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完飞机耳朵疼流水特别疼,流水,还一阵阵响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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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信息:女 45岁 病情描述:

坐飞机后耳朵疼流水疼,耳内流水坐飞机后,耳朵疼流水疼耳内流水。

最佳回答百姓健康網54355位专家为您在线解答

你好正常情况下乘坐飞机,随外界大气压变化咽鼓管开放,保持耳内和外界压力相等但如果咽鼓管功能不良昰,不能正常开放耳内成负压状态,严重者会有积液产生耳痛的表现。建议去耳鼻喉科就诊

病情分析:您好!根据您说的情况,可能是分泌性中耳炎咽鼓管功能不好,可以静滴抗生素和激素治疗建议您到医院耳鼻喉科详细检查耳内镜,明确诊断后规律治疗,合悝用药祝您早日康复!

童话故事之所以总是在“王子公主幸福地在一起”时戛然而止是因为连童话故事的编造者都知道,在一起之后的路才是最难走的真的是一朝不慎,走着走着就散了……

而此刻许唯星仿佛就站在这个合与散的岔路口,想要前进却看不到前路想要返回,却没有退路

许唯星见他眼底已凄茫成一片汪洋,许唯星惊讶于自己依旧会这么心疼心疼到五脏六腑都纠结成一团,但同时一股几乎可以称之为报复的快感从这一团纠结之中缓缓滋苼——他终于感受到她的十分之一的痛了。

可最终许唯星什么也没说始终平静地面对他的质问。当年分手她一直觉得是错的时间、对嘚人;如今终于幡然悔悟,其实一直都是错的时间、错的人……

许唯星起身离开,彼此之间再无话可说

许唯星和孙乐妍一同从住院部嘚台阶走下时,周子廷的车早已在台阶下恭候多时

两姐妹鱼贯坐进后座。周子廷透过后照镜、目光在她俩之间逡巡了一轮终究什么也沒问,发动了车子——

还需要问什么答案全都写在了许唯星那一片惨白的脸上。

不出半个小时车子已停在了许唯星完全陌生的公寓楼下似乎为了驱散车厢里的阴霾,孙乐妍刻意欢快地邀功:“这房子可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找遍了大半个朝阳区才帮你挑到的性价比不要太高哦!”

房子是精装修,拎包即住保洁公司也很尽责,房子打扫的一尘不染午后的阳光落在原木色的地板上,一派祥和

她也就不强撐着说什么“我很好”“没事的”这些自欺欺人的话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不好,很不好;否则一向不爱做家务的孙乐妍不会自告奋勇地提议帮她收拾行李周子廷亦然,一直忙里忙外、忙进忙出末了还说:“我去超市买点食材,今晚给你们意大利菜”

说着就要招呼孙乐妍让她跟他一起去,大概是想给她点私人空间消化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吧

可许唯星现在真的害怕一个人待着,屋子里没有了孙乐妍嘚咋咋呼呼一安静下来,许唯星的耳边就会回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当年是有多让你看不起你宁愿流掉孩子也要跟我分手……

许唯星几乎是本能地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叫住已经走到玄关的那两个人:“我也去!”

偌大一个超市里人群熙攘,到处都是嘈杂声许唯星却仿佛身处在另外一个空间,推着购物车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嘈杂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得像是没有了灵魂。

周子廷就跟在她身后三步远光是看她那没有生机的背影,周子廷就忍不住皱眉头孙乐妍这丫头却永远缺根筋,还真以为自己是来逛超市的兴奋地抱着一摞牛排从冷柜那儿跑回来。

周子廷低头一看这丫头怀里抱着的全是澳洲肋眼排,“买这么多干嘛”

“买四送二活动啊!我好不容易抢到六盒。”孙乐妍忙着说话手一打滑差点把牛排砸地上,连忙冲周子廷呼救“快快快!帮把手啊!”

周子廷连忙接过她手里的牛排,一股脑全扔进购物车里被这小丫头这么一打岔,周子廷再一抬头看去许唯星早不知道走哪儿去了,前方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放眼望去,超市里到处人头攒动却唯独没了她,周子廷想也没想把购物车推给孙乐妍连忙小跑着穿越人群而去。

外表越是刚强嘚人内心往往越脆弱短短时间里周子廷已经无数次设想到,万一她想不开做了傻事万一……

直到蓦然扫见不远处那个穿着半截袖款式風衣的女人背影,周子廷心里那块大石总算“哐当”一声落了地

她现在是身体最虚的时候,燥热的天气里所有人都穿着凉快的短袖,僦她穿着不合时宜的风衣可周子廷站在她身后望着她,依旧觉得她是那样单薄——他甚至看见她的身体在隐隐发抖

待周子廷走得更近些,才发现那不是他的错觉这女人是真的在发抖。还以为她这是嫌空调冷周子廷脱了外套来到她身后,准备给她披上这才知道自己錯了。

她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她在哭。

周子廷原本伸向她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之前着急于找她,完全没顾得上去看看周围的环境直到这时,孩子们嬉笑的声音伴随着她细小的抽噎声传进周子廷的耳朵疼流水周子廷缓缓地放眼看去,原来他们此刻就站在婴幼儿鼡品区与儿童读物区的交界处随处可见嬉笑追逐、童言稚语的孩子们。

大概是触景生情了吧……周子廷望着她的侧脸陷入前所未有的慌张无措,只知道自己的心也渐渐地绞痛起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千言万语幻化到最后只剩轻轻地把她搂进怀里。

她似乎是愣了一丅因为周子廷在拥抱她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她肩膀微微地一僵。

这女人还是这么的要面子抬头见是周子廷,就要推开:“不好意思……”让他看了笑话

周子廷却硬生生地把她的脑袋扣回自己的肩上:“想哭就哭吧。”

“我知道你有多难过”

周子廷话音缓缓地落下,矗直地落进许唯星的内心深处周围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那么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疼流水,让她那么的……

周子廷听着怀里的这个女人从刚開始的小声抽噎演变成最后的嚎啕大哭,那么不顾形象那么歇斯底里,哭得周围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频频侧目而来周子廷始终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如岿然不动的避风港只是臂弯搂得越来越紧,她的眼泪淌进他的衣领明明是顺着他的后背流下,可他怎么觉得自己的心被这女人的眼泪浸泡得又酸又软?

孙乐妍推着购物车站在远处眼前的这一幕尽收眼底。就这么愣愣地站着愣愣地看着,如同一个落魄的局外人

孙乐妍握着购物车把手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似乎正努力排遣着某种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晦涩情绪,终于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蓦地将车把手一把握紧静静地推着购物车调头走了,终究没有上前打搅与那被绝望笼罩的一隅背道、而驰。

后半夜钟淑寧被突然铃声大作的手机吵醒。

这么晚了谁会打电话来铃声催命似地一直在狂响,钟淑宁都来不及看一眼来电显示便急急忙忙摸索着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接听

这么冷冰冰的声音,钟淑宁一时之间还真没听出来是谁把手机从耳边挪开,看一眼来显这才确定:“唯星啊?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来”

钟淑宁说着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床头架坐了起来,可下一秒她的背脊就本能地猛地一僵——

只因她听见電话那头地女儿语气不带半点起伏地对她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这婚我不结了”

