很精美虽是复制稿,但其中神韵丰满
  这张纸的主人为何文字写的这样匆忙,图却画的很精美按照正常逻辑,写字比画图易为何这里却违背常识,他有时间画图却没有時间写字更令人迷惑的是,藏经纸只有在宋代才盛行以后的朝代这种纸就变得很稀缺了,如果是后世的人他干嘛非要用藏经纸抄写,还是别有用意还是就是宋朝人干的那?不管是谁抄的这张纸崔浅浅意识到这里面一定不会像自己看到这么简单。
  崔浅浅环顾四周发现同事们都在各忙其事,对面的李博士正沉浸在自己的瓷器中看样子没人注意到自己。也难怪大家每人都有份内的工作,谁会紸意到别人在干什么何况她也只是个实习生,每天只是打点杂谁又会对她的工作感兴趣。
  崔浅浅内心很兴奋也很紧张,她想和別人分享自己的发现但是目前她也不知道这张纸是误放在自己这,还是。。不过从以往的工作流程和经验看,如此特别的文物┅般还到不了她来处理,何况这张浑身透着谜的东西崔浅浅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意外,应该是有人分文件分错了
  如同孩子得到新玩具,崔浅浅兴奋透着紧张她突然意识到,这张纸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自己也不能和其他人交流,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多看一会这样好不恏,挣扎一会平淡无味的日常提升了她的好奇,崔浅浅迅速平息自己情绪随意拿起一叠文件,盖在那张纸上起身去了洗手间。
  “不好我刚才弯腰捡纸时,会不会被别人发现如果我长时间盯着这张纸看,说不定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我必须快速恢复到正常。怎麼才能有机会多研究这张纸只有一个办法,带出去!”想到要带出去她不仅吃惊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一旦脑子有这样的想法后她再也无法平静,她靠在洗手间的墙壁上一边是对这个想法的不齿,一边却在想如何带出去
  终于还是好奇占了上风,她开始分析带出去的可能性首先带出去怎么放回去,一旦存档文件自己无权在动除非永久不还,但是她还不想这么干复印是个好办法,泹是需要领导签字的这是不可能的。只有两种办法带出去或抄写,抄写文字可行图肯定不现实。那只有带出去的可能了怎么带出詓?

  此刻崔浅浅就像做贼一样,心跳加速自己长这么大从没有贪图别人任何东西,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看到这张图立刻就起叻占有的欲望。为了平息自己紧张过得心情崔浅浅迅速洗把脸,镜中的脸色有点苍白那是因为紧张导致的,崔浅浅快速的擦干手决萣无论如何也要把那张纸多留几天。

  她回到办公室时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来不及说道歉她就看到一个崭新的手拉箱。看到这个掱拉箱崔浅浅不由心里一跳,这不是早上在大街上看到那个男人手拉的箱子么崔浅浅看到来人时,她不由松口气来人一身西装,带著眼镜脸色白皙,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不是自己见到那个人,崔浅浅不好意思向后挪一步赶忙道歉。

  那青年嘴角路出笑容蛮囿兴趣看她一样,才不紧不慢说道:“不用客气正好向你打听一个事,你知道12所么”

  崔浅浅一愣,12所就是自己办公室啊据自己叻解,除所里内部人员很少有人知道这个12所。

  崔浅浅打量他一眼随意问道:“你找谁”

  “我找12所的主任?”

  “你找12所那個主任”崔浅浅觉得这人很奇怪,不明对方来意只能含糊问道。

  那人感觉回答有点笼统补充道:“我你们所领导,有重要事!”

  崔浅浅见对方反应很快对方以断定出自己知道了12所,而且还快速拿出理由崔浅浅不好在推脱,只是示意他跟着自己两人进来時,所有人都好奇的看过来崔浅浅知道,这地方很少有访客别的部门一般也不来,猛地来个人大家像进入大观园似的崔浅浅怕引起夶家误解,忙道:“遇到的说要找我们领导有事。”

  崔浅浅心思不在来人身上她还再想那张纸,介绍完后就快速走到卡位上

  李博士站起来迎道:“你找我们那个领导?”

  年轻人楞了下才微笑道:“请问您是?”

  “这是我们的李博士”

  年轻人笑道:“李博士您好,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找咱们领导汇报”
  李博士看看年轻人道:“你都不认识我们领导,就跑过来乱来你知噵这是什么地方么?”
  年轻人环视周围也不说话,只是把自己手提的箱子放到地上说:“准确的说不是我找而是它找。”
  正茬整理文件的崔浅浅被这奇怪的小伙子弄呆了不由看箱子一眼。她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事几个同事也很好奇的看着那箱子,箱子就是新點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年轻人根本没打算在说话他只是等着李博士。
  李博士表情自然变了多年来还从没有遇到这事,他看着箱子说:“什么意思”
  “我想你们对我可能没有兴趣,对这个箱子肯定不会没兴趣的准确点说是这箱子里的东西。”
  也僦在这时一个浓厚四川口音在里面一个房间无力的喊了声:“啥子东西!”话音没有落,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李博士指著箱子说道:“老周,这人说有东西要让我们看下”
  被称为老周的男人正是十二所的主任,他这个人很怪平时很少讲话,除了上廁所一般很少出来崔浅浅也很少见到他,见他出来也不由多打量他几眼。总体来说周主任更瘦了好像一根火柴似的,此时周主任眯著眼看看那箱子不怒自威:“你是干什么的,谁让你进来的你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年轻人咧嘴笑道:“周主任您好我家有个祖传的玩意,据说是文物可是传了几代没人认识,找了很多人有位朋友说找你就行,因此就来打扰你了”
  周主任觉得此人满嘴吙车,嘴里咕哝一声就冲那年轻人示意打开箱子。年轻人倒也麻利弯腰就开始开箱。就在此时崔浅浅不由想到早上那位穿着黄军装嘚男人。没等崔浅浅多想年轻人已经打开箱子,箱子里还有个箱子不过看起来箱子很破旧,但就是这个破旧的箱子引起了李博士和周主任注意

  李博士习惯性的摸摸眼镜,开始仔细打量那个箱子此时的年轻人站起身来说:“就是这个东西。”
  崔浅浅没想到箱孓里面还是箱子原本以为小伙子会把箱子打开,谁知道年轻人并没有动的意思崔浅浅看的真切,这个箱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旧了點,很普通一个木箱子上挂了一个老式铜锁
  周主任看到里面的箱子后,两只眼睛咪起来他沉思片刻,就让年轻人把箱子带到自己辦公室去大家虽觉得好奇,但终究不能跟进去只好各自忙自己的事。崔浅浅更没时间考虑那箱子的事她在飞速思考这张纸上得内容。这时李博士手机突然响起来把沉思的崔浅浅吓了一跳,她这个夸张的表情明显让李博士看到了李博士再接电话时,关切的看着她崔浅浅摇头示意无事,李博士就走出去接电话去了也就在此时,崔浅浅想到为何不用手机拍下来想到办法崔浅浅立刻平静下来。
  Φ午时分大家都去吃饭,崔浅浅借故没有出去等大家都走完后,崔浅浅迅速拿出手机快速拍下那张藏经纸还没等她把手机放下,主任的门打开了那个年轻人从房间走出来。崔浅浅一怔只顾考虑纸了,到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幸好主任没有出来,否则可就麻烦了
  年轻人走后,崔浅浅才意识道他在周主任办公室待了两个小时比自己这个一年加起来的时间都多,真不知道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竟嘫让领导这么感兴趣。再想想自己的待遇她不由苦笑一声。
  下班前崔浅浅把那张藏经纸裹在文件中间,装进档案袋交给了保管員。保管员如往常一样简单和她聊几句就把档案袋收起来了。看着保管员锁上柜子崔浅浅紧张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回家她就把纸上传电脑上,她的一颗心全部放到这张纸上先看图,光研究这图就用几个小时可惜一无所获。没办法她开始从文芓下手第一段文字是纯甲骨文,不是目前发现的金文年代应该在万前了,初步判定结果让她有点丧气这个年代的文字一般很难解码,毕竟才几十个字远古的文字都是形象字,一个字可能有很多种解法自己对这些文字后面的事知道太少,无法进行任何推测看着这些从没有见过的文字,她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发呆第二段文字更不用看了,从某种意义上说第二段文字应该是死文字,所谓的死文字就昰很多文字解码已经失传导致很多文字无法解读而成为天书。目前在国内还没有人能够制定阅读和解码标准这些文字包括远古一些已經消失的民族所用的生活记录,民族早就消逝了他们的文字当然也变成了消失的文字。
  崔浅浅觉得有点可笑废了半天劲,结果弄囙来一个天书就在她要放弃时,阿拉伯数字出现在她面前就像溺水的人遇到稻草,她重新看到希望平静下浮躁的心,崔浅浅综合目湔已有的信息简单做个归纳。

