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件套(听话、懂事、孝顺、为你好),家长高兴了,孩子却毁了。

万事源于街上多了一个卖汤圆的小摊子,小汤圆一个十文钱,大汤圆一个一文钱。

寻常百姓自然是买这一个一文钱的,直到有日翟家小姐出阁前偷溜出去玩,买了一碗十文钱的。

翟家小姐独字一个文,自此生了一场怪病,梦中惊醒便念着要出家,说完又睡过去。病长久没有起色,反倒被退了亲。翟家老来得女,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寻医问药皆无用,直到镇上又来了一个道士,说只要七天,这病就除了。

这道士叫姜云升,自称从云南来。

他登门第一天,小文说你要是也是开药方子的,那我就不治了,药太苦了,我再也不想喝了。

姜云升说不吃药,他治病全靠纯聊天,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病好了。

小文说你这江湖术士坑蒙拐骗,长得就是一脸虚弱相,我爹是急病乱投医才会请你这么一个疯子,你骗了我家多少钱?

姜云升说医者仁心,我不和你一个小丫头计较,你先试听三日,治疗无效不收取任何费用。

这是一个猴子爱上了一颗桃子的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棵树,树上还有一颗桃。在桃子还只是一颗桃的时候,他就天天听别人说齐天大圣的传奇,听别的桃说,听路过的鸟说,听摘桃的猴说,听偷偷下凡贪恋人间男女痴情的仙女说。

翟闻修炼了六十载,算得上一个小妖,至今仍挂在树上,别的小桃都提心吊胆自己被摘走,但翟闻总是被略过,他有次忍不住,问了一个猴说,你为什么不摘我呢?猴说,你没熟,不好吃。

他早年寒冬在倒春寒时遭了一遭冻,春风还未至,他的花开得早了些,冰结了一树杈,冰凝在桃花上,又寒又伤,差点厥过去了,在他晕了的日子,倒是有好心人点化,冰水消融,一滴一滴从粉樱花瓣儿滴下来。

这就像是人间的小孩从小吃了点苦头,长得比旁人就慢些,到了结果子时,翟潇闻结不出果,偶有几个小果也又小又涩。

在他们这方地方有一处破庙,里头供的是美猴王。美猴王在花果山享乐三百年,赴西牛贺洲,拜斜月三星洞菩提祖师为师,得到姓名孙悟空,学了长生之道,被逐出师门后打败了混世魔王,广交朋友。虽不是什么正经的路数,但镇子和村落上有时遇到小孩生了好不了的病,或是开蒙太晚需得人点化,也常有小孩来这一小破庙,放一些如拨浪鼓和风车这样的小玩意,几盘鲜果与蜜饯,虽邪门,却灵验。

翟闻修行六十载已能化人形,他心一横,落地幻化成一个清秀的小少年去了这供奉美猴王的野庙。人妖有别,这人遇到难还有处可寻解法,更何况他是妖呢?

小文从床上坐起来,问姜云升:“你这故事的妖怪怎么和我一个名字?”

姜云升说我这故事都是就地取材,恰好你叫这个名字,我也就懒得再编了,当然了你是病人,你要是不愿意就还叫桃子。

小文说我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也罢,你继续讲吧。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野庙打外看,实在有些破败,屋檐漏雨,年久失修,在入口就能闻见一阵浮土味,窗纸早让好奇又想一睹大圣真容的小孩子们给捅破了,上头都是错落的小洞。翟闻也趴在门上,从这小洞往里看了看,里头很黑,能看见殿中央拱了一尊石猴雕像,模样倒是说得上威武,就算是家长吓唬小孩还会说,不听话让猴王把你捉去吃了,这猴子不一定吃人,吃不吃妖怪就不一定了,更何况他还是个长得水灵灵的桃妖,这世上哪有不爱吃桃子的猴子呢?

翟闻这么想着,手把庙门一推,轻巧进了门。

殿中有两张小供桌,左边放了一些小玩具,右边放了几碟鲜果,像是晌午才有人来上过供奉。翟闻一跃坐在供桌,从左桌上拿起一个美猴王模样的小布偶,翟闻拽着猴王头上戴的花翎,另外一手持了一个拨浪鼓,咚咚的鼓声来回在殿里响,把将心神正附在石像上打瞌睡的张齐吓了一跳,张齐一看翟闻就知道他不是凡人小孩,只当他是玩心起来,并未想搭理他。

但翟闻不死心,站起身在供桌上一脚就要踢翻摆着果品的琉璃碗,对着大殿喊了一声你出来。

张齐拿他没法子,只好显形,将那琉璃碗一接,说小施主使不得使不得,稳稳又落在供桌上坐下。张齐从琉璃碗上拿了一只白里透红的鲜桃嚼了起来,他低垂的眼对着翟闻从上到下打量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你熟不了是因为你要修炼,你不是一颗普通的桃。”  

翟闻见张齐一番动作行云流水,眼睛都瞪圆了,张齐看他白净的一张小脸要用话本里的词也担得上花容失色,翟闻急道:“你在一颗桃的面前吃桃,你也太残忍了吧?”

张齐愣了一下,脸颊鼓了一边,见翟闻的反应有趣,又继续嚼了嚼。

“你这个妖猴,残忍!”

张齐将那些小玩意都送给翟闻,翟闻说我不要,你还不如教我怎么修炼。张齐说我被逐出师门前学了二十年,你也要跟我学二十年再被我逐出师门?翟闻想了想说也不是不行,我要是学了二十年,也指定是妖怪里很厉害的。好不容易将翟闻送走了,张齐可算懂了什么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翟闻有空时就会来这小破庙找张齐,张齐起先几次总是摆冷脸,说你就不怕我吃了你?翟闻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呆子,说你要是真想吃我,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张齐索性就下山玩了几天,留下一座空庙,翟闻在里头怎样闹他都眼不见为净。人间比山上热闹,但张齐在人间享起清闲来,没事他就在楼上找一个好位置,听里头的说书和话本。翟闻一连在山上寻不到他,有路过的小妖怪说最近在人间看过大圣,他就下山去寻,只可惜镇子太大,街巷太多,翟闻第一次下山,倒是瞧什么都新鲜,最有意思的是有一个做糖人的。

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要了一个大老虎的,黄糖在炉子上烤,手上揉捏几下,留一个豁口,往里头吹一口气,就能幻化成不同的形状,再拿笔蘸了或红或绿在糖人上添几笔,什么都活灵活现的,小动物的、花草的、人物的。

做糖人的老师傅拿着一个标着花鸟鱼虫的圆盘,问翟闻要做一个什么样子的,不然就看轮盘停在哪儿就做一个什么模样的。

翟闻本说想做桃花的,又改口说他要一个画着齐天大圣的,用红油彩涂过翎子,用金粉点过眼睛的。

老师傅问翟闻:要不做一个大圣偷桃的。翟闻说能不能换一个?

糖人画好了,齐天大圣腾云驾雾栩栩如生,要价两枚铜板。翟闻第一次知道什么是两文钱难倒英雄汉,他说没有,老师傅看他模样生得好,只觉得是哪家下人跟丢了的小公子,还不知道用钱的道理。

在房檐看得津津有味的张齐这才闪身下来,手扶过翟闻肩头,另只手将两枚铜板放在做糖人的案台上,说我家小孩不懂事,转头又对翟闻说:“没想到你这么崇拜我。”

翟闻举着糖人,先前买了一个老虎糖人的小姑娘此刻一口咬掉了大老虎的尾巴,翟闻嘴角笑了笑,张齐愣了一下说:“不是吧,这是我给你买的,你现在要是把我脑袋咬下来是不是不太吉利?”

翟闻反问他:“这不是你当着我面吃桃子的时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翟闻对着这糖人好一副端详,张齐已做好了他即将花钱看自己身首异处的准备,但翟闻只是歪头轻轻咬了一片轻飘飘的金云下来,像是生怕咬到正中神采奕奕的大圣。

张齐带着翟闻在镇子上又玩了一阵,走时翟闻问他,你还躲我吗,张齐摇头说怕了你了,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更何况,在他漫长的几百年时光里,他所拥有的最富饶的馈赠就是时间,馈赠的代价是长生的孤独,他不介意从中拿一些给翟闻用来挥霍。

姜云升说今天故事就讲到这里,起因已经有了,这是第一个疗程。

小文说你确实是个骗子,坑蒙拐骗也不下点功夫,当谁没看过点小人书呢,这不就是戏说西游吗,改编的人多了,你这版本很俗套,玄幻加爱情,没意思。

姜云升喝完一壶茶,说你当我爱插手管你们猴子桃子痴男怨女这档子破事一样,我作为一个老道只想飞升,明日我还这时候再来,你这病我看也没那么严重,每天在床上躺着我看你是不想去私塾上学。

第二日姜云升又来了,已是入夏时节,小丫鬟端着瓜果往各个院子送,姜云升拦了个端着一盘桃的小丫鬟说怎么不见给你们家小姐送呢。小丫鬟说您有所不知,我们家小姐从小就不吃桃,郎中也看不出个缘由,就当多个忌口了。

小文躺在床上装睡,床边放了一块浸在凉水的冰消暑,姜云升喊了小文两声,也不管人醒不醒,自顾自说了下去。

破庙内那个装了很多小玩意的琉璃碗每隔一段日子就空了,翟闻问:“那你要这些干什么啊,美猴王还玩心未泯?”

张齐说我这也说得上是猴祖宗吧,我那些猴子猴孙,这小孩爱玩玩具,小猴也爱玩,那就你来说,也不知道哪个心灵手巧的小姑娘给我做了小布偶,可精细了,上头还有花翎子,我怎么都找不见了,不是让你给我拿走了吗?

翟闻被他说中了,赶快回嘴说我没有,张齐说你就掖在袖子了,你等我的时候我见你玩了,你还扯了我脸是不是?

翟闻不理他,张齐就朝翟闻吹了一口气,那布偶就活过来,从翟闻袖子里跳出来,张齐将嘴里衔着的草梗拿下,布偶接了草梗便耍起花枪给翟闻看。

翟闻拽一下布偶的胳膊,张齐便活动一下胳膊,翟闻动动布偶的脖子,张齐就歪一下头,翟闻对着布偶的腿锤了一下,张齐便捂着膝盖跳了起来,翟闻戳了一下布偶的心口,张齐也捂着心,好像有软乎乎的手指头戳在他心上头,他的手应该是很软的,却像是一把小篆刀,一个字一个字刻在石头上。

翟闻玩腻了,就将小布偶收了起来,又问过张齐:“这个布偶要是坏了,你会疼吗?”