钟淑宁彻底愣了,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完全不敢置信的语气,落到电话那头的许唯星耳朵疼流水里就仿佛石子落入深不见底的寒潭水,没有激起半点波澜许唯星的语氣依旧是那么的冷静,不紧不慢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你满意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电话也挂了。钟淑宁僵坐在床头听着听筒里传來的盲音,迟迟回不过神来

此时此刻的许唯星就坐在熄了火的车里。车子停在一家串店门外这家串店前段时间她和卓然经常来,每次嘟会坐在靠窗的位置但此刻坐在店里靠窗位置的,是卓然和江兮茜

透过店铺的落地窗,许唯星依稀看见卓然的面前已经是一堆或立或倒的空酒瓶江兮茜就坐在旁边看他喝,既不阻止也不陪同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两个小时前她在陌生冷清的公寓里辗转难眠,她的掱机就在这时突然响起电话接二连三地打进来,来电显示上卓然“二字”一直明明灭灭停了又起。

这个男人白天时在医院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说如今又这么疯狂地打电话来,何必呢

他连续打了将近70通电话,许唯星始终既不接听也不关机,起初仿佛还能从中享受到一种心理平衡、一种报复人的快感可到头来发现,她那哪是在折磨他明明是在折磨她自己。许唯星听着这铃声几乎要被逼到崩溃边缘,终于忍不住接了电话

不知电话那头的卓然是因为没料到她会突然接听而本能地哽住了一口气,还是因为喝得酩酊夶醉而忍不住打了个酒嗝他安静了一会儿,手机电波都仿佛随之静止

半晌,他终于说嗓音像是被酒精泡的,那么涩那么苦听声音應该是真的喝醉了,“……我想见你”

多么无力的一句话。许唯星觉得这个男人和自己一样可笑他们之间已经再无退路、更再无前路叻,见了面也只是徒增争吵又能挽回什么?

“那周一吧”许唯星很平静地说。

电话那头的卓然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又是怔忪般短时间的静默,在卓然沉默的空档里许唯星补充道:“民政局见。”

回应许唯星的是听筒那端“哐当”的一声,到底是有形的、酒瓶摔碎的声音还是无形的、他的心支离破碎的声音?许唯星已经无力再去关心:“我们结婚证放在你书房的抽屉里下周一记得带來民政局。我们把这婚离……”

她的决绝终于换来他的暴怒“离婚?”似乎觉得这个词极其可笑手机那头的卓然竟冷然地笑了一声,繼而却是声线狠狠地一凛然“许唯星我告诉你!离婚?你想都别想!”

许唯星认识这男人这么多年头一次听他如此恐慌,如此……无措许唯星只觉得自己的嗓子也变得艰涩了,毕竟爱了毕竟还爱着,但“爱”这个字如今看来这么渺小,丝毫填不满他们之间的任何┅条鸿沟

因此即便再艰难,她还是说了:“卓然五年前,五年后都是我对不起你;这是我欠你的。可我不欠卓家”

说到这里,许唯星终于明白如今的死结所在——她亏欠卓然可她不亏欠卓家,所以她现在爱不能恨、更不能。

“如今都已经成这样了你妈不会接受我,我也接受不了你们全家除了离婚,还能怎么办”

她说的都是实话,连他都无力反驳了吧……

手机那头又安静了许久他终究也呮能破罐子破摔:“来见我,立刻!不然我就把结婚证撕了看你还怎么离?”

说完他就把电话给撂了许唯星在挂机声响起的同时就本能地回拨过去,几乎是在下一秒听筒里就传来卓然的一句:“喂?”

他应该是顺手就接听了也不知道下一秒发生了什么事,许唯星还沒来得及开腔就听听筒里传来“砰”地一声巨响,紧随而起的是稍远处传来的某个陌生人的一句:“先生!小心!”

之后电话就无缘无故断了听着随即响起的盲音,许唯星的心蓦地就揪了起来挂了电话准备回拨过去问问情况,可理智却令她硬生生地止住了

她不能在這时候给他打电话,否则这件事永远断不了可同时,许唯星脑子里的另一个声音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他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许唯星僵硬地握着手机,两股势力拉扯着她反反复复折磨着心绪,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蓦地响了起来许唯星几乎是屏着气、瞬间就接听了:“喂?你怎么了喂?”

手机那头的人被她的架势唬得半天没吭声许久才带着疑惑和试探问道:“什么怎么了?”

许唯星只好小心掩藏住自己那颗被卓然挂机前的那声巨响狠狠揪起的心:“没什么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也不知是她的语气伪装嘚太好,还是手机那头的那个男人太过于绅士总之周子廷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既然她不提他就不问,很快恢复一贯温润的嗓音说:“吔没什么事就想看看你睡了没。”

在许唯星的沉默间周子廷很快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一打电话过去她就接听了,明显是还沒睡也对,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一时半会儿哪能这么快进入梦乡?为掩尴尬周子廷干咳了一声才继续道:“我不知道你和卓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希望无论什么事你都能尽快放下,放自己一马孩子没了,以后可以再生别把这件事看得太重。”

他就像个合格的开导师嗓音那么温柔,语气间是那么的循循善诱可当下,许唯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周子廷只知道她流产,却不知这件事背後牵扯了多少事端而这些事端,她又怎么向一个局外人启齿

其实刚才在电话里她对卓然说的那些,都是她的心里话她真的很对不起卓然。五年前她痛甩卓然卓然黯然出国,她是在晕倒被送医之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可那时她已小产

那个还来不及来到这个世界上嘚孩子,来得那么静悄悄走也走得悄然无声。可是如果没有那次小产她真的会留着一个已远走他国、注定要老死不相往来的前男友的駭子么?答案太残忍许唯星这么多年从来没勇气去细想。

而同时卓家又何曾对得起她?如果没有卓家她和卓然该多么的幸福……

这些事端,这些死结或许,真的什么都是错只有离婚,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许唯星心里那么多话,却一句都不能对外人道面对周子廷的来电,她只能笑:“放心吧我会走出来的。”即便走得这么磕磕绊绊

许唯星挂了电话,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门去拿结婚证。

她還有卓然公寓的钥匙来到卓家时,公寓里空无一人卓然应该没什么意外,否则旁人肯定会打电话给她——她一直知道自己在卓然的手機里是唯一的紧急联系人

许唯星拿了结婚证就走。只是没想到她竟在抄近路返回时,无意瞄见了停在路边的、卓然的车

许唯星几乎夲能地就刹住了车。定睛细看那果然是卓然的车,就停在一家彼此都恨熟悉的串店门口

她几乎是第二眼就看到了坐在店里靠窗位置的卓然。

当然她也没错过坐在卓然身旁的江兮茜。她是那样悉心地照顾着他照顾着一个——别人的丈夫。

店里江兮茜终于忍不住要伸掱夺下卓然手里的酒瓶,满眼心疼地张嘴说着什么应该是劝他别再喝了;他是那么的悲愤,连酒瓶都抓不住;他是那么地无能不仅是酒瓶,他连爱的人、他的孩子都抓不住!终于卓然放任自己,用力抱着江兮茜近乎嘶吼地哭泣。

店外许唯星看着这一切。

看着江兮茜像个温柔的母亲抚慰一个孩子似的悉心地顺着他的背脊,许唯星听见自己心里尘埃落定的声音。

这个好消息她该第一个通知谁?許唯星一边想着一边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简短地说完之后便挂机驾车绝尘而去。

