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从我身边跑过去,把撞坏我手机不赔就跑撞坏了,该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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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你的喜欢,像指甲_2 分节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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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临一样,你别无选择,在劫难逃。
  这是一种悲哀的宿命。
  我不知道舒子予和王琼花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
  王琼花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打舒子予,也从来不在外面骂我贱货这类字眼,我们一家三口在青篱市其实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王琼花是珠宝界大亨,拥有的珠宝连锁集团不计其数;舒子予虽不及王琼花,却也是青篱市最大的珠宝设计E-shine的董事长;而他们的女儿也就是我,舒纯,乖巧听话,自三岁开始,便是知名的音乐神童,无论哪种乐器,一看便会,从来没演奏过的曲子,也能如行云流水般演绎。
  在外面,王琼花和舒子予是模范夫妻,出席各种宴会常常出双入对,总是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
  而我,终于脱去终日灰头土脸的妆扮,被王琼花打扮得高贵典雅,像个骄傲的公主跟在他们身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颠倒众生。
  也只有在那种场合,王琼花才会把我当女儿,在宴会上细心地保护我不受别有居心的色狼骚扰,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可笑地觉得她真是我亲妈!甚至,还会产生幸福的错觉!
  但那种机会很少,因为除了必须一家三口出席的家庭宴会或者宴会主人慕名特别邀请我弹钢琴能让王琼花长脸,她是绝对不会把我带出去的。
  似乎我的容貌,在她心里是一根刺,刺得她窒息。
  我讨厌那种虚与委蛇的场合,一次都不想参加,只是不敢反抗,怕舒子予遭殃。
  这样一来,在旁人眼里,我们一家三口是相亲相爱的完美组合,令人羡煞,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们是一个多么变态的家庭组合。
我是个乖小孩,乖得变态的小孩 Chapter (5)
或许是王琼花年纪越来越大,又或许是我的乖巧顺从让她再也找不着打人的理由,舒子予挨打的次数日渐减少。
  特别是我离开家在青篱的一年多,舒子予挨打的次数少多了,精神状况也好了很多,偶尔,会有容光焕发的感觉。
  也许真如王琼花所说,我是一切灾难的根源,只要我不在,他们就安享太平。
  不管怎样,舒子予的健康让我爽爽地舒了一口气。
  春末夏初的时候,我回去了一趟,王琼花虽然没有和颜悦色,却也不曾冷颜以对,我和舒子予早已习惯了若即若离。
  我以为,我离开这个家是对的,可是回学校的前一个晚上,舒子予又挨了打。
  尽管我心疼舒子予,仅管我每次都站在舒子予这边,但这一次却是舒子予不对,晚归,并且喝醉了酒,吐得家里一蹋糊涂。
  王琼花不由分说拿起皮鞭狠狠地鞭打不省人事的舒子予,像鞭尸一样,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她说:“舒子予,如果你在这个家里不爽,就给我滚得远远的,我王琼花没有死皮赖脸地求你留在这里!你也无需为你的罪孽买单!你为什么不反抗!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我也跟着一起,一了百了!”
  我站在房门口看着,没有丝毫去阻止的念头。
  ——舒子予从来不允许我阻止王琼花对他采用暴力,有一次我实在看不下去,冲过去替他挡下皮鞭,肩背正火辣辣地疼得失去知觉,头破血流的舒子予却反手给了我一巴掌,打得我嘴角流血,右边脸火辣辣地麻木了,并且右耳嗡嗡作响。
  因为那一次,我的右耳偶尔会失听,特别是风大的时候——
  那时候我就已认清了一个事实,王琼花是虐待狂,舒子予是被虐待狂。
  从此以后无论他们的战争如何升级,我总是默默地站在一旁,当个变态的看客,眼神冰冷,嘴角隐匿着一丝残酷而不易察觉的笑。
  这一次仍是如此,我习惯性地、冷冷地笑着看王琼花歇斯底里地鞭打舒子予,不相信这个时候他们还有理智,还有人性!
  当然,我也没有,我是没有人性的冷血动物,否则我不会全程观看,心里没有一点感觉,仿佛只是在看一场美学暴力电影。
  我的血液是冰凉的,别的女孩看到这样的暴力电影,会低下头不忍心看或者掉转头迅速离开,我却看得酣畅淋漓、大快朵颐!
  我变态,我们一家都这么变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琼花终于打累了,放下皮鞭后,又抱着已经晕死得像尸体一样僵硬的舒子予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强悍的王琼花哭,她的眼泪像奔流的溪水,无声地簌簌直下。
  她一边哭一边给舒子予*服,擦干身子,往流血的伤口上药,动作轻柔,然后说了一句我听不太懂的话。
  王琼花说:“舒子予,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我爱你有多深,打你就有多痛!你的身体有多痛,我的心就有多痛!”
  这回,我冰冷的心开了一条小裂缝,这才模糊地猜想着,王琼花的心里藏了多少爱又有多少恨——舒子予每次挨打后,王琼花都会像温驯的小猫,细心地给他上药呵护他,因为这样,舒子予身上很少见得到明显的伤,除了那两颗补不上的门牙。
  后来舒子予挨打,我都懒得再看一眼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爱恨牵扯纠缠,没有人可以介入其中。
  我亦不知晓他们为何要如此这般互相折磨,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变态的家。
你只一个回眸,时光便刹那永恒 Chapter (1)
天光微亮,家里总算安静起来,舒子予睡着了,王琼花坐在床沿怔怔地望着他眉心微皱的脸,她的脸颊还残留着泪痕。
  我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终于一声不响地出了家门。
  如果可以,我再也不要回来,当变态的看客早已把我的灵魂麻木了,我不能一直这样麻木下去。
  这个世界上,总该还有一些东西能刺醒我麻木的灵魂,至少该让我看起来有人性一些,有生气一些。
  灰蒙蒙的天空,飘了细密浓稠的雨丝,我像一缕无所归依的孤魂在雨中游走,微凉的风夹着细雨凉凉地掠过我的脸颊,掀乱了微湿的长发。
  下雨的天气,我从来不喜欢带伞。伞挡风挡雨,挡不住落雨带来的伤感与凄凉。
  我游荡在风雨里,听风吹过发梢的声音。
  雨在唱歌,哀伤的歌,随时间轻淌慢流。
  停在58路公交车站牌下,站定,低头看自己的鞋尖,白色平板鞋的边缘溅了很多脏水。
  天地间一片灰暗,路边没有行人,偶尔有车辆驰过。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行人渐多,车流涌动,青篱市从沉睡中苏醒,开始忙碌。
  我的身边,等待公交车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又一辆58路公交车靠站,方向与学校背道而驰,终点站在郊区,路线很长,绕一圈后再回到市中心可以直接去青篱学院。
  打定主意,我匆匆挤进车厢,找一个空隙站定。
  绺了绺湿漉漉的长发,微冷。
  车辆疾驰,驶过平缓的城市大街,行至郊区地段开始颠簸不堪,郊区因长久未修而显得破败的路总令人失望。
  车子停停走走,陌生人去去留留。
  我站在车内摇摇晃晃,望着窗外随车抖动而朦胧的影,不知该想些什么。