张齐躺在翟闻的腿上,看向天空说:“不会,我是从石头变的。”

翟闻接话:“怪不得我身上这么沉,原来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张齐少见的没搭腔,他低下头,他们坐在天上的金云上行过,风太舒服,张齐如喝了一碗醉人的烈酒,在翟闻身上睡了一觉,云下是流动的山,流动的河,好像只要这云不停,就能再过百年千年。

有时张齐正教着翟闻什么,从远处多了点人声,翟闻匆匆慌忙变成一颗又青又涩的小桃在琉璃碗里,有次变错了就变成一截桃花枝,张齐怕他让小孩拈了花,只好将小桃枝衔在嘴上接着落在回他的石像上。

有事相求的多是妇人,为的又多是为了自己的心肝骨肉,等人走了,张齐将小桃枝拿下来,翟闻再变回人形,用手抹了抹脸,张齐问他怎么了,翟闻说有点脏。张齐有点委屈低下头,很快又狡辩道说:“龙涎能疗伤,左金津右玉液,说不定我这一下能让你少修炼二十年,要不然你再过来我们试试。”

翟闻摇摇头说你这是歪理,我看你只愿意帮人,从来不帮妖精,你小心眼,容不下别的妖。

张齐想说,也不是,因为他们尊我敬我是因为畏我怕我,并不是谁都像你会亲我近我。

但他说不出口,只说:“小妖,你这就不能知微见著了。有一年我就看见一株桃树,这算起来还是你的同行,花开得早了,外头还下大雪呢,羽毛一样,白茫茫一片就能看见那一眼粉,夜里太冷把花都冻成冰了,我就在树上头睡了一夜,真够冷的,都给我冻得鼻子疼,第二天我醒了的时候冰就融了,花瓣落了我满身,有淡淡的花香味,熏得满身都是,恩,就和现在你身上这个味道差不多。”

翟闻好一会儿都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他问:“那你为什么建这座庙呢?”

张齐正提着一只酒葫芦,喝到最后,他说:每个人都会有秘密,太好奇可不是好事。

翟闻说我给你把酒葫芦打满了你会告诉我吗,张齐看着翟闻的脸在日光下透着暖色,他用手指戳在翟闻脸上,在他脸上按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张齐刚才觉得不够酒到正酣处,这时说不用,现在满了。

张齐将酒葫芦斜挑在金箍棒的杆头,对着翟闻说:“我本是山上一块仙石所生,天地生成,无父母,无姓无名。有长老说仙石有一阴一阳两面。只不过我这就算石头变得,心上还缺了一窍。我现在帮旁人结善缘,也想有一天有人愿意帮我。你看就算是石头还都可能有点缺陷,更别说肉体凡胎了。这天塌一角有女娲,心缺一角难补全。”

姜云升话音刚落,说今天就讲到这里了,你爱醒不醒吧,明日我再来第三个疗程,不可能一点不见效。

卧在床榻上的小文睁开眼,对着姜云升说:“我听懂了,这意思就是齐天大圣缺心眼呗?”

姜云升从怀中摸了一个桃出来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说:你要是非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第三日姜云升刚进门,小文端了一盘情人梅正啃着梅肉,见姜云升来了,腿从搭着的椅子上给姜云升让开位置,说你继续吧。

姜云升拿袖子掸了掸椅子,也不嫌弃,坐下说你先分我一个梅子。小文给了他一个,说你别怕酸。姜云升咬了一口酸的倒牙,嘴里酸水直流,姜云升把梅子放下,说你这么爱吃酸怕是以后要生个丫头。

小文白了姜云升一眼,往小盘里吐梅子核,姜云升说,这故事终于有配角了,还和口水有点关系。

东海有龙宫,还有一个养伤的龙宫三太子。翟闻作为一介小妖,虽与别的龙王没什么来往,但见过有个小男孩化作一尾鱼亲了这龙宫三太子的事,三太子焉嘉向他允诺,只要翟闻不将此事向外人透露,他就欠翟闻一个人情,若是翟闻说了出去,他就会让翟闻很难过。

翟闻在岸边等了一会儿,海水翻腾,跃出一条小白龙。

翟闻问他:“你上次挨打没有被打到嘴吧?我要你的龙涎。”

翟闻找了两根小木棍撑住焉嘉的嘴,又给了他了一个瓷瓶,说你把这瓶子接满了再给我。

焉嘉问:“你受伤了?”

翟闻让他别管那么多,焉嘉一口将木棍折断,说龙涎可不是随便就能给的事,你会把自己的桃心木给别人吗?

翟闻说我又不是要你嘴里含的龙珠,一点口水的事还不情不愿,不愿帮忙就算了。

焉嘉眉头皱了皱,他一向不愿欠谁人情:“我又没说不帮你,我龙宫三太子一诺千金。”

焉嘉以为翟闻生气了,没想到他第二日还坐在龙宫内调息,天光映在水下总像是落在水中的一枚巨大悬日,一块带着血气的桃心木如一滴血泪往水下沉,血色在海水里晕开,像一朵无根的海上花,开在海水中。岸上翟闻的声音从水波传来: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了,我要的你也要给我。

过了几日,翟闻给了张齐一个小瓶子,让张齐把它喝了。张齐说感觉质地有些浓稠,他用眼神示意翟闻能不能不喝,翟闻双手交织抱在胸前,风穿过他薄薄的身子,就像是在穿透一张上头多了一枚空洞的薄纸,风从破碎了的边缘而过,风因此有了具体的形状,从他身体剜了过去。

张齐不知翟闻在忍痛,只以为他在生气,只好喝了。他喝过太多琼浆玉酿,五谷酿的酒,野果子酿的酒,谁家的喜宴,皇帝老儿喝的酒,但都没有这味道更诡异更怪,翟闻说咽下去,张齐的喉头动动,苦着脸问你这下能说里头是什么了吧?

翟闻痛的站不住,背靠在树上说:“龙的口水。”

张齐一时有些想吐,翟闻捂住张齐的嘴,急着说我可是好不容易给你弄来的,你不要浪费!

张齐当天晚上做了一场梦,梦见他小破庙里的那座破石像倒了。

翟闻曾问过他,这石像是石头做的吗,张齐骗他说这里头都是金子,只是在外头镀了一层铁。

翟闻说你肯定是骗人的,要是这么大一块金子早让人给偷走了,你要说这是一大块石头外头镀了一层金子,说不定我还会信。

在张齐的梦中,这巨石从中摔得四分五裂,破石间的心窟里有一枚金玉玲珑心,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地碎片,翟闻一身桃红袍子坐在石头之中,蹲下去捡金子和琉璃的碎片,想把它们拼在一起,碎片划手,翟闻的手指流着血,还在继续拼。张齐怎么喊他,翟闻都像听不见,他跑过去攥翟闻的手,但张齐在梦中只像是空气,扑了一场空,他只是更近了,能更近看着翟闻低着头,血从指梢流下来,一切有了裂痕的东西总再也拼不完全,血流在玉石沟壑之间,将里头的裂痕填满。

等张齐醒了,才意识到他在做梦,翟闻今天不知为什么总躲着他,此刻正睡在房檐之上,怀里抱了一只小拨浪鼓。张齐上去捉过翟闻的手指,每根手指在月下都有细白的瓷色,一点伤都没有。可张齐总觉得他身上今天比往日更多了血腥味,那气味像村子里迷信给将死之人治病,拿小姑娘的雪白腕子割破了取血浇在煎好的苦药上做药引,若是治不好就将小姑娘一通埋在棺材里贴着黄符陪葬。

张齐想,你可真傻,龙涎对我来说也只是轻如草芥,若我真想,要从龙颌下剥出所有的龙的龙珠也不是什么难事,剥下的龙鳞铺满江波能像是一条在群山间游动的银龙,但我喝下你的怜爱之心,回甘却比天下百草和灵丹妙药都还苦。

张齐与他独处,晚风吹来,是暖春的香,他看向翟闻,他有时真想把翟闻一口吞了,他并不知其中的缘由。翟闻给张齐当玩笑话一样讲过,说他在树上挂了六十载还没有人想吃他,张齐看着他翕动的唇,差点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想,我第一眼看你的时候就很想吃了你,兽性最原始的口腹之欲,因为我本是也就是妖怪,有最原始的本能和被人与神所舍弃的一切不堪,我甚至是一块石头,所以也不存在感情,好像我的味蕾长在胃里,我也不想去尝其中的滋味,谁多看一眼我都觉得是在和我抢。

我本该是刀枪不入的金刚不破之身,念动护身咒时谁都伤不了我分毫,唯独对你,只觉活生生一口吞下你才安心。 

小文将一碟梅子吃完,对着姜云升说:“这龙涎有用吗?”

姜云升说没有用,但是感情中的痴男怨女经常做一些只能自我感动的无用之事,你都有吃蜜饯的精神了,三个疗程还是有作用,明天讲个重头戏,再商量个事,你能准备点花生瓜子吗?

第四日镇上有人办喜宴,府邸一早就有喜糖送进来,姜云升进门看见小文正在剥花生。姜云升拿了两个花生剥开,一个是单仁的,另外一个是双仁的。姜云升问小文,你看出有什么区别吗,小文说就是左边的花生壳里有一个花生,右边的花生壳里头有俩花生,我只是病了,又不是傻了。

姜云升说此中自有深意,你还没懂。

桌上除了酥糖与干果,还有一盘红枣,姜云升说这个方向对了,今天要讲的事也是一场喜宴。

故事说到有一日喜乐声就从山下传到山上,建成各异花纹的红纸飘到山林竹叶间,甚至还有在张齐的小破庙上头摆一些糖块的。翟闻还没看过结亲,缠着张齐领他下山去看。

从府邸外看还不够,翟闻说人挡住了,看不到里头,张齐就把翟闻变成一个小丫头驮在身上,背翟闻进去看。翟闻说你怎么把我变成一个女孩呢,张齐说:你再挑我就给你变成一颗桃子,背回花果山去。

新娘子与新郎官对拜,新娘子被送到屋子里头,翟闻说然后呢,张齐说后头的就不能给你看了。

翟闻问张齐:“这个红布底下是什么?”

张齐用手指动了一下,就有一阵风吹动新娘子的红盖头,翟闻看清了一眼,新娘子匆匆又将红盖头按住了,张齐说是凤冠霞帔,用工匠用金子和银子打出来的,他又端详了翟闻一会儿说:你想要的话,上头可以镶上四海之内所有的龙吐珠。

看完喜事,张齐肩上驮着翟闻在镇上闲逛,人间新鲜的事与物都很多,他们路过一处道观,门口有一位道长,翟闻问张齐,道士能看出他们是妖怪吗?张齐要道长为他们卜一卦。道长却领两人到了殿内,说卜卦对他们不灵,还不如看一样珍宝。

道长拿出一枚金色的幻镜,说这镜子不止能看到来生,还能看到前世。

翟闻看了看,张齐问他看到了什么,翟闻又看了好一会儿,却说什么都没有。张齐拿起幻镜,看到自己不再是什么齐天大圣,那眉目仍然应该是他,却又不再像他,修得正果以佛面示人。翟闻凑来问张齐看到了什么,张齐还未回答,翟闻的脸也照入金镜,镜子波动了一下,镜子里开始有了山石有街市府邸,一切不再是死的,比能够翻动讲故事的小人书还要奇妙。

看完金镜,张齐和翟闻出了道观,两个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下了雨,两个人进了庙避雨,房檐破了几处又有漏瓦,雨水从外滴入屋内,张齐与翟闻靠在一处,指着漏雨的地方对翟闻说嗯,我在花果山的水帘洞差不多也就是这样,给你看看。翟闻说你就不能把这个庙变得好一点吗,为什么有香火供奉还像是受罪一样?

张齐不回答,心说就是活受罪。张齐反而问他:“所以你上一世是嫁给我了?”

翟闻说:“你怎么不说你杀了我的那一世呢?”