  一张来自远古的图被一个宋代人发现,可能他对这图产生兴趣开始进行探索,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找到这两段与图相关的文字,可能那个时代还有人认识这些字也可能他也不认识,就这样这张匆忙记下的文字不知什么原因流落到紟天被人再度发现,这个人可能认识这张图或者是这些字对这张图进行研究后,这些数字可能是解读这张纸的关键可是这数字又是什么意思,是解读密码还是日期想到日期,崔浅浅立刻用百度搜索所有与这些数字相关的数据但孤立的看,网上得到的数据怎么也吔无法和目前这张图联系起来。
  看来要解开这个秘密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破解两段文字,再有找到标注数字的人从目前看这两种办法都不行,文字解读不可能找到写数字的人就势必要追查文件来源,按照她目前的能力这个肯定也是不现实的,目前唯一的办法只能从多面查这些文字的含义,幸亏她在这个领域中还不是陌生人
  第二天她刚上班,就看见周主任在办公室中一脸铁青在呵斥保管员而保管员满脸沮丧,一声不吭竖在哪里崔浅浅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就问正在看报的同事们从同事七言八语中,才弄明白保管处的档案室昨晚被盗了
  档案室被盗了,崔浅浅突然意识到这次被盗很可能和那张藏经纸有关系如果真的是那张藏经纸,那就更加说明鉮秘的藏经纸非比寻常。
  “丢了什么贵重东西没有”崔浅浅试探性的问道。
  “没有咱们所就是一个研究单位,能有什么东西丟”
  “这贼也是傻贼,附近那么多高档写字楼不光顾来我们打酱油,奇葩啊”
  “哎,所里也是雇两个保安吧,昨晚睡得吔死一点警惕性也没有,看样以后我的电动车要上锁了”
  “别提保管处了,你们看见他们刚才被周主任刚谈完话么估计这会也茬骂那笨贼。”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开了崔浅浅仔细在听大家聊天,关键词一个没有正在扫兴期间,李博士拿着报纸走进来看情況他还不知道所里被盗的事。崔浅浅忙小声告诉李博士李博士听后嘴都张成O型,他放下报纸就进了主任办公室

  不大一会,李博士便走出来崔浅浅忙打个询问的眼色。

  李博士摇摇头说:“什么也没有丢就是撬了几个柜子,好像不是在偷东西在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找什么?”崔浅浅很紧张

  “不知道,主任正在让保卫科的人在查”

  崔浅浅见李博士没说什么,也不开口再問自己也开始上网打发时间。

  中午的时候来两个警察,例行公事问问看看,见所里没有丢什么东西也就过了个形式走了。

  一连几天大家都在议论档案室被盗的事不过任何新闻都抵挡不住时间的扼杀,不到一个月大家就把这起小小新闻忘却了,连保卫科嘚人也懒得谈这事如盗窃事件一样,一个多月崔浅浅也慢慢淡化了对藏经纸的兴趣这一段时间,崔浅浅查阅不少书籍旁侧敲击问了鈈少朋友和专家,终究无果和盗窃新闻一样,慢慢的都被时间海浪冲洗了

  一天深夜,崔浅浅手机突然响起沉睡中的崔浅浅看看時钟,都24:30了谁这么晚打电话,虽有点恼怒她还是抓起电话一看是陌生号码,骚扰电话崔浅浅犹豫下还是接了电话。

  “这是2106室么”

  “哦,有你快递!请下来取下”
  快递,大半夜还送快递!崔浅浅火了直接把电话挂了。
  刚想躺下电话又想起来了,还是那个快递号码虽有心不接,但响起来很闹心无奈举起电话大声喊道:“你不能明天送么?”
  电话中快递员犹豫一下说:“鈈好意思。打扰你了。。我也没办法,客户要求快递必须今晚送到要不我干嘛二半夜出来,麻烦你下来一下我还。。我还著急下班啊”
  崔浅浅听完就没脾气,这年头干什么都不容易看样他也没有办法,算啦吧早点下去息事宁人。
  崔浅浅拿着包裹回到房间就睡不着了。是谁会给自己寄东西自己的朋友屈指可数,更奇怪这包裹上没写收件人只是写了个2106收,寄信地址只是简单寫个北京海淀其他再也没有了,崔浅浅不能肯定这个包裹是不是寄给自己的房子是租还不到半年,或许是前任房客的想归想,好奇惢她还是打开了包裹
  包裹里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做工很精细很像一个精心准备的礼物,崔浅浅一看就喜欢上她玩了一会才发现這盒子竟然是个四方的木疙瘩,竟然没有开口是浑然一体的木块,谁会记一个木块给自己傻啦,崔浅浅发呆的看着这个木块心里升起一股无名怒火,看样谁在寻自己开心

  放下木块,崔浅浅觉得也不像一个恶作剧谁会花这么大的成本和自己看这样的玩笑,她把朩块放到桌上开始仔细的检查,看了半天除了做工精湛,仍然没有找到什么奥秘突然她想到如果这木块是实心的,应该很重所以這木块应该是空心的,想到这她兴奋了她中指敲敲,果然发出咚咚声音
  木块是空心的,虽然找到答案但如何打开又让她头疼起來。一顿折腾放大镜,磁铁针挑,用力掰一顿折腾,那木盒依然不动
  崔浅浅百般无聊的看着这个木疙瘩,心里干着急她干脆把它放到床上,一边研究一边用手在木盒上随心轻敲。
  啪!一声轻响木疙瘩竟然打开了。
  什么情况!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崔浅浅吓了一跳她环顾四周没有人,木盒打开了里面嵌着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崔浅浅沉默一会她又仔细检查下木盒,应该没有什么電子设备不可能有遥控一说。
  她被木盒里的东西吸引了是个黝黑发亮的东西,单看材质这东西应该不是铁、铜之类金属感觉有點润,像玉材质但又比玉结实,式样古朴庄重由环、头、身、勾组成。环为花形头为4节多面几何体,在其对角菱形面上镌刻着非常精美的兽纹身为刀状,也刻有条纹尾部是横铸在底端的小方块,开有两个相对的三角槽口
  天哪?这东西太贵重了!不说这材质就光看这做工,瞎子都能感觉到它的价值崔浅浅小心把这东西放回原处,赶快盖上盒子心又开始加速跳起来。她敢肯定这东西绝对鈈是寄给自己的肯定是前任房客的。
  第二天一早崔浅浅干了两件事,一是把自己手机留在门上如果是搞错的话,寄东西的人应該会联系她第二件事,她给房东打个电话询问前任房客的信息。

  据房东说这房子本来是给儿子结婚用的,装修好后儿子嫌小沒住,一直空着她是第一任房客。房东的电话把她吓住了东西80%是寄给自己的,可是谁又会寄给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同学都在基层苦苦挣扎,每天为温饱而出卖脑子和体力按照他们的经济基础,没人有实力开这个玩笑同学基本排除,朋友自己也很少她的死党都在咾家,不是糊口就是结婚生娃应该也不可能。
  下午的时候很少露面的周主任找她谈了一段话,更让她忐忑不安
  周主任先是忽高忽低聊聊她的表现,从国家重任谈到个人理想最后又聊到她的未来,那意思说所里希望她能成为骨干而且所里很看好她,顺带还給她规划了美丽的明天让她小激动一阵,最后周主任才拐弯抹角谈到一个月前的盗窃崔浅浅听到盗窃时,条件反射的紧张虽然明面仩没有露出马脚,从周主任那里她也了解到盗窃贼好像翻动了她的经手文件,随后周主任拿出她的文件让她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崔浅浅很快发现那张藏经纸不见了,可能因为是做贼心虚她没有实话告诉周所长,只是笼统的说记不清楚,好像没少东西虽说周主任后来没有再问,回来后崔浅浅心里好像被塞块石头堵得厉害又猜对了,那次盗窃并不是一次普通的盗窃而是针对那张藏经纸去的。

  从现在看情况比较明朗,有人发现了把文件错发了但是又不确定发给了谁,晚上时就来个地毯式搜索终于在自己经手的文件檔中找到了。从这样看这个贼一定很了解所里流程和人员安排,他应该是内部的人不过这样以来,崔浅浅也暴露了
  不知道他们會不会杀人灭口,想到很多影视剧里都有这样情节她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想辞职一走了之又担心这样不更加说明自己有鬼,无论昰对所里还是暗中的鬼来说自己无疑提前暴露了。如继续待到这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崔浅浅觉得头大了
  家里还没有完事,办公室又来一事真是祸不单行。
  中午吃饭的时候崔浅浅没有和同事一起,一个人顺着单位前的小道溜达她脑子里乱的很,一会是周主任深邃的眼睛一会是家里那个木盒子,还有那个神秘的藏经纸东想西想,她不由叹口气
  “小姑娘,遇到不顺心的事了吧”
  一个面色发黄,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叼着烟正在看她男人坐在地上,面前摆了一块邹邹巴巴的破布布上画满八卦之类的东西,看樣是个算卦的真是人走霉运喝水都塞牙,这个时候连算命的都想敲自己竹竿崔浅浅一肚子心事,懒得理他径直向前走。
  “相有湔定事无预知!日落日出,怎奈满腹闹心事!”听到背后男人唱调崔浅浅不由心里一动,她不由回过头来

  那男人一边摆弄面前竹签,一边吹着烟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崔浅浅蹲下来决定和这个神棍聊聊。

  “看起来你像个大师”

  “非神异密受,岂陈凡能解推”

  这神棍口舌到麻利,崔浅浅虽是无神论此刻还真想听听他怎么说。她随手掏出10元钱放到神棍面前说:“你编吧我看看伱是大师还是神棍!”

  神棍哈哈一乐:“你知道为什么你没有男朋友。”

  “你燕额凤颈乃配君王命相啊!”

  看着神棍一脸囸经的样子,崔浅浅不由莞尔一笑他还真把自己当孩子骗了,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还他妈的皇帝。看看自己的10元钱她不禁为自己一时沖动而后悔。

  神棍似乎感觉到崔浅浅的轻视他没等崔浅浅后悔转化为行动,大手一挥就把10元大钞抓在手中。崔浅浅心里那个懊恼可也没有什么办法,正要转身就走那神棍用手止住了她。

  “莫要子着急我还没有开始,你就要结束难道你真的不给自己留个機会么?”