  常常,脑子里会产生瞬间的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仿佛我不在这个世界。
  我只是一缕孤魂,冷眼旁观周围的人。
  落雨的天空总让人觉得压抑,心没来由地挖出一个缺口,填满莫名的伤感。这话说起来矫情,却是事实。
  玻璃窗上有朦胧的影,孤寂的影。我的。别人的。
  每个人都有一个孤独的灵魂,在人世间寻寻觅觅,不过在寻找另外一个能与自己灵魂共舞的人。
  有的人幸运,不过一回头,一转身,便看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而有的人,穷其一生追寻,最后都是孤单一个人。
  ——我只是忽然想到,王琼花和舒子予的灵魂有多近,又有多远。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只知道,我是属于两者之外,不寻觅,不追寻,不强求,不在意。我生来就注定是孤独的人。
  我的孤独,无人能懂。
  悲伤的感觉,忽然之间在心底肆无忌惮地漫延。
  取下黑框眼镜,望着车窗外呆呆地出神。
  我的眼神一定空洞而迷茫,冷漠且散漫。
  这只是一种习惯,孤独的人都有的习惯。
  当然,别人看不出来,因为我总是戴一副黑框眼镜,这个东西唯一起的作用不过是掩盖从我眼里散发出来的某种情绪,并且让我看起来更为乖巧一些。
  司机大叔猛然踩了急刹车,一车人惊叫着陷入混乱,我惶乱而惊慌,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情急之下伸手去抓安全吊环,却抓住一只厚厚实实的胳膊。
你只一个回眸,时光便刹那永恒 Chapter (2)
有人匆匆挤进车厢,硬币在投币箱里唱着欢快的歌。
  而我,看到一张回眸的脸,安静,淡然,忧伤,温凉,波澜不惊……
  我怔忡地望着这张脸,车窗外的倒退的景物、从慌乱中恢复平静的人们、细细碎碎的说话声,都在这一刻自动隐退、消失、静音。
  我的世界前所未有的安静。
  车辆疾驰,时光仿佛在这一瞬间永恒停住,定格成一面镜子。
  他在镜里,我在镜外,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却有那么相似的表情。
  镜里他的回眸,在我的脑海定格成一张黑白底片,他的表情是留底,是镜像,是一脉含香的微光。
  我就这样看着他,心无旁鹜,任时光飞逝,凭岁月苍老……
  “已经安全了,手可以放开了么?我要下车了!”公交车不知已经过了几个站,他再一次回头,好看的唇角隐了一抹笑意,若有似无,若隐若现。
  像烟,像雾。
  他的声音柔碎而富有磁性,像历尽风尘后沉淀的细砂。
  我竟然一直抓着他的手臂而不自知,闻言,手立刻像触电般缩了回来,车外成粒的雨敲打着玻璃窗唱着欢快的歌,伴着一片绯红在脸上弥漫,我低了低头,抿着嘴唇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不好意思。”
  声音细若蚊鸣。
  然后匆匆转过身,细密的汗如雨后出土的嫩芽微微漾在颈脖,车窗外雨仍在下,心跳,似乎变得跟往常不一样。
  上帝可以做证,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脸红第一次心跳甚至第一次感到羞涩。
  我开始嘲笑自己,向来感觉早已麻木的我,竟然会生出这种反应。
  而后,他下车从我身边挤过,我瞥见他胸口的学生证上写:
  青篱皇家音乐学院•杜笙歌
  多年以后,我仍然清楚地记得与杜笙歌初次遇见的情景,像烟像雾像梦一场。那天的情景我永远都不会忘,他那张回眸的脸,就那样深刻而无理地刻进我的脑海。
  我曾一次又一次回到这个梦境,在梦里感受他的气息,感受抓住他厚实胳膊的触感,甚至,回味他那一抹轻轻浅浅的笑。
  如果可以,我宁愿时光永远停在那一刻,或者,我在梦里永不醒来。
  事实上,他回眸的那一刻时光已然停驻,我常常陷在那一场短暂又绵长的回忆里无法自拔,回不到现实中来。
  后来我在日记里写:
  杜笙歌,你只一个回眸,时光便刹那间永恒,我与你最初的那一场相遇,没有惊心动魄,没有波澜壮阔,只有简简单单的,一箭穿心。
  然而梦总是要醒来,现实是一把打破梦境的刀。
  梦醒后,那张定格的时光底片灰飞烟灭,成烟成雾在风中飘散。原来一切不过是幻觉一场,明明近在眼前,伸手却不可触及。
  梦里梦外,他都是我无法抵达的彼岸。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天所遇见的人,所发生的事出错提示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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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定的文档不存在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6页来土匪鸣了枪,村里的人才一个都不敢动了。那帮人就将尸体搬走了。”爷爷道。  “然后呢?”我急忙问道。我想知道那个头目将尸体抢走是何目的,是想将抛弃他的父亲碎尸万段呢,还是好好安葬?  “然后呀,然后村里人就去孟家山去找土匪。那时就孟家山一块盘踞着百来个土匪。那些土匪都是附近的庄稼人,他们是被强吏豪绅抢了种田的土地才跑到孟家山落草的。孟家山一带还有他们的亲戚,所以村里人就找了跟土匪有亲戚关系的人,问要多少赎金才可以把尸体赎回来。”爷爷道,“可是孟家山的土匪说,他们不曾抢过人家的尸体。”  “不是孟家山的土匪干的?”  “不是他们干的。他们说,我们抢钱抢粮抢人什么都抢过,就是不曾抢过尸体。”爷爷道。  “那尸体到哪里去了?”  爷爷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尸体到哪里去了。开始村里还托人到处询问,有没有见过一对人马从画眉村出来,又朝哪个方向走了。可是毫无音讯。过了一段时间,人们就渐渐将这个事情搁下,再过了一段时间,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了。”  故事刚刚说完,就看见奶奶蹒跚的从外面走了过来。“哎哟,人家那孙媳妇长得真是俊啰。”奶奶一边走一边拍着巴掌赞美道。  走到了爷爷近旁,奶奶将手伸进衣兜里摸索了半天,摸出几颗糖果来,给爷爷几颗,给我几颗。奶奶笑道:“这是喜糖。人家孙媳妇又礼貌又贤惠,见了我就要喊我做干娘。哎哟,那个声音甜着哪!”  我和爷爷的糖果还没来得及剥开,奶奶又将手伸进了衣兜里摸索。爷爷打趣问道:“莫非是还有糖果?”  奶奶不好意思的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纸条来,谄笑道:“来,老伴,给我的干女儿算个八字吧。这是她给我写好的生辰八字。”  爷爷恍然大悟道:“原来她早就知道我会算命,才拜你做干娘又给你喜糖的呀。那你快点将这几个糖果退回去。”爷爷一面说,一面假装将剥开的糖衣重新包起来,作势要塞回奶奶的衣兜。  奶奶着急道:“我答应过人家的,就是不吃糖果,你也得帮我给她算上一算哪!再说这糖果,你剥都剥开了,哪能重新包上还给人家?”奶奶忙将爷爷的手推开,急得跺脚。  爷爷点头道:“你说的对,答应了人家就一定要办到嘛。您看看您自己,我明明答应了人家张九的事情,您偏偏不让我去帮忙。现在人家肯定正在抱怨我说话不算话呢。”未等奶奶反驳,爷爷又道:“我知道,张九家离这里远,我一把老骨头跑来跑去的肯定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毕竟答应了嘛。以后我少答应人家不就可以了?”  我在旁忍不住偷笑,爷爷像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教育着奶奶的情形还真有几分滑稽。我爸妈就不一样了,爸爸脾气暴躁,两句话说得不顺了,要么摔门出去,要么根本不听,执意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办事。  奶奶听爷爷这么一说,觉得自己确实做得有些过。于是,奶奶担心的问道:“那怎么办?对呀,你答应了人家的。都怪我,肚里都是直肠子,想什么就什么。要不,亮仔陪你去张九家一趟,看看事情怎样了?你一个人去我还不放心,叫亮仔一同去可以照看一下你,怕你摔跤。”  我见奶奶终于转变了,立即拍着巴掌欢喜道:“好呀好呀。我们现在就去吧。