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同学,一天晚上洗头突然心脏一天跳动次数疼摔倒

心脏疼痛以前没有疼过突然疼了一天_百度宝宝知道您好,欢迎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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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描述:
做了心电图 没问题,但是还有麻的感觉 休息会就缓解了,今天还是有些疼。
病情分析:
请根据患者提问的内容,给予专业详尽的指导意见。(最多输入500字)
指导意见:
请给出具体的运动,饮食,康复等方面的指导。(最多输入500字) 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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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分析:
你好,建议平时饮食清淡,多吃蔬菜和水果,低脂饮食,少吃动物的内脏,多喝水,避免辛辣和生冷,戒烟酒,适当运动锻炼,保持乐观舒畅的心情,保持良好的睡眠,不要长时间熬夜,放松精神,心态平和,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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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儿|两性|男性|整形|养生|老人一  我和罗青中学一直同班。初中时,他稳坐第一,把第二留给我。有一次我们打赌看谁有胆量考语文时不写作文,结果他赢了,但我考了第一。初二上到一半时他说想跟我一起跳级,因为他想早点结束中学时代。我说我舍不得红河,红河不是烟,是我们班的一个女孩儿。  第一次见红河时我并没有走过去说这个妹妹好像在哪里见过,红河是个不爱说话的小美人,跟谁都没什么话说。我不会花言巧语,又不敢唐突。那时我的个头只到红河的眼睛那里,所以我不敢轻易走近她。她的手细长而洁白,而我的手显的笨拙又短小,为此我不知偷偷地伤了多少回心。  红河放学后都是步行回家,这样使男生失掉了放她车胎的气然后再去献殷勤的机会,这种伎俩在当时十分流行。我每次骑自行车回家时远远地望着她一个人走路,经过她的身边时我总是在和别人聊天。  红河独来独往。  我不禁也会猜想,难道她是月亮的姐妹,早已习惯了繁星和寂寞?  初一时我们都要按时交日记,我总是写些捅蜂窝捆狗嘴骑猪一类的滑稽故事,老师说这给她带来了欢乐,甚至还会念上一篇。红河听的时候她的脸像消融的冰雪,微微带着一点笑意,那是多么单纯的快乐,不经意流露。可大多同学是不以为然的,觉得那些故事不登大雅之堂。发日记本的时候我很踊跃,拿着她的日记本时我就似乎觉得她间接地向我表达了什么。红河的日记很短,我只是在发的时候翻看一眼,来不及看清日记的内容。假如为了更了解她让我做一个卑鄙小人或者伪君子,那我完全愿意,可是她的日记本从不会放在教室里。  (作者车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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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初二上学期有一次课间休息,我坐在教室里看小说没有出去。同学进来交给红河一封信,她打开看了大概几行字,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怕别人看到,很快地把信封和信一起夹在书里,然后趴在桌子上。那信从何而来,自谁之手,又为何让她流泪,都无从猜想。那天放学之后她没有马上就走,我等别人走的差不多时,把我正在看的《巨人传》放在她桌子上,然后转身离去。我只是觉得那本书颇有趣味,也许能让她开心起来。后来我没有见过她在教室里看《巨人传》,过了四五天书又回到了我的桌子里面。我盼望着书里面会有她的字条,但翻了很多遍什么都没有。可它不也像一颗博洛尼亚石,吸收了红河的目光把它带给我?
  这件事没有使我和她的关系有半点亲近。我有时觉得她好像生活在世界之外,身边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初二那年的元宵节晚上,人们三五成群地去广场看灯。我和几个亲戚家的孩子在一起,他们欢快地讨论着哪边的最漂亮。广场热闹非凡,车水马龙。我无心看灯,目光四处游移。我看到了红河,在离我们不远处,一个人走在广场南边的街道,她准备离开这里了。我向她那边走了几步靠她近些,希望她能跟我说几句话。她就那样走过,沁满火光的明眸里是另一个世界,直到给我的心和眼睛投下阴影。身边一下子黯淡了,我再也无心留在那里。 那天晚上我在窗前立了很久,我眷恋的红河难道是梦幻吗?
  从此我就靠对她的念想,挨过每日的光阴。我看着自己的眼睛,何时变得像一面模糊的镜子?  很多人把纸条放到她桌子上,她就像平常擦灰尘那样擦到地上,我就吸取教训没有那样做。我找借口让老师把我的座位调到她的前面,每天放学时假装不小心在她洁白的网鞋上踩一脚,留下一个泥印,她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看我一眼,并不生气,然后照样低下头收拾书本。极其偶尔的时候她会可爱地怒视我,那是我最开心的事。第二天她来的时候她的鞋又会是洁白的,我总觉得那是等我放学时再踩的。
  我经常看她写字,模仿她的字迹,这样就好像她在和我交流一样,有时候打开自己的日记本会吃一惊,误以为那些字是红河写给我的。但之前红河从来没有真的写给我什么。甚至到毕业的时候大家都去买一个漂亮的留言本让同学留言,很多人都把第一页留给红河,她也一反往日的冷漠,在上面写下一些祝福的话。我也多想让她的字真的留在我本子上,可我又跟赌气一样偏偏没有让她留言,所以到毕业时我的留言本上只有她没有留言。不知这空白是遗憾还是痛快,她也没有让我留言。
  三年里有很多人送给她贺卡,她都放到窗台上去了,然后由主人再悄悄地自己拿走,当然我又会从中吸取教训,但是到了99年的元旦,这是初中的最后一个元旦了,我觉得我该送给她一张珍贵的贺卡了,不再顾忌可能被她扔掉。于是我去很多商店挑选,虽然琳琅满目,但始终没有一张使我中意。天无绝人之路,元旦的前一天我收到了一张住在龙城的姐姐白相平寄来的贺卡,用信封包着,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写。那是在我们石州这样的小地方不可能买到的贺卡,用木屑做成,表面很粗糙,图案很简单,更不会有什么音乐或者夹层,捧在手里就好像随时会破碎一样。我想了很久是直接送给她还是在上面写几个字,最后决定写上一个英文单词miss,我自作聪明地认为miss的意思不只是思念还有错过还有小姐,而且我只写了miss也没有说miss谁,所以这并不是在表达我思念她的意思。但写完之后马上就后悔了,我写的字母那么扭曲,贺卡的美感都被破坏了。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第二天我没有踩她的鞋,而是磨蹭了半天等她先走了,然后把贺卡偷偷放在她的桌子里面。第三天没在窗台上看到我的贺卡。可红河依然是冷漠的,对我也是。我也曾经尝试着和她扯闲话,她要不头也不抬闻而不听,要不茫然地看着我好像我在讲外语,后来我觉得实在无趣就也不和她说话了。当时有个同学说他怀疑红河喜欢我,为了排除这种可能让我去问一下。我想都没想就走过去问她“你看上我了没?”,自己都觉得这样做很可笑,结果她果断地回答说“没有”,我就去回那个同学说没有。
  故事很好看,支持!
  感谢楼上支持,继续。
  过了几天我在文具盒里发现了一把钥匙,开日记本的那种小钥匙,因为我的钥匙丢了所以我总是用挖耳勺撬,也许,也许那是红河送给我的,作为对我的贺卡的回赠。那天放学时我看到她有一根头发掉到桌子上了,她的头发真细,我很费劲地捡起来,她不置可否,我把头发放在我的文具盒里得了珍宝一样存着。我很奇怪红河为什么能够那么冷漠,她的美丽使智慧才华梦想欲望都失去颜色,所以我连梦想都没有,我的心也会无力,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梦想才能胜过她的美丽,我只情愿看着她。我情愿她谁也不爱,她的心里什么都没有。我情愿她用美丽和冷漠折磨我,让我望而生畏。可是千万不要毕业,不要离开我,不要长大,更不要结婚,不要毁了我的红河……
  过完元旦之后我的心情就越来越低落,因为成绩下滑我被调到第一排的角落里,她仍然在第三排。离毕业越来越近,每天晚上我都无法入睡,有时会突然想到红河跟什么人结婚了,就像真的一样,眼泪就流到枕巾上。  其实我的中考并不是一帆风顺的,甚至一度因为迷恋足球打破学校的很多玻璃写了无数检查,成绩直线下滑,已经连上高中都有些成问题了。离中考还有一个多月时,有一次上数学课老师在上面讲习题我很烦躁不想听,趴在第一排的角落睡觉,突然觉得额角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擦过,我起来一看,在我画满乌龟和王八蛋的作业本上有一架纸飞机从天而降。我扭头看了看,红河在第三排认真地听讲,第二排那个胖妞更是一脸严肃地看黑板。我转过头来把飞机打开,那是红河的字迹我很熟悉:
  生命,真的好神奇,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却又留下许许多多美妙的故事。有如一只美丽的快活的翩动着透明玻璃翅膀的蝴蝶,飞的倦了,累了,想要休息的时候,偶尔间停留在一片绿叶上,而绿叶轻轻的呵护着这生命的太阳……从此,有了一个美丽一生的缘。  阎石,缘的造就是不是生命的魅力呢?或许吧,也许是因此世界才变的丰富,多彩和明亮,而心中也多了一种反反复复不可捉摸的感觉,不可逾越的力量,可那感动会不会只是刹那的颤抖,等到梦醒时分,便会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呢?  时间过的好快,又是一个春天,又是一个明媚的季节,可生命在这一刻,又将意味着什么?使劲的踮起脚尖,遥远的眺望,路还好长好长……  一生一世,无论脚下的世界如何改变,无论狂风暴雨,云淡风轻或阳光明媚,春暖花开,即使梦想再煎熬,即使一生有许多的遭遇和磨难,我们都不愿脆弱的老去。  知道吗?好朋友一生一起走!  晚
  灯光好刺眼
  通篇都是“的”,没有“地”和“得”,那时红河只有十四岁。  我的心里涌起惊涛骇浪,可又会空荡荡的,因为信的主人那么冷漠,我难以相信那些话,是她想要对我说的。但我还是振作起来了,毕竟这似乎是红河在提醒我不要那么容易就消沉。  毕业一步步地逼近,无法排遣的惆怅蒙在我的心上,不知如何解脱。时常一个人去河边,出神地望着滔滔汩汩的河水,逐梦似地流奔东去。
  还有几天就要毕业时,我终于决定和她要一张照片。我不想给她写纸条,也不想去和她说话,我多希望她一下子看明白我的心,就把照片给我。我多希望有一种语言只有我和她才懂,我们用过之后就永远地消失。我又多希望我和她的心可以默默地交流,甚至不需要言语。可我清楚这根本不可能。我只好用圆珠笔在她桌子上写了“给我一张照片”,不知她是没有看见还是不愿意给,总之就那样毕业了。我只有红河的一封不知所云的信,还有一把不知是不是她给的钥匙,一根她的头发。我仔细看那封信,似乎是在说一种情愫,又好像说那可能只是昨日黄花已经凋谢了。中考之后我失魂落魄,因为我看不到红河了,我知道她家住在哪里,却不敢去见她,我甚至害怕见到她,我惧怕她的美丽。我知道她家的电话号码却也不敢打电话,三年的时间我跟她说了没有五句话,现在她会和我说话吗?可是我不能让她就这样消失掉,没有她我的生命里还有什么?