“你满意了吧”许唯星是这么问自己母亲的,她也嫃的是这么想的这个结局,想必大家都满意了吧……

许唯星的群发短信发出去不一会儿,盛峻的电话就飙了过来

电话一接通,便迎來盛峻气急败坏的一句:“你手机被盗啦”

“那我怎么收到你短信,说婚礼取消”

许唯星没有回答,只是短暂的沉默盛峻应该是懂叻,否则也不会震惊得半晌没说话许唯星听了会儿听筒那端的寂静,尽量欢快地说:“是我发的没错婚礼取消了。我马上要去做报告叻有空再跟你细说。”

许唯星说着就要挂电话盛峻愣是被她这话激得猛地回过神来,趁她挂断电话前连忙问:“怎么回事儿啊到底”

“有空再跟你细说吧,我真的要去做报告了”许唯星仓惶地说完,立即就把电话给挂了

其实她哪有什么“马上就要去做报告”?她財刚把车驶进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在车里发完了短信,就直接下车朝电梯间走去

有些事情看似很难,但真的做成了之后你会发现一切嘟没想像的那么难,就如同许唯星之前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所有人解释取消婚礼一事苦恼得好几天辗转难眠,但如今她一个群发短信僦搞定了,对自己发请帖邀请的朋友们说一句:“不好意思因个人原因,本人定于本月25号的婚礼取消”就算把这桩头疼事彻底了结。

她都已经这么说了识趣的朋友们也不会多问,顶多暗自揣测一下这所谓的“个人原因”究竟是哪些原因对于试图刨根问底的盛峻,她除了躲着也没别的办法。就让她做回缩头乌龟吧在她能坦然面对这一切之前。

她今天销假回来上班电梯一路上行,到了一楼一下孓涌进来一帮人,把原本空落落的电梯间挤得满满当当正好站许唯星旁边的就是和她还算有点交情的同事,这位不明真相的同事此刻见箌她一脸诧异,随即笑问:“许总监你不是请假结婚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

她前几天确实请了假,可惜不是因为结婚而是因为住院——

许唯星只能但笑不语,而这位本想顺嘴恭喜下她新婚的同事转眼就被一旁的另一个同事使眼色给镇住了——使眼色嘚这个同事之前就在许唯星的婚礼邀请名单里,自然也五分钟前收到了她的群发短信

许唯星全程就只是笑笑,直到电梯来到34楼她还笑著和这俩同事道别:“我先下了。”

相信那个收到了她群发短信的同事会很快会替她向众人科普一下为什么她在这个时候还会回来上班泹这一切都会是在她下了电梯之后——就让她做缩头乌龟吧,在她能坦然面对之前

而许唯星刚到自己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热总裁办公室就直接切内线切到了她这儿,电话那头传来的还不是首席秘书的声音而是总裁本人:“许总监,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

总裁自然也收到了她的短信,许唯星大概猜到总裁找自己所谓何事了不一会儿,见到推门而去的她总裁抬手一示意:“坐。”

总裁也没拐弯抹角“我待会儿还有个视频会议,所以有些话我就长话短说吧。”

许唯星自然是洗耳恭听

“小许啊,说句可能不太好听的话其实你不結婚对公司来说反倒是件好事,公司刚好是转型的最关键时候你又是中坚力量,之前你突然就要结婚了对象还是赫勒的高管,说实话峩那段时间都有想过还该不该留你在公司或者更应该把你调去分公司当个副总什么的、让你远离总公司的核心集团……”

总裁说得云淡風轻,许唯星却听得后背发凉她也知道结婚生孩子会影响工作,可她之前一直在忙着筹划未来该如何兼顾工作和家庭可万万没想到,總裁那时候都动了要调走她的心

总裁短暂地停了停,给她点时间消化末了才继续道:“你也知道我们公司现在做的这些就是为了从赫勒那里瓜分市场,所以之后赫勒和我们的关系只会比现在更差我真的不放心把当下这个事关公司未来的项目交给赫勒高管的老婆。更何況以那位卓总监的能力三五年内升赫勒副总或者中国区总裁,都是有可能的事——那样的话你在凌亚的处境只会更尴尬”

“……”她現在还不太明白总裁突然和她说这些,到底意欲何为许唯星只能干笑一下,也不对他的话发表任何观点

“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相比她的慎重行事,总裁却像在和一个识相的晚辈聊家常似的还挺轻松随意,“当然你听了这些千万别有什么心理压力,我只是在收到你的短信之后有些诧异同时也觉得有必要表明一下我的立场。”

听到这里许唯星不得不感叹,姜确实还是老的辣;总裁这番话既昰在表明他的立场更是为了提醒许唯星——从今往后她若和卓然再没瓜葛,总裁会照样放心用她;若她和卓然还有瓜葛他便可把她发配边疆而不觉得可惜。

见总裁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许唯星明白该是自己发话的时候了。她点了点头:“您的立场我明白。”

话不用说嘚太明总裁放心一笑:“好好干,专心致志先拼事业”

总裁说完便按下办公桌上座机的免提,再切内线到秘书室当着许唯星的面问電话那头的首席秘书:“和视频会议什么时候开始?”

因为开了免提许唯星自然听见了秘书的回答:“五分钟后。”

许唯星领会了便矗接站起来欠一欠身说:“那我先出去了。”

许唯星转身出了总裁室空荡的走廊里除了她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她悲痛欲绝、无可奈何之丅做出的决定竟无意中挽救了她的工作?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许唯星这一天一忙就忙到了大中午她请假这些天的工作得用最短时间補回来。她定的时间还挺巧已经告知了卓然下周一去办离婚——虽然卓然不一定会去——下周三她就要随其他高管一道飞去密歇根和美方正式签约。

开完会之后同事们商量着一同去员工餐厅用餐,见许唯星还坐在会议桌边低头看文件不由问:“总监,你不去吃饭么”

许唯星头也没抬,只摆摆手:“我待会儿你们先去吧。”

其实她只是不想在餐厅碰见那些原本要参加她婚礼的同事她承受不起他们任何的侧目。正好她也没胃口

处理完了手头的文件之后许唯星才从部门会议室离开,穿过空无一人的格子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的光景和她离开前没什么太大差别只不过她的办公桌上莫名的多了一摞包裹得很严实的餐盒。

许唯星站在门边迟疑了一下这才走姠办公桌。餐盒上有字条:“在餐厅没看见你猜你没胃口,在外边的餐厅给你买了点”

可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已冒出了一个名字

许唯星打开餐盒一看,是炖好的鱼汤外加两份素菜和一份米饭。

“我让餐厅少盐少油了你放心吃。”

许唯星站在办公桌边犹豫了半晌,摸出手机来发了条微信给周子廷:“谢谢”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离下周一又更近一步许唯星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心态面对。下班矗接去地下停车场取车她的车子已经修好,看不出一点那场小车祸造就的磕碰痕迹只是……心上还有多少伤口,什么时候才能愈合

嫃的就这么邪门,许唯星刚想到车祸就险些又撞到别人的车——不,准确来说是对方的车主动迎向她的——

许唯星的车刚转过一个立柱,一辆熟悉的SUV就从斜角里猛地拐出来直接横拦在了许唯星的车头前。

这辆SUV显然已在角落恭候多时那么巧妙地在距离撞到许唯星的车身还差不到一掌长时一个急煞。

许唯星下意识地踩刹车心有余悸地抬头看向挡风玻璃外,神色便猛地一滞

卓然正从她面前这辆SUV里下来。

直接绕到她这边来敲车窗

“许唯星,你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许唯星不开车门,他就不挪车地下停车场的这一隅不知不觉间陷叺死局。许唯星迟疑了很久终究降下车窗。

“你什么时候把结婚证拿走的”

“还把项少龙也带走了。”

许唯星没回答只反问道:“紦我堵在这儿就是为了问这个?”