再晚一点就没有回来的时间了。”  爷爷摇头道:“我刚才给你讲的故事是不是白讲了?我多余的插手的话,也许会酿成另一场悲剧。还是那句话,这事情得靠张九自己。我顶多起一个旁敲侧击的作用。”  我愣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今天不要去了?”  “不去了。”爷爷道。  “怎么可以不去呢?你不是答应了人家的么?”奶奶现在倒开始替爷爷着急了,“你帮我给新的干女儿算个八字了就可以去啊。要不……你先去张九家,回来了再看生辰八字也可以。”奶奶还挂念着帮人家的孙媳妇算八字。  “马师傅怎么还不来呢?可是即使他现在来了,还能救到我的竹叶青吗?”张九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他知道,他每耽误一分钟一秒钟,竹叶青的生命危险就接近一分钟一秒钟。那个蛇贩子是绝对不可能返回到这间房子里来,将那条绿色的竹叶青还给他的。而他的父亲绝对不可能突然改变主意不将那条蛇卖出去。更要命的是,苦苦等待的马师傅迟迟没有出现。  他突然灵光一闪,我把蛇贩子和父亲都想象成了可能救下竹叶青的人,为何独独没有想到我自己呢!  张九狠狠的拍了拍后脑勺,现在谁也指望不上了,如果自己亲手去救竹叶青,那么竹叶青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此时自己也撒手不管,那么竹叶青一定会在明天变成美味佳肴了。  可是另一个问题同时出现在脑海里:竹叶青跟自己生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是蛇?还是怪物?自己能不能接受做一个怪物的爸爸?  第十四卷 竹叶青 第350章 不同笑容  “不许走!把竹叶青蛇留下来!”  张蛇人和蛇贩子目瞪口呆。  张九突然从身后追了上来,张开双手拦在他们俩面前。“你们可以带走其他的蛇,但是请将这条竹叶青蛇留下。”张九的双唇在战抖,脸色煞白的说道。  “你要干什么?”张蛇人不高兴了。  蛇贩子却笑嘻嘻的看着张九,打趣道:“莫不是我说中了?你要留着这条蛇做媳妇嘛?哈哈,张蛇人,你看,我没有说错嘛!”  张九一咬牙,大声道:“对!我就是要娶这条竹叶青蛇做媳妇。”  刚才还面带笑容跟蛇贩子聊得不亦乐乎的张蛇人,听见儿子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登时脸色刹那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你……你说什么?”  张九说,当那句话已经当着父亲的面说出之后,他反而没有了害怕。以前畏畏缩缩躲躲藏藏的心理都不见了。原来,所有的转变都只等待着他铁了心说出那句话来。  张蛇人脸色强扯出一丝笑容,结结巴巴问道:“张……张九,你是不是蛇毒又发了?你怎么尽说胡话呢?这可是一条竹叶青蛇,怎么……怎么可以做你的媳妇?张九……张九,难道……难道以前它经常来我家就是……”  张蛇人不是傻子,多年来这条捉不到的竹叶青是他的心病,同时他也知道,这条竹叶青肯定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秘密,它不会是来他家散步的。他之前猜测竹叶青蛇来他家是想伤害他的家人,报复他捉蛇卖蛇的行为。但是许多日子重重叠叠随着日历翻过去了,他的家人却平安无事。张蛇人时而听到儿子房间的不寻常,他已经有些怀疑儿子了,但是绝对不会想象他的儿子是跟一条蛇纠缠在一起。  而现在,他的儿子拦在他面前,说要娶这条蛇做媳妇。这由不得他不往从未想象过的地方想。  张九对着他的父亲点点头,答道:“是的。它以前经常来我家,在傍晚或者雨天。它不是来害我的,却是给我解蛇毒。”  “解蛇毒?”张蛇人眯起眼睛问道。  “是的。它经常趁你不在,就来到我的房间……来给我解毒。”张九噎了一下,接着说道,“所以,所以我们……”  “不要说了!”张蛇人举手制止道,另一只手扶住额头。张九发现,他的父亲鬓角已经多了几根银丝,眼角多了几条鱼尾纹。  蛇贩子提着几条蛇,一句话也不说,呆呆看着这对父子。  “我还没有说完,”张九哽咽了一声,不顾父亲的制止,继续说道,“所以我们相爱了。自从我中了蛇毒之后,别的女孩子见了我都偷偷捂住嘴笑,只有她不顾我身上的角质,用舌头给我舔舐。她不嫌弃我。她是来帮我的,不是害我的。”  张蛇人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引燃了湿柴要捕捉潜入房间的蛇的夜晚,那个母蛇发出的发情气味的夜晚。“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早点发现,居然让一条毒蛇跟我儿子……”张蛇人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您是为了我才开始捉蛇卖蛇的,可是不是所有的蛇都那么讨厌。有的蛇……”  “不用劝我!”张蛇人大喝一声,“你是人,她是蛇!不管怎样,你们都不能结合在一起!我不答应!”张蛇人浑身战抖,如站立在凛冽的寒风之中。  一向在父亲面前懦弱的张九忽然改变了以往的作风,毫不退让。“我知道您是不会答应的,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你容不下它,那么我也走!”张九嘴上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其实这个“心理准备”是刚刚做下的。他偷瞟了一眼蛇贩子手里的竹叶青。此时,那条竹叶青也正盯着他,平静得异乎寻常。  “你!你说什么!”张蛇人暴跳如雷,“你敢!”  “我是真心喜欢上她了。”张九看着编织袋中的竹叶青,深情道。  蛇贩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张蛇人,我看你儿子是认真的。”  “你什么意思?幸灾乐祸?”张蛇人不满的瞪了好友一眼,“你自己刚才不还给我讲了你的故事么?蛇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娶媳妇?你怎么不跟蛇过一辈子?”  “我这不是为了劝在门后偷听的张九吗?”蛇贩子道。  “你是为了劝张九?你之前怎么知道张九就在门后呢?”张蛇人满腔怒火,指手画脚问道,“不对,不对!你是谁?”  张九听了父亲的话,也是心中一惊。这个人不就是蛇贩子吗?父亲怎么突然对他也发难呢?  “唉,你就成全你儿子吧。只要是真心相爱,你何必管他这么多呢?”蛇贩子避开张蛇人的问题不答,继续劝道。不过,蛇贩子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破绽。他勉强笑了笑,张蛇人看出那不是蛇贩子的笑容。蛇贩子笑的时候嘴角往下拉,略带一点哭相。而这个“蛇贩子”笑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并且带着一丝诡异和恶毒。  “你不是蛇贩子,你是另外的人。”张蛇人伸出战栗的手,指着面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张九吓了一跳,立即朝后退了几步,茫然的看着“蛇贩子”,问道:“你是谁?你要骗走我的竹叶青吗?你有何居心?”  “蛇贩子”笑道:“别管我是谁。你们父子之间先把矛盾解决了。我看张九跟竹叶青是两情相悦,张蛇人你至少给他们一个机会嘛。如果他们不合适,你再拆散他们也行哪。”  张蛇人后退了一步,道:“我早就应该怀疑你了。是你让我儿子迷上竹叶青蛇的吧?你是怕蛇贩子明天来取蛇,所以今天幻化成他的样子来骗走我的蛇吧?”  第十五卷 恐婴鬼 第351章 奇怪伤痕  在张蛇人、张九和“蛇贩子”争执不下的时候,我和爷爷在家里却没有落着空闲。  那时候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候,爷爷给奶奶新收的干女儿判了个八字,然后懒洋洋的躺在姥爹留下的老竹椅上,闭目养神。上次的反噬作用太严重,而爷爷更是岁月催人老,恢复的状态必不得年轻时候。  奶奶满心欢喜的拿着爷爷判下的八字,蹒跚着脚步走了。我则挨着大门,晒着从外面斜射进来的阳光。大门的朽木味飘进鼻孔,带着些古老的气息。现在的我即使回到爷爷家,即使阳光再好,却是再也没有了晒太阳的心情。  爷爷在堂屋的阴凉处,我在阳光曝晒的门口。两个人都不说话,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可是这份宁静还没有持续到二十分钟,就听见地坪里有人大喊:“岳爹,岳爹!”  