张齐离他太近,那一口想吃了他的蛊惑更浓,他想化尽这么一个小妖的元神和妖力都太简单了,只是一个念头一句口诀就能在分秒发生的事。翟闻不知道张齐在想什么,他只是凑得更近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张齐擒住翟闻的肩头,目光相交,屋外是山雨,远处有惊雷一劈而下,水落在叶梢上,翟闻问:你是要亲我吗?

张齐在心里暗叹,傻子,我是想吃了你。

这一处黄土泥瓦筑成的小庙在风雨飘摇下如枯叶,张齐抬起他压在翟闻肩上的手,他长臂一挥,有星点的金光从他指梢飞向墙壁,张齐一脚重重跺向地面,一地砂砾从窗与门飞出,顷刻间化作金屋,大红幔帐从房梁悬下,高矮不一的红烛错落在金莲架上,张齐拽过翟闻的手,将翟闻的手朝烛台的方向一扬,千百支蜡烛如有重影点燃了火光。

张齐看向翟闻,问他:“你看还有哪里不够好?”

翟闻面容淡,浓烈最衬他,他在影影绰绰的金屋说:“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冷清。”

张齐拔下一根头发,他得道后身上有八万四千毛羽,根根能变,应物随心。那些小猴,眼乖会跳,刀来砍不着,枪去不能伤。这下从地上就钻出许多穿着吉服敲锣打鼓的小猴子来,每个都头戴一个俏皮的小帽,像是小人一般好一通吹拉弹唱奏喜乐。

说书人都说玉桃偷得怜方朔,金屋修成贮阿娇。

张齐看着娇娇蹲到地上,张齐问他找什么呢。翟闻说找你的头发呀,太吵了,你能不能把他们变回去啊?

小猴子们这下锣也不敢敲了,鼓也不敢打了,一个个手上停了动作,齐齐望向翟闻。作为一颗桃,翟闻这下紧张了,挪着步子躲到猴王头子身后问:他们这也能听懂?

张齐没办法,只好又大手一挥将这些小猴子又变没。

翟闻松了一口气,但张齐没放过他,张齐薄唇动动,像是找到了那一点纰漏,他将滑向翟闻的肩,又流连到腰窝,翟闻身上的青白小衫便就化成红纱锦衣。张齐还觉得不够,他的手轻轻拍向耳廓处,金箍棒原像是缩小了的金针藏在他耳内,此刻他一手像是持金剪刀,另外一只手持金针,金线织成的云锦与繁花,张齐在翟闻腰上嵌完最后一颗明珠,腰线最后一点线头被他亲口咬掉。

翟闻看他单腿跪在自己面前,翟闻手插住腰,说你是大圣,我可受不住你这么大的礼。

张齐一把拽过翟闻,翟闻站不稳摔着坐在张齐面前。张齐还是一身破烂兽皮,说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就给我行个礼。翟闻说你这是胁迫,张齐点点头并不反驳,翟闻只好对着他假模假样拜了一拜。张齐这时也面向翟闻,朝翟闻一拜。

翟闻这下急了说:“不行,我可受不起你这么一个列祖列尊的大礼,你那些小弟子还不得把我吃了。”

张齐说:“那你再还我一个。”

翟闻挺直了背,说我不。张齐说那我给你看样好东西,翟闻起先不想理他,禁不住张齐口若悬河一番逗弄,刚凑近点,张齐将他往身前一拽,翟闻手扑在地上,张齐慌忙跟上补了一个,将头与翟闻的头挨在一处。

翟闻想抬头,张齐不许他起来,张齐用眼睛去看翟闻,翟闻被他看得心慌,说:“你就诚心的欺负人,我走了。”

张齐不再闹他,发自真心去问他:“你不是在镇上看过了吗,拜天地,拜高堂,你这最后一下要不要拜我?”

翟闻问,怎么没有红盖头,张齐说:你还惦记这事呢?

于是张齐又变给他,翟闻眼前一片红,手心里只觉躺了一根金针,殊不知那法器重有千斤,能凭心意化成任何物件,但驱动不用法力,借的是法器对张齐的灵性,故名如意。

张齐将金针放在翟闻手心里,逗他说你可拿稳了,这可有一万三千五百斤重,你拿不稳我和你就要它给压在底下了,埋在这金屋里当活棺材,等几百年才有人这山上寻,他人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就说是小娘子手太笨,失手把我压在法器底下了。

小供桌上摆着喜宴的蜜饯和果仁,一早让小猴子们都给打翻了,花生瓜子散了一地,翟闻说有东西难受,从袍子下摸出一颗花生来。张齐本想说这个是多子多福,但翟闻说:“我想吃花生,你给我剥。”张齐问我能拿牙给你咬开吗,被翟闻冷眼一刀,只好乖乖剥了一个花生仁递到翟闻的手心里,张齐说,人家新婚都是洞房花烛夜,到我这里就是给小娘子剥花生仁了?

翟闻握紧了手心,对张齐说那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你,我谁也不想拜。

翟闻说话又轻又脆,像是在张齐心上咬开一道口,从里头能窥神之心。

张齐一手将翟闻推在地上,另一只空空的手上此时多了一只金如意,他用一端挑开翟闻头上的凤冠霞帔说:“那你不要做天的新娘子,也不要做地的新娘子,就做我的新娘子。”

小文问然后呢,姜云升吹胡子瞪眼说:“你怎么不让我给你配个图呢?少儿不宜,你听到这里就够了,男女之情,我作为一介道士不能妄加评论,无外乎洞房花烛夜,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就像如果你要问你是从何而来,你应该去问你爹娘,我这话本是少儿删减版,我是正经道士,不是写小黄书的。”

小文说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还有三天故事就讲完了,可我觉得今天就像大结局了。

姜云升说这刚哪儿到哪儿,还差另外一个男主角没出来。

小文问他:另外一个男主可不是个和尚吧?

姜云升说那倒不是,还是一个猴子,我很抱歉。

晚上小文睡不着,一脚踹开姜云升卧房的门,道士慌忙遮上被子,说你这要干什么?

小文说不行,你这说了另外一个男主的事我睡不着了,既然剧透就给我剧透到底!

姜云升说我太困了,小文把他枕头抢过来说不行,你把故事讲完再睡,这叫零点超前点映。

姜云升只好强撑着困意说,我讲了你怕是更睡不着了,且听这第五日。

世上都说乐极生悲,这话倒也不假。

春宵一夜后,张齐就像是消失了。

刚听了两句,小文就急了:“停!这怎么就消失了呢!”

姜云升说:“怎么了,这太渣男了是吗?虽然渣男都喜欢不告而别,但你也不能怪他啊,他也没想到就此一别,只是婚丧嫁娶的红事白事撞在一起了,花果山有猴子阳寿尽了,齐天大圣闯地府笔蘸朱砂销生死簿换得长生,然后阎王爷上天宫告状齐天大圣犯事了,之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就和西游记一模一样了。”

小文愣了,问姜云升,他真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吧,姜云升说你别担心,不算诀别。

姜云升顶着困意在心里大骂齐天大圣都怪你让我睡不好觉,接着从他的箱子里翻出一本亲自抄录的《齐天大圣挨骂经》郑重地交在小文手上,说:“我知道他这人是很会惹人生气,早早编撰了此经赠与小文小友,若你气上心头时,可念此经静心凝神,齐天大圣今天挨骂,明天挨骂,这月挨骂,下月挨骂,年年挨骂。”

正午的日光从大殿外漫进来,烧过的红烛和线香还有淡淡香蒸在大殿内。但惬意并没太久,妖怪都耳力极佳,山间的桃林处一片人声,远不止山下的猎户和农户,而是聚了一众的人。

翟闻细细去听,有人说还是隆冬,桃林反季开花是怪事,这是天有凶兆,不吉祥。

还有人说昨夜一直听到山上有喜乐传来,可是山上没有人,更没有谁家会在夜里接亲,盛传是娶阴亲办冥婚,还有邪门说要给地府阎王娶老婆,吓人得很。

有人说要把整片桃林都伐了,还有人说伐树太慢,放火更快。

翟闻也顾不上张齐去了哪儿,匆匆出了大殿要往桃林赶,只是火势太大,他用法力引水去灭,大地上焦黑一片,烧得干净。翟闻元神所在的桃树因为邻水逃过一劫,他修炼几十载,树有灵性,许多男女相悦而系上的红布条,最初的一双爱侣早已在几十载后白发垂髫,但总有新人相爱,新的旧的,从低一些的树枝又到高一些的树枝。

翟闻没了办法,只想回去寻张齐去问怎么办。他往回赶,山路却摇摇晃晃,地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如同在山下有一只蛰伏太久的巨兽终于在冬雷后惊醒,翟闻第一次看向那座金屋,它在太阳下近乎遥远。太阳更遥远,比不上他能在这里头看到的奇迹,但很快,这一座金屋就被从内摧毁,只一眼,就化为一地砂石。

石块开始晃动,在一片废墟中,翟闻看着有人从地下扒着乱石站了起来,他披头散发,手上也持一根铁如意,像是怒龙腾江出世,身上布满伤和灰。他的手、脚、颈项,都垂着的长长的铁链,他每有一个动作,铁链都像是巨龙震怒一样发出沉重的拖行,他用铁棍敲向他的脚腕,敲向手,敲向脖颈,敲开每一处枷锁,铁链应声而断。

翟闻看清了,那是一张与张齐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他妖气更重,浑身带煞,翟闻问他:“你是谁?”

妖娆却反问他:“我还没问你,他去哪儿了?”

翟闻这下声音更冷了,向后退了一步大有闪避的退意,妖娆身上的煞气让他难受,翟闻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妖娆玩味了一下翟闻的态度,笑了一声:“你喜欢他?那我撞大运了。”

妖娆给翟闻下了个口诀,离不开妖娆三步内的范围,翟闻试了很多次都败了。妖娆一开始还会提醒他别试了,后来觉得看他失败也得趣,翟闻终于放弃了,赌气坐在离妖娆三步外的距离。

翟闻说:“你要是想见他,你抓我也没有用,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妖娆在一旁烤兔子,兔子挺肥,他把树枝递给翟闻,翟闻说我不吃,妖娆继续说:“把你绑了自然是要拿你去和他谈判。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了?他现在应该在天上。”

翟闻蹲在废墟里开始翻东西,石头划得他手上流血,妖娆不知道他在里头翻什么,翟闻说我在找我的糖人,我一直都留得很好了,就藏在大殿里。

妖娆有点愧意地抓了一把后颈,只是说你别找了。

那齐天大圣模样的糖人放得久了,早就不能吃了,黄糖放久了发黑,等翟闻从里头找到了,也只是几块碎糖片,再也拼不成图形了。

在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这终于成为了压垮翟闻的最后一根稻草,翟闻终于掩藏不住难过,大声哭了起来。妖娆开始还能巍然不动,只是这小妖怪太能哭,哭得他心烦,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他走去摸了摸翟闻的头,翟闻偏头就要躲,他摸了一个空。

妖娆对着扑空的手愣了一下,耐着性子蹲下对翟闻说:“我下次再赔你一个就是了,你别哭了,你失去的只是一个糖人,我可是在地下被他关了五百年。”

翟闻用手抹掉了眼泪,对着妖娆说:“等他回来了,我就告诉他,你把我的糖人弄坏了,让他再把你关五百年!”

妖娆哼了一声,说老子出来了就不可能再让他关我,就凭他还能打得过我?