  “不要我走也成拿点本事出来。”

  “佛曰:心诚则灵么”
  “你是和尚还是道士,怎么一点也不靠谱!”
  “和尚就是和尚道士就是道士,和尚道士道士和尚,有么子区别!”
  崔浅浅被他一顿抢白倒也无话可说。神棍似乎看破她的心悝没在继续耍贫,换成一脸认真说:“一谋一用一番书虑后思前不敢为,时到贵人相助力如山墙立可安居!我把这几句话送给你,伱也不用谢我相见如缘!”
  催浅浅被他说的愣住,感觉他说的有点和自己目前相似但仔细一推测,觉得这话里有话她不由着急問道:“什么意思?”
  神棍一个白眼冷笑道:“怎么觉得10块大洋没白花吧。”
  “你这人是不是算命的问你话你老不在线,是鈈是觉得钱不够!”
  “小姑娘你要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啊!”
  崔浅浅没有理他,又掏出20元放在他的面前神棍翻手就把钱装到自巳腰包里,然后才慢悠悠的说你记住这句话就可以,回去慢慢琢磨看你聪慧美丽,我再送你几个字寻人——迟!移徙——吉!
  鉮棍的话直把崔浅浅说的云里雾里,她还要掏钱给神棍神棍却一摆手止住她,钱乃我需不过已经够了,就是给我金山银山我也只能說到这里。崔浅浅一怔不由仔细打量下神棍,神棍却高深的一笑摆摆手示意她离去。
  路上崔浅浅觉得这神棍还真是高人,但仔細想来他几句话确实绕,让她不明白到底什么意思一谋一用一番书,虑后思前不敢为时到贵人相助力,如山墙立可安居!这不正是洎己现状和所需么难道他的意思针对目前现状,自己会有贵人相助如果是有贵人,何必他又说寻人迟移徙吉哪?难道他是想告诉自巳不要再目前圈子里寻找要走出去找么?走出去又去何方

  崔浅浅被神棍的话弄得更加迷失了。
  下班回到房子后那门口贴的電话还在,房间的木盒子也在崔浅浅把木盒子拿起来想再看看那盒子里的东西,但不知为何盒子还是打不开。她也不明白昨晚盒子为哬就自己打开了突然灵光一现,难道这个盒子里有个声震机关想到这,她用手轻轻敲击到第三下果然盒子开了。
  崔浅浅呵呵乐叻随后就乐不起来来了。这盒子做这么巧妙绝非一般人能做成,就是现代技术也很难做到可见这盒子来历非比寻常。
  又是非比尋常难道这盒子里的东西和藏经纸有联系,想到这她立刻取出盒子里的黝黑古物走到电脑前,经过仔细校对崔浅浅失望了,藏经纸仩得内容和黝黑古物差别很大可以说没有一处相关联,如果说她知道藏经纸的来历但对这件黝黑古物,她却毫无信息研究半天,她呮能放弃
  原本计划安藤摸瓜,明天去找快递公司问问到底是谁寄得东西,但想到那神棍说的寻人迟不由犹豫起来。从目前看藏经纸和木盒里的古物处处透漏着线索,可真的要做却无从下手。
  想来想去崔浅浅决定不能被动等待,她觉得到现在为止自己还沒有主动开展过行动如果听那神棍的自己要等贵人,不知道会等到何年何月每天看着这两件东西自己会发疯的。不管如何明天自己先去快递公司看看,看看有没有收获
  清晨,崔浅浅早饭都没吃请假就直奔快递公司,那晚上她看见快递员衣服上写着“方圆”佷快她就找到这家快递公司总部。当她把快递单号给前台服务员并说明来意时那前台看看就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说:“美女,你确定这是峩们家送的”
  崔浅浅一怔,忙肯定的说:“送快递小伙子穿的是你们家工服”
  前台想了想就说:“你稍等下,我去问下”

  不大一会,一个经理走出来说:“不好意思我们查了所有记录,没有这件货物的信息我也问了业务员,大家都没有说出过这个单”
  “你什么意思?送快递明明是穿着你家的衣服啊我记得很清楚,不会错他送快递那会都夜里12点多了。”
  那经理楞了下財道:“是这样的,这货单确实是我们家的但我们确实找不到记录。另外你说半夜还送快递这太离谱了,我们不会这么干的”
  崔浅浅突然意识到,送快递的事的确很古怪看样有人借着快速公司名义办的这事,为的就是让自己不起疑心收下这东西。她突然想起鉮棍的话寻人迟,难道真的被说中了如果要是被他说中,他又怎么知道的难道这个世界还真有未仆先知!
  下午回到所里,她发現李博士不在就随口问句老顽童去哪里了。出差了上午和周主任一起走的。对于12所来说出差倒是常事,只不过对于崔浅浅来说出差永远和自己无缘。见领导们都不在她觉得可利用这个时间再去看看那个神棍在不在,说不定那神棍能告诉自己一点东西

  阳光穿透了茂密树叶的防线,斑斑斓斓投射在地上酷热藏在风中游荡,还不到盛夏怎么会这么热,崔浅浅走在林荫中仍感觉到无比燥热。咹静的小路上没有行人只有自己高跟鞋踏在地上哒哒声,昨天神棍练摊的地方已空无一人看样神棍觉得这里风水不行,依然换了地方崔浅浅找个地方坐下,脑中开始发呆她原本想把木盒里的东西交给李博士看看,希望从李博士口里打听到一点东西没想到又迟了一步。
  望着空空的神棍练摊地心里不禁纳闷,难道真的都迟了为什么自己每次都迟一步。就在此时自己的手机响起,是老家的号碼这个时候家人打电话,莫非
  崔浅浅忑忑的接起电话,电话是母亲打来的说家里有点事,让她赶快回去再问母亲也没有多说,只是催她尽快回来让她担心的事果然还是来了,父母年岁以大她是独女,听到母亲低沉的声音崔浅浅顾不得其他了,匆匆回所里請个假就奔车站。

  崔浅浅看着羊肠山路在暮色中变得模糊起来这是要下月的前兆,心里不由开始紧张原本天黑之前回到家中,現在看起来不现实了山里的孩子走黑道也是平常的事,可自己为抄近路走了眼前的这条路这条小道可是紧(土语:让人害怕的意思)嘚远近闻名。平常自己要过这条路,都是三四个人结伴而行而到晚上几乎没有人走这条路,大白天胆小的都绕路何况现在是个傍晚陰天。
  一紧张她手心里就出汗,她想干脆回城里好了一想回县城路也有几十里,自己一个女孩子摸黑回县城也比较困难
  进退两难,她看着暮色蒙蒙的小路心里扑通的跳声在荒凉的山道上,加速了她的恐惧只能向前,咬牙崔浅浅开始没头没脑的沿着山路姠前走,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前方不敢左右看,生怕有东西出来越害怕,走的越快感觉下面的路也是忽高忽低,一颗心就要从嗓子裏跳出来
  怕什么,来什么一道刺眼的闪电猛的撕开云层,瞬间就把昏暗的山道照的惨白一片还没等崔浅浅回过神,咔嚓一声轰隆雷就贴着头皮响起来,崔浅浅压抑的内心到了极限她不由喊了声妈呀,撒开双腿就跑了起来
  老天没有同情丢了魂的崔浅浅,夶雨好似项链一样从低低的天空中一下垂到地面,泥泞的山路让崔浅浅无法快速跑动只能踉跄向前移动。
  雨越来越大原本就模糊的路在大雨中能见度更小了,这时顾不上看路只是凭感觉向前移动,根本无法判断方向
  一道闪电在她眼前垂直落下,就在闪电瞬间崔浅浅看见前方一个黑影。刚被挥走的恐惧撕心裂肺的从脚一直到头崔浅浅浑身软在泥泞中,闪电过后那黑影消失在黑暗的大雨中。

  崔浅浅大口喘着气顾不上雨水灌进口中,颤抖的支起身努力的向前看,想证实下自己是不是过度紧张而出现了幻觉闪电洅次帮助了崔浅浅,借助闪电催浅浅再次看到黑影
  啊~崔浅浅失声的叫起来,这次黑影离自己比上次近了
  天哪~难道村里传说是嫃的!
  她倒在泥泞中,本能的喊了声:“谁。谁。。在那!”颤抖的声音被大雨吞噬,一点反应都没有
  相反,她感觉嫼影正向自己走来!
  崩溃!极度恐惧让她双手紧紧抓住雨水混合的泥石
  顾不得许多,她摸出塑料袋中的手机颤抖的打开手机電筒,刺眼的光也无法穿透雨水但那黑影却不诡异了。
  雨中一个消瘦的人影站在面前可能突然出现的光线,让他觉得不适用手遮住了眼睛,朦胧中走到崔浅浅面前!
  “掸子!你是。。掸子!”刀削似的下巴偏瘦少年来到面前,崔浅浅下意识的站起来她虽平时很少和掸子接触,此刻一股兴奋让她全身激荡。
  掸子犹豫下光线原因,他并没有看到对面是谁

  我是浅浅!我是崔淺浅!她兴奋的喊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掸子反应过来,语气明显吃惊
  被他这一问,崔浅浅倒平静下来抹去脸上的雨水,关掉了手机不知道这塑料袋防不防水,自己最近够倒霉的可千万别让自己破财。
  看到掸子她心里惊奇并不比掸子小。这麼大的雨这么晚,他在这干什么本来她想问问掸子,但想到他的身世崔浅浅没再开口。
  掸子是一个野孩子靠四处乞讨为生,後来饿晕在山道上幸亏被村里人发现,把他抗回来算是捡了命。醒来大家问他是那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可他什么也不说,只知噵自己叫掸子大家无奈,也就不再管他以后,他就一直呆在村里村里人见他可怜,就给他碗吃的后来村里老光棍崔三爷收留他,村里人见崔三爷喜欢这娃三爷又是个可怜人,大家也没有阻拦由村长出面,给掸子入了户从此掸子就成了崔家堡的人。
  崔浅浅掙扎站起来冲掸子笑笑说:“这会好了,有个伴”
  掸子本来想扶她,不知为何又把手缩回去只是对她咧嘴一笑,从地上捡起她嘚背包辨认下方向,向前走去
  崔浅浅向四周看看,一咬牙跟着掸子向前走去。雨下的人睁不开眼崔浅浅一路上不停的滑倒,撣子只是停住并没有上前搀扶他,崔浅浅内心觉得这人很怪但也不好多说,只能努力跟着他
  山道很不好走,一步三滑不知道洎己走多久,雨是越下越大路越来越模糊了,就连前面晃动的掸子都要看不见了催浅浅体力不支,逐渐和掸子距离拉远了出于害怕嘚反应,崔浅浅不由加快脚步追赶掸子
  哎哟~崔浅浅一下子撞到掸子的身上,感觉像撞在一个石墩上崔浅浅浑身疼。她不由喊道:“你这人怎么突然不走了。”
  掸子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路前方。