我侧头一看,原来是住在村头的马巨河。马巨河跟舅舅玩得好,经常来爷爷家,所以我认得他,并且知道他结婚早,有个体弱多病的媳妇。我还知道他是村里唯一一个不种田的农民,因为他把家里的田改成了果园,都种上了水果。他一向都叫我爷爷为“岳爹”,而不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叫我爷爷为“岳云爹”或者“马师傅”。  爷爷睁开眼来,问我道:“是谁叫我?”  我答道:“是村头的马巨河。”  马巨河见我站在门口,便问道:“童家的外孙在这里啊?什么时候来的呀?”画眉村的熟人见了我都会这么问。  我礼貌回答道:“是啊。学校放假了,我前两天来的。不知道你找我爷爷有什么事呢?”我心想道,昨天一黑早才处理好一目五先生,天才亮就张九来找;今天又被奶奶催到田边忙了一阵,还没休息一会儿,又来一个!还让不让爷爷休息了!  此时我才稍微理解奶奶为什么不要爷爷管别人的事了。  他不回答我找爷爷有什么事,却问道:“你爷爷在家吗?”  我无奈点头道:“在呢。正在堂屋里休息。刚刚从田里回来,累得不行了。”爷爷其实还不至于累到不行的地步,我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告诉马巨河:如果没什么紧要的事情,现在最好别打扰爷爷休息。  马巨河自然明白我后面说的话的意思,他搓了搓手,稍稍弯腰道:“我知道岳爹忙,找他的人不少。可是我有点急事需要你爷爷帮帮忙。”他一面说,一面走到门口来。  记得爷爷曾经说过,姥爹还健在而我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村里的人来爷爷家借水车,可是爷爷奶奶他们都去田里收稻谷去了,只有年幼的我在家里自个儿玩耍。那个借水车的人见爷爷家没有人,便兀自取了横放在堂屋里的水车,抬腿要走。可是他走到门口就发现脚抬不动,低头一看,年纪小小的我正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呢。  后来姥爹和爷爷回来了,见借水车的人坐在家里等他们回来。然后借水车的人给姥爹和爷爷讲了我拖他腿的事情,姥爹高兴得哈哈大笑,直夸我是护家的孩子,是门头上的一把锁。长大后的我每次听爷爷奶奶说起,还自鸣得意。  可是这次马巨河要来烦扰爷爷,我却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拖住他的腿不让他进门了。我只好引他进屋,然后淡淡道:“爷爷,马巨河来了。”  马巨河见了爷爷,连忙握住爷爷的手,央求道:“岳爹,我媳妇的半个身子就靠您来挽救了!”  爷爷一惊,问道:“你媳妇的病恶化了吗?那你快点把你媳妇送到医院去呀!找我有什么用?”  马巨河道:“如果是病情加重,我自然会带她去医院。可是她这次出的事非常奇怪!要不是我自己看到,我也绝对不会来找您的。”马巨河一边说一边不住的摇爷爷的手,仿佛爷爷是烤爆米花的火炉。  爷爷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说来给我听听。”  马巨河焦躁道:“岳爹,我现在说给您听您是不会相信的,您跟我去看看我媳妇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爷爷从来不擅长拒绝别人,只好起身点头道:“好吧。性命攸关,我们先去看看你媳妇。”然后爷爷朝我示意了一个眼神,叫我将前门后门都关上。  我去关门的时候,马巨河和爷爷先出去了。  等我将门窗关好,抄小路走到马巨河家的时候,马巨河和爷爷已经坐在里屋察看马巨河媳妇的伤势了。我走进门,恰好看见马巨河媳妇的腰上有好几道奇怪的伤痕。那伤痕有一指来宽,外沿青紫色,里面呈赤红色。乍一看,还以为是被谁用锋利的刀将她的腰划开了,好不恐怖!  马巨河的媳妇扶着床沿,“哎哟哎哟”直叫唤。腰上露出的一块肌肤,苍白如纸,一看就知道是病缠多年。  “她这个伤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爷爷用手指按了按伤痕。马巨河媳妇立即“咝咝”的吸气。  马巨河说:“昨天傍晚。”  爷爷皱眉道:“你怎么不早说?”  马巨河道:“这不是怕麻烦您吗?再说了,昨天晚上我媳妇还不怎么疼,我以为睡一觉就会好。没想到今天她疼得比昨天厉害多了。我这才慌了神。她一直躺在床上,没磕碰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伤痕呢?”  爷爷没有回答马巨河的话,敏锐的目光将马巨河的房子细细打量了一番。  虽说马巨河媳妇的伤痕古怪,但是我仍担心着张九的竹叶青蛇,没把全部心思放到这件事上。  马巨河明白爷爷的意思,低声猜测道:“是不是我这房子冲撞了什么东西?”  第十五卷 恐婴鬼 第352章 抢夺半身  爷爷道:“我也这么想,可是我左看右看,没有发现你家里哪里不正常啊!”  马巨河担心道:“那是怎么回事呢?”  马巨河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他媳妇扶住床沿大叫一声:“巨河,快!我的下半身被人砍走啦!快去后面的桔树园里帮我抢回来!”说完,马巨河媳妇的额头出现豆大的汗珠,嘴唇变紫,脸上的肌肉抽搐不断。  马巨河顿时慌了神,拉住媳妇的手大喊道:“玲玲,你怎么啦?你的身体都在这里呀!你说什么胡话呢?”  可是他媳妇再说不出话来,牙齿咬住嘴巴,嘴角流出一线通红的血来。  我立刻想到了文欢在回忆说他看见自己的双腿留在地坪里的情形,立刻拉住马巨河道:“快点,我们先去你家的桔树园看看再说。再拖延恐怕来不及了。”  马巨河却不肯动身,双手抱住媳妇道:“我媳妇都成这样了,我们还跑到屋后的桔树园里干什么?快点来帮我掐她的人中,她疼得快昏死过去了。”  我来不及跟他解释,拖住他的手就往屋后跑。马巨河将信将疑的拖拖拉拉跟我出了门,然后从堂屋的后门穿到屋后。爷爷一声不吭,经过堂屋的时候在墙角拿起一把铁锹。出了后门,便是一片茂密的桔树林。青翠的桔树叶和橙黄的桔子,呈现一派丰收的景象。  “来这里干什么?她只是烧昏了脑袋说胡话吧?”马巨河在我耳边絮絮叨叨。  爷爷轻喝道:“别吵,静听声音。”  马巨河立即安静下来,侧耳倾听桔树园里的声音。  此时无风,又无蝈蝈鸣叫,除了不远处谁家的水牛偶尔发出几声高亢的鸣叫,此外听不到其他引人注意的声音。  “听什么?没有声音啊!”马巨河急不可耐道。说完,他要转身回到屋里去。  爷爷一把拉住他的手,将右手立在耳边。  “沙——”一个声音从我们耳边掠过。马巨河立即回转身来,两眼一瞪。爷爷没有搭理他,一动不动的等待下一次声音响起。  可是等了许久,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马巨河道:“是不是园外的声音?我们没有听错吧?我媳妇还……”  “沙——”  马巨河的“还”字刚刚出口,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一次,但是随即恢复了刚才的宁静。那个声音似乎有意借着马巨河的说话声来掩盖自己的位置。  “桔树林里有人!”马巨河降低了声音,“可不是来偷桔子的小孩子吧?”他一边说一边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蹑手蹑脚的。我和爷爷紧随其后。  马巨河对桔树园的地形相当熟悉,他绕了一个大圈子,走到桔树园的木栅栏门旁边。他是怕偷偷溜进桔树园里的人直接从木栅栏门逃走,所以故意绕到后面来,想堵住那个人的去路。  绕到木栅栏门旁边后,马巨河这才细细分辨声音的来源。  “沙——”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我们几个朝着茂密的桔树林走进去,身子弓得如即将扑出的猫一般。才走出十来步,马巨河做出一个制止前进的手势。我们停下来。  “果然是一个小孩子。”马巨河小声道。接着,他将面前的一支桔叶拨开。我透过空隙看见一个三尺来高的小孩站在一棵桔树下面。那个小孩子没有穿衣服,一手拖着一把蓑叶扫帚,一手拿着一把鲜血淋漓的菜刀,一步一颠的走在林间的草地上。  马巨河正要从遮挡的桔树后出去,爷爷急忙拉住,挥挥手示意马巨河不要冲动。  可是此时的马巨河哪里制止得了?他一下子跃了出去,大声喝骂:“你是哪家的小孩子?居然大白天的敢到我的后园里来偷桔子!看我不逮住你了告诉你父母!”  那个小孩本来盯着别处,见马巨河责骂,转头来看马巨河。马巨河一见小孩的面容,自己立即吓得差点拔腿就走。  那小孩眉骨高耸,眉毛如同两只黑色蚕蛹。