翟闻并不允许妖娆在自己面前说自己偶像不好,还没等他细数张齐如何如何厉害,妖娆就贴近了他,露出一口尖牙来,翟闻愣住了,妖娆却继续说:“你以为他喜欢你吗,他只是找机会要用你修他的心,靠野庙压着我,有本事打一架看谁赢。”

翟闻愣了,他没听懂什么是修心,妖娆这才意识到他说漏嘴了,对着翟闻说:“你过去给我摘桃,要软的,不然我就把你吃了!”

翟闻摘了点野果子回来给妖娆,说爱吃就不吃,不爱吃就算了,我才不伺候你呢。

妖娆啃了个苹果,怀疑这在一旁装睡的桃子是故意的,给他摘了个不熟的苹果,又小又涩,妖娆啐了出来。两个人无言了一会儿,妖娆又问翟闻:“你真睡着了?你睡了我就不给你讲修心是怎么回事了。”

翟闻这下翻了个身,对着妖娆说:“你说吧。”

妖娆说那你知道我和他是同一块石头吗?翟闻点头说,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妖娆说:“我和他原本是同一块灵石的阳面和阴面,现在他是齐天大圣了,我只是一个被他在地底下关了五百年的六耳猕猴。石头受天地灵气孕育,但只有一颗心,一分为二的时候,心只有一副,给了他,将心破开给他又留了一个豁口,豁口处的石头掉去凡间不知道哪儿了,所以他缺一个心窍。”

翟闻说这我知道,他缺心眼。

妖娆笑了,说这个比喻还是挺形象的,他又说:我没有心,所以我对着你没什么感觉,饿了时想吃你,不饿就不想,馋了可能也想。他就不一样了,他看见你,想吃了你是一种本能。

翟闻问他:“那我为什么我能修心,我可不是石头变得。”

妖娆摸了摸下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天上掉下的石头不小心砸着你这样的花花草草了。

此时妖娆还不知道,五百年后有一位传奇老师名为玄奘,有这样一句名言:不要乱丢垃圾,砸到花花草草就不好了。

妖娆用肩撞了一下翟闻的肩,说你用不用我罩着你,只要你求我一句,我就不计前嫌,有我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被他给吃了。

翟闻起身说:谁要你多管闲事了!他是不会吃我的,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妖娆跟上翟闻说:“那你也得在我眼皮子底下,他只要不吃你,我就打得过他,他要是吃了你,那我这么唯一能将他降服的人也没有办法了。”

翟闻说比起听你说垃圾话,我宁愿选择被他吃了。

翟闻就此被妖娆绑架在身边了,每天妖娆就做一些指挥他摘桃、打水、扇风之类的行为。翟闻在心里感慨,早知如此还不如偷偷留下张齐一根头发,还能变成那么多小猴子伺候这个猴子。

心里这么想着,翟闻手上装水的葫芦又打多了,妖娆凑去葫芦下含了一口水,问翟闻你想什么呢,翟闻没回答他,只是对着妖娆的头发沉思了许久,终于伸出了罪恶的小手拔了一根。

拔到第七根的时候,妖娆问他:你有完没完?

翟闻失望叹了口气,把葫芦塞给妖娆,找了处清净处翻出那只布偶来,他对着布偶想,你到底去哪儿了,这有个和你长得一样的家伙,脾气可差多了,顽劣不堪、冥顽不灵,你呢,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妖娆不知为什么惹翟闻生气了,他都允许翟闻拔他头发,他还没生气,这桃子又气什么?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生物链?

妖娆过去寻他,在翟闻背后看见小桃子手上拿了一只布偶,他一眼就识出来,头上插了两个花翎,拿鸡毛当令箭,这不就是张齐吗?

妖娆想,他与惹人厌的张齐长得的确一样,但他不懂翟闻,都是一样的脸,翟闻有什么可想张齐的。想到这里,妖娆一把将翟闻手上的布偶夺了过来,翟闻说你还给我,妖娆看他一副紧张的样子,原本只是想看一眼,这下直接把布偶塞进怀里,说我拿走了,不给你了。

翟闻急得不行,跟着妖娆好一通求,他逾是这般,妖娆便玩心逾烈,翟闻没办法了,对妖娆说:我再给你做个一模一样的,这总行了吧!

在这一刻,翟闻只觉得妖娆像是一个顽童,妖娆满意了,说你做个一模一样的我就还你。

翟闻头次知道要为说的话付出代价,也意识到这世界上既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叶子,也没有一模一样的两颗桃,更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两只猴子。

他作为一个小妖怪,前半生都在学习如何修炼成一个法力高强的妖怪,从没学过半点针线活。在翟闻自学失败,又偷偷观察人间少女绣荷包,在绣房看绣女如何绣花后,翟闻更意识到他是半点没有在这件事的天赋的,他勤勤恳恳,对着太阳月亮缝了一个月,也只缝出一个大头娃娃,眼睛处缝了两颗扣子。

翟闻说没有样本做不出来,一早就把那只布偶要了回来。两只布偶摆在一起,翟闻叹气更大声了,左边那个腾云驾雾栩栩如生,右边那个,实在看不出是个猴王。翟闻对着大圣的花翎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大圣其中一片花翎拆了下来,缝在了他自己做的那个上。这下你们总有一点共通的地方了。

做布偶一直拖了一个月,等妖娆找翟闻又催要了好几回,翟闻心说这真是丑媳妇要见公婆了,他怕妖娆生气,愁眉苦脸对妖娆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从背后把他做得那只小布偶娃娃拿给妖娆。

妖娆没生气,他接过来拿在眼前看了半天,一向半点就能摧毁金殿的六耳猕猴少见如此小心,他看了好一会,翟闻偷看妖娆,妖娆把布偶上的花翎拆下来翟闻说:“我不要从他身上拿下来的东西,丑死了,你还是给他装回去吧。”

妖娆拿着小布偶又看了一会,终于满意了,将布偶贴到心窝里,他对翟闻点评说:“做得还行,除了这头实在是大了一点。”

小文抱着那本《齐天大圣挨骂经》越听越有精神,姜云升却越讲越困。姜云升讲完最后一个字就栽了睡了过去,小文戳着姜云升的胳膊问,你醒醒啊,到底头大还是不大呀?

姜云升再醒了时已是日上三竿,小文熬了个大夜终于睡了过去,他与翟家老爷说这病好了以后也要多管教小孩,多安排一些织布绣花类的事,白天累了夜里就睡得香,熬夜不好,熬夜伤身,熬夜不让别人睡,更伤身。

等用过晚膳,小文喝着莲子羹来了,说赶紧讲故事,就剩最后一点了,能不能一天讲完。

姜云升说不行,贪多嚼不烂,但今天可以给你多讲一点,你不是嫌玄幻加爱情不好看吗,再给你加点友情与亲情。

除了翟闻与妖娆,没有人意识到张齐不见了。尤其张齐在成为美猴王后广交朋友,与牛魔姚琛更是一见如故,做了拜把子的好兄弟。往日姚琛就会找张齐喝酒,这一日翟闻还在树上晒太阳,从远处就看到姚琛来了,慌慌忙忙回去找妖娆,说你快跑吧。

妖娆问翟闻:我为什么要跑?

翟闻说姚琛是来找张齐喝酒的,他们关系好,你与姚琛说几句话肯定要露馅儿的。

但妖娆一点走意都没有,说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怕他一个牛魔?

翟闻见这事没得商量了,只好又准备了一个下下策说:不然你就抢先把他灌倒!

在翟闻的极力要求下,妖娆又变了一处山寨来,翟闻说这寨子不像是齐天大圣,这像是土匪的老巢。

等姚琛来了,翟闻在一旁嘱咐妖娆,先把姚琛灌醉。但妖娆刚喝了一杯,脸红的不行,转头就醉倒在桌子上。姚琛很是意外,他与张齐平时喝几千年几万年的烈酒,张齐是一个千杯不醉万杯不倒的,居然会一杯就倒。

翟闻扶正了妖娆,打圆场说是张齐昨夜思念花果山,一醉方休,昨夜的酒还没有醒,今天怕是不能再喝了。

姚琛说不然再喝一杯透一透,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要不这样,我把红孩儿叫来跟你玩。

翟闻摇头说我最怕小孩了,不行不行。姚琛说那不然我把你嫂嫂叫来,你们下山去逛街,你嫂嫂也好久没见想他了。

妖娆醉的不行,头一歪抵在翟闻身前,他鼻尖贴在翟闻心口上,只觉得香,又往里靠了靠,低声问翟闻,这嫂嫂是谁啊。翟闻说是铁扇公主呀,周南。只可惜这万年的酒劲儿太大,妖娆只觉得头晕,浑身又燥又热,甚至怀疑这酒里下了什么药,他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翟闻身上又冰又凉像是一座寒玉床,妖娆清醒了一点,又想起翟闻刚说的话什么嫂不嫂子的,他继续在翟闻怀里贴近了说:这张齐是正经人吗?

翟闻想起金殿的事情来,脸一红,结巴起来说:也、也分什么时候吧。

等妖娆头又低了点,就依偎在翟闻怀里深深睡过去了。

姚琛不放心,一直照顾到妖娆醒了才回了火焰山,翟闻为二人情谊至深而感动,姚琛临行前又嘱咐翟闻,要是张齐实在太思乡情切,就回花果山看一看,想家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妖娆睁了眼,这个词说到他的痛处,毕竟他也是在那儿出生的,不同于张齐,他与张齐学习长生之道归来之后,妖娆与张齐便大战了一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妖娆就被张齐镇压在庙下百年,妖娆百年没回过家了。

但妖娆早已忘了回花果山的路要怎么走了,他叹了气,翟闻问他:“你想回家了?”

妖娆没承认,说还行吧,主要是有点无聊了。这时翟闻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来,说按照这个我们是不是就能去花果山了。

妖娆一手撑在床榻之上,看了一眼地图说,你从哪儿弄来的?

翟闻得意地说毕竟我可是仰慕齐天大圣,想去很久了。

翟闻领着妖娆在镇子上买了许多甜食与小玩意,翟闻说小猴子都很喜欢这些。

镇上热闹,妖娆是头一次过来,这让翟闻多了一些做主人翁的心思,他得意起来,现在他不是当时在张齐面前没见识的小妖怪样子了,他一样一样给妖娆介绍,妖娆问他,你那个糖人哪里有?

翟闻给他指了一处位置,说那个老师傅年岁大了不一定在,而且每次都很热门,着急赶路没工夫去买糖人。

行人多,翟闻原以为是妖娆与他走散了,在原处不敢乱走,过了一会,妖娆赶着来找他,手上高高举了一个糖人,一路东行西撞,也不怕给糖人碰碎了。

妖娆才不会给翟闻买一个齐天大圣样子的,对老师傅一通下命令,老师傅说妖娆说的这些六耳猕猴大战齐天大圣之类的糖人没做过,最后战战兢兢给妖娆做了一个猴子偷桃的。

翟闻接过妖娆手上的小木杆,噗嗤一下笑起来,对妖娆说:你今天运气真好,平常我都要排很久的队才能买到的。

妖娆想了想他一拳一脚就把那一群排在他前头的小男孩纷纷放倒,吓得老师傅扶住胡子的情景。都是些手下败将,不值一提,妖娆见翟闻高兴,一把将翟闻搂向自己肩头说:“那当然了,我多厉害啊。”

有妖娆腾云驾雾,比翟闻一个小妖怪想去花果山简单多了。妖娆从远处望了许久,并非近乡情怯,只是他已经几百年没回去,更何况他与张齐,一向是他更调皮,更爱生事,如今张齐已经是齐天大圣,这虽也是他的家,他却觉得自己此刻有些多余了。他又生了一张与张齐相同的脸,并不想做谁的影子。

翟闻问他:“我们不进去吗?”