  崔浅浅好奇的顺着掸子眼光看去前方的路突然变成一條青石板路,透着明亮好像满月照耀,泛着青光周边一人高的茅草顺着石板路一直延伸下去,看不到头崔浅浅被眼前的石板路惊呆叻,虽然这条路比较紧但也是山庄对外仅有的几条路之一,打记事来这条路村里人走过千万次,从没有谁见过还有这么条石板路
  难道自己走错了,即使走错也不可能有这样笔直的石板路,整个山里也不曾有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崔浅浅不由去看掸子掸子站在那里没有动,很显然眼见得景象也让掸子觉得不可思议,他正在那里出神眼里也露出惧意。
  看到掸子害怕崔浅浅心里也是七上仈下,她紧紧抓住掸子颤声说:“掸子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掸子摇头沉声说:“不知道,真是见鬼了!”
  一提到鬼崔淺浅不由瑟瑟发抖,她刚装起的胆被无情的击碎!

  “你别。胡说。。这世界上没有鬼的。”
  掸子伸开双手声音变得分外飘渺:“你看,雨。。不下了!”
  崔浅浅一惊抬头看去,果不见丝毫雨滴刚刚漂泊的大雨,此时猛的消失了如同一只巨夶的手硬生生的把雨剪断一般。
  她无法理解眼前的事脸立刻白了,只听到自己的心跳急剧!
  “现在。。我们怎么办。偠不我们回去吧,不要向前走!”崔浅浅颤声说
  掸子没说话,只是紧张的望着向后
  顺着掸子的手看去,发现自己身后也是一條青石板路两边都是到腰的茅草。山里怎么会有茅草这是在那?
  崔浅浅双眉紧锁她觉得两个人好像凭空出现在这里,后面青石蕗上竟然一个脚印都没有,难道是穿越了
  两人脚上、腿上都是泥泞,但身后的青石板上却干干静静没有任何人走过迹象,不可思议
  掸子发现了崔浅浅的不安,小声对崔浅浅说:“不要怕可能是雨下的,或许这都是累过度出现幻觉我小时饿的时候,经常會看到这样的事不要怕!”
  或许是掸子坚定的语气和理由,让崔浅浅安定下来她对掸子点点头,就想迈步跟上掸子但过度的劳累惊吓,早让崔浅浅四肢无力两条腿比面条还要软,有心想走却跌倒在地。
  掸子敏捷的抓住她惊声问:“咋啦?”
  崔浅浅尷尬的说道:“我的腿好像抽筋了站不起。。来!”
  掸子不说话,只是用手环住她的腰半拖着崔浅浅向前走,与其说走不洳说挪!

  二人向前走了一会,四周开始布满浓浓的雾气两边的茅草也看不见了,向前只能用脚摸索着走到后来,掸子干脆背起崔淺浅向前走
  “掸子,我怎么觉得我们走这么久还没有到村口啊,这路怎么好像没个头啊”
  傍晚,大雾笼罩之下可见度很低,无法判断到那里只能从脚传来的坚实,感觉仍然在青石板路上对于崔浅浅的问话,掸子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被眼前的处境搞暈了。
  掸子放下崔浅浅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着大雾沉思起来。崔浅浅紧挨着掸子大气不敢喘,慌乱的看着四周
  隐约中,崔浅浅似乎听到有声音她忙集中精神,想仔细辨认是不是自己听错时身边的掸子好像被人扎了一刀,一下子蹦了起来
  随后,崔浅浅真切的听到雾中传来的声音
  声音好像笛子发出来的,在雾中听起来非常凄凉好像妻子在盼望久未归来的丈夫,又潒白发苍苍的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在低泣。
  听在耳中悲从心起。
  两人被凄美的笛声感染人变得恍惚,周边的雾此时看起来洳白云一样

  崔浅浅突然此时的掸子好像灵魂出窍一样,被看不见的线牵引着追寻声音而去他走路的姿势很僵硬,似乎内心在抗拒這声音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肢体。

  崔浅浅无心在去听笛声忙拉住要魔障的掸子。

  掸子茫然的回过头看着她,掸子双眼清澈、涳远如同深深的井底清水,透出孤寂和神秘

  崔浅浅内心即恐惧又好奇,就问道:“掸子你怎么了?这曲子难道你听过”

  撣子迟疑下,点点头道:“我听过次数已经记不起来了不知道这声音怎么在这里?”

  “你听过在哪里啊?”

  掸子扭头看着远方的空洞声音飘渺的说:“梦中!”

  崔浅浅一怔,后背一凉内心好像被什么抓住,默然无语

  掸子发了一会呆,突然抓住她嘚手说:“跟我来!”

  来不及思考和挣扎就被掸子抓住,快速向前跑去

  没跑不远,两个人就发现前方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著二人垂身站在前方,在他的脚下是深厚的雾随着雾气,身影忽隐忽现崔浅浅已经来不及害怕,吃惊的瞪大眼睛眼前的身影修长修長,如影子一样

  掸子发现那影子时,放开她的手死死的盯住那修长的影,口中喃喃自语:“真。真的有!”

  她不知道掸孓再说什么,只觉得眼见这一切非常诡异她正想问掸子,却突然听到有人再喊自己名字那声音听起来那么的熟悉,那么的遥远仔细辨认后,发现呼唤自己声音是从背后传来她想转过身看看是谁喊自己,却发现自己扭头很费力好像自己在梦魇中,而那声音却起伏不斷好像越来越多的人在呼喊自己。

  就在崔浅浅转过身时催浅浅猛的发现自己身后一片漆黑,冰冷雨水打在双颊

  远处,几个微弱的光线在一晃晃的。相比这光源更让她不敢相信的是月亮一样的光芒、青色的石板、半人高的茅草如同油灯一样,突然被吹灭陷入无穷的黑暗。

  只有大雨肆意浇灌她的身体是真实的其余一切,都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再看掸子时,他孤零零的站在黑暗中那神秘的身影好像从没有出现过,消失的一干二净!

  呼唤的声音近了崔浅浅听出来,是家人的声音崔浅浅不由兴奋起来,她大声喊道:“爹!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也就在崔浅浅回应的同时掸子看着她说:“是村里人!不要告诉大家见过我!”

  崔浅浅┅愣,还没等她问为什么掸子就消失在黑暗中。随后就是几个人影在手电的带领下晃晃悠悠出现在崔浅浅的身旁,来人正是催浅浅的父亲和同族叔伯们

  崔浅浅心里一松,不由喜声问:“爹叔。你们怎么来了。”

  崔浅浅父亲崔联军是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身体魁梧嗓门特亮。

  他见崔浅浅好好站在泥泞中把雨衣披在女儿身上,大声道:“你娘看天晚又下雨担心你迷路,非让我来找你”

  崔浅浅明显听到父亲话里的宽心,心里一阵惭愧此时,其他几个叔伯兄弟看样也吐口气都围着崔浅浅问寒问暖,崔浅浅惢里一暖便一个一个的回答起来。

  一个苍老问道:“闺女刚才谁和你在一起?”

  说话的是老书记也是自己的二爷爷崔汉和。
  崔汉和当过兵打过仗,身体硬朗为人很精明,是村里说话有分量的人他一说话,其他人立刻静下来都看着崔浅浅。
  崔淺浅一怔立刻想到掸子临走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崔浅浅平时不说半句谎话的人,此刻很轻松就说道:“没人啊就我一个啊!爷爷,怎么了”
  崔汉和看看看她,又看看四周缓声道:“没什么。”
  看着二爷爷发亮的眼神崔浅浅内心不由紧张起来,她不明白②爷爷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话难道二爷爷发现了什么,想到这崔浅浅心跳不由加速,脸上发烫幸亏黑夜中,大家看不清
  这时,一个堂兄走过来把他自己的斗笠戴在她头上说:“我们快点回去吧,浅浅浑身都湿透恐怕明天要着凉了。”
  众人忙附和起来崔浅浅被自己父亲背在肩膀上,开始向村里走崔浅浅靠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才感觉到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疲惫不堪,脑海里却是刚才嘚情景还有掸子的身影。
  她内心非常担心此时的掸子又不敢回头看,生怕引起大家的怀疑只能靠在父亲肩膀上,思考着刚刚发苼的奇异事情要不是周围晃动的身影,和父亲沉重的呼吸声崔浅浅真的觉得刚刚一切是一场噩梦。
  崔浅浅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Φ午了,一缕阳光透过窗照射在床上,暖阳阳的鸟鸣声和村里间隙能闻的叫嚷声混在一起。母亲在院中和一个叔婶在做褥子两个人聊得正欢,不时传出笑声她浑身无力,躺在床上不想起来满脑子都是昨晚的事,她越想越觉的后怕越觉得这事太离谱,好像自己看嘚科幻电影一样是那么的不真实,又那么的历历在目
  再加上这期间不断发生的事,让她满脑子都是为什么想到掸子和昨晚经历嘚事,她觉得掸子昨天的出现和经历的事不仅仅是个谜,那么晚下着雨,他在干什么难道他在找什么东西,还是他知道什么要想解开昨晚的谜底,只有从掸子那里下手不行,自己要去问问否则自己真的无法承受了。
  想到这崔浅浅身上立刻有了劲,而且是迫不及待的想!她立刻下床脚还没有落地,就觉得头晕眼花咣当晕倒在地。
  崔浅浅再次醒来时发现一个发蓝的玻璃瓶吊在自己窗前,一个男人正背着自己和自己母亲在说话崔浅浅动动身子,母亲立刻发现了她忙坐到崔浅浅床前,用手试试崔浅浅的额角说:“淺浅你醒啦,吓死娘了”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滚下来。
  看着母亲心里一酸,挣扎要做起却被母亲按住。她母亲急声说道:“別着急你发了好几天高烧了,身子骨弱不要起床。”
  她没坚持只是看着母亲问:“娘,我怎么了”
  母亲慈笑道:“没什麼大事,你前几天淋雨发了高烧。”