  后来我和罗青都进入了煤炭中学,而红河去了石州一中。整个高一的一年我都郁郁寡欢,我经常在桌子上写着xaisk,同桌以为那是我的英文名,说还不难听。罗青也觉得生活很无聊,跟我打赌谁能把化学考到正好53分,那是红河的生日。结果我考了51,他考了52,老师叫我们滚出去站在门口。那年我看了一部美人鱼的电影,深受其毒害日思夜想盼望着我也被美人鱼捉走那样少活几十年我也不后悔,甚至一度觉得鱼尾要比女人的双腿漂亮,幻想着红河跳进大海,她的双腿就变成鱼尾。
  到了高一下学期,大概六月份的时候,有一次我骑着自行车回家,可能正想着美人鱼出神了,和迎面一人相撞。我抬头一看,竟然是红河,一年来朝思暮想的红河,我的前轮擦到了她的腿,她抬起头看我,眼睛还是那么清澈。她好像不认识我,漠然的样子,我真恨没把她的腿撞折。 我没有说对不起,直接骑上车子走了。石州那么小,只有两条街道,为什么一年来我只撞到她一次。
  回到家后我忿忿不平地给她家打电话,问她撞到我怎么不道歉,她淡淡地说对不起,她在敷衍,懒得争辩。我说七月一日早上去登山吧,吊桥见。她说我要上课,我说六点见,她说我挂了。
  hold  
  到了约定日子的前一天,只是我自以为是约定了,我拿来三个闹钟,定上五点二十,三十,四十。结果一夜都在想她第二天会不会去,根本没睡着,五点钟的时候我就爬了起来,把闹钟都关了。那么早小区的大门都没开,我该找点事情消磨时间,翻开相平姐姐以前留下的《石头记》,宝玉那个用文化做伪装的小流氓总是在说什么“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赏我吃了吧”什么“若共你多情小姐同茑帐,怎舍得叠被铺床”,这些对我没有任何帮助,红河根本不容许我那样说。我又不由得替没文化的流氓打报不平起来,同样一个意思,如果你说我要吃奶,可能被狠狠扇一个耳光,如果含蓄一点说成“俯我憔悴首,探汝双玉峰”可能就不会被扇得很疼,如果再抄上一句外国诗说成“掀开你馨香的衣裙,把我疼痛的头深深埋葬”,可能还会被怜悯甚至爱惜。我却更喜欢直白一点朴素一点,就像陕北女子的示爱方式“我要给你养娃”,或者像那位女诗人的短诗“妈呀,我亲爱的妈,我哪里有心织布,我已经充满了,对那个人的爱慕”。瞎翻了半天,总算到五点四十了,我扔下书出了门。
  虽然是夏天,石州的清晨还是很冷,我穿着短袖的西班牙队红色球衣,一路抖着来到吊桥。一看表还有十分钟才六点,吊桥上空无一人。这似乎在料想之中。走过吊桥就是铺着石阶的土山,这土山大概没有名字,光秃秃的也没有梯田或者灌木,只有参差不齐的野草。我爬了几十个石阶,又下来从吊桥踅回去,这时红河走了过来。我发现这一年我已经长得比她高一些了。她说你来这么早不冷吗,这句话多少有些柔软。我说我们登山吧。
  爬到半山腰时,我看到她面色有些潮红,于是我们停了下来。山脚下是蜿蜒的长河,河面并不宽,这样才适合石州这种小城。歌词里说河水在传唱着祖先的祝福,而这条河只是见证着小城历来的贫穷和寂寞。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只有烟盒的一半那么大的卡片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上面没有她的字迹,只有铅印的“做个朋友,好吗?”我不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朋友这个词似乎是用来跟别人保持距离的。我把卡片装起来,对她说你也来煤炭中学吧,罗青说他经常想见你。她笑看着我说“我不想见他。”我把她逗笑了很得意,接着说你就行行好吧。她说走吧七点半还上课呢。就这样我到了学校的时候才六点半。早上还有考试,我心不在焉题也不想看,胡乱抄了别人的半天,老师说重点班的学生怎么还作憋,我厚着脸皮不理他接着把卷子抄完。我在想红河竟然跟我去登山了,可是为什么还要给那张不知哪个挨千刀的厂子印的卡片,卡片上的字是何用意,总让我思忖到半夜。我只是想看着她,从未想过要她做我的恋人,红河是我高踞蓝天的梦想,我情愿她谁也不爱,连我都不爱,永远都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上完高一之后我和罗青就跳级了,开学后竟然能在煤中看到红河了,她真的转学了。我还是常常在校园里踢球,但是脚法好了很多,不会随随便便就砸到学校的玻璃。她碰到我时还是像以前那样视而不见,我就飞起一脚把球踢到学校的侧门上去。后来我见到红河时故意绕开她走,希望这样能怄她生半天的气。  高三的一年虽然时常能看到红河,但还是不减我的思念。每一次雨后我走在霁月光风的公园里,清新宜人的空气中,我多想约红河一起感受这凉爽的快意,可每次都没有。我想带着淡淡的失落思念她何尝不是美好的?我舍不得约见她,把她深深藏在心里。红河占据了我全部的少年时代,我把最纯美的,全部献给她。
    高三的书本让我很厌烦但过得还算有趣,上课时和罗青下五子棋,被老师看见就写检查,此行我们都是老手,从早准备好的一沓里抽一张出来署上日期就可以交了。  01年的七月一日,我又去吊桥见红河,六点的时候她来了。我比她高出了半个头,心里竟然闪过一丝失落,红河已经十六岁了。  没有名字的土山依然光秃秃的,红河站在那里美得很不象话。  “两个月后你就离开石州了。”  “都是罗青害的,要不然我才高二。”  “我转学也是罗青害的。”
  我无言以对,和她走下山来,走到桥中央时她停了下来,俯身望着河水。我站在她身边,背靠着扶栏。她的长发被风吹起,我怕碰到我的脸颊,向旁边挪了半寸。我看着她的侧脸,愿望她是一块石头,不是一个女孩儿。人是喜欢崇爱的动物,我崇爱石象。冷漠的脸,读不懂的梦。她转头看着我,“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吗?”她的眼睛从不脉脉含情,透明得就像秋水。  “你有心吗?”  她轻轻地叹气。
  二  电话响了,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相平姐姐,她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被一语点醒,中学已经结束,高考已经失败,我却还沉溺在过去。  心里一阵苦楚,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哽咽了半天吐出几个字“不太好,等成绩出来吧。”  挂了电话我一个人走到大街上,石州的男人大白天就在路边的电线杆上撒尿,那个为情所伤而疯癫的人依然穿着女人的衣服在广场中央婆娑起舞,脑满肥肠的暴发户穿着名贵西装配着板儿鞋趾高气扬,我只是人群中的随便一个,人都是埋在地上的石头,之间没有相通的路。
  天色渐晚,回家时已是华灯初上。一进家门见到父母正在等我吃饭,温馨得让我有些难过。吃完饭到床上歪着,母亲欲言又止替我关上门。  罗青被武汉大学录取了,之后陆续又有同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我不想出门,天天在家里等通知书。妈妈对我的学习向来不多言语,因为她以为她的儿子是聪明的,上大学是必然的事情不须担心。“我望邮差加勤,我望日脚加紧,等到明天再等”,通知书却一日日地不到,妈妈的忧心渐渐地加重,常常夜里醒来,在她无眠的眼神中我感到愧疚,可是我又能如何。
  有天中午妈妈在房间里午休,我静静地躺下来,在她身边,也许是那种母亲才能给予的安全感,我睡着了。突然我起身拽着妈妈的胳膊说:“妈,我们去拿通知书”,妈妈疑惑地看着我,“我梦到通知书来了”。她噙着眼泪叫我躺下,大概以为我疯了,她说她自己去趟邮局,叫我在家里等。  过了许久,妈妈打开门走进来,在我身边坐下,“我去时邮局说通知书刚刚寄到,快把信封打开看看,你让哪里录取了。”我撕开信封,林州医学院。林州在哪里?我把那几张破纸扔开。  晚饭时爸爸说不要太难过,好歹是本科,不想上的话复读也可以。我说我再也不想念高中了,洗厕所的大学我也上了。吃完饭我想回房间,妈妈说她做沙棘汤,我又坐回沙发上,享受这倏忽的安宁。亲人不就是这样吗,厄运袭来时她不是救世主,却能给你片刻的温暖,让你坚持下去。
  过了几天考上大学的同学纷纷开始请客庆祝,我郁郁不乐,不想把情绪带给别人,没有参加。离大学开学不远时,罗青请我们吃饭,在依山傍水的归来酒家,还有韩唯和钟崎,初中时同班,他们刚上完高二。而我像是为了毁灭自己,竟然跳级。  四个十七岁的男孩儿,就喝起酒来。韩唯率先举杯:“来,恭喜你们,以后能自由地抽烟喝酒拍婆子啦。”我不想扫他们的兴,脸带笑容,一副解脱的样子,大声附和着,一饮而尽。钟崎也举杯,“为……那个,那个啥,来,再干”又各尽一杯。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罗青频频与我对饮,大学的事一字不提。我装得也许太像,竟也以为自己很开心,不多会儿工夫,三瓶杏花村已经喝光。除韩唯外,我们三人都不胜酒力,钟崎面红耳赤,罗青脸色苍白,我看到杯子勺子不停地转。韩唯问你们能回去吧,我说滚也要自己滚回家。于是谁也不管谁的死活,还互相嘲笑着。我也不知自己怎样来到了家门口,摸索着开门。
  离开石州的日子渐渐逼近,我上了这样末流的大学,没有什么颜面去跟红河道别。我这样一个见了亲友都要躲开的可悲的人,该怎样站在她面前?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我正和妈妈在房间里说话时,接到一个电话。红河的声音使我的心霎时化成一滩悲伤的水,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就那么难过。她说:“我有东西送给你。”我说好,然后挂了电话,对妈妈说我出去一下。
  石州的夜晚那么迷人,和着我的忧伤像一幅完美的画。河边吹着轻柔的风,轻柔如忘却。我看到红河独自立在桥边,她的目光撒在河水上。我走近她时,她轻轻转过身来。对于我爱而不解的美丽,我不愿描述它。  对面的群山像黑影又像花朵,夜赋予它们十倍的神秘和美;
  红河说:“你明天要走吗?”我说不出话来。我点头。红河把两条丝带样的东西递给我,我小心地接过来,不碰到她的手和衣袖。月光下我辨认出那是中国结,我把它们攥在手里像看着天上之物,又抬头看红河——我怕我情不自禁,我必须马上离开。可怎能如此薄情?我该怎样答谢你的礼物,我非非梦想的红河?吻你是罪恶,连想都是该死的。所以我转身走了,把你一人留在那里……
  可你是否知道,  离别之时,  你已在我心上,  留下齿痕?