妖娆刚想一把将小桃子提溜起来扮个恶人形象说不去了,但从老远就有小猴子凑近了一路说:“大圣回来了,大圣回来了。”

妖娆转身就要跑,翟闻问他:“你就当真一点都不好奇吗?”

这话将妖娆问住,在错愕间,妖娆被抬上了轿辇,热热闹闹被抬进了花果山。

吃鲜果肉脯、喝琼浆佳酿,还有许多长老给妖娆讲故事,翟闻坐在妖娆旁边,问了许多齐天大圣的事,听得津津有味,眉飞色舞。长老问翟闻:“这位小友,你是?”

妖娆抢先到:“是我的小娘子。”

翟闻慌忙摆手:“不是不是!”

妖娆与翟闻咬耳朵:你与他还未感情至深?翟闻低下头,说也不能这么说。妖娆看翟闻的模样,他沉默了一秒,又将手揽住翟闻说:“我说是就是。”

大圣归来免不了盛情难却,张齐本尊又是个千杯不倒的,妖娆喝了酒后大醉了一场。

妖娆躺在石头上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像是一只流萤般的小虫观这一切,梦里景色如织江山如画,如行者归故里,水帘外有呼朋带友携好酒登门,层层水帘内,他与小桃子交颈而眠,流水潺潺,花香风暖。

其实是个春梦,此处再省略寥寥百字,那梦太美太真,妖娆醒了时酒已散,他呼了一口气,只有酒味还在,能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当真回来看过这山这水,哪怕是借了别人的名。妖娆再睡不着,翟闻就睡在他身侧,妖娆静坐了一夜,一身热汗褪去浑身更冷,像是回到了只有一块灵石的恒古寒峰,回到了破庙下被枷锁封禁的百年死寂,他头一次尝到热闹散去后的冷清寂寞,像一场大梦不愿醒,一场宴席不舍散,他歪头看了一眼翟闻,屋内亮了一盏小灯,火苗跃动在翟闻的睡脸上,妖娆只是想,拥有这一切的人都不是我。

第二日等翟闻醒了,妖娆突兀问:“你叫他大圣,叫我什么?”

翟闻刚睡醒,不知道他发什么癔症,睡眼惺忪说:“他是大圣,你就是大魔王。”

妖娆很满意,他与张齐在菩提法师身旁学艺时,师兄师弟总叫他泼猴,大魔王不带一点恶意,听着还很厉害。

翟闻醒了一些,不知道妖娆在窃喜什么,傻气地盯着妖娆看。

妖娆问他:“你看什么呢?脸上压出印了吗,我昨晚朝着你那头睡的。”

妖娆与翟闻住了几日后返程回了那座小破庙改成的山寨,有时妖娆半真半假地逗小桃子:“他不要你了,你怎么办?要不要考虑跟着我,我保护你。”翟闻朝他切了一声,说我才不信你呢,他不会忘了我的。

妖娆问翟闻:“要是我比他更厉害,你也不愿意吗?”

翟闻手上拿了一只拨浪鼓,时不时发出咚咚声,想念也像一只鼓,总在作响。

翟闻叹了气,对妖娆说就算他输给你了,你要把他在底下关五百年,我也是要和他在一起的。

妖娆哦了一声,看着那只拨浪鼓,翟闻的话也像鼓槌敲在他这张鼓面上,他没有心,又到底在难受什么呢。

妖娆与翟闻等了很久,张齐都没有音讯。妖娆最开始很想快点与张齐一决胜负,但时间久了,妖娆偶尔想,也不急于这一时,要是张齐再晚点回来就好了。

直到有一天,山上来了一个道士。

道士问妖娆:“六耳,齐天大圣在天宫,有一个能让你和他一决高下的机会,我知道这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

妖娆反问他:“你会有这么好心?”

道士说:“说是请你,但你也没有拒绝的机会。是佛祖派来我的,赢了的人要在五指山下被压五百年,然后护送唐僧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回来后即可成佛。”

妖娆说:“我倒不觉得赢了的有什么好处,输了的会如何?”

道士说:“只能活一个。好管教的去取经,难管教的太乖戾,一棒子下去灰飞烟灭。你想成佛吗?”

妖娆说:“不,我只想和他打一架。”

道士拿出一只金钵,说你可以选择跟我去,或者被我带去。

妖娆说那还是非去不可,临行前你等我先去见一个人。

妖娆临行前对翟闻说:“我有点事要办,可能不会回来了。你聪明点,不要傻兮兮的把自己给张齐给吃了。”妖娆刚说完,又觉得他说的有些多余,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翟闻会做和他一样愚蠢的选择。

翟闻问他妖娆要去哪儿,妖娆用手弹了一下翟闻脑门,只说天机不可泄露,不告诉你是为你好。

妖娆顿了许久说:“我要是把他杀了,你可别哭。”

翟闻这下很快回口说不可能!

妖娆被他逗笑了,像是在笑翟闻什么时候都无条件维护张齐,他本想用手最后摸了摸翟闻的头,但他没有,只是一个人走远了,走了几步他停下步子背对着翟闻挥了挥手说:“我爱吃软桃子,没骗你。”

话本里也都讲了,齐天大圣与六耳猕猴大战了一场,齐天大圣一棍将六耳猕猴敲得灰飞烟灭。姜云升说:“那一战我看了,齐天大圣被六耳猕猴打得节节败退,但六耳最后一击像是故意打偏了。”

妖娆最后一击确实打偏了,他错开了一点位置,是故意的,但在电光火石间,张齐没读懂他为何突然有了纰漏,也没理解妖娆为什么朝他斜起嘴角笑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说了一句我赢了。

在妖娆灰飞烟灭前,他用手捂向心口,掌心里握紧了什么,在他魂飞魄散后,大殿上只有一个可怜的布偶娃娃。

他这一生尝过苟且的活,孤独的活,唯独想自由的活。

我和这世界打了一架,当然是我赢了,也把你弄丢了。

小文问:“有金镜的道士,和来找妖娆的道士同一个人吗?”

姜云升说:“是,这是西游的职场厚黑学,谁去谁留早就决定了。”

小文问姜云升:“齐天大圣知道输了的会死吗,还要被压在五指山下然后西天取经吗?”

姜云升如实说齐天大圣不知道,小文说这不公平,姜云升大笑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是公平的,他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忍耐五百年的孤寂画地为牢只为成佛的,当然,有的人可能也不愿意成佛,只是他没得选。

这也可能是另外一种以死换来惩罚,让你尝尝也被镇压五百年如断手足又斩去情思的滋味。

妖娆只是没想清,为什么他没有心却动了情。

张齐赢了妖娆,然后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翟闻并不意外,甚至是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他早就在金镜中看过张齐成佛的样子了,天命难违。

桃林来了一位小仙君,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在桃林里找桃子。翟闻问他找什么桃子,这小仙君说他是太上老君的神兽,老君派他下来找大圣心上的那一窍,要是找不到的话大圣就熬不过下一次天劫了。

翟闻说我知道这桃子在哪里,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这五百年很漫长,张齐哪也去不了,经常有一个眼睛像小鹿的小仙君来为他送饭食。

神仙每五百年就要渡一次天劫,如不渡天劫,可吃一枚仙桃,便可增五百年的寿命。

有一日,那位小仙君给张齐送了一枚桃子。

张齐问他:“又开蟠桃会公款吃喝了?我都忘了现在是什么日子了。蟠桃园连年增产了,竟也记得给我这个被佛祖困住的猴子。”

宁宁坐在一旁看他说:“大概是哪个仰慕你的仙女塞进来的,桃子快熟了,但玉帝还不许摘呢。大圣,都几百年了,还有人偷偷摘来给你哦?”

故事当然是,猴子把桃子吃了。

五百年后,玄奘经过五指山,将张齐从山下救出,一行人结伴向西行去。

一路上,八戒还常常谈起嫦娥,张齐本想提起那只小桃子,但或许对翟闻来说,他就像是不辞而别,这愧疚太重太沉,让他无法将翟闻说出口。

于是张齐说这算什么,我在山下的时候还有一个小仙君,眼睛长得像鹿眼,总为我送吃食,还赠我鲜桃渡天劫。

八戒说你说的这人像是太上老君的神兽,小名宁宁,最爱摆弄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他炼丹吃了轻则法力尽失,重则一命呜呼。

张齐说有什么的,对小孩就应该多鼓励,这名字真好。

一路上,张齐时不时提起宁宁、宁宁。直到有一天,八戒问他,你说这太上老君的神兽也属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还能摘来蟠桃园的鲜桃?

张齐恍然大悟,他捂住嘴,像想从五脏六腑中呕出什么来,但一切都太晚了。

张齐郁结,找夏光去喝酒。夏光先醉了,梅树花开一阵暗香,夏光手肘撑在案台上说:“我喜欢过一个人。”

张齐笑话他,说你不过一个叛逆小孩,整天为了你爸妈不让你在外头吃饭吵架,现在你连小孩也不算了,剔骨还父,削肉还母,你现在就是一块藕。

夏光一拳砸在桌子上说:“我是有血有肉的人!”

张齐咬了一口桌上的酥饼,夏光说是桃花酥,酥皮粘在张齐的薄唇上,不比梅香馥郁,里头是一片暗色,琉璃盏上像是端了一碗血淋淋的窥神之心。

夏光手撑在酒壶上,说你爱信不信,我最后悔的就是抽他龙筋、剥他龙鳞、断他龙角,你一个猴子少来教育我。

张齐问夏光:“有人问你求过龙涎吗?”

夏光说没有,张齐说有一个人为我求过龙涎,结果我把他吃了。

夏光笑了,说你喝多了逗我玩呢吧,还搞生吃个人我很抱歉这一套,你以为龙涎那么好求,要剜心去换。

张齐想到他压在山下,夜里半梦半醒里总做一个怪梦,梦里有一条红色的河,红河水是甜的,往他嘴里去流,他又饿又渴,有时水喝干了,他的牙齿能将像是撕开血肉一样撕开江流,枯竭的红河水就又再次像是潺潺的溪水,流过他皲裂的嘴唇流进他喑哑的嗓子来。

是你递来的手腕吗,我撕开的是你的皮肉,喝下的是你的血。张齐一直以为那只是无数次的幻梦,他看向自己的手腕,目光像是能从上头割出一道血痕,再将伤口活生生撕开,血水一定能从里头像是一口涌动的活泉。

张齐扪心自问,我当真能成佛吗,我更像一个怪物。

张齐说我也很想我只是喝多了,他剜给我的早不止这一颗心,是一条命,这个人。

姜云升说:“西行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张齐成佛了。”

小文问他:“故事讲完了?”