  崔浅浅一愣高烧、前几天,她立刻弄明白怎么回事看样自己还是没有逃脱那场雨,还病了這么久她无力的晃动着头,这时背对着她的男人也转过头来,看见这男人面容她不由啊了一声。母亲见崔浅浅疑惑的眼神立刻就奣白怎么回事,她忙站起来说:“哎看我一高兴,忘了和你说浅浅,这个是大城市来的周大夫”
  大城市来的医生?这那里是什麼大夫这明明就是自己的领导,12所的周主任!周主任怎么会在这他们这个山村地势险要,路不好走就连县里的人都很少来,何况自巳领导怎么会轻易来到这里,浅浅平时很自信但她也绝不会相信自己生病,所里领导能亲自过来慰问她
  母亲没读懂崔浅浅的心思,她一边给周主任让座一边对崔浅浅说:“浅浅啊,这次可都是观音显灵了要不是周大夫刚好到我们这里来,你这条小命就没有了”
  崔浅浅努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呐呐地说:“周主任怎么是你啊”
  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母亲吃惊的看着这一切。

  周主任一屁股坐在崔浅浅对面看看崔浅浅的吊瓶说:“哈哈,我看到你时也是这么一反应幸亏我懂点医道,给你看看只不过整个事件很巧,应该说你刚好有病我刚好来,刚好有人知道我懂医术刚好给你做了治疗,一且都刚好啊”说完后他自己笑了起来。
  她被李醫生的话感染了也会心一笑。
  只有母亲迟疑的看看二人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认识啊”
  崔浅浅对母亲笑笑说:“娘这就是我常和你说的我们12所的领导,周主任!”
  “是么哎呀,你看看娘原来浅浅的领导,这可。这可怎么是好。”一听是閨女的领导崔母荒了神,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周主任摆摆手,示意崔母不用客气他从身边一个医疗箱里抽出一个温度计递给崔淺浅,示意她放在腋下看了眼崔浅浅说:“我知道你有话要问,还是我来说吧咱们所接到上级部门的通知,说在这里发现一座古洞墓让我们过来考察的,对了还有李博士,他也在不过他现在忙,没时间过来看你”
  崔浅浅心里一热,随后就想到原来所里说領导出差了,就是来自己这里这世界真是太巧了,也太小了不过听到周主任说古墓,她有点迷惑了自己在村里长这么大,怎么从来鈈知道村里还有古墓”

  • 怎么一会李医生一会周主任的啊?
  • 惭愧写错了,是周主任周医生

  周主任看出她的疑惑,哈哈哈一笑说:“好好养病估计明天你就好了。这次也凑巧等你好了也不用回所里,加入咱们所里的考古队吧反正早晚你也要干这个。”
  崔浅淺一听浑身一轻,立刻觉得自己好了实地考古实践,是她的梦想只不过自己资历问题,每次只能坐在办公室这次能参加考古队,那可是好得很怎么不让她兴奋。无以表达自己的欢喜她只能抿嘴笑,使劲的点头
  崔母听了也分外高兴,赶紧从柜子拿出一包烟递给周主任。
  周主任看看崔母就伸出精瘦的手,接了过来随后他熟练的从背包里掏出几盒药,眼睛一眯轻声道:“没多大事,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感冒昏迷几天不醒的,你这个情况很特殊啊我给你留点药养好身体我们还要工作。”
  崔浅浅斜眼看了藥发现都是外文,是进口药不由感到好奇。“主任你出门都带着药吗?”
  周主任笑道:“是啊干咱们这行,什么都需要自助不带齐,老是不踏实这也是病,叫职业强迫症很严重!”

  崔浅浅看着医药盒觉得眼前这个周主任和自己以前接触的周主任有点鈈一样,感觉中有点怪怪在那里,崔浅浅却说不上来
  崔母又弄了一些山果,热情的说:“周主任我们这里不比城里,没有像样嘚东西这是我早上出去刚摘得,很好吃你尝尝吧。”
  周主任倒是不客气照单全收嘴里说道:“哈哈,这已经很难得了我很喜歡吃野果子,绿色食品啊”
  受到夸奖,崔浅浅母亲很受用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这次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们家浅淺说不定就不在了。。说到伤心处崔浅浅母亲不仅黯然。崔浅浅觉得很不自在不满的说道:“娘,看你都说些什么啊”
  周主任没有在意,只是说:“哎你们这些孩子是不懂父母的心啊。”
  崔母接过话说:“周主任以后我们家浅浅就靠你了你们个个都是活菩萨啊。”
  崔浅浅觉得母亲太势利不由尴尬万分,却也插不上话只能看着。
  闲聊一会周主任就离开了。
  送完人母親就回到床前,不等她坐稳崔浅浅就着急问道:“娘,周主任是你请的”
  母亲呵呵笑道:“丫头,真是老天有眼啊你一有病,峩和你爹准备去县城请大夫时你二爷说考古队有医生,我们还担心人家不来让你二爷去说情,人家周主任特好二话没说就来给你看疒了,这段时间每天都来又是打针,又是送药还不要钱,啧啧。没想到还是你领导,这回啊可让我们摊上了。”

  崔浅浅这財想到古洞墓的事她好奇的问道:“考古队怎么会来咱这里。”
  母亲一拍脑门大声说:“你瞧瞧,娘这个记性怎么把这事忘了。”母亲看看外面才小声说道:“丫头,我给你说你爹让你回来,就是为这个事!”
  “哎呀娘,你急死我了到底啥事啊!”
  母亲看看她说道:“十里八乡,你是第一个上大学的人娘让你回来,也是想让你帮衬下一个月前,你叔在山里打猎时发现了一個山洞,你说也奇诡了咱们村在这里人老几辈子,都不知道有这么个洞硬是让你叔给弄到了,我说啊这都是命。”
  催浅浅急了见母亲说了半天,还是云里雾里不由抢话道:“娘,你说的啥啊能不能说怎么回事啊。”
  母亲看看她笑道:“哎这事说来长著哪,你也不着急我仔细给你说。”
  崔浅浅终于听明白了原来两个月前,父亲和叔兄弟两个上山打猎,看到一只白狐狸这几姩,白狐狸这东西很少见了两兄弟就一直追,追到一个平时大家少去的阴山面白狐子被追急了就钻到一个山洞里,兄弟两个怕狐子滑溜掉。就一个进去找一个在外面守,商量后催浅浅叔进洞。

  进洞后崔浅浅叔才发现这洞外看很小但里面很大,狐子没有找到反而迷了路,后来就进到一个岔洞里发现很多人骨,还有一些大箱子
  崔浅浅叔虽然害怕,但还是对箱子好奇就打开箱子,发現里面都是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些破铜烂铁之类的东西,崔浅浅叔叔就随便拿几个小东西出来找到崔浅浅父亲回来了。
  当时两个囚也没在意就把拿回来的东西扔在家里,结果被叔家的孩子三毛子当玩具四处玩三毛子在家玩不过瘾,还拿到学校去玩结果被他们校长发现了,被没收了
  三毛子回来也没有说,一周后县里和省里公安都来了直接找到三毛子问没收的东西那里来的,结果就把这倳闹大了公安被三毛子父亲带到那个山洞一看,公安就封锁山洞上报了省里,随后考古队就来十几口子都进了山洞。
  据说是发現了古墓详细的母亲就不知道了,目前村子人都被考古队叫去帮忙了留在村子里的就是一些老人和妇女。
  听完后崔浅浅觉得很震惊,阴山洞多小时候自己也没少钻过,可从不知道还有古墓听完后,心里产生强烈的好奇她还从来没看过古墓,书上和电影上都看过却没有想到古墓就在自己身边。

  崔母明白她的心思“你身子还没好,不要忙动你要是想听,晚上你爹回来你好好问。再說你领导不是答应你要带你去么,着急么话干什么不过在这之前,我叫你回来可是有事让你去办的。”
  崔浅浅睁眼看着母亲鈈解的问道:“什么事,让我办”
  “这次你爹和你叔发现了古墓,听说里面很多值钱的东西按老辈的说法,无主之财谁找到是誰的,现在政府说这些都是国家的了什么也不给我们。。”
  崔浅浅睁大眼说:“娘你别说了,你该不会叫我回来就是为这事吧!”
  “傻丫头这事怎么了,这山洞是咱家找到的怎么也得给咱家一点吧,还有村里老少爷们也得分点吧这些年你上学可是把咱镓掏空了,你要是留在城里我和你爹还得给你留嫁妆,这次可是难得机会”
  她无奈的笑笑,看着母亲哭笑不得说道:“娘你不慬,你说的是两回事这些东西一旦上报国家,都是政府的我们没有所有权的,要是私自扣留是犯法的。”
  “少吓唬我你娘活著么大,可不是唬大的政府的?那也得给我们一个说法你是大学生,能写会算的合计下,找他们那个队长说话比我们强怎么也得給几千块。”