  回到家我仔细地瞧着两个中国结,白色的那个歪歪扭扭,显然是技巧尚不成熟的作品;蓝色的那个精致瑰丽,闪着柔美的光。我吻了白色的又吻蓝色的,被我亲吻的还有那些她用纤手编织她们的夜晚,那些她攥着她们入睡的夜晚。可我却独独没有亲吻它们的主人,莫非这正是诗人所说的“杈桠倒成了真正的树林”?我把蓝色的挂在床头,白色的打算随身带走。放在行包里怕弄脏了,放在口袋里怕汗湿了,左右为难,似乎只有剖腹藏珠了。最后才想到颇妥帖的办法,用几张纸巾把它包起来,然后放在书包的里面。安置就绪,我望着蓝色的中国结躺了下来。红河,这是你送给我的香甜酣美的睡眠……
  第二天一早,妈妈过来叫我起床。我穿衣服时,妈妈微笑着问我:“床上挂的中国结是谁送的?”我疑惑地向床头看了一眼,“嗳,这是哪来的?不知道。”妈妈笑而不语,帮我叠起被子。  收拾停当以后,我便提着旅行箱独自坐汽车去龙城。相平姐姐帮我订好了龙城到林州的火车票。
  第二天一早,妈妈过来叫我起床。我穿衣服时,妈妈微笑着问我:“床上挂的中国结是谁送的?”我疑惑地向床头看了一眼,“嗳,这是哪来的?不知道。”妈妈笑而不语,帮我叠起被子。  收拾停当以后,我便提着旅行箱独自坐汽车去龙城。相平姐姐帮我订好了龙城到林州的火车票。
  发了三个小时的呆,龙城已经到了。我打车到了姐姐家,她一个人住一套二室一厅的楼房。我跟姐姐有两三年没见面了,不过时常会通电话。在她才上小学时,姨妈就因急性脑血管病去世,姨父是个不守家业的赌棍,从此姐姐就住在我家,她来时我只有几个月大,她放学后就帮妈妈照看我。上完小学之后她开始住校,周末就来我家住上两天,和我玩耍。高中毕业后她考上了建筑专业本硕连读,姨父竟也一夜之间大变了样子,开始努力赚钱供她上学。而今她已在龙城一家很大的建筑公司上班,收入可观。姨父却在她毕业之后又开始了赌博和游荡的生活,也许那是本性难移吧。姐姐十八岁时离开石州去上大学,那时我只有八岁。她走的时候我拽着她的胳膊哭得死去活来,惹得她和妈妈也掉眼泪,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哄我,我才把手松开。后来她常常会来我家看望我们,给我带一些书籍或唱片,只是近两年工作之后还没有回去石州。
  她打开门看到我时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阎石!”  “姐姐”,我也很想念她了,对她的亲切感亦丝毫未减。她牵着我的胳膊让我进来,一边说你又长高了啊。我把箱子放到边上,挨着姐姐坐了下来。两年不见我们却没有半点生分,休息了一会儿,就商量着去旱冰场玩。她和我走在街上很自然地拉着我的手,虽然我已经比她高出一点,还是被她当成一个几岁的小孩那样牵着。  “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说等长大了当了科学家,要把姐姐带到月亮上呢?”  “我说过吗,几岁的时候?”  “五岁吧。”  “那你当真了?”  “当然。”  “肯定是我编了骗你的。”  姐姐伸出食指戳我的脑袋,“那么小就会骗人!”然后两个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说话间已经到了旱冰场,我们穿上溜冰鞋进入场地。
  她打开门看到我时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阎石!”  “姐姐”,我也很想念她了,对她的亲切感亦丝毫未减。她牵着我的胳膊让我进来,一边说你又长高了啊。我把箱子放到边上,挨着姐姐坐了下来。两年不见我们却没有半点生分,休息了一会儿,就商量着去旱冰场玩。她和我走在街上很自然地拉着我的手,虽然我已经比她高出一点,还是被她当成一个几岁的小孩那样牵着。  “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说等长大了当了科学家,要把姐姐带到月亮上呢?”  “我说过吗,几岁的时候?”  “五岁吧。”  “那你当真了?”  “当然。”  “肯定是我编了骗你的。”  姐姐伸出食指戳我的脑袋,“那么小就会骗人!”然后两个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说话间已经到了旱冰场,我们穿上溜冰鞋进入场地。
  那天我们听到的音乐都很特别,&shattered& &spirite of yesterday& &I leave the world&……美妙的曲子一首接着一首,光和影交织在一起,泛滥着我的身心。姐姐滑冰时就像跳舞,修长的腿,跨着零乱的舞步,急缓随心所欲。我携着她的手踏在斑斓的梦幻色彩上,一切的线条和颜色组成一张诡异的巨网,变幻莫测地扭动,让人感到眩晕。我们滑完一圈又一圈,都不舍得停下来。陶醉在声音和光线里,脚下愈来愈轻,像滑在时光的河流上,穿梭在浩漫的黑夜与光明之间。  音乐停下来时,我觉得恍如隔世。
  我们坐在场边休息,姐姐的神情有些忧伤了,为了美妙的时光如白驹过隙吧。  “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平时爸爸也不在,好不容易今天见了你。”  “姨父不来看你吗?”  “我快两年没见他了。”  我才想起姐姐平日都没有亲人在跟前,一个人在龙城心里很苦吧,城市那么冷漠。我望着她的面容,她的美和妈妈有些相似,我根本想不起姨妈的样子。她微蹙的眉头使我心疼起来,一霎时产生了留在龙城陪着她的念头。
  “姨父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不提了……对了,你怎么会上医学院,你不喜欢学医吧。”  “考得不好服从调剂了,大概不喜欢吧,我以前想过研究数学物理什么的,那会儿很幼稚吧。”我微微笑了。  “你想复读的话在龙城也可以,还能在姐姐身边。”  我有些动摇了,不过走过的路我总是不愿再走了,觉得那是亵渎生命。  “我不想再念高中了,反正中学都念完了。”  说罢我们都叹气。回到家已是下午五点,姐姐把草霉洗了放在盘子里,跟我坐在沙发上吃。在姐姐身边的感觉那么美好,又似乎那么熟悉。
  姐姐问我下午饭在家里吃还是去外面?”我说在家吃吧。  她说好,然后去了厨房。我看她离开了客厅,一个人也不愿坐在那里了,端着草莓跟她走了进去。我站在她身边问她准备做什么,一边把草莓的叶片去掉送到她嘴里面。因为我老是跟着她走,她转身时我就正好挡了她的路,她马上便觉得我像绊脚石一样。我却还是步步紧跟,她嗔道:“你可真像个小无赖,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做还妨碍我。”我说我是一颗滚石。她对我无计可施的样子,薄愠带笑瞅了我一眼,继续弄她的菜。不知是不是儿时对她的依恋复苏了,我像个粘在妈妈身上的婴孩一样地粘着姐姐,寸步不离。直到看着她炒好了香菇肉片,又用青椒和火腿肠拌了一个凉菜。很显然那是两盘赏心悦目的美味,我和姐姐一起把菜端出来。又去拿碗和她盛米,我乐于帮她做这些事情。  姐姐炒的菜很合我的胃口,我把肚子吃的圆滚滚的。吃完之后姐姐收拾碗筷,我虽然饱得有些行动不便,仍跟在她身边看她洗碗。  待到八点多时,我说我该走了,十点的火车。姐姐坚持要把我送到车站,正要出门时她又踅回卧房拿来一包零食给我,说是她提前给我买好火车上吃的。我们打车到了龙城站,检票员不让姐姐进去。她又要去买站台票,这回我制止了她,仍然握着她的手。  姐姐目送我走进龙城站,转头的刹那我一鼻酸眼泪就泫泫地落了下来。我不忍再转头看姐姐,我怕她也是泪水涟涟。跨上电梯进了候车室,姐姐已被阻隔在几道门外。
  一上火车我把头靠在窗户上昏昏欲睡,我们希望留贮的一切,诱人一次就会飞去。火车的鸣笛声无比决绝,龙城很快就被抛在身后。  列车蜿蜒行出丘岭迤逦的故乡,一夜混混沌沌,天亮时窗外已是一望无边的平原。  快到七点钟时我走出林州火车站,车站广场上涌动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叽哩呱啦讲着难懂的方言,我正稀里糊涂看着他们时,手里的包就被一个狂热的中年妇女夺走了,她马上又把包扔给四五米外的一个男子,那男子又扔给另一个男子,他们就像橄榄球运动员一样,动作非常麻利,没有停顿,很快我的包就被转移到一辆小型客车上。我以为他们在抢劫,结果那中年妇女用夹杂着普通话的方言问我:“是林医的学生吧,坐我的车吧,五块钱。”   汽车塞满之后摇摇晃晃地开动了,沿途看起来林州是座规模很小的破烂城市,并不像通知书上面写的那样“林州医学院座落于孔孟之乡,礼仪之邦,有江北小苏州之称的古运河畔名城——林州”。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汽车在路边停了下来。那位抢劫的妇女嚷嚷着“到了到了下车吧。”  我走出来一看,林医的校门只有大约七八米阔,和煤中的差不多。它像个笼子一样束手束脚。大学的感觉就是这样吗?林医的校园两分钟就走到了尽头,大概我的求学之路也差不多。  交完学费办完烦琐的手续,总算领来宿舍的钥匙。我进门时已经有两个人占了下铺坐着休息,我们互相问了好。坐车坐的头很晕,一躺下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下午五点,下床时发现宿舍四个人已经到齐了。我又跟新来的小胖子问了好,他憨憨地向着我笑。
  三  第二天早上我们提着小马扎参加开学典礼,院系领导逐次讲话,皆繁冗无味。最末了由学生代表带领新生握拳宣誓, “我谨宣誓,助医学之圣洁,除人类之病痛。”   从小到大的典礼都是在消耗时间,坐着打瞌睡,这次也不例外。  林医的校园里有条据称是“运河分支”的水沟,北边排的污水多时就向南流,南边排的污水多时就向北流,有时就成了死水滋生蚊虫。水不是特别黑时里面还会有鱼,都非常蠢笨,食堂的小伙计用木棍绑的鱼网捞饺子那样一个个捞起来,粗略加工,就是中午的菜肴。  食堂的饭菜是想当然的难吃,吃饭变成一件头痛的事。晚上睡觉时又得和蚊子周旋,林医的蚊子大抵受了高等教育属智能型,蚊帐上有个稍微扩大的孔它就能寻到钻进来,手伸到蚊帐边缘也会被它隔纱叮咬,万一咬了就是五公分的疱,于是一夜都缩手束脚,担心受怕。  刚到外地,很多人晚上都会写信,宿舍有个居心叵测的人跟同乡说林州医学院风景优雅,秀丽别致,小巧玲珑,玲珑剔透,陶冶情操,净化心灵,是成才的摇篮,医学的圣地……
  我也多少次提起笔,想给红河写信,告诉她我在学校有多悒郁,告诉她我有多讨厌林州,告诉她我是怎样苟且度日,自欺欺人。可一想到她即将高考,又怕扰乱她的心境。千愁万绪都压在心里。能给我些许安慰的只有那个随身带来的白色的中国结,尚不熟练的技巧,让我想起十四岁的红河,她幼小的纯洁的心。
  林州没有什么能比拟红河的姿影,我的目光无处停留。我在纸上写xaisk,我画头发,画鱼尾,我申请了一个叫xaisk的邮箱,把我的话写在里面。
  我去图书馆把自己埋在纸堆里,可那里也有她的影子,看到《红字》引我想起她,看到《静静的顿河》又想起她,我逃到网吧,第一次用我的邮箱给罗青写信:  我在林州非常绝望,学业上看不到任何前途,身边没有一个朋友,红河去我千里。五年的临床医学,不知该怎样度过。  武汉大学很美吧,上天真会作弄人。   我现在靠小说度日,你呢?  写完信觉得清醒了一点,我是该适应在这里生活。
  那天我在操场踢球。看着身上的西班牙队红色球衣,又想起当初的密约,我的思念泛滥了,我想红河,她一定也想我。可是山水隔断,相思徒悲,总该有一点慰藉吧。  我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让球衣沾上泥土,然后去邮局把它寄给红河。我用最慢的那种邮递,这样一来一去能有二十来天,这段时间里我的心也多少有了着落。晚上十点我给她打电话,说:“我衣服脏了,帮我洗一洗吧。”她说:“你到了学校那么久一声不响,衣服脏了想起我了?”她的口气带着微微的埋怨,但于我是那么甜蜜,这是爱情吗?痛苦很多,欢乐很少,我不知道。我说我怕影响你的学习,“那现在就不影响吗?”我答不上来,只好转移话题,“我买了个手机,有来电显示吗,就这个号码。”她说:“没有,我挂了,再见!”我以为我和她是有默契的,她定会打电话给我。
  更新的太少了,,,,  
  又是一个惬意的夜晚。  寄出球衣后我的心情格外好了许多,像据传那个爱流血的诗人释放了血液那样快意。看着校园里的水沟也觉得像一条小溪了,骚扰我的蚊子也像是和我游戏了,林州不那么让人讨厌了。有时给妈妈和姐姐打个电话,跟她们闲聊几句,更觉得生活那么美好。  等候球衣寄回的每天都充满期待的喜悦,这喜悦还冲淡了我对大学和前途的失望。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罢。  到了寄出后的第十天晚上,我收到一条短信,“你去工地搬砖了吗?红色也变成黑色了,我洗完之后几乎堵了我家的下水道!”我看完吻了我可爱的手机。呵,红河,我早已把我灵魂的初吻献给了你!我给她回信息:“黑有什么关系?你看那黑色的炭,燃着了它,就变得像玫瑰一般红艳。”她又回过来:“哪抄来的,少蒙我,虚情假意!”我一想好像的确是抄的,不幸啊,她也看过。古人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应该加一句女子读书太缺德。我又说:“那不能叫抄,妹妹穿上姐姐的衣服能叫假冒吗?也许更美呢,况且我正好也是那么想的,只是命运不好,生得晚了。”她回过来说:“胡搅蛮缠,我没空跟你磨牙了,我要看书去。”
  我望着天上的星,闪着皓白的寒光,那是十四岁的红河的眼睛。现在红河长大了罢,会给我洗球衣,和我说话,可我的心怎么反倒有些失落了?我一直留在过去,一直迷恋石头吗?   无论如何红河的气息总赋予我新鲜的生命力。  我又在抱着新的希望企盼红衣归来。  八九天后的中午,意外地接到一个电话,是阎岫,他还稚气的声音对我说:“哥,你喜欢红河吗?”我感到异样,但回答他:“有点吧,煤中的人大概都喜欢。”他接着说:“昨天晚上我看到红河跟一个男生接吻,在广场南边的马路上。”  他的声音利镞一样忽然穿透我的心了!!