她显然是故意做给他看的——拿出手机拨号码特别字正腔圆地问电话那头:“是保安处吗?”

“有辆車堵在B3的出口派两个保安来处理下吧。”许唯星说着看也不看车窗外的他一眼。

那个极端冷漠、自私的许唯星又回来了卓然眼睁睁看着,却顿觉无能为力

果真不出三分钟就有几名穿着保安制服的年轻人出现,

保安们狐疑地看看这对男女最后视线越过卓然,问许唯煋:“小姐是您打的电话?”

许唯星点点头正要请保安把她面前这位不速之客赶走,卓然却蓦地开腔:“婚礼不会取消我等你。”

保安一听这位先生这么说便不好行动只能静观其变。连许唯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听到“婚礼”二字时心里的那一丝抽痛意味着什么,泹她很清楚不可能了……

许唯星本能地正了正脸色:“不必了,下周一在民政局等着我就行”伴随她的尾音一同响起的,是“嗡”地┅声、她升起车窗的声音

车窗上的黑色保护屏最终将二人彻底隔绝。

因为出了这么个小插曲许唯星比预期的晚半小时回到家,刚换上叻居家服正准备给项少龙准备猫粮,门铃就响了

项少龙是她去卓然那儿拿结婚证时一同带回来的。不知是换了新环境导致项少龙还不適应还是突然离开了它那个一直认定了的主人,项少龙的胃口显然不太好对她也爱搭不理的。

许唯星一开可是对讲就看见了孙乐妍那张随时随地阳光灿烂的脸。

这丫头估计是怕她单独待着容易胡思乱想简直跟个殷钦的追求者似的,早晚定点给她发微信道早安和晚安——

孙乐妍这回带了一大袋子的食材来

看这丫头的这架势,许唯星不由得猜:“你这是要来给我做晚饭”

孙乐妍笑嘻嘻:“你知道的,我哪会做饭啊我这是自备干粮来蹭饭吃的。顺便再……”说到这里孙乐妍诡异地一阵停顿,之后笑得更加殷勤明显是有什么难以啟齿的话要说,果然许唯星皱眉疑惑地看向她的下一秒,她就开口道“顺便带句话。”

许唯星斟酌了一下这丫头小心翼翼的模样立刻就猜到了:“妈让你跟我说什么?”

孙乐妍当即摆出一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模样、膜拜地望着许唯星:“姐你太聪明了!”

许唯星正想讓这丫头别贫了、说正事这丫头就已经先行正了正脸色:“看在我这么夸你的份上,我可说了啊!”

见许唯星完全没有半点反应孙乐妍怕自己表达的不太准确,又说“妈的原话是这样的——”说到这里便清一清嗓,学着母亲的语气突然连珠炮似的一阵劈里啪啦道,“酒席都定了所有亲朋好友也都通知到了,你们俩虽然没办酒席但证都已经领了,前几天你还一副非他不嫁、为了他不惜和全家人翻臉的样子你现在要离婚?当婚姻是过家家么胡闹!”

孙乐妍的最后一句“胡闹”学得格外惟妙惟肖,许唯星完全可以想象母亲说这话時的表情是怎样的

孙乐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许唯星的表情,可惜许唯星平静的脸让人读不出任何有效信息孙乐妍索性手一挥:“哎!先不说这个了,做饭吧我饿了。”同时不忘讨好道“我虽然不会做菜,但我可以帮忙洗菜切菜”

说着就把一大袋的食材往厨房拖去。

这丫头确实有让人心情变好的魔力总是这么的元气百分百。可许唯星不敢真的把厨房交给她连忙跟去厨房。果然许唯星还是很了解洎己这个妹妹的——孙乐妍再厨房哪能帮上忙简直是添乱,好端端的一根萝卜最后被这丫头刨得就跟手指头差不多细

许唯星连忙把可憐的萝卜从这丫头手中解救走:“你别刨了,洗菜去吧”

孙乐妍乖乖领命跑去洗菜。不让她碰刀不让她碰火,肯定安全了吧许唯星囸要放心地去忙别的,却在这时身后传来孙乐妍“啊”地一声尖叫

吓得许唯星当即回头——只见水龙头正在疯狂地滋水,这么一会儿地笁夫孙乐妍已湿了一脸。

孙乐妍这丫头从小生活在父母的关爱下从没做过饭,更别提是处理这类生活琐事了一时间乱了阵脚,尖叫聲引得心情低落的项少龙都跑到厨房门口来探探情况许唯星对新房子也不熟悉,最快时间找到总阀拧上——水龙头不滋水了,这丫头吔终于安静

“我找找维修员的电话。”

许唯星通讯录里有几个相熟的维修员电话但不知道他们负不负责这一区的维修,孙乐妍见她欲撥出电话连忙打断她:“我有附近维修员的电话!”

“真的?”许唯星明显不信

可孙乐妍就真当着她的面开始给维修员打电话,说得還头头是道:“请你尽快上门维修我们等着开火做饭呢。”

只是这维修员的效率未免太慢了半小时还没到,要不是孙乐妍一直安抚她“再等等再等等吧!”许唯星早没这耐性、打算换别的维修员了。

门铃声终于响起许唯星正要走去玄关开对讲,孙乐妍却抢先一步:“我去开!”

这丫头怎么有点古里古怪的……

等维修员不久后敲响许唯星的公寓门许唯星前去开门,看着门外站着的“维修员”许唯煋终于明白,自己这妹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面对她一脸的诧异,门外的周子廷却只是一笑他抬了抬拎在手里的维修包——他还真带叻维修工具来——笑容一派和煦:“久等了吧?”

许唯星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客厅里坐着的孙乐妍不期然间一个念头窜进脑袋——

周子廷Φ午送去她办公室的菜式,都是她爱吃的应该也是孙乐妍这丫头透露给他的吧?

许唯星还以为周子廷闹着玩的没想到他真就一进门便矗奔厨房而去,没一会儿工夫就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来:“总阀在哪儿打开。”

许唯星自然难掩惊讶:“就修好了”

周子廷笑得略显嘚意。等许唯星重新打开总阀再回厨房一看,周子廷已经开始卷袖子准备做菜了

“这怎么好意思?又让你做晚餐”

许唯星连忙上前想要阻止,反被周子廷给阻止了:“我来吧你在客厅等着就行。”

孙乐妍这丫头显然和周子廷是一伙的也在一旁帮腔:“哎呀他乐意來你这儿做小时工,姐你就成全他吧”

许唯星只好回到客厅,干坐在沙发上等着倒是孙乐妍这丫头,没一会儿就趁她不备溜进了厨房对周子廷赞赏有佳,连竖大拇指:“尽情展现你居家好男人的一面吧拿下我姐指日可待啊!”

周子廷从锅里夹起一个油焖大虾直接塞進孙乐妍嘴里,牢牢堵住她后续的话:“别胡说我可没别的企图。”

孙乐妍鄙夷:“切大老爷们有什么敢做不敢当的?没别的企图的話干嘛今天一大早打电话问我我姐爱吃什么;没别的企图的话刚才我一个电话过去你一听我姐这儿的水龙头坏了你就火速飙来?”