姜云升说:“一切故事只是艺术上的结点,现实是没有终点的。故事说完了,还有个周边衍生产品给你,你等等。”

姜云升打开他随身的那只箱子,从箱底翻出一个猴子娃娃来,做工粗劣,倒也称得上别有一番可爱,姜云升掸了掸布偶的灰塞给金枝玉叶的小文说,送你了,留个死马当活马医的纪念。

小文拿着这娃娃,本想问这是故事里的娃娃吗?

但姜云反问小文:“你就不好奇你为什么得了病吗?你吃的不是一颗小汤圆,是误食了七情六欲丸。”

小文说什么是七情六欲丸?

姜云升说寻常人都买一文钱一个的,你买的是十文钱,这价格实则是看谁有缘。

小文说:“可是我有些不甘心。”

姜云升说:“那你明日给我送行,我还有几句话送你。”

这是姜云升在镇子上停下的第七天,一早就起了层层白雾,姜云升拿起他算卦的招牌,头戴一只白帽,飘带摇曳在风里。小文问他:“你这是要走了吗?”

姜云升说给你病已愈,我没有多留的必要,讲完这最后的故事,我就要走了。

小桃子圆满了石猴所缺的心窍,重新投入世间轮回,下一世他转世成一条小青蛇,但执念太深,仍保有着这份记忆。翟闻凭记忆回过一次桃林,他元神所在的那株桃树仍在,只是已经枯死,在最高的枝子上了系了一根红绳,是他以前偷偷绑的。

翟闻启程去寻佛堂,里头供三十五佛,斗战胜佛也在其中。翟闻这一世是一只小青蛇,刚进门就被小弟子拦在佛门外,说小施主请回吧。翟闻不信、不听、不愿,之身去闯。

这事传到张齐耳中里,时间如千帆过尽后的大浪淘沙,他只说让翟闻进来吧,由着他闹累了就走了。

有了张齐的应允,庙内的小和尚见了他也双手合十将他看做来客,仍做着礼法,每日青灯过佛撞钟拜佛念经,翟闻看着那庙内的金漆神像,庙内一片灯火辉煌,这是一座金殿,就连神像也是用一整块金子做成的,可他再想求什么,都求不得了。

翟闻在佛堂内大闹一场,在斋饭内放荤腥,在大殿一卷一卷撕佛经,无数页的经文变成一地碎纸。

净坛使者,也就是八戒,问张齐:“师兄,你当真不见他?”

张齐只是闭着眼,只觉饮日吞月都不及这般苦,张齐说:“他不信,那佛经说白了也只是纸而已。”

翟闻生得一副美人相,这一世又是一条小青蛇,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施法,就有无数的幻梦,只要空空的色相就能换来许多真心来,被魅了心智的小和尚一个又一个去找方丈还俗。

那一点小的法术在张齐眼里很可怜,他只一眼就看清幻梦不过是一座桃花池,人只要入梦就像是被一只细手抓住脚腕将人拉入水中,幻梦里有人唱着歌,如梦似幻。梦中人都不会水,只有情欲像覆水,翟闻轻轻地将嘴覆在他的嘴上问他:“你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吗?”张齐没回答,翟闻便一头栽入水中不见了,只留下一件轻薄的纱衣飘在水面,不远处有一条青色的水蛇悠悠离去。

净坛使者对张齐说,这不是胡闹吗。

张齐并非不懂翟闻在想什么,不过是倘若你肯动摇呢?

就像这些肉体凡胎,可对目空一切的神佛来说,也只是不解温柔的枉费心机。

直到翟闻在庙内放了一场大火,翟闻用法力打翻了所有水缸,火从存放的佛经的书院点起,深夜人都睡得昏沉,火烧得极快,庙内无水,翟闻站在火场之中,火外的方丈仍在劝他,小施主你快些出来,等下这大殿就要塌了。

翟闻心想,你们最可笑的就在于以为自己能救每一个人,火舌就要舔到翟闻的衣物上,翟闻只剩这一点执拗了,他问神像,只觉好陌生,他喊:“你当真就连一面都不肯见我吗?”

净坛使者问张齐,师兄,他问你话呢,师兄,师兄?

张齐的心神下了凡,看到那依水的枯树,他将藏在耳中的如意幻成一把金刀,他手一挥,刀锋就将最高处的那枚红绳一分为二,缘尽自散。

枯树上再无新芽,只有一树的红绳和金铃铛,风一吹,红绳飘摇,铃声清脆。

张齐握住那断了的红绳,头靠在枯树上,树上的铃声朗朗,他心很静,向火海中的大殿内传佛音。

佛音震在翟闻耳旁,殿外救火的一众人慌忙跪了下来,翟闻捂住耳朵,发觉有血淌在手上,翟闻索性松了手,他法力已快抵御不住佛法,脸上有蛇鳞渐渐生出,血从他耳廓往下流,他只问张齐:“你还爱我吗?”

张齐想,你闹了天翻地覆也只为了这么一句话,他松开手,那截红绳就与落花一同从溪水流远了。

楞严经说,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大雄宝殿内,雕花石柱,琉璃金瓦,佛音阵阵,他回给翟闻只十个字:“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姜云升说:“天降大雨,雨水如瀑,将大殿内的火海熄灭了,小青蛇跑了。”

小文说这故事当真讲完了?姜云升说讲完了,你若还有疑问,自会有人代我答。

姜云升摸了摸小文的头,消失在白雾中。

这不是姜云升第一次见小文,早在他亲手将金镜递给了张齐和翟闻,张齐与翟闻在伊始就知道张齐会功德圆满修炼成佛,只是两人都没有将金镜内的事与对方提起。

姜云升回到天宫,小童子先是说了仙兽又私自毁坏炼丹炉一事,很快又有小童子传话来,说大圣在殿外,要找老君您下棋。

姜云升说下什么棋,他还不是想问我事办得如何了?

棋盘才下满一半,姜云升说要不然别下了,就你这臭棋篓子,我都懒得和你下,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提的一个字我也没提,你要不要拿我那金镜往人间看一眼,就一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张齐不理他,姜云升又说我看了小桃子的面相,这一世要生个丫头。

张齐说丫头怎么了,你还管送子吗,下你的棋。

下完棋张齐回到他所住的山上,池塘边有棵桃树,混元大仙来时说:“不如我送你的人参果树,桃树凡间到处都是,哪里适合你?”

张齐亲手种下那一株桃树时是真的心若旁骛,日日浇水照拂,但混元大仙说这桃树配不上他斗战胜佛的时候,他心里一阵疼,这毛病有了许久,张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植上一棵人参果树。

张齐坐在树下,风吹来,天间四季凝固,花常开不败、亭亭如盖。

但正如故事没有结局,一切枝梢末节也皆可在故事中隐没。姜云升并没说过因为翟闻在人间大闹,张齐贵为斗战胜佛,早已不再受任何人制约,不再跪拜任何人,但张齐在佛祖殿外跪了二十日。

大闹天宫时他所为一切都是自由,但他所求最终成为了禁锢自己的枷锁。他所一直努力克制压抑的这部分自己,想在最后得到自由。

佛祖问张齐,你想好了?张齐说想好了,是我欠他的。

他膝下所能再求的,不再是为了自己,却让妖娆重新步入了人世的轮回。

张齐是佛,对他而言,成佛前的一切都是修行,他也再不是那个打架第一的孙悟空。

斗争胜佛并不是他能打赢天下人,而是他能冲破一切克服一切。

那天山下大雨,翟闻走在山中,翟闻走得急撞到了一个赶上山要去救火的男人。

男人给翟闻撑伞,翟闻红着眼说:“你没必要给我撑伞,我不是好人。你看到山上的火了吗,火是我放的,寺庙是我烧的,佛经是我毁的,我不需要谁助我也不用谁渡我。”

天色暗,翟闻没看清男人有一副下垂眼,嘴唇也有些薄,尽管翟闻一副不耐烦的凶相,恶狠狠对着他说了几句别跟着,这游侠似是有些傻气的厚脸皮,只追在翟闻后头给他撑伞说:“我都没看到,我只看到下雨了。”

镇上很快没有人再说起翟家小姐生过怪病的事,这事如过眼云烟被人们淡忘了。

小文躺在树上,怀中抱着一只风筝,风吹得小文心醉。小文闭上眼,想到那日在雾中,小文问姜云升,你是如何知道这个故事的?

姜云升说:因为我的一个猴子朋友。

小文又问,小桃子如今在哪里?

姜云升说有缘自会相见。

想着想着,小文睡着了,手中握着的风筝线被风刮断了,只剩另一端的线轴握在手中。

晴天下了一阵细雨,镇上来了一位从川渝来的游侠,带着一只黄瞳黑猫,从落水里捡到一只红纸风筝。

有过路人说看过翟家小姐放风筝,为游侠指路去府邸,又说要是这小姐说了痴话妄语可不要放在心上。

只因小文病好后又去一家一家寻过那一个卖汤圆的小摊子,大家都说因为当时小文得病了,无人敢再食,翟家老爷早派人将小贩赶去不知何方了。

小文问过很多人,是否还有人吃过这十文钱的小汤圆,或者叫它七情六欲丸。

相邻都三言两语窃笑说翟家小姐病虽好了,却伤了脑袋,每日对着一个破布娃娃发呆,只可惜了长得这般漂亮,不知谁家愿意娶这么一个傻女,这世上哪有什么七情六欲丸呢?

游侠去还风筝,雨水湿了石板路,有花瓣从院内飘在地上,游侠抬起头,树上睡了一个小姑娘,怀里抱了一只玩偶,睡梦正甜,说着梦话。

他仔细去听,听见睡梦中像是纸风筝一般又轻又薄的声音轻轻说:“你爱吃脆桃,还是软桃啊?”

 同人志与特典实物见微博

“强盗逻辑”这一词相信大家都听过,那么“强盗逻辑”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强盗逻辑就是强词夺理,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把两件完全没有联系的事情扯在一起。强盗逻辑是没有道理可见的,但是现在却有很多的父母对着自己的孩子使用强盗逻辑。

之前有网友在网上发文,询问有多少曾经遭受过父母的强盗逻辑的人,短短数天时间,评论近万。有这么多的人都曾经听到过父母的强盗逻辑,甚至为此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很多家长在面对自己无法回答的孩子的质疑,和孩子不愿意服从自己的想法时,都会有这样的强盗逻辑。在说出这样的话时,家长不仅不会意识到这句话可能给孩子造成影响,甚至还会沾沾自喜地肯定自己的智商。

“你吃的穿的都是我的,你就要听话”

相信不少人都听过或者说过这句话,这是家长最常见的强盗逻辑之一。这样的父母认为自己掌握了孩子的生存权利,就合理地掌握了孩子的人生。

但是这种想法真的是太过肤浅了,长期听着这样的话,只会让孩子越来越不能独立,不会去思考,永远也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都是我生的,还跟我讲什么隐私”

青春期的孩子应该最害怕的就是听到家长这句话吧,因为一句“是我生了你”,家长就理所当然地否认了孩子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权利。

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私密空间和小秘密,就算是再亲密的人,也需要保持合理的距离。但是很多家长都希望可以时刻掌控孩子的情况,由此完全忽略了,孩子也是有自己思维的。这样的做法,只会让孩子感到不被尊重,叛逆期时也会更叛逆,没到叛逆期的孩子也被家长逼得叛逆了。

“我再怎么有错,还不是你的爸爸/妈妈”