  “是吗,你可运气真好,可惜我没看见。”  “我听说那个男生死缠烂打的,可花了不少心思呢。”  “噢”,我快不能控制我的声调了,“那你也要加把劲,我还有课,我先挂了。”  我躺在床上木呆呆地对着墙,默默流泪,心在颤抖。我怎能相信,我从小认识的红河,在我心中女神一样圣洁的红河,在我最失意时抚慰我心灵的红河,如此残忍地扯碎我的心!  小胖子喊我去上课,我死人一样瘫在那里。  “你变了,变得如此轻浮。当人们提到你的名字,我听后也感到羞辱。他们在我面前讲你,声声如同丧钟。我不禁颤栗自问,为何对你那般情重?他们并不知我与你相识,相识那么深。我长久长久地悔恨,恨到深处无法告诉他人。想当初幽期密约,到如今暗自伤痛。你如何自欺欺人,把这一切全都遗忘……”  我的脑铅块般沉重,悲痛的鬼影似的诗句却电流一样穿梭,眼泪流到耳朵里面。信仰像墙壁隳颓,我的心正受着磔刑。
  “爱情完全是一派胡言,不过是恭维、浪漫与欺骗的大杂烩罢了。” “女人总是庸俗的,也就是说是纨绔子弟的反面。女人生来如此,也就是说是可憎的。女人饿了,于是她想吃;女人渴了,于是她想喝;女人发情了,于是她想坏个透彻,美应该落此下场!”   这些话鱼贯掠过我疼痛的头,我到今天才知道诗人是这世上最清醒最痛苦的,这都是爱被碾成齑粉的教训,这都是血!!我的心脏剧烈地抽搐,疼痛,是心脏,不是心,心是他妈的鬼扯淡。  是肉体的疼痛,我要去医院。  我泪痕满面,头发蓬乱。  “我心脏疼。”  做完心电图,穿白衣的女人说:“室性早搏,按以前的标准就是心脏病了。不过你是轻微的,回去休息吧。”  我就回去休息。  尼采死了,德国好好的。太阳高高挂,我要活下去。
  躺到黄昏时,小胖子回来了,对我说:“我看你不大好,帮你捎了饭,吃吧。”憨厚的农村的孩子,我下来跟他坐一块儿吃饭。不知什么味道,我吃的一点不剩。晚上他给几个女同学写信,开头都是“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杨柳吐絮,燕子归来”——他爱用成语。我又帮他想了很多,大都驴唇不对马嘴,一纸荒唐言。然而都是成语,他欢喜地封好。  第二天红衣就回到我身边了,我打开时里面有张信纸。是的,长大了,小时候没有。“你相信心有灵犀吗?我用最慢的邮递,你的所想正是我的所想。请问你美丽的上衣,我对它说了什么……”  呵,红河,这世上还有谁比你更虚伪,更会欺骗?你亲吻愚蠢的物质,我和你一样吗?
  之后韩唯给我打过电话,说他和一个女生在煤中校园的角落里胡来,结果失手抠破了一张处女膜,甜言蜜语好说歹说才哄得了事。石州这座连工业都没有的小城,处子一般纯净,天是蓝格莹莹的,在我走后两个月,被玷污了。  快放假时我想家想疯了,我对姐姐说我早想去龙城了,连试都不想考,她叫我好歹都应付完。学校的课目都十分枯燥,什么医用物理,医用数学,基础化学,我通通都不想看。我给妈妈打电话,说快考试了我还没看书,恐怕会挂课,妈妈说:“大不了都挂了重考个学校,妈妈支持你。”呵,这有点像溺爱。  宿舍有些腌臜小人就盼着别人挂课好有个笑柄,为了这一点,我偏不让他们得逞。我出租我的生命,给那些跟我没关的课程,头昏脑胀地看书,一过性地学会那些东西,考完试,然后忘掉。
  临走时我看了下我的邮箱,呵,xaisk,有一封罗青的复信:  这里树很多,别的没什么感觉。  不晓得你入党了没,我是没有。  我当然也没有,何必为了入党去巴结辅导员呢。  踏上火车离开林州,没有半分留恋,头都没有转。半年像一场梦一样过去,然而多少物事都已改变。  我只想快点到达龙城,看到我的姐姐。
  一夜倦顿,早上七点钟时我走出龙城站。一眼瞭见姐姐穿着黑色及膝的大衣,长的皮靴,站在那里等我。她在人群中格外显出高挑,端庄而美丽。和半年前不一样,是冬季了。龙城的天还没有完全亮,干冷干冷的。我奔过去握住她的手,冰凉。“姐姐,你过来多久了?我说了不用接我啊。”我对着她的手哈气,“还是那么呆,你穿这么少才冷呢。不知道龙城的天气吗,冷了不会穿,热了不会脱,非得人告诉你。”   我心想我那是藏秀于拙,大智若愚。我一定是呆逼苏格拉底转世,达到了弃绝声色犬马,冷暖不知的境界。
  我们坐上出租车,龙城的大街小巷都那么亲切。  回到家姐姐给我热牛奶,我又变成十足的跟屁虫,她回眸一笑:“你跟着干什么?刚下火车不累吗?”   我坐在沙发上喝牛奶,姐姐倚在我跟前,她看起来很疲倦。我们去卧房休息,我脱了鞋在她身边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一直睡到中午时分,我醒来时见姐姐不在身边,心里就空了一下。我出来客厅也不见她,厨房也没有,我走进书房,见她正坐在电脑前面绘图。我在她身边坐下揉眼睛,她摸了摸我的头,放下手上的事情跟我去厨房做饭。  用过午饭我又去睡觉,一到她身边头脑就简单了。睡得入了佳境,不想醒来,到了六七点姐姐好不容易把我扶起来,可她一松手我又躺回到床上。她只好拿毛巾用热水湿了来擦我的脸,我这才勉强从那另一个世界回来。  她问我:“怎么了阎石,不高兴吗?光睡,看睡得快傻了。”  我说没事。我们出去,饭菜已经摆好。  吃饭时我看姐姐好像也有心事,我没有问她,只觉得隐隐地有些担忧。吃完饭我们歪在床上说话,到临睡时姐姐拿一把钥匙交给我,说:“这是家门上的钥匙,你拿好,以后回来方便。”我问她:“你要走吗?要去哪里?”她说不走,我把钥匙收好去书房睡了。心里觉得有些怕,很模糊的。
  早上起来吃了几口饼干,姐姐要送我去汽车站。我说千万别了,去了又舍不下。我站在门口,她替我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面,我觉得有点勒脖子,但没动它。  石州有了变化,建起了颇雄伟的北城门,这种东西除了挥霍人民血汗阻碍交通孳生事故署上县长的名字还有什么作用。归来酒家换了更大的招牌,广场上异常热闹,而吊桥让我生起厌来。  过了几天从大学回来的高中同学纷纷开始聚会,谈起他们的大学。有的说学校几乎有一万亩,比石州县城都大;有的说学校古色古香,有文化底蕴;有的说学校的教授曾是诺贝尔奖得主的门徒;有的说学校美女怎样多堕胎怎样疯狂。罗青哼哼哈哈。我没有这些见闻,不知该怎样附和才像,几乎噤了口。
  快过年时高中也放假了,我去堂弟家看他。他总哼着自己编的小曲“我这样一个可怜的少年,今年已经十六岁……”我说你可怜什么呀,他说:“我的优点是学习好长的帅,缺点是我爸爸没有钱。”接着又哼起来,我听着他编的小曲怪有趣,很是赞赏。过了一会儿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片斑痕点点的肮脏的坐垫,打开给我看,上面有血。他说:“我上次趁家里没人,把一个女生带到我家来。我说我们都是第一次,谁也不吃亏。然后把这个垫到下面,用完放到柜子里面,下次还能用。”我看着坐垫上混杂的汤渍、血迹、黑的泥灰,问他:“你连个新坐垫也不舍得?”他说:“有新的我还要坐。女人心是狗心,谁×和谁亲,这个足够了。”说罢把坐垫又折起来放到柜子里面。  过年的时候我觉得很孤寂,外面的鞭炮响得我心烦。有什么好庆祝的,不过老了一岁。欢乐的人总是欢乐,悲哀的人总是悲哀。蓝色的中国结还挂在床头,我忽然想到蓝色该是比白色复杂些吧,而我那么迟钝刚刚察觉,连阎岫都长大了,我怎么走到了他们的最后面。
  正月里跟韩唯和钟崎在广场游逛,钟崎用男式脚踏车带着他的女友苏沫,坐在前面的横梁上,卿卿我我。韩唯见了不认识的女孩过去说:“姐姐,我们去逛一会儿吧。”人家轻蔑地回答他:“姐姐没空,你自己玩去吧。”我们都讪笑他。钟崎躺在苏沫腿上怡然自得,我和韩唯眼巴巴地看着,前凸后翘,多好的姑娘。韩唯发给我一支烟,我们两个苦大仇深的男人都躺在凉得很晦气的塑料椅子上,聊起了以前的一位地埋老师——他常常把唾沫吐到手心里,然后当啫喱水抹到头上,油亮油亮的,像被狗舔了一样。他还有流传在煤炭中学的抒情名句:“天上万里无云,晴空朗朗。蔚蓝的天空飘过一朵白云,啊,这就是石州,我亲爱的故乡。”我吐着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抽它。我朝马路边看去,看到了红河,柔桡嫚嫚的身躯,跟她的情人相拥着,彳亍而行。她也看到我了,脸红了。据说“最老练的人是允许别人到他情人那儿去的,最好是装聋作哑,什么也不知道。让她隐藏着她的不忠……”我也需要那种高境界。我向他们微笑致意,那小伙子过来给我和韩唯发烟,我们嘴里的还没抽完,别到耳朵上。他和韩唯闲聊起来,我吸着烟,安静地吐出烟雾。红河好像很窘的样子,我说韩唯我们起来走走吧,凉得快阳萎了。心怎么不能一下死干净,还要受凌迟之苦。我怎能违心地说我已经忘记了红河?我用生命擎受之重的红河,怎能一朝忘掉!我朝觐的圣地却被人随意践踏。我分明觉得全石州的人都见证了我的愚蠢,我蒙受着奇耻大辱,朋友都会把我当成傻子,别人早已经暗度陈仓了,我还把鱼目当作珍珠捧在手里。
  晚上她给我打电话,竟然说:“阎石,你不要抽烟,我看着心痛。”我说别人都抽。“你跟他们不一样。”她的口气像有几分悲伤的光景。我说死活我乐意。她说要见我。  还是石州的夜晚,我已想不起她的过去。她依然美丽,然已有些俗气。我开始痛恨她的容貌,想起那些传言,这娇艳,是来自男子的滋润,有谁把情欲之火煽进她心里。我没有话说,两个路人,走着石梯。她一脚踩空,以为我会把她扶起,我连手都没伸,她差点滚下山去,眼神诧异。  我跨进小河,  那沁凉渗入脚底。  呵,溪水,  请流过我倍受折磨的心,  给我比情伤,  更冰凉刺骨的痛。