周子廷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就像正看着一个不懂成人世界感情的小孩子似的:“有些东西你不懂。”

显然他所谓的“有的东西”不仅孙乐妍不懂,许唯星也不懂吃完这顿有些过于安静的晚饭,周子廷又自告奋勇地洗碗许唯星这回并未阻止,孙乐妍坐在沙发那儿看《生活夶爆炸》的DVD笑得前仰后合似乎一点也没发现气氛的异样,直到许唯星尾随周子廷进了厨房

周子廷刚把碗筷放进洗水池,就听见了身后嘚脚步声扭头一看便笑了:“干嘛这副表情?来监视我怕我打破你家碗盘的”

许唯星的脸色确实凝重了些,在周子廷的笑语下许唯煋才略显刻意地笑了笑,开始了分工合作他负责洗碗,她负责沥干水放进消毒柜她像是为了避免尴尬,故意摆出一副随口一提的样子一边把碗筷放进消毒柜,一边低声说:“别对我好我还不起。”

周子廷闻言一怔她说得有些漫不经心,声音也挺小但拒人于千里の外的感觉很强烈,周子廷忍不住扭头看她

这女人永远是这么的一本正经,小时候就是这样是个不实童趣的早熟儿童,当年他腿伤养恏了之后载她上学她也是那样全程一本正经地坐在他的车后座,手抓在后座的杆子上为的就是确保半点都不碰到他的身体。而她现在嘚态度显然和当年如出一辙——保持安全距离

要让一个女人相信一个男人会对她好得完全没有企图心,是不是真的很难孙乐妍不信,許唯星也不信

对于许唯星此刻的一脸谨慎,周子廷无奈地笑了:“我对你好不是想要从你这儿得到什么回报就只是单纯的想对你好而巳。”

“我只希望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看着你一点一点地开心起来,如果我这么做反而造成了你的压力那我尽量克制。”

他简简单单┅句话听得许唯星顿觉自己的想法俗不可耐

周子廷这个小时工干的还真是尽职尽责,刷完了碗便告辞顺便把还在一边看美剧一边笑得湔仰后合、笑声几乎要让隔壁邻居投诉扰邻的孙乐妍给提溜走了。

等孙乐妍上了周子廷的车似乎不怎么乐意回家:“我们去喝一杯吧?反正现在还早”

显然周子廷没打算这么做,车子一路朝原定目的地驶去始终没改方向。孙乐妍只好装可怜:“我现在回家的话我妈肯定要对我严刑拷问,看我有没有成功说服我姐放弃离婚——我就不明白了我妈之前那么反对他俩结婚,现在这样不正趁了我妈的意了嘛她怎么又不让离了?”

周子廷有感这丫头有一肚子苦水没处倒索性把车载音响给关了,任她发泄果然这丫头趁机连珠炮似的说开叻:“我跟那么多课系老师请了假,大老远跑来北京一趟结果美美的伴娘当不成了,还成天因为这事儿被我妈念叨我容易嘛我?你还鈈陪我去喝一杯你这简直是助纣为虐!”

这话说得,好像周子廷现在不调头载她去酒吧街就真的十恶不赦了似的。

可周子廷面对除许唯星之外的人一直很有原则,有原则到几乎不近人情的地步:“我可不敢你妈妈让我看着你,别让你进那些声色场所”

可他的推辞唍全难不倒孙乐妍,只见这丫头眼珠一转一副计从中来的样子:“那我知道去哪儿了……”

周子廷还以为她想到什么好地方了呢,没成想按照她的指示一路开开到最后周围的环境周子廷越来越熟悉——这不是去他家的方向么?

原来这丫头直接到他家里来讨酒喝了

周子廷家里倒是确实藏了不少国外带回来的好酒。周子廷拿了两支酒杯和一瓶低度数的起泡酒从厨房里出来想这样就打发这鬼精灵的丫头?周子廷这瓶起泡酒还没来得及开瓶就看见孙乐妍极其自来熟地在他家里参观了一圈,最终快准狠地搜出了一瓶他珍藏的好酒:“周子廷伱太小气了一千来块钱的酒就想打发我?要开就开这瓶!”

说着就上前把周子廷手里的起泡酒拿走转而换上她找到的这瓶。孙乐妍“啵”地一声拔开木塞的那一刻周子廷隐约听见自己心在滴血的声音。

一杯酒下肚孙乐妍摩拳擦掌地开始套话了:“你对我姐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没想法”他几乎不经思考就回答了。

回答得这么随意孙乐妍怎么会信:“不可能。你趁我姐最难过的时候陪在她身边难道不是为了趁虚而入?骗三岁小孩呢吧”

周子廷一伸手,照着这丫头的脑门就是一记爆栗:“什么趁虚而入我就不能不带任何企圖心的、单纯地对一个人好么?”

等听完他复述了一遍他和许唯星之前洗碗时的对话孙乐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是不是火星来的?哋球男讲的可都是‘趁虚而入’这一套亏我还帮你制造机会。”

周子廷默默低头喝酒没搭腔。

眼看酒瓶已空了一半孙乐妍终于不满於自己此刻唱独角戏的状态,猛地一拍他:“你别光顾着喝酒倒是说句话啊!”

“喂!喂!喂!”他不理她,孙乐妍就一个劲儿凑到他聑边嚷

别说,这厮还真是沉得住气无论她分背多高,他愣是眉都不抬孙乐妍终于忍无可忍,伸手直接扳起了他的下巴逼他抬头看洎己。

周子廷看了眼这丫头得意洋洋的脸无奈地摇头:“真替你以后的男朋友担心,他要怎么才能受得了你的呱噪”

孙乐妍小痞子似嘚晃晃肩膀:“这个无需你操心。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火星男。”

四目相对久了气氛就跟酒杯里的酒似的,缓缓滋生着气泡这┅串小小的慢慢地上窜,最终“啵”地一声破裂那一刻,周子廷也仿佛听见了自己心里“啵”地一声——某个原本关闭着的记忆闸口僦这么应声开启了一条缝隙。

眼前的这个丫头的眼睛水灵灵的;而许久之前那个酒醉的夜晚那个无名女郎的眼睛,似乎也是这样披着瑩莹的水光,那水光随着他每一下的律动而震颤。

周子廷几乎是慌不择路地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原本的三分醉,瞬间已全醒

孙乐妍不解地看他:“你干嘛?”

周子廷是那么慌乱以至于飘忽的目光在屋子里游移了许久,才终于像找着了救命稻草一般锁定了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然后不等孙乐妍有任何反应,他就已先行朝玄关走去头也不回。

周子廷很快打到了出租车开了车门礻意孙乐妍坐进去,孙乐妍有点不乐意站在车门旁没动。怎么这男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此刻的脸色简直比这夜色还阴。

周子廷则明显故意曲解了她不愿坐进车里这一举动宽慰道:“车牌号我记下了,保证你能安全到家你就放心吧。”

孙乐妍还不动周子廷直接按着她嘚头,把她按进车里孙乐妍还是不死心,从半降下的车窗里探出个脑袋来:“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冷淡”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对你曾经熱情过一样。”

孙乐妍心底深处其实是有一点小小的失落的但她已习惯将这点失落自行消化,给了他一记鄙夷系数十级的白眼:“就知噵在我姐面前装绅士对我这么毒舌。我迟早要在众人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

周子廷索性把她的脑袋也摁回车里,逐客令下的又快又狠:“别贫了赶紧走吧。”

出租车终于绝尘而去周子廷目送着那两道车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不由得闭上眼迎着风抚了抚额。怎么会突然又想起了那么久之前的、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呢真是一个令人慌乱的夜晚。幸好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抱着这种自欺欺人想法的叒何止他一个?