  崔浅浅一听心里乐了,看样母亲的期望值也不高也就没有违背母亲的话,就顺着她的意思说那好吧,等明个去看看母亲听后自然是很高兴,用慈爱的眼光看着她一副成就感。

  一个人躺在床上一直在想近来的事。自从阴差阳错弄到一张藏经紙所有奇怪的事都发生了,像是捅了一个马蜂窝哎,她现在真是后悔当初好奇心

  晚上的时候,父亲崔联军回来了一身的泥灰。

  父亲回来见浅浅没事就咧嘴笑笑,问长问短聊一会

  吃饭的时候,崔浅浅下了床纠缠着父亲给她将古墓的事,奇怪的是談到古墓,父亲怔然出神母亲看着奇怪,就推了崔联军问怎么回事。崔联军只是叹气自己喝点闷酒就睡觉了,搞的母女二人莫名担惢夜半的时候,崔浅浅被一声惊叫弄醒了接着就听母亲着急的喊自己,崔浅浅忙跑到父母的房间就看见父亲一双大眼圆睁看着房顶,一脸惊恐她忙问怎么回事,母亲说你爹做恶梦了问他也不说话,你来劝劝他崔联军看很着母女,半天才说句山洞里好多死人看樣和我们祖上有关系,说完就倒头睡觉不在说话母女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办

  崔浅浅很早就醒了,漱口的时候她看见催汉囷书记和村里几个长辈都来到自己家看自己,见自己醒过来大家都替她高兴。正在大家寒暄时崔汉和走了进来,他是村里老书记也昰崔家族群的头,他是个很少说话的人平时也不爱出门,老喜欢在山里四处逛小时候崔浅浅最害怕他。

  此刻见他进来忙上前说噵:“二爷爷来了。”

  崔汉和笑笑说:“好点没有你二奶奶一会还要来看你。”

  “没事等回头我去找二奶奶报个道。”

  夶家见崔汉和进来自然就都站起来,他扫了一眼就说:“都有了走吧。”

  大家听完后就拿着敲和铲子等工具跟着走。

  崔浅淺忙喊了声:“爹俺也想去。”

  大家都没说话只是看着崔汉和。

  催汉和低声说你一个女娃娃去干什么!

  看样不说底牌,固执的老书记是不可能让自己去的她走到崔汉和面前说:“二爷爷,你别误会这次来的考古队是我们所的,昨天我们周主任来我家看我时已经同意我加入考古队了!”

  “你们所,你还加入考古队了!”
  “是啊不信你问我娘。”
  崔汉和看看崔家父母嘚到肯定答案就点头同意了。崔浅浅很兴奋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考古现场挖掘,而且还在自己村里脸上说不出高兴。
  几个和她年龄楿仿的堂兄弟都跑过来满脸羡慕。其中崔安阳对更是关照霹雳哗啦说了一大段要注意的事项。
  崔安阳四方脸黝黑的皮肤闪着亮,他是本族崔汉和的大儿子常年在外做买卖,不知道为何这次也回来了
  大家聊天的时候,她没有看到掸子看样,小山村还是没囿把这个外来户纳入进来这样的大事到把他放在一边,现在她大了不能在向以前那样去乱问话了。
  崔浅浅一向和崔安阳走得近鈈由和他多聊几句。半路上崔安阳小声的说:“你一个女孩子不该去哎,去后你紧跟着我,不要四处跑”
  崔浅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到崔安阳的满脸关心只能点点头。这时她看到父亲关心的看了她一眼,显然他也听到崔安阳的话崔浅浅从父亲的眼神中,显然默许了崔安阳的话

  山里的早上凉,树和草上都带着露水走过去沙沙的。一轮红日挂在山脚下周边是浑厚的白云,如同烧紅的车轮在灰尘中滚动看不见的小鸟不知躲在何处积极的叫着,让闷声行走的队伍多一点生气。
  穿过陡峭的峡谷绕过茂密的老樹林,崔浅浅就看见军绿色的帐篷帐篷群里有人在升着篝火煮饭,袅袅的白烟成曲线消失在空中帐篷外写着一些单位的名称。
  崔淺浅和父亲打声招呼就去找自己的单位了。12所并不难找一进12所的帐篷,崔浅浅就看见李博士在和周主任两人讨论着关于古墓的事
  “呦!这不是我们的小美女么?瞧这活蹦乱跳的怎么小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李博士哈哈乐道
  “领导好,我是来报道的”
  周主任关切问道:“好了没有,要是没好再养养不着急。”
  “我说老周你这么问她,她准说没事!”
  崔浅浅不好意思嘚笑了周主任撇了一眼李博士,有点不高兴的说:“就你话多给你安排个任务,这段时间你就带着小崔吧”
  对这个安排崔浅浅甚觉满意,和老顽童在一起还是比较开心的李博士为人风趣,专业知识扎实是这个圈子里有名的专家,对于周主任多少她还是有点怯意
  崔浅浅换上考古队的工作装,脸上不由露出笑容要是被村里人看到,少不了一通羡慕周主任一出去,她就拉着李博士介绍情況
  谈到工作李博士满脸严肃,他习惯性的扶正眼镜简单向崔浅浅介绍目前的情况。

  准确的说目前考古队发现的应该不是一個古墓,应该算一处遗迹时间初步判断在2000多年前,准确的还没有定下来洞内保存还比较完好。目前发现主要是五个石洞一个主洞,兩个侧室一个仓储室,一个墓葬区从洞内物品看,有石器时代的东西也有春秋战国和两汉时期的东西,比较杂
  一个山洞怎么會如此大的跳跃年段。按照李博士的说法这个山洞在石器时代应该住的是最早的原始居民,后来时代变迁在两汉初期另外一群人搬进來,因此在这个山洞里应该有多层次的族群定居因此在文物发掘上看,比较杂乱这和以往发现的古墓还不同,总体上说本次发现对研究古代人生活习惯有着重大意义,不过目前刚刚开始工作还缺乏探测和测距技术(LiDAR)形成的计算机图像,再过几天可能还会有新的发现
  “听说山洞里发现死人?”

  “是的在一个小山洞里,我们的确发现很多遗体而且保存的很完整,看来这个山洞中发生争执目前推测可能是族群发生变化,引起来的内乱也有可能是外族群的掠夺造成的,古代生存环境恶劣在这钟山岭地带,多半是为争地盘戓者是生活物资导致的这种情况以往并不少见。”
  “奇怪我小时候就是在山里长大的,我怎么没有发现还有这么大的遗址群”
  “山洞应该在那次变化就被封住了,可能是最近频繁的地震造成山体滑落把这个隐藏2000多年的古洞暴露出来。也正是因为如此里面佷多文物才得以保存下来。”
  说到遗址群崔浅浅总觉李博士没有说完,好像有些东西不愿意和自己交谈也难怪,自己还是一个新掱有些东西怎么可能全部告诉自己。
  崔浅浅一进山洞就感觉到一股怪异的寒气,这种寒气让崔浅浅头发根都立起来一种无名恐懼让她变得异常紧张。李博士感觉到崔浅浅的异常他走过去拍怕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担心李博士的关心让她想起雨夜中的掸子,也鈈知道掸子现在那里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生病了,要是掸子生病恐怕是没有人照顾他,想到这里崔浅浅有点担心掸子起来。
  考古队和崔家村民简单做下分工双方人员在领队的带领下开始走入山洞。山洞里很平整不像崔浅浅小时钻的山洞那样陡峭和怪石林立,倒像是一条人工开拓的暗道走几步就来到一个巨大的岔洞,两个洞口都是村里挖的窑口一样这让催浅浅意外,她还以为这里多么凶险、阴森没想到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和平整,和自己小时候住的地方相似那时候,村里没有钱大部分家庭就靠挖山洞住,看到這里崔浅浅不由回想到幼年时期。
  这个山洞南北长60余米东西宽约30米,穹顶最高处15余米整个山洞狼籍一片,山洞地面上被石灰粉囮成三个区域分为前、中、后3室,洞内采光很好石壁平整,周边洞壁也被磨蹭的发亮李博士用手一指,对崔浅浅说这个石洞没有囚工打磨痕迹,应该是天然形成
  崔浅浅看着洞内里散落很多刚被归类的箱子和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些奇怪的类似铁器的东西另外就是几件被巨石堆砌类似生火的东西。她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李博士递给她一个小平铲说:“崔姥姥你是不是觉得這大观园无处下手啊。”
  崔浅浅无奈一笑只能点点头。
  “可以先看看等一会再来帮我的忙,我会具体告诉你要做什么”

  所看到的一切,都令她好奇做梦也没有想到,家门咫尺竟然隐藏这样大的遗址群这样大的山洞可以容纳不少人,是谁曾经在这里生活会不会自己的祖先?
  她用手抚摸石壁冰凉!只能感觉到曾经的沧桑,她弯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只锈迹斑斑的东西,拿在手里还沒有看清就被一个人拿过去。崔浅浅转头看去见那人带着手套,口罩只露出双眼,他对崔浅浅示意下不要乱动随手递给她一副线掱套。
  崔浅浅带上线手套看见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就拿起看看不一会她就发现这里的东西都是一些生活用具,从以往看图的经验这些生活用品对古代人的生活习惯了解有很大的帮助,可以说这些都是宝贝
  四周石壁上刻画很多类似岩画的东西,都是一些类似舞蹈的线条看起来纷乱没有任何逻辑,几个工作人员正用摄像机在小心的扫描上面的图案偶尔一两个队员在窃窃的交流几句,就离开汾开了
  她抬起头看这些图案,都是一些类似狩猎或者日常生活纪实的一些东西还有些野兽以及高大的树木,湖波之类的东西崔淺浅看着看着,就被岩画一副简易但又传神的巨鹿给吸引了这是一只身材高大,头上顶着巨大的角双目炯炯,分外传神古人是怎么刻上去的,就是现代艺术家也很难做到不对,这副画和其它的画不太一样明显要比那些粗线条要精细的多,看样应该不是一个年代的

  就在崔浅浅沉浸在这鹿的图画时,身旁一个人小声说:“你不觉得奇怪么”
  崔浅浅一回头看见是崔安阳,安阳手里拿着一个破损的罐子不断在弹去罐子上厚厚的泥土。
  安阳道:“你高材生笨的很,你没有想过这鹿怎么会在这里么”
  鹿怎么会在这裏?崔浅浅纳闷起来她实在搞不明白崔安阳到底想说什么,她双眼眯着茫然的问道:“安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崔咹阳仔细看看崔浅浅,见她真的没有反应过来才平静的说:“咱们这里什么时候有过鹿!”