  四  开学前的那些日子我都不知该怎样打发,白天找些书看,晚上喊钟崎去街上游荡。我们穿上从他爸柜子里翻出来的破烂的军大衣,不黄不绿,不伦不类,十分龌龊。并排着蹲在街边的墙根下,缩成一团,双手交叉地袖起来,活像两个农村的小老头。我们装疯卖傻,有人走过时就朝着他嘿嘿地笑,总能把他吓得落荒而逃。我们就更加得意地狞笑。有女孩走过时他就说:“阿姨我饿了。”我说:“阿姨我也饿。”有时候她们会扔过两张零钱来,我们回家时就买小孩喜欢的“东坡肉”“唐僧肉”“狼狗肉”吃。我们每天玩得不亦乐乎,他说这比谈恋爱有趣多了。  快开学时我收到姐姐的一条短信:“阎石,车票已经给你买好,放在书房的电脑桌上。公司安排去南京工作一段时间,长大了要学会照顾自己,姐姐想你!”她的话如此温柔地将我灼伤——姐姐不在龙城了,我到了龙城也是一个人,到了林州还是一个人,在石州也只有钟崎陪着我装傻充楞。姐姐为什么走了,她早知道要走,才给我钥匙的。
  我又去找钟崎,他带我一起去见苏沫。他让苏沫喊我“二公”,把我的手搭在她肩膀上,要不然劝说她挎着我的胳膊,甚至还让我们俩像情侣那样骑上脚踏车,他自己跟在后面。突然又追上来说:“啊,我抓到了,一对狗男女,奸夫淫妇。”   就这样他们陪着我直到我开学的时候。我走之前吻了床头的中国结,它属于过去。他俩把我送到车站,苏沫大方地向我挥别:“二公,再见!”我也说“老婆,再见!”我对这个善意的女孩儿真是心存感激。钟崎喊着:“奸夫,快滚吧。”  我就又滚出了石州,滚到龙城。走进没有姐姐的家,拿了票滚到火车站。候车室里十分拥挤,有很多人横七竖八躺在椅子上和地上,衣履破碎,都是流浪民工。我找不到能坐的椅子,只好坐在地上。我连铺的报纸都没有,也不愿花一块钱去买这种废品。我从一个熟睡的人腿底下抽出来一张报纸躺在上面。  被抛弃的人是苍白无力的,不管他怎么样,爱,恨,还是痛苦,别人都毫不在意。当我不再被她放在心上时,我连报复她的力量也没有了。即使我用刀刺穿她的心脏,也只能让她流血而已。而我久久不能从她的伤害中走出来。多少次,她用双手,轻柔地撕碎我的梦境,我流着眼泪醒来,她却再也不会安慰我。
  楼主写的真好,像是诗,像是梦,可它却又是我们逝去的锦绣年华。期待更新!
  我给罗青写信:  我目睹了美的神话,怎样灭亡。  我常常端着饭缸蹲在路边抽烟,像个流浪汉。  我讨厌学医,看着福尔马林浸泡的死尸就要作呕。解剖课已经完全不上了,有时在图书馆也待不下去,睡觉睡得太多经常头痛。网吧是为社会藏污纳垢的地方,它收留了我。  当晚我就收到罗青的复信:  我也晓不得该和你如何说了,总之是你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说着也觉痛心,是啊,做自己不想甚至是讨厌的事,尤其是还要碰已是过去人的人,唉,我不想写了,想了许多时间到头来还是什么也写不出来……我本来以为我活得像一堆烂泥,除了吃饭睡觉别无其它嗜好,偶尔上一两节不能不上的课,可看了你写的信,我才发现你是一堆不折不扣的烂泥,你不上课,你抽烟,想来喝酒也是少不了了是吧。我本来前几天还后悔你没有复读来着,看来是没必要了,就你这烂泥样也就是白混一年了,放纵发泄一下也就完了吧,毕竟太阳还是高高挂,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昨天醒来宿舍里已是空无一人,就去外面租书了,当看到蓝的天上太阳是这般亮的时候,我想这个世界实在是真实啊,习惯了阴雨天气,再碰到这样一个大晴天竟有些受不了了,人变得可真快,昨天写下的话,今天就觉幼稚,多热烈的情绪回望时都觉得淡了那么多。常在一不小心受感动后,在心里悄悄写下几辈子的誓言,你也是吧,纵然知道很不合实际也抑制不住。本来我已经在图书馆写了一遍这些话了,可是被那个大头鬼管理员给强行删了,我好心痛,你说实在不实在,辛辛苦苦一个早上的劳动说没就没了,实在的很,可我又怕你有什么自杀倾向,没吃饭就又来写了,当然是说笑了,生命多好,你我都不是轻生的人,屈原就比我们差远了是吧,哈哈我们还纪念他,真是可笑,说起来我老是对他有偏见,或许错了,也是不想改了。
  不要再烂下去了。  他反复告诉我这世界那么实在,要实在,不实在的不要想了。  凭什么只是我受到伤害,别人都逍遥快活。我痛恨红河,因为恨她也恨别的女人,所以看到韩唯和阎岫那样糟贱处女也能麻木不仁。怎样对待女人都不过分,如果中国取缔了死刑,那我就先把红河杀了。  我起草了一封无关痛痒不咸不淡的情信,署上谁的名字都可以赠她。什么“有一封信永远在我心头存放,每次我写的起头都不是开始,我写的末尾也不是结束。哦,一封永远也写不完的信,向你倾诉我的爱意……。”什么“好像舍不得把满腔的思念,一下子泼在信笺上,让它在心头多留一会儿。”什么“对于世上独一无二的你,我还是得说那句被使用过千万次的话,来表达我的心意,那句话,你让我说出来吗?”东抄西抄,七拼八凑,铸成一篇大众情信。发给我认识的每一个网友,反正电子邮件不要钱。很有些人信以为真,说是写的感人至深,每天打电话给我。我以为爱才华的女人比爱煤老板的女人还要蠢,一首诗能写给你就还能抄了再给别人,而且或许他本来就是抄的。而钱是实在的,你把它花掉别人就无论如何也花不成了。看过个故事说有个诗人写了一首情诗给一位姑娘看,姑娘看了深受感动要嫁给他,结果诗人却说那只是范范地抒情而已,后来姑娘就憎恨所有的诗人,说他们都是骗子,虚情假意。然而大多数女人还没有这样的认识。我反正没有事干,花言巧语地欺骗着她们的感情。心肝宝贝挂在嘴上,有时还赌咒发誓 。每天听着很多人喊“老公”——这个词多让我反胃。我也记不住她们的名字,统一地喊老婆就没有错。终于有一天我上网时,看到身边一个奇丑无双面目扭曲的女人嗲声嗲气地对着麦克风喊“老公”,我吃怕了——天呐,我大概也有这样的老婆。
  于是我决然地结束了这种生活。  我开始在身边搜寻一个能给我洗衣服的漂亮女人。我对面目丑陋的女子总是有些厌恶的,生来如此,我直言不讳。我开始洗漱干净去教室上课,那天我看到一个穿着靓丽的白上衣墨蓝色一步裙的女孩儿,她的侧影赏心阅目。我当即过去搭讪:“同学,我课本儿忘拿了,凑着看一下吧。”这种话被用的多滥啊,可我对搭讪实在没什么想象力。她把课本向我挪了挪,我又说:“怎么看着你这么眼熟,几班儿的?”她抬起头看着我,不觉失笑:“我跟你一个班啊。”我也忍不住笑出来,本来是很严肃的一件跟陌生女子攀谈的事情…… “噢,那你肯定经常不上课,要不然我怎么不认识你。”她的头发只到耳际,自然而有活力,“你才不上课呢,去年还见过你踢球,今年基本没见你。”我说我在宿舍练FLG呢,过几天就去广场自BURN。她说:“你吹大牛。”这个女孩儿说起话来那么孩子气。我看到她的眼睛,珍珠一样明亮,单眼皮——她颠覆了我的审美,我恍然大悟一般,登时明白了单眼皮才能显出那样的清爽和灵气,使她的脸整个那么光滑,如一泓池水。她是如此可爱的小生灵,上帝这样偏袒她啊!我也曾一心向善,誓愿追随天主的光明大道,怀着巨大的热忱赞颂天主的仁慈圣德,可到头来不但没有被赐予这样的眼睛,连缪斯女神也不肯慨然相怜,至今要写封情信还得拿出前人的著作来抄袭,真是叫人寒心呐。“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同班你都不认识我,我不给你凑书了。” 说罢把她的书从我胳膊底下抽回去。  为什么无知的小动物一样的眼睛却叫我着迷呢?我在她书皮上瞟见:藤尚武。
  虽然我涉世不深,但跟她比起来就是老谋深算了。我谎称很痴迷电影,一星期不看一部好片就浑身难受,她说她也常常会看。她爱足球,我就让她当守门员,我主罚点球。她出了细密的汗珠,脸颊绯红,就更显出富于生命力的迷人。  到了周末我给她宿舍打电话:“尚武,我请你看电影吧。”她说:“你给我买好吃的吗?”我说买,她就跟我走了。这么可爱的女孩儿,不过吃一块钱的雪糕就心满意足了。我真是像奸商们广告上说的那样“小投入赢得大回报,让您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很喜欢电影院的黑暗,让我的图谋不轨有机可乘。放的什么片子我从没正眼瞧过,不放我都没有意见。尚武认真地盯着屏幕,我假装打瞌睡靠在她肩膀上。她推推我的脑袋说:“嗳,你不是痴迷电影吗?”她大概看出来我其实一心只想着占便宜。我不做声,死赖在那里。我从不寄希望于电影院放部恐怖片,让尚武一声尖叫投怀送抱,想想一个整天拿着刀子刮死人的医学生,还怕那玩艺儿吗?我故意把口水流到她衣服上,她就得拿出纸巾来抹,我反正雷打不动,她就会擦拭我的嘴角。  走到外面她跟我谈论电影的情节,我就“啊,是吗?” “哦,原来这样。”她看我一点也不真诚就来捶我,“假装鬼!你看都没看!”  回到学校我们在中心绿地散步,我看她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我问她:“怎么了尚武?”她仰起头用那双黑矅石一般的眸子看着我,“阎石” ,我听到她轻轻地呼吸,“怎么办啊,我好像看上你了。”我也担忧地说:“那可怎么办啊!”她瞠惑地问我:“你有女朋友了?”我说:“没,我还是黄花小伙子呢。”她推了我一把,我笑着说:“走吧尚武,以后跟我混了。”她把手臂抬起来搭在我肩膀上,调皮地说:“大家好兄弟,讲义气,以后大哥罩你!”