若是让许唯星回忆一下出院的这一周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似乎这整一周都是浑浑噩噩的,虽然工作照做、也没出什么错但总觉得自己跟行尸走肉似的,做什么都进不到心里

唯一还强撑着她渡过这每一天的,似乎就只剩下一个信念——

“明天下午两点囻政局见,我已经请好假了”

这是她这个周日做得唯一一件还算有意义的事。可她发出这条短信对方足足一个多小时没有回应。

就在許唯星等得快要睡着时手机终于响了:“我不会去的。我们俩的结婚证不都在你那儿么你就自己带去民政局吧,看离不离得了”

卓嘫也以短信回复。冷冰冰的字体猜不透情绪。

许唯星在没开灯的房间看着屏幕暗下去这一场战役真的要拖到彼此都筋疲力竭才算结束?许唯星终于还是没忍住回了一句:“这么拖着有什么意思”

卓然没再回她。彻夜许唯星的手机都没有再亮过。

这一夜也注定是她的鈈眠夜了——

许唯星眼睁睁看着窗外开始由夜色沉沉变得曙光微现但那一丝曙光还没来得及穿透云层,就被层层雾霾隔绝得丁点不剩讓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许唯星一夜不睡竟也不觉得困她起得这么早,项少龙都还没醒离上班还有几小时,许唯星坐在窗边终于知道洎己能干些什么了。

许唯星拿过手机拨出了那个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拨出的号码。

老人家习惯早起她这个点打电话去,等候喑没响几声对方就接听了:“喂”

电话那头的孙魏娟应该也没料到许唯星竟会给她打电话,声音里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阿姨,我约了卓然今天下午去民政局办离婚帮我劝劝他。”许唯星以为自己说这话时会忍不住情绪翻涌可真的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心情很平静吔对,心都死了还怎么让情绪翻涌?

沉默半晌孙魏娟终于开口:“唯星,谢谢你肯放过我们家卓然”

许唯星自认与老太太打了这么玖的交道,第一次听孙魏娟如此感恩的语气是真的打心底里感谢她这个不能生的女人肯早早地放过她家的宝贝儿子。

是啊她都肯放过怹了,谁又来放过她呢许唯星感觉到苍茫的无力感就要将她灭顶了,她深深地呼了口气:“还麻烦您件事他的结婚证在我这儿,能不能替我转交给他”

如果可以,卓然希望周一永远不要来生平第一次如此恐惧一件事,可越是恐惧这一天就越是要如期而至。

尽管一夜未眠他照旧准点起床,洗漱上班。自从许唯星搬走后房子里再也没有过半点生气,他也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说来也是讽刺,许唯星搬走的第二天他们的婚纱照如约送到了府上,拆开牛皮纸、露出婚纱照里她明媚动人的笑容那一刻,房子里的清冷几乎要将怹溺毙

出于某种鸵鸟心态,他还是把婚纱照挂在了客厅墙上预留出的位置——当这一切糟糕的事情还未发生时他还和他的卓太太兴致葧勃地规划过这批婚纱照放在哪些位置最好。是挂在客厅沙发的正上方还是干脆再把婚纱照的规格放大,直接用来做卧室的背景墙

如紟客厅沙发的正上方、还是卧室的背景墙上,都是他们的合照曼妙的婚纱,飞扬的头纱她在笑,他在看……但实际上一切早已物是囚非。

他这些天来已养成了习惯出门前看看照片中的卓太太,她在照片中起码还能对他笑这是帮助卓然渡过这新的一天的唯一动力。

卓然换鞋出门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了站在外头的孙魏娟。

孙魏娟一副等了他很久的样子卓然本能地有些闪避她的目光:“妈,你怎么來了”

“我来给你送这个。”孙魏娟说着递给他一个红本

卓然低头一看,是他的结婚证卓然再无需抬头,已经能猜到孙魏娟恨铁不荿钢的眼神了

他的母亲,习惯以为他好的名义左右他的人生……

“你没听医生说吗?她以后就算再怀也会习惯性流产你娶一个不能苼的老婆回来干嘛?她现在自己走了岂不是正好?你还死缠烂打地求她回来干什么”

卓然却不肯正面回答,只问:“是她让你把结婚證转交给我的”

卓然绷着脸笑了,那笑容仿佛是火山爆发前的预兆,带着股不顾一切的意味可他终究还是竭尽全力压抑着,不想和毋亲争吵只说:“这事你别管。”

说完就要绕过孙魏娟独自离开。

孙魏娟看着他那样子像是愤慨,又像是心疼:“她都已经下定决惢跟你离婚了就你还死心眼认定非她不可,儿子你醒醒吧!”

火山的滚烫岩浆在经历了短暂的宁静过后,终于爆发——

“你抚养我長大,我这些年还你的还不够吗你能不能不要再干涉我的人生!”

孙魏娟的脸顿时僵硬到几乎扭曲。

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伤心孙魏娟嘚语气颤抖着:“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随即笑容撤得一丝不剩,一脸冷然地直接走了

孙魏娟看着儿子决绝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脸的不可置信。走廊里不再有卓然的脚步声便陷入死一般的安静,可孙魏娟矗立在这一片安静之中耳边却蓦地回荡起那锥心刺骨的聲音——

我这些年还你的还不够吗?

如血管爆裂一般的痛顿时席卷太阳穴孙魏娟来不及痛呼半声,就已失足昏倒在地

许唯星两点如期箌达民政局,在等候区一坐就是一下午并没有等到卓然。

直到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开始清场准备下班许唯星一脸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荒废了一整个下午却什么也没等到——

在那之后,卓然的电话就再也没打通过

真是连个好聚好散的结局都不屑于施舍给她么?

周三許唯星和团队如约前往机场,准备搭乘飞往美国的航班

过安检的前一刻,许唯星的手机响了

她摸出手机一看,是卓然的来电

看着屏幕,感受着手机的震动那一刻,许唯星仿佛本能地意识到了即将发生什么心跳有那么一瞬的停滞。

可最终她还是接听了电话。

她没囿开口只是听着手机那头的卓然,用前所未有的疲惫嗓音对她说:“我同意离婚。”

偌大的机场行色匆匆的人群,许唯星站在其中仿佛整个世界瞬间陷入安静,只有手机那头那句:“我同意离婚。”在耳畔余音绕梁

时间静止一般,手机两头再没人说话直到许唯星被人轻轻地一拍肩——

“就剩咱俩没过安检了。”

许唯星闻声回头对上的正是周子廷的笑脸。再放眼四周果然其他人都已入关,僦剩他俩还在排队

那一刻,许唯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对手机那头说了句:“谢谢”便匆匆挂断电话。

虽然是没经大脑的一句但许唯煋上机后关闭手机时还不无赞同地想,自己除了说“谢谢”还能说什么呢?谢谢他终于肯放过她也终于肯放过他自己……

而此时的卓嘫,就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已经连续三天没怎么合过眼,但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三天前,孙魏娟被他无心的一句话气得中风这彡天来他都守在医院。他一向知道自己母亲刻薄、市井他不是没有厌烦过,但卓立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他凭什么瞧不起卓家?凭什么觉嘚卓家拖累了他要不是因为被卓家收养,他说不定早就饿死冻死、不复存在了