嘴唇乌红,如同刚刚吃过大把熟透了的桑葚。脸色苍白,如用石灰粉刷过。  马巨河倒吸一口冷气,身子微微后仰,战战兢兢问道:“你,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那小孩听了马巨河的话,咧嘴一笑。他的牙床上居然只长着两颗门牙,其中一颗缺了一半,仿佛是咬什么坚硬的东西嘣掉了半颗。他笑的时候舌头微微吐出,一如吐奶的婴儿。可是他的这幅模样,让人感觉不到有婴儿的可爱,只有凉凉的阴森!  “我是你媳妇的儿子呀。”那小孩奶声奶气回答道,然后又给马巨河一个笑。  马巨河打了个寒战,问道:“你……你……我还没有儿子呢。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我家后园里来了?快……给我出去……”话虽这么说,可是马巨河没有半分强势者的气势,听起来反而懦弱畏惧。  “别跟他废话了!”爷爷从桔树后冲了出来,举起手中的铁锹便朝那小孩拍去。而我闻到一阵阵属于还没有断奶的婴儿所独有的奶香味。  马巨河一惊,连忙拉住爷爷,大声道:“打死人可是不行的!”  爷爷将马巨河的手推开,高声喝道:“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  那小孩见爷爷开始念咒语了,立即朝木栅栏门的方向跑过去。  马巨河见小孩要跑,张开双手想要抱住他。  爷爷大喝一声:“别拦他,快让开!”  说时迟,那时快。小孩如发了疯的斗牛一般直冲过去,将马巨河撞了个人仰马翻。马巨河扑在地上还伸出手来想拉住小孩的脚。可是此时小孩倏忽一下如逃窜的黄鼠狼一样不见了。  第十五卷 恐婴鬼 第353章 前世之债  马巨河躺在地上翘起头,看了看木栅栏门方向,惊问道:“岳爹,这孩子怎么跑得这么快?”话刚说完,他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哎哟,我的内脏都被他撞坏了!”马巨河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爷爷忙过去扶他起来,“他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您的意思是?”马巨河龇牙咧嘴问道。  “这个恐怕就要问你媳妇了。”爷爷答道。  “问我媳妇?难道你认为那个小孩子真是我媳妇生下的吗?”马巨河皱起眉头。这时一阵风吹了过来,桔树轻摇。  “我不是说这个。”爷爷摇头道,“亮仔,你去周围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  “嗯。”  我朝那个小孩子逃跑的方向走去。果然,在木栅栏门旁边,我发现了他手里拿着的那把蓑叶扫帚。我这才发现那个扫帚不同寻常。一般人家用的蓑叶扫帚是由一根木棍和一把扇形的蓑叶组成,但是这把扫帚上头有两根木棍。  “爷爷,他的扫帚落在这里了。”我朝桔树园里喊道。  爷爷扶着马巨河走了过来。马巨河“咦”了一声,问道:“这个扫帚怎么有两个手把?”  马巨河俯身去触摸那个扫帚。就在他的手指碰触扫帚的木棍时,扫帚刹那间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人腰以下的半身!  马巨河惊叫一声,再次跌倒在地。  “这是你媳妇的身体。”爷爷道,“快起来,把这个身体移到你媳妇身体上去。”爷爷放眼眺望,似乎他还能看见已经逃到远方的那个小孩子。  我顺着爷爷看的方向看去,只有起起伏伏的山背。  马巨河哭丧着脸抱起地上的半身,跌跌撞撞的往屋里跑。爷爷拉了拉走神的我,叫我跟着进屋。  走进屋来,马巨河媳妇正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男人抱着自己的半截身子,不知是惊是喜还是呆了。  “真的?难道这是真的?”马巨河媳妇好不容易说出话来,“难道我做的梦都是真的?”  马巨河将抱着的半截身子放在媳妇的身上。那半截身子渐渐融入马巨河媳妇的身体。马巨河愣愣的看着他媳妇,仿佛面前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爷爷问道:“你做的什么梦?”  马巨河媳妇回答道:“我从能记事的时候起,就经常做恶梦,梦见一个小孩子找我要奶喝。他长得很丑,眉毛突起很高,嘴巴乌黑乌黑,两颗大门牙中有一颗破缺了一些。我说我没有奶,他就说上辈子我欠了他很多奶。”  “上辈子?前世?”马巨河如遭电击,惊问道。  他媳妇汗如雨下,但是看那表情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痛苦了。她说道:“是的。他说我前世是他的母亲,不过是后妈。他说我不喜欢他,故意不给他喂奶,让他活活饿死了。”  “所以他来找你要奶喝吗?”马巨河问道。  他媳妇摇了摇头,道:“不是。他说他已经在冥间向鬼官控告了我。鬼官说要把我的半截身子砍下来给他。”  马巨河大惊失色,“所以他刚刚来时就是为了夺走你的半截身子?可是……可是我们把他赶走了。他会不会再来找我们?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马巨河转过身来,拉住爷爷的手,央求道:“岳爹,我们该怎么办?这次赶走了他,但是保不准以后不会还来。求您给我们想个办法吧!”  爷爷神定自若道:“既然是欠他奶水,那么还给他就是了。”  “还给他?怎么还?”马巨河媳妇问道,“要钱可以烧纸,要房子可以烧灵屋,要吃的我们也可以供奉,但是要奶水我们怎么给他?”  爷爷对马巨河媳妇道:“今天赶走了他,今天晚上他必定会再来你的梦里找你的。你记住了,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害怕,也不要责骂他。你对他说,等你生下孩子后,奶水自然会还给他。”  马巨河媳妇点点头。  马巨河问道:“到时候了怎么还?”  爷爷笑道:“他自己会有办法的,你就不用多心去想了。”  马巨河和他媳妇点头称是。马巨河安顿还他媳妇后,送我跟爷爷出来,一路上不停的道谢。  爷爷道:“今天晚饭之前,你来我家一趟,我给你媳妇画一张符。等她睡下的时候,你将符压在她的枕头下面,这样晚上做梦的时候就不会忘记我交代的话了。”  马巨河连连点头。  在回家的路上,爷爷掐算了一下,然后轻松的叹出一口气。我见状,连忙问道:“爷爷,怎么啦?您有什么不放心的事?”  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快去屋里看看月季有没有好一点?我叫尅孢鬼出去了一趟,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  我惊道:“你叫尅孢鬼出去了一趟?你不是把它禁锢在月季花里吗?你随便把它放出来,不怕它的邪恶之气还没有洗尽吗?”  爷爷笑道:“我既然把它放出来,就是知道它身上的恶气已经洗得差不多了,不会乱生事的。再说了,我放它出去是叫它帮我办件事情,不是随意放它出去撒野。你就放心吧。只是这几天你要多多照看月季,可别让它枯萎了。”  这时我再也忍不住把回家的路上遇到乞丐的事情告诉爷爷了,手舞足蹈的将当时的情形讲给爷爷听。  “乞丐?”爷爷沉声问道。  “对,就是一个乞丐。”我道,“他说我不适合养这个月季,想要从我手里买走。”  爷爷愣了一下,问我道:“他既然是乞丐,哪里有钱买你的月季呢?又怎么会对一个月季这么感兴趣呢?你不觉得奇怪么?”  经爷爷提醒,我如醍醐灌顶道:“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一个乞丐怎么会有钱买月季?”  第十五卷 恐婴鬼 第354章 真心倾诉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爷爷问道。  我想了想,那个乞丐的面容前面仿佛蒙着一层雾水,让我看不清他的真面目。我摇头道:“当时我急着摆脱他,没有仔细看他的模样。怎么了?难道你猜是你认识的人?”  爷爷摇了摇头,“我在想,这个乞丐是不是跟《百术驱》的遗失有关。”  “我也这么想。”我点头道。  “算了。”爷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该来的会迟早来,该走的终究要走。他们不可能一直隐蔽下去,我们等着他们现出原形的那一天吧。眼下是张九和竹叶青的事情要紧,哦,对了,还得给马巨河画一张安梦的符咒。”  我灵光一闪,问道:“爷爷,你说你将尅孢鬼释放出去了,是不是就是为了张九的事情哪?”虽然我猜不出尅孢鬼除了挑出新的乱子还能帮上什么忙,但我隐隐觉得爷爷自有他的安排,不会大意而为。  