  尚武是我生命里的欢乐,纯粹的,明快的。我再也不用那么邋遢,不用堆脏衣服,她总及时地帮我洗掉。她像我的小跟班,小喽罗,像我的一片影子。我不想穿外套了就脱下来让她拎着,我走不动了就跳到她身上让她背——本来我比她高是不用跳的,但我喜欢跳。我对她恶语中伤,说她长得胖,腰粗。我整天对她吹嘘,说我是酒神狄俄尼索斯,说我是象征派先驱和杰出代表,说我是著名的诗人、学者、民主战士,说我是哥特摇滚乐团的灵魂人物,说我是伟大的天体物理学家,最后说我是中国的太阳。  我常常和她玩很荒唐的游戏,我扮演嫖客,让她扮演妓女,搂住她捏着她的下巴把钱给她;我扮演好色的神父,让她扮演背叛天主的修女;我扮演粗犷的山大王,让她扮演被我捉住的良家女子;我扮演打人的父亲,让她扮演无辜的小女孩儿。  就这样过完了我的大一。
  韩唯考入了龙城中文大学,钟崎和红河都考入龙城理工大学,苏沫考入北京服装学院。  到了大二,我和罗青经常包夜打CS,我们喜爱里面的匪徒二和匪徒三。匪二穿着青衣戴着墨镜瘦削的脸,让我想起罗青,想起婆罗门;匪三戴着黑头套一身白迷彩是个亡命徒,让我想起我自己,想起刹帝利。我们扮演着这两个人物,整夜整夜地在里面厮杀。  也许不只是对枪杀游戏的痴迷,也许还有逃避什么或寻找什么,总之我很少在宿舍过夜了。有天晚上我又要去包夜,尚武来找我,让我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她说看着我快成恶病质了。我说我不洗,怕洗掉了元气,我更不想睡觉,我是伟人不能停止思想。尚武说:“求你了,好歹休息一天吧。”她那么温柔地对我说,我不是铁石心肠,不是不为所动,可包夜的生活方式就像引鸠止渴,一旦开始了就难以停止,它一面解救你,一面再迫害你。我坚持不肯回宿舍,跟她吵了起来,还说:“我不用你管。”“你爱在网吧让蚊子臭虫咬,再把眼上瞎了看谁管你。”说罢她转身走了。我趴在桌子上戴着耳机听歌,我想找一首,能安慰我的歌……迷迷糊糊地过了不知多久,有凉凉的东西碰到我的脸。我抬起头,是尚武,拿着一颗小桔子。看着她怜爱我又有些委屈的样子,我差点掉下泪来。我急忙转过头,在键盘上胡乱抠着,许久稳定了情绪才又转过来跟她说话。她买了一兜小桔子,还有蛋糕和牛奶,2B铅笔、小刀、橡皮、收音机和电池,因为离四级考试不远了。我看着这些暗自叹息,这样的女孩儿对我这种烂人好有什么用。我把她抱过来坐在我腿上,她说跟石头差不多硬。我望向她的脸庞,那双丰丽的唇引我想去亲吻时,说话了:“吃完东西然后趴着睡会儿,不要一夜都玩。”我说:“我不敢睡,虱子跳蚤会爬到我身上咬我。”
  “哪会呢,它们不都是你养的小宠物吗?”  “你才是我的小宠物呢,亲我一下。”  她用桔子亲了我,然后挣脱我的怀抱,走了。她说宿舍快关门了,她该赶回去。  我打开信箱看到罗青的信:  我整天活得很郁闷的样子,都说男人都痛苦,那我就是个超男人了,烂泥般的生活里生活着烂泥般的我,自从上这儿来以后,学校的什么社团,甚么活动,我没参加过半个,这部那部的,这协那会的,从来不是我关心的,还搞什么竞赛,晚会的,我晓也晓不得,从来没有正面瞧过楼下黑板上的通知,自习室只去过一次没五分钟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想,闷在里面看书是人做的事么?我自己都奇怪,怎么变得这么快呢我?就这般烟一样漂过了大一,连一滴呛出的清泪都没留下。  大大前天去配眼镜的时候看见有个司机趴在他小货车的方向盘上发呆,我想那才叫真的郁闷苦痛吧,我不用为生计奔波发愁我还有甚屁资格谈这四个沉重的字呢,又是大大大前天吧,回去的时候看见有个女生蹲在广场石狮子底下嚎,那么多人看着她,从她身边走过,一直到我转过墙角看不见她了,她还没停,我当时就想,我要有一天活成这个样子也就不虚此生了吧,我有一个礼拜纯粹不上课了,晓不得为甚今年来了以后对念书是一点点兴趣也没有了,其实说真的,从小到大都没有喜欢过这个营生,我记性一向不大好,尤其是对小时候的事,却记得有一天我的语文老师在路上问我爱念书吗,当然了,凡是没有什么特别个性的小孩子都会低着头说爱,我也不在例外,小时的梦想是当科学家吧,曾经听见老师说,看这孩子为了考初中都累得走路也成这个样子了,于是自己也走路时耷拉着脑袋想着老师也夸自己一句,尽管都是假的,总算还是装也装过的,现在是根本没这个心思去装了。  一任这种无聊的生活蚀掉了我的灵魂  我沉浸在这不悲不痛的虚空中  是的  感觉很安全的样子  我当然地放弃了这个世界  然后这个世界  它抛弃了我
  我复信:  我今天才明白了高高在上的那不是女神。女神愿意跪在你脚下,侍奉你,而让你觉得须要仰视她。我瘦弱到连怀抱都是骨硬的,更不用提安全感,心里充满仇恨、怨怼,这样的一个人占有善良的女孩儿,真是她的不幸。  我总是随便买一口饭,不管好不好吃,吃了饱不饱,就又来到网吧。我像在跟谁赌气一样不停地上,我知道我在朝着黑暗的路走,但似乎又想走到更黑暗的地方,探一下那里究竟还会有什么,会不会有黑暗和空虚以外的东西,多少个夜晚过去了,我无所得,然而不停止……  最近我总是想到死,最让我恐惧的是死亡之前的紧迫感。我害怕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还有事情未及思考,就喘不上气了。如果说死是残忍的,这种残忍性是给予生命时就注定了的。外婆死时我也在场,咽气时已经很干涩的眼睛里最后流出一滴泪,只是右眼,流出可怜的一滴,母亲说那是心脏最后沉落时不堪忍受的痛苦。  达夫悼李白:“束发读君诗,今来展君墓……有才如君不免死,我固知君死非死。长星落地三千年,此是昆明劫灰耳。……江山终古月明里,醉魄沉沉呼不起。”我看到“郁达夫()”,这是律法,他已经和里面的数字一样死寂,再写不出一句诗了。
  天亮了,我从拥挤凌杂浊臭的网吧走到外面,却还不喜欢明快了的世界。身上疲惫不适,闻到早点的味道都觉恶心。我刚躺下时,别人正要去上课。  到了星期天——其实对我来说每天都一样,尚武打电话说:“今天没课,我们去逛逛吧。”走出公寓楼就看到她站在树底下等我,我用眼睛为她默默拍下这一幕。拥着她走出校门,阳光有些刺眼,尚武也是。  她对大商场不太热衷,喜欢热闹的小巷子,卖乌龟的,卖金丝熊的,卖荷兰猪的,“祖传起名”的,挂着“周易”算凶吉胡扯骗人的,都能让她驻足观望,喜形于色。我们买了一只小乌龟,取名王八蛋,昵称八蛋,放在罐子里当宠物养着。市郊的菜市场也是她爱去的地方,她好奇地问菜农这个绿的是什么菜,那个紫的又是什么菜,我们买了两个水萝卜剥了皮边走边咬。见到肥大的鲤鱼她就更开心了,把比她的手臂还粗的鱼抱起来叫道:“真大啊!”然后对我说:“我从小就爱吃鱼,可是学校的鱼一点也不好吃。”我说:“喝黑水长大的鱼当然不好吃了。”她把鱼递给我,抱着肥美的鲤鱼就像捡了个大便宜一样!我说:“这鱼比你还胖啊,抱着真踏实。”尚武生长在江苏的农村,说普通话时总是没有北方人流畅,为此我还讥笑过她口齿不清,她一着急就成了哑巴,我就变本加厉说她是残疾人,暗地里却觉得她的口音格外好听。她对我的诋毁已经能习惯了,她说:“我就胖,怎么着,你不服你也胖啊!” “我又不是凡人,我是火神阿那罗,我的灵魂是一团圣火!”我牛逼哄哄地说。她笑道:“你们城里人不实在,张口就说大话,什么罗不罗的圣火,明明是根干柴。”她说罢掩口而笑,“你这是犯了形而上学的错误,不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今年的马哲你肯定得挂。”我诅咒她。“ 马哲一级才挂一两个,我怕轮不到我呢。”我说我会天天祈祷你挂的。
  返回学校的路上,我们见到一个老头在路边铺着一块黑布贩卖藏银饰物和西土珠翠,尚武又蹲下来一件件的玩赏。这种小摊我在龙城见过很多,据说他们卖的大都是赝品。我随意瞟了几眼,发现那老头拿着一本《草叶集》在看,这却让我意外了,虽然我本人并不欣赏惠特曼和他的诗,可以前见到的小贩都在看《狂戏俏人儿》一类的情色小说,这老头难道是个落迫诗人?当今时代“诗人”这个词在街上说出来很有讥讽的味道,和说疯子傻子也相去不远了。我看尚武还在拿着一对藏银的耳环把玩,就问他:“这耳环不是西藏的吧。”他苦笑道:“这当然不是,不过我年轻时去过西藏,还差点一辈子待在那里……”说完他就缅怀的样子静默了。他的心好像不在他的生意上面,生意所以也很萧条。我很怀疑他能不能赚到钱。
  五  晚上我又去包夜,看到罗青的信:  看你的信抽掉了我烟盒里的一半烟,你要赔。  我已经很长时间不背我的书包了,每天睡起来随便吃点什么,在武测的各个角落转转就来网吧了,来了就回不去了,我是在赌气似的不停地上上下下,你是不是怀疑我在COPY你的话呢,也许吧。我如今睡觉不听点音乐,或许是声音是睡不着的。只有在抽烟的时候我才能真正的心如止水。我就这样坐在网吧的角落里消耗我可怜的生命,每次唯有打中几个人和看你写的长长的信才会真正的觉得快乐,由衷的快乐。我现在常睡不着,每到夜里熄了灯,他们睡了的时候我真的可想嚎了。  我的眼睛不知上辈子受了什么苦,总是酸。   我刚才来网吧时碰见一个腿有些残疾的人,驻着拐子吃力地走路,他看我的眼神是回避的,他定然讨厌看到正常的人。  别人都能好好地上课、吃饭、休息,而我们为什么就是异类呢?  我总是以为一夜不睡,头脑清醒着会能明白些什么。不是说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吗?而我消耗了多少个夜晚,每次送走孤月,迎来晨星时,我领悟了什么?