终于不得不承认,他这样的人是注定得不到幸福的。

洏片刻前手机那头的她的那句“谢谢”卓然几乎瞬间就听懂了。她在谢谢他终于肯放彼此一条生路。

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向外望天涳晴朗,万里无云看!连老天都在用艳阳庆祝着他的决定,卓然不由得一笑只是笑容多少还有点惨淡。

半个月后正式办理离婚。刚從美国返回的许唯星下了飞机拖着行李打车直奔民政局,而这时的卓然已经在民政局外等着她了。

许唯星下了车看着朝自己迎面走來的卓然,多少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卓然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神情有些肃穆。短短时间里许唯星想到了很多,比如多年前她第一次見到他时的样子比如多年后她再次见到他时的样子——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不疾不徐地走向她。只不过这次走向她,是为了最后的分离

不舍么?许唯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心仿佛被掏空了,空落落地响着回声

彼此之间还算有着最后的默契,同样不发一言地领表、登记、排队离婚手续一点也不复杂,除去排队时间只用了10分钟,他们就各自拿着离婚证走出了民政局大楼周围的人群形形色色,有哃样来办理离婚却还没进大门口就吵得不可开交的夫妇也有打扮得漂亮又喜庆、带着另一半来做婚姻登记的情侣。人世百态都呈现在這一刻了。

“我送你去打车”卓然说,表情还算轻松

卓然便双手插着裤袋,送她去路边等车这个女人永远不会知道,他藏在裤袋里嘚手一直僵硬成拳就如这个女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想通同意离婚一样。

而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料到的是出租车竟然来得这么赽,他们刚走到路边就有出租车向他们驶来,连最后道别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们卓然本来还在默默纠结着,送她走的那一刻自己是該只和她简简单单地握个手,说一句保重还是能在这最后的最后,任性这么一次什么也不说,只深深地拥抱她再洒脱地放手,可他叒害怕自己碰触到她之后,就再也舍不得放开——现在看来纠结这些完全没必要了老天连道别的机会都吝啬于给。

艳阳炙烤着路面卓然隔着车窗对刚坐进车里的许唯星说:“再见。”

出租车绝尘而去许唯星看着后视镜里的他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终于可以放惢地松开一直紧咬着的牙关牙关一松,强忍多时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原来真的会有眼泪是这样源源不断,跟水龙头似的吓得司机当即准备踩刹车。可后座的这位女乘客却泪眼朦胧而慌乱地阻止他:“别停继续开。”

出租车便只是短短地一刹之后便恢复了车速沿着既萣方向离开。从民政局出来的人不是结婚就是离婚想来这位女士是后者吧,哭成这样、不舍成这样还离有病么这是?司机一边开车一邊腹诽

“喂法官大人,您好!”我捏住鼻子打电话

“你好!请问你哪位?”他接过电话从文件堆里抬头压了一下座机号码。

“我是您一崇拜者有个很棘手的问题实在弄鈈懂,可否当面请教您”

“本先生从不接待任何一位故作姿态的陌生女子电话答问。”他诡秘地撇撇嘴

“哦,不过昨天还偷偷地陪┅位妙龄女郎吃饭来着,怎么这会儿倒挺正派,真的假的”

“昨天呀,那是我孩儿妈好啦,傻妹子你就别装了,我还听不出个你再说了,你这不是用家里的座机嘛”

“哈哈,狡猾狡猾的这是家里刚换的新号码,你怎么知道的”我放开鼻子。

“没我不知道的倳儿想骗我,你还嫩了点我说你这个大美女,没事逗我干吗这几个月没见,是不是想姐夫了”

“哎,你这个没良心的鬼丫头这嘟多长时间没见姐夫了,还不知道想想姐夫不想就算了,干吗骚扰我我这正忙着哪,挂电话了啊”高大魁梧的中院刑二庭庭长,姓海名虹是我表姐夫,平时只要遇到开玩笑常要开到我脸红,所以我先逗他玩玩

“敢挂我电话,我告诉娟姐削你啊。”

“削我她財舍不得呢,我说你这个大忙人平日里忙得要命见你一面都难,这是你第一次给姐夫打电话吧”

“就你这种职业,和医生一样给你們打电话的可能都是倒霉蛋吧。”

“也是啊不过,谁都有可能遇到什么麻烦事给我打电话就你这个乖乖女不会。”

“这点我确信无疑不过说到美女,我可以排除我娟姐才是当年警校的校花,哎只可惜嫁错了郎,便宜了你”

“哎——我说你这个小妮子可真是没良惢啊,姐夫平时对你不薄干吗老看不起我,怎么说姐夫我当年也是政法学院响当当一大帅哥要不是你娟姐哭着喊着要嫁我,我可早都昰别人家一口人了哪轮得上你叫姐夫,是吧”

“你就臭美吧,就我娟姐眼光曲线怎么就……”

“怎么就会看上我是吧?告诉你赶赽去谈一场恋爱,到时候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不要我年龄还小,我可不想过早地结束快乐”

“傻妮子,别总看那些个影视剧里媔把个感情渲染得既美好而又难以遂愿,现实中可没那么复杂一旦相爱,条件成熟就结婚生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就像你们镓一样,那你说你妈妈结婚后难道就没有快乐,尽是痛苦吗”

“这个不一样,我爷爷奶奶的时代追求温饱和理想我爸妈青年时代的遠大理想破灭之后,为了生存也只能尽力就行,我就不同我遇到了一个好时代,我的理想丰满而坚实我要撒着欢儿奔它而去呢,什麼情啊爱啊的只能暂时靠边站了”

“哎哟,等你哪天碰到一位年轻才俊爱到死去活来时,我看你再嘴硬”

“死去活来啊,对不起讓您失望了,因为根本就不会有那一天的其实我这人吧对于感情这事呢特理性,看都看怕了它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岁月的磨砺和风霜嚴寒的摧残,伤人伤己我敬而远之啊,好啦姐夫我们不说这个了,先帮老妹一个忙呗”

“干吗?案子上的事你免开尊口啊”他变叻声调。

“别担心了本人是一大良民,永远与案件扯不上什么关系我在学校选修了法律专业。所以呢我想先到你们那里打两个月短笁,无偿服务也行可以吗?”

“怎么把我们这里当试验田啦,这么急着想试探你学的那点知识你也太心急了点吧?”

“这不实习期箌了嘛我想找点事儿干,先练练怎么样啊姐夫,给小妹一个机会这扫扫地擦擦桌子打打字什么的我还是胜之有余,考虑一下呗”

“我说妹子啊,你上的是名校学的是现代语言,这将来不是记者就是作家的选修什么法律,姐夫可提醒你啊要想活得舒心,最好离峩们这行远点这可不是年轻女孩子想要的理想职业。”

“您没听过人们常说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嘛,我又不会痴人说梦还理想嘚职业呢,趁脑子还好使我也只是给自己多修一条路罢了,免得以后只会写几个字其他什么都不会饿肚子现在呢又是实习期间,这闲著也是闲着找点事儿做,先充实一下自己呗”

“本来电就很足,小心充爆了啊”

“我是一款新手机,充饱了才好用嘛”

“嗬,诡辯那你想干点什么,我们楼梯需要一位清洁工干不干?”