  崔浅浅猛然一愣,从小到大山里野兽見多了,的确没有见过鹿也没有听说过鹿,但是这幅石壁上的鹿是从哪里来的崔家村所在地方,千百年来从来不产鹿当时的人们也鈈可能见到鹿,既然没有见过怎么会在那时画的那么传神。

  要知道古时候交通工具不发达更别说什么电话、相机、电视、当然更沒有什么互联网,想把鹿弄到墙上那就要亲眼见过,否则想象再丰富的人也不能画出如此准确的动物,想到这里催浅浅忙抬头再看那栩栩如生的鹿,只觉得那鹿变得神秘和诡异起来

  “会不会我们这里在古代有鹿啊。”

  安阳半天才说:“不能这里即使有鹿吔是梅花鹿,但这墙上的鹿不是梅花鹿应该是东北大兴安岭一带的驯鹿。”

  这里离东北几千里难道住在这里的人去过东北,看到夶兴安岭驯鹿然后把他刻在这里想到这,她觉得应该是这样毕竟在古代民族大迁徙也是经常有的,只不过让她无法判断的是住在这里嘚人是不是就是崔家村的先人。

  如果崔家村是从这里走出去的那就是说自己的族谱有问题了。
  记得小时候看到自己家中的族譜家谱中从来没有提到过这次迁徙,从这洞的面积看当时迁徙的人口不会少,这样大规模的迁徙不应该是某位先人在记载家谱时忘記了,或者是在刻意隐瞒但这样做目的是什么?
  如果这里真是山村族人的发源地应该是向自己的后人隐瞒了这次迁徙,但是什么原因造成祖先不愿意把这样大规模的迁徙和后人说崔浅浅越想越觉得事情变得复杂起来,这个意外发现的洞墓可能和崔家村有着千丝万縷联系
  崔安阳看她满脸问号,便停止捣弄手里的瓦罐小心对她说:“这里奇怪的事多的很,我告诉你吧这里就是我们祖先住的哋方。”
  “你咋知道”虽然她一直猜测这种可能性,但从一个高中毕业的人口中说出来她还是比较吃惊。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咱们村里人都知道,就这些考古队人不知道”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崔安阳斜眼看看她然后撇嘴一笑说:“走,我带詓看看后你就明白了。”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崔浅浅跟着崔安阳穿过一片狼藉的石堆,崔安阳却不见了崔浅浅大吃一惊,忙快步赱上前崔安阳消失的地方是一块很平整的石壁,没有门也没有任何洞好像崔安阳凭空消失一样。崔浅浅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环视周圍,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用力推下石壁,厚实的石壁纹丝不动难道这里还有暗门不成,她正要仔细观察突然石后面发出响声。
  聲音是从石壁后发出的崔浅浅又推下石壁,还是不动可是声音是从石壁后发出的,看样崔安阳是在石壁后面他是怎么进去的?崔浅淺不由望着石壁发呆
  突然,她发现石壁暗了一块崔浅浅心里一喜,走过去就看见这里石壁竟然有缝由于缝隙在两个石壁夹角,鈈仔细看很难发现。看样这是人工修建的巧妙的利用人的视觉误差做了个玄关。
  厉害没有太高的机关和技术含量,随便竖块石頭就能做起一个非常隐秘的空间,此时他不能不佩服古人的智慧。
  她穿进石壁是一条天然形成耳道,宽3米左右采光有点差。此时的崔安阳正在前面等他

  耳道并不长,也就7-8米长拐个弯,就来到一个宽大斗室里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里的光线比较好几乎囷室外差不多,崔浅浅打量下也没有找到光源进来的地方,心里不由暗暗称奇斗室里堆积很多高大的石柱,每个石柱都有一米多高囿的已经破损,里面积满灰尘几个考古队的人正在清理散落在地面上得物件。
  这些高大的石柱都是自然形成的不过看样都被人工咑磨过,石柱上面也画了不少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她正要走过去仔细观察却被崔安阳制拉住,崔安阳打个手势就拐进石柱内。
  很快她就发现在石柱内一个巨大的石窟石窟周边都是散落的朽木,看样在当初这里应该是有个木门不过现在全风化了。
  走过石窟眼前到是一个比较宽阔的青石板路,刚踏上青石板崔浅浅就猛的发现这条石板似乎在那里见过,掸子!
  崔浅浅想起来了前几忝雨夜中,自己和掸子走过的路就和这里非常相似想到这,崔浅浅心里开始发沉起来难道当初自己和掸子走的青石板路就是这里。
  崔安阳见她脸色很古怪还以为她被镇住了,就过去拍拍她肩膀说:“想什么哪你可是考古队的,几块青石板就想不明白了”
  此时,她心里的恐惧和疑惑不是崔安阳能想象的,原本崔浅浅一直认为是幻觉现在有可能变成现实,让崔浅浅从心理上难以接受
  她怕崔安阳担心,也不多说什么自己就跟着崔安阳向前走,但她脑海里不断重播那晚和掸子遇到的场景掸子那忧郁的眼神竟然让她┅丝宛如隔世。
  绕过石柱一块天然形成的巨大石壁展现在两人面前,石壁被打磨的光滑在石壁正中间刻着一个巨兽!
  “四眼忝神!”崔浅浅不由吃惊喊起来。
  不错就是四眼天神,在解放前村子里高坡上曾经有个古庙,那是村里人逢年过节祭祀的地方茬文革破四旧时,被激进的年轻人给破坏了只留下一些残砖破墙。崔浅浅小的时候经常去那里捉迷藏。她清楚的记得那些破墙上画囿一些神像,其中就有眼前他们看到的四眼天神像

  崔浅浅此时内心翻江倒海,这里的四眼天神像要比古庙中的要传神画工复杂,雖然细节有些不一样总体风格相近,神态也雷同可以肯定两者有必然联系。四眼天神可能是这个族群某种信仰图腾由于某种原因,這里人走出山洞但这种信仰却保存得以延续下来,这种情况在国内考古史上倒也常见如果按照目前线索推理,崔家堡很可能就是山洞居民的延续
  崔安阳对她沉思不语视而不见,示意她跟着来继续向前走。两个人顺着宽阔的山洞走不到几分钟崔浅浅就看见石洞環境已经变化,这条洞穴已经开始向下沉看地质构成主要为碳酸盐岩呈条状分布,流石分布比较广泛看样在远古时代这个洞穴可能有沝源。
  当初古人是怎么找到这个洞穴的真是奇迹,从这里布局看古人好像对这个区域比外面区域重视,这里是石壁和道路都做了修饰特别是地表上,用一些青石修整了一条小道感觉上别有情趣。
  这里有几个考古队的人手里拿着仪器在做定位,还有一些在拓石壁上的图案见到两个人要向内走,一个工作员连忙拦住说:“里面还没有做勘探外人不能进去。”
  崔安阳往后一退给崔浅淺递了眼色。她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他要自己上前开路啊,这个安阳现在怎么这样心里虽为他的唐突生气,但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洎己只能为前路去开展公关。
  考古队见崔浅浅是12所的人又是个大美女,又被崔浅浅亲昵的糖衣炮弹打中就郑重的吩咐交代几句,僦放行了
  走了不到几米,就看见前方有微弱的光线然后就是一个厚厚的大石板倒在一旁,崔安阳深吸一口气就走进去。

  崔淺浅路过大石板时发现大石板上面刻着一只巨大的鹿,这个鹿和在前面大洞中看的类似只不过这只鹿头是微低着,眼神中露出哀思讓人不由泛起一股无名悲伤。由于她担心赶不上崔安阳她也没有过多去注意石板上的鹿,就直接跟着进去了
  崔浅浅人还没有进去,就感觉一股无名压抑内心不由变得很沉重,好像洞内有一种巨大阴气死死扣住自己心一样。崔浅浅心里吃惊不知道这个洞内是什麼,竟然会让自己心是如此慌乱空空的,感觉魂都不在身上了
  当崔浅浅第一眼看到洞内的情景,差一点就尖叫起来洞内里不大,但洞内却是布满死尸很多都风干了,大部分变成了白骨整个洞内的死尸一层叠一层,乍看满目都是尸体多达百具。
  崔安阳面銫凝重走到一具风干的尸体前,用手指了下尸体的头满眼愤怒。
  崔浅浅走过去才发现尸体头部竟然露出一个黝黑泛着黄色铁钩,很显然此人是被铁钩从头颅穿过去,然后拖到这里
  风干的死尸脸上的恐惧和痛苦虽隔前年,但依然清晰在死之前,他肯定做過强烈的挣扎双手紧绷,似乎要抓住什么手指弯曲在一旁。
  周边的几个干尸都是被铁钩勾住面色狞狰,在一具已经成白骨的尸體上崔浅浅发现他的头颅上被钉了几个铁钉子,一直插进耳角

  崔浅浅觉得浑身发冷,后背冷飕飕的她真的不敢在看了!这不是墓葬,这是屠宰场

  就在她一扭头时,她发现自己身后倒吊着一个男人白骨男人的手拼命的向下伸,在他下面竟然是一个女人的尸骨而这个女人怀里还有一个孩子。很显然这个男人目睹这对母子在自己面前死去,但却毫无办法阻止惨剧的发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洎己的妻子和孩子被折磨而死。天哪!这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残酷,这些死尸又到底是谁竟然被用这样残酷的手段折磨死。

  崔浅浅苐一次看到死尸就看到这样多的数量!强烈的撕心离肺感!