  我没有写回信,进入了我们常常去的服务器,看到他瘦削的背影,穿着青衣,那么单薄的身体,扛着草绿色的狙正在杀人。我端起AK,戴上黑头套,穿起白迷彩,觉得自己像斯巴达克斯那样骁勇。我愿冲在他的前面,为他开路。  《斯巴达克斯》虽为大作却并未真的震撼我,却是鲁迅自称不成熟的作品《斯巴达之魂》使我失去了理性,崇拜起牺牲来。甚至觉得盲目不是愚蠢,而是种莫名的精神,像工蜂群体自发地筑巢那样令人费解。  总之我有时想抛弃了头脑,做一个背长枪的武士。  夜晚赋予我们真正的生命,阳光射到地上时,我们像尸体一样停在板床上。  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有天晚上我对尚武说:“我不想在宿舍睡,我讨厌宿舍……我身上到处都疼,我也不想去网吧……”我断断续续地说着,觉得自己每天像沱臭屎一样堆在阴暗的旮旯里,心里悲哀起来,伏在她腿上。她把我的头抱在怀里,她很柔软,我睡着了。  大概快到十一点时,尚武把我摇醒了。校园里亮着昏黄的路灯,黯淡的幽光下她的脸有些模糊,我看到她的眼睛,黑魆魆的井口一般,夜里看着一个人的眼睛久了是会害怕的,眼睛总是有些灵异的东西。我感到荒乱,大概产生了一些错觉,我吻了她……她突然轻推我,“好啦,刚才有个骑自行车的老师,看你看的差点摔倒。”我才回过神来。
  尚武带我去了一家网吧,不是我平时玩的那家。她说:“这家网吧开了不久,干净些,还有长的皮椅,你可以躺在这里睡觉。”说罢从她的包里拿出花露水,在我身上喷了,然后嘱咐我说:“少玩一会儿,眼睛要玩坏了!”之后摸了摸我的头发——我好些天不洗头了,头发又脏又乱——她急匆匆地走了,十一点宿舍楼关门,我又害她要赶时间。  我交了包夜的钱连电脑也没开就去长沙发上睡觉,我实在太累了。  第二天早上回去洗漱了一下,就离开了宿舍。又到周末了,日子过得这样快啊,可不是吗?  尚武说她要烫个爆炸头,吓了我一跳,我忙说我很老土接受不了,太妹才烫那种头呢。她笑嘻嘻地说逗我玩呢。我问尚武我竹竿一样的身材是不是很有骨感美,她说我自恋,我用柴禾般的手指夹着烟,搂着尚武,“洋洋得意像那天神。”  “下周六我们学校要和林州师院赛一场球,你去报名吧。”  “你承认你非常钦佩我,我就去。”我笑着对她说。  “干嘛钦佩你啊,屁孩儿。”  “你大一时就常常偷看我踢球,悄悄崇拜我,不是吗?”  “我刚生下来就崇拜你,好不好?这种人真厚脸。”  我们逛着逛着又碰见上次那个老头,他一见到我就招呼我过去。放下手中的书,从怀里掏出一条项链,“给你看样好东西,这个怎么样?”他的项链当即就攫住我的心了:藏银制的蝙蝠——仿佛是在泣血的蝙蝠,揿低了头,张着一双翅,爪痉挛着,用五六股黑线拧成的一条粗绳穿起来。谁才能配得起它呢,我马上就想。  红河和罗青。
  “卖给我吧。”我脱口而出这句话。  “这个要四百块。”  我没有还价,直接拿钱给了他。心里想着这个书呆子怎么还记得专门把项链卖给我,这样看来他还不是很呆。  他又从包里拿出来一本册子,“这是我自己的诗集,送给你一本儿吧。”   我接过他的册子说好,心想你卖给我我也不要,就带着尚武离开了。  回校后我就去足球协会报名,他们都是些叼着烟的痞子。会长说:“嗳,我见过你踢球,踢得还行,你想穿几号?”我说九号。他笑道:“小样儿挺会挑啊,行,那我就穿十号。”然后我们坐在学生会的桌子上抽了一会儿烟,散伙。  林州师院的男生太少,足球水平可想而知,然而我没有独孤求败的性格,就算跟幼儿园的小孩踢,只要踢得高兴就可以。一开始我就感觉到他们很菜,我和十号都能轻易过人。开场不到五分钟,十号就一脚抽射破门了。紧接着一次防守反击我接十号的长传就面对一个中后卫和门将了。我踩住球向左一拉,那后卫伸右脚,裆就宽了,这种过法我早熟稔了,轻易地推球穿裆。面对门将时,我使出了罗那尔多的钟摆式过人,简单却最有戏耍的味道。我穿九号球衣也是因为罗尼,罗尼是我永远的偶像。说时迟那时快,趟过门将之后我正要把球带进球门,恼羞成怒的门将疯狗一样扑上来把我的腿抱住了。我被绊了一跤,手臂擦在门柱上,门柱锈迹斑斑,我就出血了。  裁判员判了点球,我自己来罚。我助跑,跑到球跟前要射门时换脚,用左脚把球推出去,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别扭,但能影响门将的判断。他扑反了,球慢吞吞地爬进球门的另一边。而我一面是故意的,一面也是身体有些失衡,就势摔倒在地。我就喜欢这种愚拙的动作。  接着我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尚武那边伸出左手的食指晃动起来,这当然也是外星人的招牌动作,只是我的右手疼得举不起来了。尚武笑着对我挥手,我还想把球衣脱下来给她扔过去,可是胳膊在流血。我的表演已经结束了,我跟十号说我受伤了换人吧,就和尚武离开了。  尚武笑道:“你可真会耍大牌啊。”我说我都付出代价了。她用湿巾揩我的手臂,把污物轻轻地沾出来,尽量不弄疼伤口。我注视着她的动作,体味那蜻蜓点水样的擦拭中,不可捉摸的温柔,心中竟然产生了疑团。我抬头望见夕阳,残弱的晖光,照着我干瘦的手臂,我是那样羸弱。尚武问我:“你想什么呢?”  “我是大哲学家,冥想虚无呢。”
  “阎石” ,她的神情认真起来,“我多想让你活得简单一点,就像刚才那样,当我的球星,我一个人的球星,你受伤了,我就在你身边……”我把她拥紧,我不忍让忧伤进入她的心里,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单纯。所以蝙蝠不适合戴在她的脖子上,她应该佩戴纯色的饰物。  然而球赛只是短短的插曲,我还是陷入了过去那种生活。在我黑暗的世界里,和罗青一起。  我看了那个老头的册子,他的诗,我该怎么说呢?   元旦那天晚上我收到一封特快专递,打开大信封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纸片,那字迹,是我很熟悉的。  君心匣中镜,一破不复全。妾心藕中丝,虽断犹牵连。
  她知道一破不复全吗?我在肮脏的网吧里苟且偷生时,她在做什么?我被蚊虫叮咬时尚武把花露水喷在我身上,我考四级时尚武连收音机电池都为我准备好,我极度悲伤时尚武买来小桔子安慰我的心情,而她做了什么?我仰望夜空,星竟然是黯淡的,还是我的眼睛是黯淡的,星空一片模糊。  我把纸片摔进臭水沟里,照着信封上写的寄件人电话拨过去,跟她寒暄起来。  “过得怎样,最近还好吧。”我竟然会讲这种废话了。  “你什么时候放假?我在龙城等你。”她的口气貌似很真挚。  “还不知道呢,你经常见钟崎吗?你们在不在一个学院?”  “嗯,时常能碰见他。”  “对了,我的手机被我摔过几次,收讯不太好了,听你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我开始信口开河了。  “哦,那下次用宿舍的电话吧。”  “再见。”  我把信封也扔进臭水沟里。  又快放寒假了,我的大学已经过了一年半,我却开始常常梦见高考,压抑又沉重,像魇住一样。而且几乎每次的情景都是:眼看要进考场了,我还什么也不会;或者高考已经结束了,成绩烂得一塌糊涂,一切都太晚了……愁得无路可走时就醒来了,这是林州医学院给我的阴影吧。然而已经大二了,我还可能回去复读吗,韩唯钟崎他们都已经离开石州上大学去了,我再回去当个高中生吗?命运在高考结束时就已定了,这是一条不归路。我和韩唯通过电话,他说希望自己的肾水像汾河之水那样永不枯竭,龙城中文大学女人太多了,再加上龙城其它大学的女人,他已经快变成“药渣”了。我嘿嘿地笑,说多喝点花生奶露汤,补补身子。我也得加把劲了,可不是吗?  考试前我收到自龙城理工大学的包裹,打开一看是红河寄来的手机。没想到我的一句瞎话却换来这一片好意。我把盒子扔进垃圾桶里,把手机给了尚武。这手机拍的相片还颇可观,我叫尚武睡觉或洗浴时把身边的女同学拍一些来给我欣赏,她不肯,我再三劝说,我自己又不能去拍,她说我是个无赖,可不是吗,还有什么恬不知耻的话我说不出来?