爷爷不肯回答,只叫我先会屋里看看月季是不是精神了些。  回到屋里,果然发现月季不再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花瓣显得饱满了许多,叶子翠绿了许多。  “看来尅孢鬼是回来了。”爷爷笑道,“你再给它浇些淘米水,我去里屋找找毛笔和墨砚。”  我忙问道:“要不要我帮忙磨墨?”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只是为了看看爷爷是怎样画安梦符咒的。如果不是奶奶和妈妈反对,估计爷爷早就教我如何一笔一式的画了。  爷爷搪塞道:“你们现在的学生都习惯用钢笔了,拿毛笔的姿势都不会,怎么帮我的忙咯?磨墨的水调不匀,写出来的字深浅不同,上不得门面。你还是好好照顾月季吧。”说完,爷爷兀自进了里屋,接着是椅子磕碰衣柜的声音,估计是爷爷爬上椅子去取衣柜顶上的墨砚了。  我失望的看了看月季,只好去奶奶的潲水桶里弄些淘米水来,小心的浇灌月季。  “你去哪里了?是叫你去办张九的事情吗?你看到那条竹叶青了吗?”我一边浇水一边问道。  可惜月季不能说话,更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我要问的问题,当然还得由张九自己来回答,不过,那是几日之后的事情了。  几日之后,张九像他父亲当年那样,将一条吐着信子的蛇盘旋在脖子上,满脸春风的走过大道小巷,来到爷爷家门前。  然后,他给爷爷复述了尅孢鬼幻化成蛇贩子跟他父亲交易的情形。只不过那时的我已经回到了学校坐在了课堂上听着老师讲课了。后来爷爷又用张九的口吻复述给我听。  当时,张九和张蛇人看出了“蛇贩子”不对劲,立即质问“蛇贩子”有何居心。“蛇贩子”说他来只是为了激起张九的感情,看看张九是不是真心要跟竹叶青在一起。他跟张蛇人说的那个故事,也只是为了辨别张九的真心,看他到底希望跟人在一起过平常的生活,还是鼓起勇气跟一条蛇过一辈子。  “蛇贩子”还说,他本以为张九在他出门的时候就会出来阻拦的,没想到出门许久了还不见张九有所行动,便认为张九在头一天去马岳云马师傅家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根本只是为了维持一段意外的桃花运,而不是真心想将这段感情持续下去。  如果张九一直不出来,“蛇贩子”准备将拿到手的蛇送到真正的蛇贩子家里去,并且告诉蛇贩子:张蛇人家里有点急事,所以托人将蛇提前一天送过来了。这样,买方卖方都会相安无事。  那么,自然竹叶青避免不了或被做成二胡的蒙皮或被送上餐桌的命运。  可是谁料在张蛇人就要和“蛇贩子”道别的时候,张九才姗姗来迟的出现,并且说出了内心的话。  张蛇人问“蛇贩子”道:“你是谁?”  “蛇贩子”道:“我是谁并不重要。”说完,“蛇贩子”将手中的编织袋递交给愣愣出神的张九。“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负担结果,那么后面的事情也要靠你自己争取了。”  张九愣愣的接过“蛇贩子”递来的编织袋,问道:“是画眉村的马师傅叫你来的吗?那么……你给我带句谢谢给他,好吗?”  张蛇人惊道:“画眉村的马师傅?张九,你去找过他?”  张九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低头道:“父亲,我是去找过马师傅了。我就是为了这条竹叶青蛇去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反对我跟一条蛇过一辈子,但是我是真心喜欢上了竹叶青。我知道,你从耍蛇转行到捉蛇,一定需要很大的决心,一定做了很大的努力。但是,在走出家门拦下你们之前,我也下了很大的决心,也是经过了考虑的。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并且知道做了之后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所以……所以请你原谅我……”  在张九向他的父亲表露真心的时候,“蛇贩子”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张蛇人扶着儿子的肩膀,听着儿子一字一顿的倾诉,无暇去关注“蛇贩子”。“孩子,你这么想就错了。”张蛇人吸了吸鼻子,轻声道。  张九抬起泪水朦胧的眼睛,哭丧着脸问道:“父亲,我没有错,我是真的考虑好了。我不会后悔的。”  编织袋里的蛇们此时出乎意料的平静。那条绿色的竹叶青蛇缓缓爬到编织袋的结扣旁边,隔着一层经纬细密的薄层,用那细长的蛇信子舔舐张九的手。它似乎要劝慰曾经共度无数个美妙夜晚的男人,即使他父亲拒绝了,只要有他这一番话,死也安心。  第十五卷 恐婴鬼 第355章 蛇性渐改  张蛇人摇了摇头,道:“孩子,你想错了。父亲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当初不再耍蛇就是因为怕你心理有负担,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恨蛇。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既然你这么喜欢这条竹叶青,而且肯为它负担后果,那么我为什么要阻拦你呢?孩子,只要你喜欢,你就尽情的去做吧!”  张九听了父亲的话,愣住了。  张蛇人摸了摸张九的脖子:“我早就看出来你的皮肤好得异常快,晚上也很少听见你在床上磨蹭了。你妈妈比我敏感,她首先发现了你的异常,作为父亲,我的感觉要慢得多。在你妈妈告诉我这些之后,我就暗暗留意了。可惜一直没有找到缘由。”  说到这里,张蛇人瞟了一眼地上的蛇。那条竹叶青立即立起身子,对望张蛇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张蛇人收回目光,定定的看着儿子,语重心长的问道:“和蛇生活需要处处小心,稍微出现懈怠,或许就会中毒身亡。这跟人与人的生活是很不一样的。”  张九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好了,你起来吧。”张蛇人扶起儿子,俯身帮他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尘。“其实你何必去找画眉村的马师傅呢?你只要把个中缘由说给我听,我也会答应你的嘛。傻孩子。”张蛇人的眼里显出少有的温和怜惜。  “您……您真的答应我了?”张九掩饰不住兴奋的问道。  “难道你以为我还不如马师傅关心你吗?”张蛇人反问道。  “当然不会!”张九欣喜道。  张蛇人笑了笑,道:“当然是真的了。我的心中也已经压抑了很多年,其实我一直还是很爱耍蛇的,只不过为了不让你觉得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才用恶毒的方式来对待心爱的蛇。在我的生命里,毕竟是你比蛇重要的多。既然你决定要跟蛇呆在一起,那么我也可以重拾当年的爱好了。”张蛇人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张九点头道:“对。父亲,我还要跟你一起学耍蛇,把你的手艺继承下来。”  而后,张九开始跟随父亲耍蛇,并从他父亲那里学到了许多以前不会的技巧。而那条竹叶青在干燥的晴天里变作一条绿色的蛇,躲在竹林里,等到阴湿的下雨天气或者夕阳西下,她就会来到张九的房间,继续给他治疗蛇毒。  不尽如此,竹叶青还解决了许多张蛇人没有解决的问题,比如被什么蛇咬了应该用什么样的草药治疗,蛇在什么时节有什么不同的习性,比《田家五行》还要准确得多,也详细得多。  后来我问爷爷:“你不是说过竹叶青已经受了孕吗?难道他们的孩子从此就消失了?”  爷爷笑道:“我也这样问了张九,张九说,那条竹叶青告诉他,蛇在受伤的时候自己会找相应的草药来疗伤,所以蛇对中草药天生有一定的了解。竹叶青是在发情期找到张九的,但是之前她已经食用了一种特殊的野草和天然矿物硼砂。这种野草和硼砂混合在一起服下,即能起到很好的避孕作用。”  我惊讶道:“竹叶青就是通过这种方法避免了受孕?”  爷爷道:“古书《太平广记》中的草木篇里写到过这样一则故事,说过去有一位老农耕地,遇见一条受了伤的蛇躺在那里。另有一条蛇,衔来一棵草放在伤蛇的伤口上。经过一天的时间,伤蛇跑了。老农拾取那棵草其余的叶子给人治疮,全都灵验。本来没有人知道这种草的名字,后来人们干脆就用‘蛇衔草’当草名了。而另外一本古书《抱朴子》中也讲到‘蛇衔能续已断之指如故’。