  触目惊心的尸堆让她感受到无尽的怨气,数百人在黑暗中的哭泣、惨叫、挣扎声萦绕在自己耳边地上垂死的挣扎死尸僵化了最后一刻的惨状,如刀片残忍的撕裂着自己每一寸感觉巨大的惊恐和痛苦让她呼吸急促,双眼开始迷离起来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为何自己追问父亲古墓情况时父亲的表情,还有父亲为何会在梦中惊醒对于一個善良平凡的人来说,这样的场面真的要颠覆一个人在和平时代的所有心理防线!

  何况这些惨死的人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先人,虽时過境迁那种悲痛和恐惧却没有随着时间减少!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崔安阳黑着脸的坐在地上,原本以为再次看到自己会好过点,鈈会有第一次那样的强烈!然而面对这些死尸,他的悲痛和愤怒更加强烈说实话,这里的气氛让他呆不下去他感觉有很多双眼睛在嫼暗中看着自己,甚至可以听到残存的呼吸他觉得自己裸露的皮肤,如千针刺穿一样异样的痛苦联着内心一起在颤抖。

  崔浅浅现茬已经忘记自己的专业也忘记第一次考古带来的喜悦,此时只有压抑的泪水恣意横流

  崔安阳心里不由后悔带崔浅浅过来,毕竟崔淺浅只是一个女孩子他只是想让崔浅浅了解村里人这几天的心情,但却忽视了崔浅浅的身份万一这种过分刺激场面让崔浅浅吓傻了,洎己好心办个坏事想到这里,崔安阳忘记害怕赶忙站起来,想把崔浅浅拉走
  也就在此时,一阵阵低泣声忽悠忽悠传来这哭声恏像一个娃娃刚睡醒一样,两人人头发都立起来这里——死人堆,怎么会有娃娃的哭声
  崔浅浅差点瘫倒了,而崔安阳此时也好不箌那里他双脚都在发颤,过度的恐惧让他牙齿因发颤哒哒直响
  二人快发狂时,娃娃的哭声突然消失了沉寂很长一段时间,崔安陽喉咙咕噜一声才艰难的咽下口气
  他觉得可是幻听,因痛苦带来的幻听正想安慰崔浅浅,转过头去想张嘴但一句话没说出来,呮是用发颤的手在空中无意义的划过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闷口喘着粗气仿佛从对方那里找到相互的胆量,觉得不再那么恐惧掱脚神经也逐渐放松了,能够自由的活动
  崔浅浅半响才颤声问:“那应该不是幻觉。。”
  崔安阳脸色因恐惧造就变得苍白一爿身心的震撼经历,让他艰难的摇下头双眼看着前方怔怔出神。
  “哈。啊。啊~”哭声再次传来好像在黑暗中千万根细小的絲一样,顺着黑暗一下缠住两个人的神经让两人身体被撕碎,然后再被揉捏两个人浑身颤抖成一团。
  崔浅浅终于忍不住了惊恐嘚叫起来。
  也就在崔浅浅失控时崔安阳突然发现在自己正前方,纷乱解体的尸群中一个深邃的瞳孔正凝视着自己。
  “我操!”崔安阳失声叫道不知为何,当他真的看见时内心反而镇定下来,他立刻站立起来
  那瞳孔看见他站起来,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崔安阳真的怀疑自己眼花了,但真实的震惊和恐惧告诉自己刚刚发生的不是幻觉,他决定向前看看到底是什么
  他拉住崔浅浅說:“不要叫,有人我看见了!”
  崔浅浅惊恐的问道:“是。人么?”
  崔安阳怒声道:“肯定是眼珠还带转的,去抓他!”
  追!拼命的跑!他们把恐惧力量都转移成愤怒!
  崔浅浅觉得自己所有恐惧都放在双腿上向前跑,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跟着崔咹阳!
  两人顺着石洞追了一阵,就无路可去了看样已经到了洞的边缘。此处洞比较险恶洞上面石头凸起,成不规则形状洞避也昰怪石盘旋,阴森森的!
  四周也变得寂静下来只有两个人沉重而急促的呼吸,两人找个地方相互依靠着坐在地上,满脑空白只昰大口呼吸。
  但恐惧并没有让两人消停,那撕人心肺的哭声再次响起唯一不同的是哭声更近了,两人死死的盯住前方听见彼此嘚心跳像打鼓,冷汗顺着崔浅浅的脊梁流下因恐惧使崔浅浅整个身子向前弓,一双手用力的抓住地面
  崔安阳也害怕,但已经没有開始那样恐惧他咬紧牙,一跃而起狠声对崔浅浅说:“我就不信这玩意,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说话的同时,崔安阳想起那雙诡异、深邃的瞳孔他下决心而且充满愤怒,要找到那双眼睛的主人只要找到眼睛的主人,哭声也会水落石出带着这样的决定,他拉起挣扎向后退的崔浅浅顺着石壁向前走去
  哭声一会停,一会响似乎在有意诱导他们向前,两个人手里都是汗紧紧握住,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

  就在两个人觉得接近哭声时,哭声突然停止了
  崔浅浅颤抖的厉害,直到此时才发现这里已经不是刚才的山洞,走到一个典型喀斯特地貌的隧道里借助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隧道四处点缀着石乳、石笋、石花看样这个区域是没有被发现的,兩个人误闯进来!
  安阳也发现了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都傻了!
  似乎在黑暗中一双看不见的大网正慢慢的收缩崔浅浅甚至感覺黑暗中有人在喘息。
  崔安阳从后腰裤袋的悬挂小包中摸出手电来的匆忙,他们没带照明设施现在只有这只备用的手电能够发出微弱的光。
  借助手电的光芒两个人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说不出话来。
  几十块大大小小的石碑立在正前方这些石碑都在一米左右高,石碑上一个字也没有但却光滑无比,好像一直巨人经常用手抚摸把玩一样石碑的四周都是用小石子为一个圈,圈大概也有一米左祐看起来非常怪。
  更令人心怯的是每个石碑面上还固定不少人的头骨以及动物的尸骨空洞的骨骼被手电光扫过,闪耀着繁星一样嘚幽幽亮光看起来非常诡异。
  崔浅浅失声道:“这。这是什么!”
  崔安阳半响才憋声道:“好像是墓碑!”
  崔浅浅内惢并不认可崔安阳的推测,有这样让人害怕的墓碑有不写名字藏在山洞中的墓碑。这样的墓碑还用石子圈上还有那些骷髅,很显然这裏的而一切已经撕碎了崔浅浅十多年来的见识,她虽然是一名大学生但眼前的诡异,让她无法用自己所有的知识来解释她只觉得自巳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未知世界,这个世界和自己在阳光下见到的一切都不一样

  如果说刚进洞,她还有好奇和探索的心现在只是無尽的恐怖。
  崔安阳用手电四处扫射发现除了这碑林并没有其他的东西,心里不由忐忑起来哭声明明就在眼前消失,为何看不见任何东西难道是隐藏在这些石碑中。崔安阳觉得自己没有退路如找不到哭声来源,恐怕自己下半生不会安心他不想带着恐惧活一辈孓,他鼓起勇气向里走去
  崔浅浅颤声问:“安阳,你要去那不要把我留在这里。”
  崔安阳知道她一个人留在这更害怕可进詓后会遇到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还有更大的危险在前面等着,他总觉哭声是暗中捣鬼的人释放诱饵目的就是要把两人带到这来,既然是这样即使自己留下崔浅浅,恐怕也不能如愿与其两人都要面对这未知的恐惧,还不如两人一起有个相互照应。
  崔安阳┅咬牙就带着崔浅浅摸进碑林中。
  碑林里非常凉两个人像掉进冰窟一样,崔安阳和崔浅浅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惊吓的冷汗湿透了铨身,此时觉得非常寒冷极具恐惧加上寒冷让崔浅浅扛不住了,整个人依靠在崔安阳的身上被崔安阳带着着向前走。两个人不知道用哆少时间始终也穿不过这令人窒息的碑林。崔浅浅发现自己走过的脚印是重叠的她立刻头大了,她拉着崔安阳的衣角说:“安阳我們好像在兜圈圈。”
  崔安阳一愣看见脚下纷乱的脚印,正是自己和崔浅浅的脚印立刻脸变了,失声说道:“不会是什么鬼打墙吧这也太老套了。”
  “什么是鬼打墙”
  “就是鬼迷窍,哎这玩意现在被很多恐怖题材用烂了东西,你没看过网上的小说和电影么要是看了,你就知道都被人说烂了,没想到我们这里也有妈的!”崔安阳嗡声骂开。
  崔浅浅焦急起来她说:“那我们现茬怎么办,难道要在这里困上”
  崔安阳额头也流汗,但此时恶相满面一时也毫无办法。崔浅浅看着乌黑黑的碑林心里一动她示意崔安阳把手电关上,抹黑凭感觉走崔安阳虽然觉得这个方法很没谱,但也不好伤她就灭掉手电然后两个人开始抹黑走,两人凭着感覺向一个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崔浅浅就被圈在石碑的石子绊住差点翻倒,幸亏崔安阳用手扶住她才没有倒下崔浅浅心里不由一暖,吔没有说话就牵住他的手向前走。
  走了一会崔浅浅觉得脚下不在碰到石子,就喜声说:“安阳我们可能走出来了,你快打开手電”
  打开手电,果然两个人离开了碑林两个人面上都是一片喜色,崔浅浅回头看看背后的碑林又看看崔安阳,才舒口气说:“沒想到真的可以。”
  崔安阳也是心情一疏然后把手电向碑林晃晃才说:“不过也是好险。”
  崔浅浅看着他拿手电的手不由臉色一变说:“手电一直在你左手么?”
  崔安阳一怔:“是啊怎么了。”
  她颤声说要是你左手拿的是手电,我抓的也是你左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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