  期终考试时我一门课也不会,给妈妈挂了个电话,说我学习也不好,考试也不会,妈妈一直是了解我的心境的,从小她都没有强迫过我学习,中学时有一次我说不想上学了,要待在家里看自己喜欢的书,她竟然就同意了;又有一次父亲训斥我时,她对父亲说道:“少骂我的孩子,要骂你自己生去。”她也知道我在这里过得怎样,她说没关系,考完试早些回家。妈妈的爱就是这样的溺爱,溺爱有什么不好吗?我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指着鼻子告诉我你该这样,你该那样,一副规划未来的样子,我自己没有头脑吗,况且我对做一个有用之才已经很不屑。只要得到妈妈的宽恕,学业荒废又怎么样。  林州医学院也是有些好处的,考试的试题从来都是选择题居多,抄袭起来就容易些。尚武有时为了让我看到她的试卷,把身子歪得很厉害,我都替监考老师看不过去了。后来我提醒她收敛一些,她并不真像我平日说的那么胖,即使坐端正,也不会把试卷全都挡住。听说有所大学考试时要在试卷最前面写上:“我起誓,这份试卷是我独力完成。”然后考试就不需要监考,很文明的样子。可我一点也不觉得作弊是可耻的事。  考完试之后我就开始谋划怎样把尚武骗到宾馆去。晚上我给她发信息说:“温柔的美人,我今天事事堪伤……”她回:“怎么了宝?我去找你。”我当时就在她宿舍楼下等她,她一出来就像小鹿一样奔进我怀里。我说:“我心里不好受,也不想回宿舍,要放假了,我又舍不得你。”  “那要不我陪你去网吧,反正没课了。”  “我觉得很累,想睡觉。”  “那怎么办啊。”  我双手环着她的小蛮腰,搂得很紧,嗅到她的体香,贪婪地啜饮着香气。那芳香来自她的头发、脸、脖颈,还有脖颈下面,我吻上她石榴色的唇。我很陶醉,吻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却发见月色为她化上了银妆,圣洁的光晖笼罩着她的面庞,她用皓贝一样的牙齿轻咬着红唇,那一瞬的美又攫住了我。我再俯身向她的唇,我简直是在啮咬她,她无处躲藏,我像条疯狗一样发了狂,我体会着流氓的快乐。我都想扯她的衣服了,可毕竟衣冠楚楚,还得适可而止。她的心贴在我胸口,突突乱跳,我撩了一下她前额的头发,心想骏马却驮痴汉走,美人要伴拙夫眠了。
  我拥着她走到校门外的大街上,夜晚的林州倒是真有些古意,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婆娑的枝桠,风吹过时沙沙作响,路灯的间隔都很远,灯光是桔黄的,透过树丛后黯淡下来,整个街边影影绰绰,斑斓绮丽。  我们来到一家宾馆门前,我还从没有开过房间。我对她说:“你进去开房间吧,我不敢去,怪难为情的。”她说:“我……我也不敢去。”我白了她一眼,“饭桶。”我强作镇定推开了宾馆的门,登记处是个青年女子,问我要什么房间,我真想问她我们住一个房间你不会给公安局打电话吧。我看着后面的“北京时间”“巴黎时间”说:“标准间吧。”她看到我身边还有个女孩儿,又问我:“要一个房间?”我也看了看尚武,心想是不是开一个房间有些不对呢,总觉得自己的脸还未脱稚气,做这种事有些害怕。“那要两个吧,再要个普通间。”我付完钱拿着两把钥匙带着尚武上了楼,到了她的视线以外后才自在了些。我们直接去了标准间,关上门后觉得安全了。  她坐在靠窗的床上,我点了一支烟,倚着窗台,学着日本情色书上嫖客的口气说:“姑娘,解带子吧。”她的脸上浮起了可爱的处女红。我们去的宾馆颇有档次,价格也不菲,陈设还算高雅,我把窗帘拉上时,一种融洽的让人心跳的气氛就包围了我们。这样与她相对,我们都有些尴尬,她说她去洗澡,这样暂时离开了我。我几乎从来不看电视和报纸,虽不像有位诗人那样说每天的报纸都是肮脏的不愿触摸,却也从没正眼瞧过这些东西。我又拉开一点窗帘向外望去,夜色温柔。
  屋里有更好的风景。我推开浴室的门,看到她正在浴池里,灯光照在水面上,波光潋滟,映射着处子的肌肤。“我要变成水中的涟漪,当你浴时把你吻了又吻”——难怪说对女人世界的追求产生高级天才。诗人是精神上的淫棍,可惜我还连肉体上的淫棍也算不上。  尚武说过“长发为君留”,一年来她的头发已经过了肩,快长到腰际。牺牲了一些少女的活力,却增加了让人想要下沉的媚惑。那双眼睛给了我幻觉,我感到夜空的宽广和颜色,感到自然之美,我想起了永恒,想得出神,却漂流到虚无之境……我把手伸向她湿漉漉的头发,吻了她红宝石一样的唇,她的黑发衬着雪白的肩,我的心灵已不能承受。  我走出浴室躺在床上抽烟,烟其实不能激发灵感,也不能消除疲劳,只是一点无聊的慰藉。我倒是希望烟能把我的肺和头脑都给弄浑。  尚武裹着浴巾走出来,很快地钻进我身边的被子里面。我脱掉鞋倚在床上隔着被子拥着她,虽然她的身体已经遮起来,但还是有些羞意。  “你的烟呛死我了。”她无辜地说。  “是吗?”我对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她捶了我两拳,我哈哈大笑起来。我右手搂着她,左手把烟灭掉。她说她的耳朵很难受,我刚才可真鲁莽呐。我吻着她的耳垂说:“真对不起。”  她转向我,伸出白如水沫的手臂,环在我身上。  我问她:“当处女当烦了吧,我给你排忧解难。”  “你又胡说八道。”  “不想做我的女人吗?”  她小声地说:“我有点害怕。”  “怕啥,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老做个无知少女有什么意思。等你死了就算还是处女,哪有我这样的好人爱你呢。”  我说罢笑起来。  她不言语了,我起身把灯关掉。视觉被削弱时,有更多的感受力在心里悄悄萌蘖。  我无法当着她的面脱掉衣服,我觉得自惭形秽。她问我不洗澡吗,我说我喜欢脏,我心想我要玷污美,干净了怎么谈的上玷污呢,天呐,我已经有些变态了。
  我背着她把衣服脱光,钻到被子里面。肌肤相亲时,我不由得颤栗,还有些躲闪。借着黑暗我才敢把她拥紧,我抚着她的背,雪崩一样光滑。  我沿着她的脖颈向下吻去,“阎石,我有点害怕……”她恳求着,我抚向她的脸,有水濡湿了我的手指。然而我已决意要向韩唯他们看齐,不能总是拖兄弟们的后腿。我心想我只要一用力,黄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她就永远告别处女了。我胡乱一捅觉得有些疼痛,下面很滑。我开了灯一看,流血了,却是我在流血!尚武惊慌了,从包里拿出纸巾来止血。这意外的事让我也害怕起来,马上又觉得惭愧了,我不顾她的眼泪,要破坏她,结果遭此下场,她还怜惜我。我真是又挫败,又难堪。她吓坏了,流着眼泪问我疼吗,我还哪里有脸说疼。  血止住了,我心想真他妈窝囊,我倒不是处男了。床单上也有血,她穿上内衣用沐浴液洗起床单来。我坐在另一张床上,下面还裹着纸没法穿衣服,盖了一张被单望着她。她洗完床单把电扇打开对着湿的地方,然后坐到我跟前,笑着说:“叫你干坏事!”  我们又躺下来,我说都怪你,夺走了我的贞操。我觉得不舒服,想吐,大概是血的缘故。她说快睡吧抱住我的头。我枕在她手臂上,却还觉得有些不甘心,又想爬起来,她像哄小孩一样说:“好啦,乖,别再弄疼了。”
  六  电扇吹了一宿,床单早已干了。尚武起来把电扇挪到一边,把衣服拿到我跟前,又去拉开窗帘,阳光射在她身上。   我吃过早饭以后打算去给罗青写信,因为我们回家以后反而基本上不联系了,他家住在城边的乡村。尚武留在房间里看电视,我到了楼下把那个普通间退了。想起昨天的事情真是可笑,那个服务员大概看着我是个雏,坑我。  我打开信箱先看到他的一封短信:  常记得小学时早上起来不敢去学校上课,因为前一天的作业还没写完,怕去了让老师打,就坐在炕沿上哭。等妈妈去学校跟老师说不要打我以后,我才背上书包走了……  包完夜  总嗅到网吧里饭菜的香气  就开始想家了  简直是一模一样的香啊  用无止境的包夜麻醉着自己  他一步步走向灭亡  什么都忘了  却还记着家  我能明白罗青对他的繁华城市和名牌大学都无多留恋。我复信:  有人说“讨厌的诗人一无是处”(原文是Poeta nascitur non fit),我见过那样的诗人,活在世上纯属多余。  我瘦得都有些可怕的手臂受伤时,还有人真心诚意地守在我身边,想到这一节,我真是……
  写完这些话,我就回去找尚武。看到她已经把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正倚在床边看电视。  经过一天的休整,又对尚武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处女膜会导致经血不畅、痛经,处女膜在运动时有被撕裂的危险,学医的人说起这些话来一点也不觉得羞耻。晚上我终于遂了我那点心愿。早上醒来时已经十点多钟。她睁开眼睛时手臂还搭在我脖子上。我很珍惜和她同眠的时光,快到中午时才起了床。  晚上我就坐火车去龙城,她乘汽车回家,我们说好不去车站相送,都怕不堪忍受别离的气氛。  我发信息告诉红河和钟崎我第二天早上到龙城,钟崎说他正觉得闷呢,让我去他住的星湖宾馆和他厮混,我欣然同意。韩唯很忙,只能抽空见见我们。   早上走出龙城站看到红河,相见的满足和心里的仇恨交加起来。她走过来帮我提手里的袋子,我习惯性的掏出烟来点上,顺手揽住她的肩膀。她怔了一下望向我。  我们打车到了星湖宾馆楼下,我掏出手机给钟崎打电话,叫他滚下来接我。红河问道:“你怎么没有换手机?”我说钟崎马上下来。  我和钟崎一见面就玩兴大起,商量着晚上睡时不要锁门,等到了半夜里偷偷的换过来,想想就美得嘿嘿奸笑。他说万一换过来行事时被拆穿了岂不扫兴,我说那就行到一半时说要上厕所,她们正等得焦渴就不管那么多了,切记要关了灯。后来把手机的时间对了一遍,说定十二点准时开始,十二点五分出去上厕所。刚定好了钟崎又突然说:“那我早泄了怎么办?”我说你不会敷衍一下吗,谁说非得那么卖力了。  她们两个也在那里聊起天来,我发现女人可真是天生的做政治家的好材料,满嘴空话,假模假式。钟崎给我也订了房间,就在隔壁,我说我去休息一会儿,就带着红河过去了。  我成长得很快,昨日是夏,今日已成秋。红河去阳台洗苹果,我躺在床上等她,仿佛这是早已习惯了的生活。我随手打开她的包在里面翻起来,做这种事有些龌龊,但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光辉形象,可以率性而为。我希望能找到套套一类的东西然后就可以用下流的眼光看她,可惜里面只有化妆镜和洗面奶什么的,我那点猥亵的欲望没能满足心里很是失落。
  我斜躺在床上边吃苹果边问她:“是不是想我想的茶饭不思,我看瘦了没。”一边就伸手在她腰际摸索,她转过来趴在我跟前,“那你想我吗?”我不假思索地说:“想疯了都。”接着兽性大发脱她的衣服。下雪的时候我喜欢冬天,现在却不,可想而知,裤子比裙子碍事多了。我尽力地往下扯,她推我,嘴里喊着:“你走开,你骗我!”我没空和她说话,只顾在她身上乱咬,她的衣服已经被我扯的乱七八糟,可是真要强迫一个女人交媾是不容易的,况且我还不算是职业的强奸犯,总之不得要领,折腾了半天,弄湿了她的腿。她坐在床上呜咽起来,“你哪里想我,你骗我!”我站在地上整理衣服,她把枕头什么的向我扔过来。我心里却快感十足,虽然没有完全遂了愿,但弄成这样好像更下流些。正如Sade所说,蜜蜂吸吮汁液之后,玫瑰花萼依然封闭,谁也想不到它曾经有过丝毫破绽。我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一边哄着她说:“反正都是迟早的事,不哭了。”帮她把衣服穿好。她突然抱着我说:“阎石,你不要跟他们学坏,你跟他们不一样,你知道吗?”我心想变坏的欲望像致癌因子一样,人人身上都有,一旦被触发了,就像癌细胞那样疯长,还需要学吗?嘴里却答道:“那我向鲁迅学,译个《小约翰》给你看,怎样?”她刚哭过的样子真是娇美,我又忍不住噙住她的嘴唇。  我让她洗掉泪痕,免得出去让钟崎看到了说我虐待妇女。我们四个人一起去龙城中文大学找韩唯,他走出校门时夹着烟春光满面,穿着比我们都要时髦,很有花花大少的派头。他见我和钟崎身边都有个女孩,就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下来我等你。”他语速非常快,骄傲地对我们说:“两秒钟!”龙城移动规定三秒钟内不收费,我们都笑他真够抠。  少许一位都市丽人从里面走出来,到韩唯身边挽住他的胳膊。韩唯对我和钟崎耳语:“一会儿千万不要买单,有富婆在呢。”我们到了一家豪华的饭店,果然饭后他的情人很爽快地结了帐。  我们出来逛街,行到一家按摩洗浴中心门前,上面的大牌匾上印着撩人的按摩女图像,我和钟崎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韩唯见我们饶有兴趣,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就递给他的情人:“拿着自己吃饭去吧,我们进去玩会儿。”那女孩儿一生气掉头就走,韩唯也不追,接着把钱又放回钱包里面。  韩唯弹烟头的动作十分潇洒,而且总能准确地弹进垃圾筒去,那烟头活像个弃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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