说的也是这个意思。所以蛇会用中草药并不是奇事。”  “那么他们就一直服用这种药,不要孩子了吗?”我问道。  “他们害怕生出一个怪物来,所以决定一直不要孩子。”爷爷回答道。  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张九,爷爷再也没有提起过。直到现在,我在电脑旁边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这才想找到当年的张九,问一问他和那条竹叶青的生活怎样,有没有生下一个孩子来,生下的孩子长什么模样。可是我没有张九的联系方式,只好作罢。  但是有一次我有意无意在跟妈妈打电话的时候说起,妈妈说听闻张九和他女人前几年生下了一个儿子。  我急问那个儿子的健康状况。  妈妈说,那个孩子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只是皮肤上有蛇鳞一般的、类似洗不净的污垢一样的东西。如果用梳子去刮,“刺啦”有声。张九用了许多种强效的洗洁剂,想将孩子身上的“污垢”洗下来,可是都徒劳无功。  所幸的是,那个孩子的脸上和手上都没有这种鱼鳞状的“污垢”。智力与常人一般,没有特聪明,也没有特愚笨。  孩子的母亲也渐渐适应了人类的生活,晴天再也不用躲到竹林里去了,不过出门肯定要打一把防紫外线的伞。冬天她是绝对不愿靠在炉子旁边烤火的,并且天天昏昏欲睡。  我又问张九的痒病是不是痊愈了。  妈妈说,张九的痒病已经完全好了,但是嗓子还是稍带娘娘腔,说话细声细气的。  我跟妈妈又说了一些其他不相关的话。  即将挂电话的时候,妈妈又说,听说张九的孩子在幼儿园跟其他小孩子发生过矛盾,张九的孩子咬了别的小孩子一口。那个别咬的小孩子当场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幼儿园的老师立即将张九和对方的家长叫到了医院。  第十五卷 恐婴鬼 第356章 除夕前夕  张九这才发现他的儿子还有不同寻常人的地方,幸亏他会治疗蛇毒,给对方的孩子配了点草药,治好了危急的孩子。  为了让他的孩子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张九痛下决定,带着孩子去牙科医院将牙齿全拔了,然后装了一口的假牙。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却像垂暮的老人一般咬不了任何硬物。  我心想,这总比没有五官要好多了。  在张九和爷爷的谈话里,自然少不了那个像蛇贩子又不是蛇贩子的“人”。原来那就是尅孢鬼幻化成蛇贩子的。尅孢鬼受了爷爷的委托,在奶奶叫爷爷出去看水之前就出门朝张九的家的方向走了。这也是为什么我看到的月季有些萎蔫的原因。  爷爷说,他之所以叫尅孢鬼去,是因为所有的一切还靠张九自己争取,还要看张九是不是真心挽救竹叶青。如果张九不敢负担后果,即使爷爷救下了竹叶青,也只会酿成恶果。这比不救还要坏。  当然了,张九在得知爷爷并未失约,而只是转换了一种方式之后,连忙握住爷爷的手,感激得热泪盈眶。  不过奶奶对张九的感激并不买账,虽然当着张九的面不好表露不满,但是等张九转身离去之后,奶奶把爷爷说了一通。因为由于马巨河的事情,爷爷的反噬作用不但不见转好半分,反而恶劣了许多。  马巨河的媳妇在符咒的帮助下,当天晚上于梦中跟那个小孩子说明了自己的诚意。那个小孩子在后面一段时间里没有再骚扰他们。马巨河媳妇在生孩子之前也没有再做那样的噩梦。  但是第二天早上,爷爷刚起床就咳嗽得厉害,用爷爷自己的话说,几乎没把肺给咳出来。爷爷当然知道是反噬的作用,爷爷还知道,那个小孩子是恐婴鬼。  恐婴鬼既然在冥界已经控告了他的后妈,而鬼官已经答应了让恐婴鬼割去马巨河媳妇的半截身子,这就是已经下了定论的事情。经爷爷这么一“搅和”,定论却发生了改变,受益者是马巨河媳妇——原本要半身不遂,现在只需准备一些奶水补偿,受害者却是爷爷——本来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却无缘无故要受到强烈的反噬作用。原本上次的反噬作用还没有完全好,再加上新的反噬作用,爷爷自然苦不堪言。奶奶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马巨河媳妇再次梦到那个小孩,是半年后生下孩子的那个晚上。  马巨河媳妇说,那个小孩子告诉她,在她的孩子出生之后,它会在稍后的一天来到她的家里,接受她的赎罪。  果然,第二天她家养的猪诞下了三只猪仔。可是其中一只黑色白斑的猪仔凶猛的很,将其他两只小猪仔都活生生咬死了。  马巨河生气得不得了,要将这只黑色白斑的猪仔粜给别人。马巨河媳妇听说了,连忙阻止她的丈夫,并将梦到的事情告诉了他。她猜疑那只黑色白斑的猪仔就是恐婴鬼的化身,它是来讨要前世欠下的奶水的。  马巨河听了媳妇的劝告,急忙又来找爷爷。  那个时候已经接近过年了,很多户人家开始置办年货了。村里经常有推着自行车来卖对联和财神画的小贩,有时也有开着小四轮货车贩卖水果的。零零星星的鞭炮声随处可闻,那是小孩子将家里预备辞旧迎新的鞭炮拆了开来,用拜神的香将零星的鞭炮点燃。  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放假,为了来年的高考,学校决定将寒假减缩为八天,除夕的前一天放假,初六就要回校报到。  月季自然还由我带在身上。  马巨河就在充满喜气的零星的鞭炮声中来到爷爷家。奶奶正在地坪里洗涮碗柜桌椅,恨不能在过年之前将家里所有能挪动的东西都洗一遍。奶奶还不知道,她的手和脚只能在短短的几天里保持灵活勤劳了。  “马巨河,来找谁呢?”奶奶喜气洋洋的问道。因为临近过年,舅舅已经从外地回来了,村里的年轻人常来找舅舅玩。换在平时,奶奶不问就知道人家只可能是来找爷爷的。而此时,舅舅正在门口拿着对联往门框上比量,看看买来的对联是否合适。  舅舅见马巨河急急走来,放下对联迎上去:“嘿,巨河,来找我有事吗?”随即舅舅掏出一根香烟来,作势要递给他。  马巨河推开香烟,焦躁问道:“你父亲在家吗?我找你父亲有点事。”  舅舅问道:“找我父亲有什么事?”舅舅边说边飞快的瞟了不远处的奶奶一眼。奶奶脸上的高兴立即消失了,换上一副不乐意的神情。  马巨河知道舅舅的眼神的意思,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我知道快过年了,不应该带些不好的消息来。但是……但是我实在没办法呀。”在这块地方,快过年的时候是有很多讲究的。  “什么事?”爷爷叼着一根烟出来了。  他本来是不太注重这些讲究的,但是碍于奶奶的面子,只好先移步走出大门再问马巨河。这样,就表示不好的消息没有带进门,也就没有这么多忌讳了。奶奶也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岳爹,我媳妇生了。”马巨河说道。  爷爷点头道:“我知道啦,昨晚听见你家放鞭炮,除夕又还差几天,所以猜定你家媳妇生孩子了。怎么了?找我要个八字吗?”  马巨河急急道:“八字以后再找您讨。眼下有更为着急的事情,那个小孩子又到我媳妇的梦里来了。”  第十五卷 恐婴鬼 第357章 奇异三梦  爷爷默然,只有手上的烟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轻风时暗时亮。  马巨河着急道:“那个小孩子说过要我媳妇的奶水来偿还,是不是会害我刚出生的孩子呀?会不会像马屠夫那样遇到倒霉的事情?”马屠夫处理箢箕鬼的那个晚上,马巨河也是系红布条扛新锄头中的一员。  爷爷摇了摇头,道:“它既然要害你的话,就不会到你媳妇的梦里提前告诉了。我估计,它给你媳妇的梦有一种提示作用。”  马巨河问道:“提示我们什么?”  爷爷问道:“你们家最近有没有发生不同寻常的事情?值得引起你们注意的事情?”爷爷拿起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马巨河经爷爷点拨,立即兴奋的挥舞着手道:“哦,我知道了。我们家的猪婆今早生了几个小猪仔,可是其中一只黑底白斑的猪仔非常凶猛,它把其他几个小猪仔都咬死了!我正想把这么毛糙的猪仔卖掉呢。我媳妇说它可能就是那个小孩子的化身,叫我先来问问您。”  “你媳妇说的对。”爷爷点头道。  “您的意思是,那个小猪仔确实是小孩子的化身?来讨要奶水的?”马巨河将信将疑道。他的手虽然还是挥舞个不停,但是动作已经显得生硬。  爷爷道:“不要着急,我随你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说完,爷爷将烟头在门口的石墩上摁灭。