很神奇的,我国家长似乎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永远不会向孩子道歉。即使理智上告诉自己是自己做错了,但是在面对孩子的时候,就是坚决不会道歉。

“我确实不对,但是我是你爸爸/妈妈,所以你不能对我生气。”这就是家长的强盗逻辑,在他们的眼中,孩子还是一个附属品,因为我生养了你,所以我什么错你都应该原谅,不然你就是不孝。

这种做法只会慢慢消磨掉孩子对家长的爱,和对家庭的归属感。而到最后,家长还是不懂为什么孩子突然之间就长大了,然后就不爱回家了呢。

“我都是为你好,你看我怎么不去管其他孩子。”

“为你好”对孩子来说是最可怕的一句话了,因为这句话有一个看似满怀着爱的前提,所以孩子们就要理所当然地放弃自己想要的人生,转而去满足家长的愿望。

至于有些家长是真的为了孩子好,还是只是想满足自己的面子呢?这就真的还有待商榷了。不过对于孩子来说,这样的教育只能出现两种结果。第一种,孩子彻底失去自己的人生,过上家长想要的生活,至于快不快乐,没人会关心。第二种,孩子受够了家长的安排,拉开和家长的距离。

不论是哪种结果,对于家长来说,应该都是不想看到的吧。

这些来自家长的“强盗逻辑”其实充斥在我国半数以上的家庭里,而之所以家长们会出现这样的强盗逻辑,其实也有很多的原因。

最常见的原因,家长们根本不把孩子当作会独立思考的人,一味地认为自己比孩子懂得更多,自己的决断更加正确,不愿意和孩子认真交流。

还有一些家长长期处于决定性地位,习惯性地帮孩子做决定。他们往往不能意识到,教育是需要平等的,孩子也有表达自己想法的权利。他们认为孩子是自己的附属品,必须按照自己的要求过人生。

我国家长的通病就是,不注意孩子的人权。在家长们心中,孩子就是无知的,是需要活在保护下的,只需要乖巧地听从安排就可以了。如果孩子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反驳和质疑家长的决断,那就是“变坏了”。

“强盗逻辑”其实影响着很多的家庭,家长们对此深信不疑,但实际上,这只能让孩子一时语塞,最终的结果,却不会让任何人完全满意。家长想要正确地和孩子的相处,应该做到以下几点。

听从孩子的建议,然后提出自己的建议。孩子的成长更多的还是需要自己思考,家长们代替孩子思考的这种行为是可怕的。把孩子当作一个独立的人,认真地倾听孩子的想法,平等地沟通,不要斥责,以沟通代替大包大揽。

把孩子的处境和自己对换一下,很多家长也许就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自己想当然的想法,对孩子来说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也许只有自己感受到之后才能了解得到。

第三,学会退出孩子的世界

孩子总是要长大的,总是需要自己独行的,家长不能一辈子做孩子的保护伞。说到底,对于孩子来说,家长只能是某段时间里去陪伴,每个孩子都会有自己的生活。

“强盗”也有爱,可是这种爱太易变质

也许有些家长的“强盗逻辑”最初是因为爱,但是不管初心如何,当它作用到孩子身上的时候,已经变质了。

对于孩子来说,家长的这些“强盗逻辑”真的会影响他们的一生,让他们失去了勇气,失去了好奇,失去了面对世界的质疑和反抗。此时此刻,这样的爱已经不算是爱了。

更何况还有很多的家长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也许是为了面子,也许是为了给孩子强加自己未完成的梦想,将这些自私的行为盖上了“爱”的外衣,强行地灌输给孩子。

希望这类家长想想,孩子是否真的快乐。当初将孩子生下来的你们,难道不希望孩子快乐吗?

要说现在圈子里明星们有几个助理跟着都不是什么奇怪事,助理借着自家明星大火一把也不是没可能,马嘉祺身边的助理丁程鑫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马嘉祺作为一个实力与运气并存的新人演员赚足了流量和眼球,

而一直跟在马嘉祺身边的丁程鑫因为工作室视频的不小心入镜也被圈内调侃为“被助理工作耽误的小明星”

更有不少公司因为丁程鑫的热度要挖他去做明星,还有扬言要把丁程鑫包装成比马嘉祺还要火的艺人

对此,丁程鑫一概没有回应反而是马嘉祺工作室以官方的名义警告了挖墙脚的公司

这不,又有一个不怕事的公司递来了橄榄枝,丁程鑫把邀约合同递到专心玩自己手指的人眼前,开口就是数不尽的无奈

“马嘉茄,他们好烦啊,工作室不是都发微博警告他们了吗?怎么还有人给我发这个啊,你找人处理吧,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有我联系方式的”

“阿程,这家给的分成真不少,要不你收拾收拾出道算了”

明知道马嘉祺是调侃人的玩笑话,丁程鑫还是急着反驳,

“你天天看到我所以嫌我烦了,这是想把我甩手出去,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马嘉祺刚想开口辩解几句,化妆间的门就被打开了,吓得丁程鑫直接甩开他的手站到距离两米远的地方

一看来的是经纪人和工作室的人丁程鑫瞬间舒了一口气,马嘉祺再想牵上去却被丁程鑫用眼神喝退了

工作室的人来是想跟马嘉祺商量一下拍摄日常花絮的事,这一下让丁程鑫刚刚没燃起来的火重烧了一把

“我说昕哥,你们审核的时候都不检查一个有没有无关人员入镜吗?还有,不知道给我打个码吗?”

工作人员下意识抬头求助马嘉祺,不料却看到马嘉祺也是一脸的不自然,一个是自家老板一个是老板娘两边都不能得罪,选了个折中的说法自己认了罪

丁程鑫向来心软也不是真的想要一个说法,只是被这些公司搞的烦了而已

马嘉祺故意卖着关子说有一个不错的办法可以解决丁程鑫现在的困境,这一下可让他来了精神急着追问

“阿程直接和我官宣不就得了,我看人还敢来挖墙角”

马嘉祺说完还一脸求表扬地看着丁程鑫,同时不忘给经纪人递个眼色

“嘉祺现在官宣没有什么大问题,公关团队随时都准备着,你们找个合适的时机,不过要提前告诉我一声”

“工作室这边表示也OK”

这下换到丁程鑫不乐意了,一句话就否决了,说法还是不想影响到马嘉祺的事业,让他再沉淀几年

“阿程,这话你两年前就说过了”

“那再等两年,反正官不官宣我也没差,这些邀约他们想发就发吧”

得,一说到官宣,丁程鑫什么事情都可以轻松化解

当事人不乐意其他人又能说些什么呢,被两人这一打岔经纪人差点忘了今天的大事

有一部直播综艺签了马嘉祺做一期飞行嘉宾,待会儿就有人来跟拍,他是来提醒马嘉祺一声的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那家里的东西都没收怎么办?”

丁程鑫一听这话瞬间瞪圆了本来就大的眼睛,急得直跺脚,不出一分钟就告诉马嘉祺他要先回家收拾一下不能露出马脚

看着人匆忙跑走的身影,马嘉祺露出了一丝苦笑,强迫官宣好像要又一次落空

不过,好在这个综艺是直播的形式,两天一夜的时间他就不相信以自己的“不小心”还不能宣誓下主权

“所以你是想借着这个综艺官宣?”经纪人一眼就看穿了马嘉祺的小心思,

“嗯,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他一直不愿意官宣就是怕影响我,现在我也可以给他一份承诺了”

马嘉祺的话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经纪人也没有多说什么,着手让底下的公关团队准备着

“昕哥,不好意思,让你背锅了,我只是想让粉丝们有点准备”

“哎呀,马哥说这个干嘛,我们一起相处多少年了,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

“以后就不用你们再背锅了”

“那我们等着马哥的喜糖”

一场由马嘉祺主导的“官宣事故”在悄然展开,而被蒙在鼓里的丁程鑫还在家里着急忙慌地收拾着两人成套的生活用品

中午跟拍的摄像还没到,丁程鑫就收拾好东西赶了回来,此时马嘉祺正在化妆,

看着丁程鑫站在门口铁了心要保持距离的样子,马嘉祺怎么会如了他的愿,轻声对化妆师要求让丁程鑫来给自己搭配衣服,

丁程鑫也没有多想认真挑选了起来,其实马嘉祺本来已经换好服装师搭配的衣服了,是一件类似于哈利波特的斗篷

看着丁程鑫递过来的大衣马嘉祺挑了挑眉,附在人耳边轻声道,“阿程帮我换”

平时丁程鑫帮他换衣服的次数也不少,此时他背对着门自然没看到节目组刚架起来的摄像机,伸手就帮马嘉祺解着扣子

从直播镜头里看到的画面就是丁程鑫歪着脑袋伏在马嘉祺胸口的样子,刚涌进直播间的粉丝立刻就炸开了锅

【救命,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到的吗】

【这这这,丁哥和咱马哥真有一腿啊】

【摄像大哥走近点,有什么是我vip看不了的】

在粉丝的要求下摄像大哥慢慢靠了上去,马嘉祺的眼神对着摄像头显示出了满满的占有欲还有一丝自豪感,

【马哥那个眼神好吓人,我不抢你家男朋友】

【路人一个,刚进来,我怎么记得马嘉祺没有官宣过呀】

【嘘,官不官宣不重要,直播看出真情侣】

【小助理是在解扣子吧,怎么会这么熟练】

【上面的发言我好像想多了】

如果马嘉祺看到直播弹幕估计会乐疯,果然自家粉丝就是懂自己的小心思,

在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的时候丁程鑫却怎么都解不开,手指还要死不活地碰到了马嘉祺喉结,

马嘉祺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看着在自己面前努力的脑袋,不自觉吞了吞口水,扫了眼摄像机直接就把手贴了上去

“阿程今天怎么这么笨,扣子都不会解了,我帮你”

本来一个好好的换衣服被马嘉祺硬生生整成了调情的暧昧现场,就着他的手丁程鑫终于如愿把斗篷脱了下来

刚把衣服抱在怀里一抬头就看到好几台机器对着,心里暗想完蛋,瞪了眼还在盯着自己的马嘉祺,把人拉到一边小声说到,

“有人进来拍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被别人误会的,这是直播,马嘉祺,你是疯了吗?”