原来四四方方平平整整的石墩已经有些不好看的缺口了,近地的一面长上了一层厚厚的青苔。这两块石墩正跟着这间老屋一起老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爷爷的步子没有以前那么健朗了。  马巨河连忙上前,“岳爹,要不要我扶你一下?”  旁边的奶奶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上次帮你媳妇置肇了,自己身体本来就没有完全康复,这样一来,人越加显得老了。”  马巨河尴尬的笑了笑。  爷爷若无其事的摆摆手,安慰马巨河道:“没事的。人老都这样。岁月不饶人嘛,就是万万岁的皇帝也抗不了年纪上头哇。”  奶奶又阻挠道:“马巨河媳妇做的梦是虚幻的,你们两个男人怎么可以信以为真呢?”  舅舅也就势劝道:“对呀。梦怎么可以相信呢?”  爷爷站定,辩解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古代有位大诗人叫白居易,你们学过古诗的都知道吧?”  在场的几个人纷纷点头。  爷爷又道:“他有一个弟弟,叫白行简。这个人就很少人知道了。”  舅舅和马巨河异口同声道:“确实没有听说过。”  爷爷道:“白行简写过一本书,名字叫《三梦记》,里面写了他所做过的三个梦,都是非常奇怪,但是都是他亲身经历的梦。他在书的开篇说,人的梦,不同寻常的梦有三种:一种是一人的梦在另一人的身上发生了,一种是一人身上发生的事在另一人的梦中得到了应验,第三种是两个人的梦境互通。”  “还有这事?”奶奶的好奇心都被爷爷调动起来了。  爷爷将白居易的弟弟经历的三个梦一一道来:“武则天执政时,刘幽求是京城的副手。他曾奉命出使,在夜里回来的时候,走到离家还有十几里的地方,恰巧遇到一座寺院,并且听到寺中有欢声笑语。寺院的围墙残破,从缺口处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刘幽求由于好奇,就俯身偷看,只见十几个男女混杂坐在一起,桌上杯盘罗列,围成一圈在吃饭喝酒。令他奇怪的是,他还见他的妻子也坐在其中谈笑风生。他非常吃惊,料想不到这么晚了妻子会在这里,并且这么做。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于是又注意细看那个人的仪容举止谈笑,的确是他的妻子。刘幽求想走进去确认,但是寺院的大门锁住了,进不去。于是他捡起地上的瓦片打他们,正好砸在洗手盆里,盆里水花四溅,里面的人受了惊吓,一哄而散。待里面的人都不见了之后,刘幽求翻墙进去,与随从一起查看,却发现大殿和东西厢房都没人,寺庙的大门在外面还锁的好好的。刘幽求更惊异了,急忙赶回家里。”  “到家后,发现他妻子刚刚从梦中醒来。他妻子见他回来了,就和他聊天问寒问暖。他的妻子笑着说:‘刚才梦见我和几十人在一寺院里游玩,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却坐在大殿里吃饭。这时有人从外面往里扔石头,这样一受惊吓,我就醒了。’刘幽求也把他在路上遇到的情形说了出来。这就是一个人的梦在另一个人身上发生了。”  在场的几个人纷纷称奇。  “第二个事情发生在唐宪宗元和四年,”爷爷接着说道,“与白居易和白行简要好的另一位诗人元稹,奉命到四川剑阁以南地区任职。”  舅舅插嘴道:“元稹这个诗人我听说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首诗就是他写的。”舅舅读书的时候成绩非常好,后来由于一场病影响了学习,只好中途退学了。  爷爷看了舅舅一眼,点头道:“在元稹到四川去了几天以后,白行简和白居易、还有陇西的李杓直一起在曲江游历。他们几人一起来到慈恩寺,在寺庙里参观,停留了很长的时间。到了晚上,又一同到了李杓直的府上,他设酒款待白行简和白居易,喝得十分尽兴。白居易停杯很久,然后说:‘元稹应该抵达梁州了吧。’说完,他就在墙壁上题了一首诗,诗词是:‘春来无计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那一天是二十一号。过了十几天,有人从梁州来,带来了一封元稹的信,信的最后附了一首《纪梦诗》,诗写道:‘梦君兄弟曲江头,也入慈恩院里游。属吏唤人排马去,觉来身在古梁州。’日期和白行简他们游寺题诗是同一个日子。”  “这两首诗现在还流传着呢,有心的话可以查到。”爷爷补充道,“这就是一个人身上发生的事在另一个人的梦中得到了应验。”  舅舅和马巨河早已迫不及待,急问道:“那么第三个梦呢?”  第十五卷 恐婴鬼 第358章 梦见泥鳅  爷爷笑道:“第三个梦就是两个人的梦境互通了。贞元年间,扶风的窦质和京城长官韦旬一起从亳州进入秦地,夜里寄宿在潼关的旅店。窦质晚上梦见自己在华岩祠遇到一个身材高挑、皮肤黝黑的女巫。这个女巫身穿白衣黑裙,在路上迎候叩拜作揖,并请求为他祝祷于神灵。窦质不得已,就听之任之,随后问她的姓名。女巫自称姓赵。等到醒后,窦质把情形告诉了韦旬。第二天,他们来到华岩祠,果然有个女巫迎了出来。容貌姿质打扮衣着都和梦里一样。窦质跟韦旬面面相觑,说:‘梦应验了啊!’就叫下人拿了两文钱赏给女巫。女巫拍着手大笑,对身边的徒弟说:‘你看,和我的梦一样吧!’韦旬吃惊的问她怎么回事。女巫回答说:‘昨天我梦见你们二人从东面来,一个满脸胡须身材不高的人祝酒后,给了我两文钱。天亮后,我把梦到的情形告诉了我徒弟,没想到现在都应验了。’窦质就问女巫的姓氏。女巫回答说:‘姓赵。’整件事从头到尾,两个梦都一样!”  马巨河和舅舅又称奇不已。此时奶奶说道:“我小时候也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到了现在,好多场景似乎都是小时候梦里经历过的。你说奇怪不奇怪?好像我活了两辈子一样。可惜我当时没有把所有的梦一个一个记下来,不然我也可以对证很多事。”  爷爷点点头,说:“人家白行简都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梦,你怎么会知道呢?白行简在书中还说,从《春秋》到诸子著作及历代史书,记述梦的事情很多,但都没有记载过他所知道的这三种梦。民间传说中讲梦的也很多,也没有这三种梦。他猜不透这是偶然的,还是前世有定数。于是他把这些事记录下来,期待后来人验证!”  马巨河感叹道:“看来我媳妇的梦不属于偶然,而是前世有定数了。岳爹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梦有这么多奇怪的地方呢。”  舅舅道:“其实何止是古代,前些天我就听一起打工的人讲过他的亲身经历。”  马巨河颇感兴趣道:“哦?也是跟梦有关吗?”他并不是对他媳妇不着急,而是知道要将岳爹拉走,必须先不得罪地坪里的奶奶和舅舅。为了迎合他们,马巨河只好暂且迁就他们。再说了,过年之前叫岳爹去处理鬼的事情,本来就不吉利,人人避之不及,奶奶和舅舅没有当场赶走他就是好事了。  舅舅说道:“跟我一起打工的人中有个岳阳老乡,家住在新墙河那边。他给我讲了他的亲身经历。他和他妻子都非常喜欢吃泥鳅,经常从集市上买了泥鳅回来煮了吃。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泥鳅,在冰冷的水田里游来游去。没过一会儿,他看见一个小孩子提着火把和一根木棍过来了,木棍的端头系着一个牙刷。牙刷上的毛都被去掉了,在牙刷侧面嵌入了一排针。”  我小时候也用过这种方式捉过泥鳅黄鳝。一手提着个煤油火把,一手拿着舅舅描述的那样物什。将火把往澄清的水田里照,找寻夜晚睡觉的泥鳅或者黄鳝。火把是不能用手电筒代替的,虽然手电筒要方便得多,但是手电筒发出的光照到水面的时候回反光,看不清水底的东西。但是火把就不会了。  当照到水底的静止的泥鳅或者黄鳝之后,便将嵌了钢针的木棍瞄准,迅速的向目标扎过去。泥鳅或者黄鳝来不及躲避,很容易就被扎在了钢针上,头和尾拼命的摆动挣扎。  这种捕捉泥鳅和黄鳝的方式非常残酷,但是因为泥鳅和黄鳝在水中非常滑溜,用手几乎捉不到,所以这种残酷而实效的捕捉方式被普遍运用。  舅舅说:“那个人说,他知道提着火把的小孩子是来捕捉他的,一想到一排钢针向自己扎来,便吓得浑身颤抖。那个小孩将火把往水田的水面照了一照,火把发出的光芒令他觉得刺眼。他伏在水底,一动都不敢动。”  “不动的泥鳅最容易被扎到了。”马巨本页阅读完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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