“可是我刚刚也没看到啊,我在帮阿程给我脱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马嘉祺故意的,脱衣服那三个字说的特别重,丁程鑫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他,说了句注意分寸就跑走了

不过丁程鑫可能忘记了马嘉祺身上带着收音的麦,两人的声音一句不落的流入直播间

【马哥刚刚明明看到镜头了,这不是在骗丁哥吗】

【叫什么丁哥,叫阿程】

【马哥是不是还没追到手啊,马哥不行啊】

【上面的号如果没有了那一定是马哥干的】

由于马嘉祺刚刚的一通操作丁程鑫直到回去的时候才出现在马嘉祺面前,不过还是躲着镜头

丁程鑫不愿意和马嘉祺坐一辆车回去,但是被跟着的工作人员告知没有空座了,只能认命地上了马嘉祺的车

马嘉祺早就坐在车上等着小狐狸中套了,看到车门打开就伸了上去丁程鑫也条件反射地抓住了他的手

一抬头看到还有个摄像大哥,丁程鑫匆忙放开了马嘉祺的手,还不忘公式化的说了声谢谢

回到家一看丁程鑫果然收拾的很干净,桌子上的情侣水杯、墙上的情侣照,甚至连卫生间的情侣牙刷都被收了起来

丁程鑫换了鞋径直走向收拾好的客房,洗澡换衣服一系列动作,马嘉祺看他这么熟练的样子眼睛都看傻了,这是今天也要分房睡

马嘉祺不开心但是他也不敢说什么,轻声给粉丝道过晚安就关了直播,摄像大哥早在房间里装好拍摄机器时就离开了

马嘉祺洗漱好之后就偷偷钻进丁程鑫的房间,床上的人已经睡熟,马嘉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躺了过去

马嘉祺身上还沾着冷气,刚碰到丁程鑫的腰就把人闹醒了,丁程鑫推着马嘉祺让人回房间去

马嘉祺嗲嗲精的本性立马发作,比丁程鑫还高几公分的身子此刻缩成一团拱在丁程鑫的胸口,还流了几滴压根不存在的眼泪

“阿程一下午都没和我说话,是不是生气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有人再拍,原谅小马蹄好不好嘛”

如此拙劣的表演丁程鑫偏偏就信了,每次两人有矛盾丁程鑫总是被拿捏地死死的那一方,他也觉得自己下午是过分了点竟然还怀疑马嘉祺是故意的,

带着些许歉意和心疼丁程鑫就让他留了下来,马嘉祺的手瞬间就不老实了在人身上乱点火

丁程鑫刚想把手拿开,马嘉祺又开始了一哭二闹那一套,丁程鑫没办法也只能让人收敛点明天还要拍摄

某些人就是嘴上答应的好,只要身下人喊停就在那装可怜,还带着点鼻音给人道歉,

丁程鑫觉得可能是自己今天过于敏感了,也就由着他去,偏偏在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时候看到马嘉祺眼里的一丝得逞

晨间摄影机是早上八点自动开启的,此时丁程鑫还窝在马嘉祺怀里呼呼睡着

马嘉祺被阳光叫醒,看了眼时间大摇大摆地从丁程鑫房门走了出去,还不忘对着主机器说了声早安

【这不是昨天小助理住的那个房间吗?】

【马哥怎么穿着睡衣从客房出来了】

【我不对劲,我想多了】

【马哥怎么不睡自己的房间】

马嘉祺在洗漱的时候还顺便看了眼直播间,果然粉丝看到自己从丁程鑫房间里走出来都开始沸腾了,

马嘉祺满意地对镜子中的自己比了个大拇指,还不忘用精神鼓励法让自己再接再厉

马嘉祺洗漱好之后熟练地走进厨房,打蛋下面一番操作下来丁程鑫还没起床,

马嘉祺端着两碗面放到餐桌上,一碗是卧着鸡蛋和牛肉的红汤面,一碗是简单的清汤面,

看着桌上的两碗面再看看时间,马嘉祺又转身进了厨房,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了丁程鑫的房间

【说实话,我想看马哥叫早】

【我还是第一次见艺人叫助理起床的】

【我这是看了个恋综吗?】

【这难道不是一档观察艺人正常生活的综艺吗?】

【我也想让马哥叫起床】

二十分钟以后,丁程鑫的房门再一次打开了,这次马嘉祺一手拿着空的牛奶杯,一手搂着怀里还迷迷糊糊的丁程鑫,丁程鑫的嘴上还沾着点牛奶渍像只小花猫

马嘉祺把丁程鑫抱到沙发上,人还不愿意起来,马嘉祺看着瘫在沙发上不愿意动弹的人,拉着胳膊晃悠着,

“阿程,丁哥,宝贝,快起来吃早饭好不好,一会儿胃不舒服了”

“不要”丁程鑫虽然还迷迷糊糊回答的倒很干脆

马嘉祺见没有成效,附在人耳边说了句在拍了,原本还躺着的人瞬间爬了起来,一巴掌把马嘉祺推开,溜进了洗手间

马嘉祺早上起来还没有带麦,粉丝只能看到两人拉拉扯扯的动作听不到声音,马嘉祺看了眼手机抽空对着机器说了两个字“秘密”

马嘉祺一大早心情特别好,还邀请在拍摄恋综的刘耀文和宋亚轩来蹭饭

相比下来坐在对面一根一根夹着面条的丁程鑫脸色就特别差了,大热天的还穿了件高领不说一大早不知道直播录了多少画面进去

出来想找马嘉祺问清楚可是他身上都带好了收音设备也只能作罢,

“阿,啊!今天天气真好,所以刘耀文和宋亚轩两个小孩非要来蹭饭,我就答应了”

马嘉祺一句阿程还没说出口,就被丁程鑫瞪了回去

听到两个弟弟要来丁程鑫才勉强搭理了马嘉祺一句,“好,要出去买菜吗?”

“当然,我们待会儿吃完饭一起去”

两人不想过于招摇,就没有叫节目组的摄像师过来拍摄,丁程鑫作为助理自动担当起摄像的工作

为了方便,丁程鑫是用手机直接直播的,弹幕上一水都是

【丁哥和马哥谈了多久了?】

【上面的,马哥可能还没追到】

【没追到早上能从丁哥房间出来吗?】

【丁哥大热天怎么穿高领,不热吗?】

果然,早上全拍到了,还拍到了马嘉祺从他房间里出来的画面

丁程鑫依稀记得昨天结束的时候自己还提醒过马嘉祺,不知道他是没带脑子还是没带耳朵

丁程鑫现在满脑子都是遮不过去了,要不说昨天马嘉祺房间空调坏了会有人信吗,果然说了等于没说反而欲盖弥彰

【丁哥,别藏了,马哥家里可不止两间屋子】

【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今天马哥给小助理倒牛奶的杯子和之前微博上马哥发的是情侣款】

真是一个没解释好另一个bug又出现,丁程鑫还在找补,连马嘉祺叫他都没听见

“阿程,家里还缺零食吗?要不要给你买点”

丁程鑫气的直接丢了句“家里有人缺点脑子,你看看有没有卖的”,把手机扔给马嘉祺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嘉祺看着自己和购物车相依为命,又看了看手机,弹幕都在问怎么了,马嘉祺说了句“惹生气了,不好哄”

丁程鑫拿着辣条就扔了过来,还嘴硬说自己没生气,把购物车也推走了只留给马嘉祺一个背影,那背影告诉他“不必追”

马嘉祺在后面拎着两大袋东西,丁程鑫快步走在前面,就这样一前一后别扭地走到了家

还没刚放下东西,就传来了砸门的声音,刘耀文看到屋子里的摄像机又看了眼自己身后跟着的摄像师直接对着丁程鑫来了句,

“丁哥,你和马哥官宣了?你们这也是在拍恋综吗?我们是一个剧组吗?”

丁程鑫感觉一口气没喘上来,从咬紧的牙缝里传来了一句,“之前没有官宣,现在托你的嘴,官宣了”

宋亚轩看着情势不太妙,拉着人刘耀文就躲进厨房里,又被马嘉祺赶了出来

丁程鑫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马嘉祺,憋的火没地方撒,冲上前揪着马嘉祺的耳朵就关了厨房的门

“马嘉祺,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丁程鑫脱出而出的一句话却是提醒到了自己,原来换衣服、早上从他房间里出去、叫醒都是马嘉祺故意的

“阿程,你听我解释好不好?”马嘉祺觉得什么都没有直接认怂来的痛快,添油加醋地细数着自己因为没有官宣而被硬凑的cp,还有独守空房的寂寞

“那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丁程鑫的语气不是那么强硬了

“给阿程个惊喜”马嘉祺知道打诨才是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

“那我可真是又惊又喜”

马嘉祺见人不是那么生气了,直接把丁程鑫抱在怀里,用自己温柔的声音哄着

果然丁程鑫对这样的马嘉祺没有半分抵抗力,既然马嘉祺都安排好了自己也没啥不愿意的,打算还是要正式告诉粉丝一声

一开门就看到刘耀文和宋亚轩非常好心地举着正在直播的手机趴在门口偷听

两人因为惯性的作用身体向前跌了一下,结结巴巴还没来得及编出个像样的理由,就被马嘉祺解救了

“谢谢耀文和亚轩来帮忙,想吃什么告诉你哥我,今天满足所有要求”

做饭上两个炸厨房的是帮不上忙,不过借着他们官宣倒是个不错的方法

马嘉祺接过刘耀文手里的手机,把摄像头对着丁程鑫和自己,匆忙说了句,

“如大家所见,我和阿程在一起了,晚上再给大家解释”

弹幕上全是嗑到真cp的喜悦和祝长久,没什么不和谐的因素在

导演按照马嘉祺的意思把直播切回了装好的设备上,这样就不用丁程鑫一直举着手机,

厨房里丁程鑫一点都没帮上忙,不是他不会,是马嘉祺不让他干,按照马嘉祺的话来说就是丁程鑫负责享受就好,受累的事交给自己

热恋中的刘耀文和宋亚轩看着两人端个菜都要手牵手走出来是着实的不理解,怎么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比他们还黏糊

饭桌上更是离谱,哪里有什么他们点的菜,都是丁程鑫爱吃的,不过好在都是肉食倒也吃的痛快

晚饭过后两人不想再被喂狗粮,顺了点马嘉祺中午做的小蛋糕就溜回家约会去了

马嘉祺收拾好了饭桌上的残局,大大方方搂着丁程鑫坐在了镜头前面和粉丝解释两人的关系

“我和阿程大学就在一起了,我是表演系,阿程是导演系的,我们因为期末戏剧大赏认识的,然后我见色起意我们就在一起了。毕业后,我的运气很好,拍的第一部电影就火了,我也不想阿程在这个圈子里太累就把他带在身边帮我盯着工作室的事情”

马嘉祺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冒着星星直盯着丁程鑫的脸,丁程鑫接过马嘉祺话,

“对,其实他出道的时候就想官宣,我怕影响他的事业就一直没答应,没想到还是被他算计到了”

虽然是抱怨的话丁程鑫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马嘉祺心满意足地揽着他,说了句,

“对,我就是故意的,不算计一下哪有爱情”

本来马嘉祺自身热度就很高,官宣之后直播间就涌进了很多路人和吃瓜群众,弹幕上热闹的很,

【五年老粉最有发言权,其实马哥刚开始没有那么轻松的,都是丁哥一个人忙前忙后,老粉当时就很感激】

【上面的别激动,丁哥是自家人不吃亏】

【呜呜呜~如果对象是丁哥,那我很满意】

【两个小伙子很般配啊】

【马哥好心机啊,这下丁哥被套牢了】

【你们怎么光表白不行动啊,这么好的氛围,亲一个】

【上面的big胆破坏队形】

丁程鑫被弹幕逗得咯咯笑,马嘉祺一脸幽怨地趴在人耳朵旁勾引到,“阿程,他们说你男人不行,这你能忍吗,我要展示一下我行”

丁程鑫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马嘉祺的吻堵了回去,几分钟后丁程鑫躲在马嘉祺怀里喘着粗气,

马嘉祺看了眼满脸通红眼角含泪的丁程鑫,给粉丝道了晚安就结束了两天一夜的直播拍摄,

没等和导演协商什么时候过来拆机器就捞起怀里的丁程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准备好好算一算昨天他偷偷分床的罪行

ps:粮票解锁正式官宣小花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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