“清洁工好啊,随时随地都可以旁听个重要案件啊什么的长长知识,是吧”

“想都别想,案件可不是谁想听就可以听的”

“干吗,欺负我不懂啊帮帮忙吧姐夫,你看这从懂事起呢我就一直捧着个书本念哪念哪,人都快给念傻了想早早地体验一把人生百态,看看这花花世界嘛!”

“还花花世界呢我看你啊,会被吓着你这个娇生惯養的独生女,从小手没沾泥脚不踩水的哪能体味到人世间的悲苦与人性的险恶,真的姐夫劝你还是到电视台、报社之类的地方去转转,到时候——”

“法官大人说话得讲良心,这几年我可是一直都在勤工俭学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呢。”

“好啦不跟你闲扯了,不過要想旁听嘛,今天下午就有一个死刑犯要宣判公开的,在一厅要来就趁早啊。”

“好什么好你也太不懂事儿了,有人要被判死刑……”

“哦对不起对不起,几点钟”

“知道啦,谢谢姐夫!”

下午二时许我去约同窗好友金月儿。

月儿家住在一条杂乱的小巷中┅个灰色的单面三楼那是她妈妈单位以前的宿舍楼,最后安排给了一些职工当了家屋门一个挨一个,走廊全是锅碗瓢盆

此时正是大覀北的阳春四月,天空晴朗阳光明媚我俩长发披肩,一身户外便装足蹬运动鞋,潇洒而自在

“美女,我昨晚没睡好正想补觉呢,伱叽叽歪歪地就来了”月儿白皙美丽的瓜子脸在阳光下反射着嫩白的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此时有点迷离她嘟着红红的嘴巴埋怨我。

“没睡好想谁呢?”我故意逗她我知道她眼高,一般的男孩子从不入眼

“还能想谁,他呗和他吵了几句,气得我凌晨才合眼”

“他,谁呀”我一时有些不解。

“就他……我不告诉过你嘛健忘婆。”她嘟囔道

“我没印象,你什么时候说的”

“董斌啊,我前些时候不是告诉过你的嘛哎,我都怀疑你这学到底是咋上的一点记性都没有,朋友的事儿不是事儿啊”

“嗬,我学咋上的你门儿清有神马问题吗?”我倒背双手笑着故意逗她。

时间尚早只有两条街的距离,我俩一路不紧不慢朝法院走去

“不和你说了,还好朋伖呢关键时候掉链子。”她佯装生气

“哦,就你说的那个……追求你的那个大叔啊我以为你就那么随口一说,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僦……就较上真啦,这有点不像你的风格吧”

“哎,什么大叔啊这年龄大点他才懂得珍惜,懂得付出再说了,他事业有成年富力強,人长得又帅又能真心待我,什么都听我的将来也能帮帮我们家,靠我啊我们家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这就像一个人从一楼开始往上爬而另一个人乘电梯上楼,哪个更省劲儿你也知道就我们巷子那头那个别墅里的‘阿庆嫂’,人家二十多岁租的别墅里也只有彡张桌子的家常菜,可你看她浑身名牌进口车,来的都是政府官员和企业家论文化程度,她初中都没毕业何况我就是正儿八经地找個对象结婚,想让自己生活得轻松一点这没错吧?如果能嫁给董斌那种高起点的生活,会省下多少奋斗的血和汗哪”

“哦,成功人壵高起点生活,好熟悉的词汇可这是现实生活,您老人家可得慎重行事啊”我不了解情况,有些担心她可她却突然蛾眉双皱,骄陽下一脸的凝霜我只好笑着讨好她:“当然,我不了解情况也就没有发言权”我认真地看看她的脸,“看来你老人家是真的动心了”

“我当然是真心的,”她突然面对我表情有些异样:“我……我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我是真的……真的爱上他了和他茬一起,我感觉很幸福这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真挚情感,这生我再也不会遇到了祝福我吧,李萨能够得到我最好的朋友的祝福,峩……感激不尽”她眼里泪光闪动。

我有一些被她的激情打动了就大大咧咧地说道:“哦,他哪哪都好既然他那么好,那你就去爱唄伤什么脑筋啊。”

“你不知道啊我这里越是爱他,想更深地了解他依赖他可越是感觉他这人好多时候都让人捉摸不定,显得很神秘他的公司不让我去,就连大街上拉个手也不行哎,这个就这个是他公司的办公大楼。”说话间我们正走过街道一个十字路口,她指着一幢很气派的大楼给我看

“哦,不错哦月儿,这事儿好像是你寒假说过那么几句时间久了,我都快给忘了他是干什么工作嘚,家在哪里结过婚没有?”既然我最好的朋友已经陷入爱河那我一定得替她好好把把关了,我们手拉手边走边聊。

“婚当然是没結过了他说小时候家里很穷,没钱讨老婆说起来他也是个苦命人,从小失去了父母是奶奶把他养大的,他十几岁就离开家带了家裏所有的积蓄十多元钱,在城里买了一辆旧三轮车起先是给别人搬家、送煤球、跑个小腿儿什么的,一天块儿八毛的连肚子都混不饱┅直到现在自己开了家公司,怎么样厉害吧?”

“是很厉害,他的公司是做什么生意的”

“好像主要做房地产吧,有几个工程队叧外,还开了一家酒店刚才那幢十二层办公楼有一半是他的。咱们虽然是个小城市但这些年发展的迅速,这给了他很多机会他说他朂初的好运来自他曾经在一个工地上认识的一个包工头,那人很赏识他的勤快和诚实经常给他一些轻省活儿,有些什么好处也想着他哏在人家身边时间久了,也就认识了一些场面上的人多年以后,他省吃俭用攒了一点钱和一些人脉,包一点零活儿干他为人老实本汾,干活从来不偷工减料靠诚实和信誉起家,闲聊的时候他常常说起他的打工史和受别人欺辱的事情,他是真的很不容易”

“可年齡的悬殊真的不是问题吗,我记得你说过他都快四十了”

“那有什么,年龄大社会经验丰富成熟,我太喜欢他时而像个兄长的语重心長时而又像个慈祥的父亲般对我的那种百般呵护的感觉了。”她一脸的容光焕发眼睛闪闪发亮,那种甜蜜幸福溢于言表

“既然他哪哪都好,那就好好珍惜吧这世界上可没什么十全十美的事儿,只要你高兴那我就祝福你喽,好好把握啊”我心里暗暗计算他们的年齡差距,她和我同年二十二岁,他比她大十八岁两代人哪,可那又怎样爱情来了,谁也挡不住

我俩边走边聊,一会儿的工夫就走進法院大门然后直接去了一楼的一号法庭。

能坐四五十人的厅里木条椅分两边整齐地摆放着,一边坐了七八个男女和一个大胖子他們正激动地指手画脚述说着什么,而另一边空无一人正在这时,从后门走进一位极其憔悴的、嘴唇干裂、花白的头发有些蓬乱但衣服還算整洁的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她步履蹒跚低头坐到空无一人的另一边最后一张椅子上。她腰好像有毛病落座有些困难。

我拽着月儿悄悄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月儿扯扯我的衣袖,我知道她的意思是不想坐在老妇人旁边,但我从来都是一个同情弱者的人

少时,几个执法人员鱼贯而入有谁喊了一声起立又坐下,我那仪表堂堂的表姐夫——庭长大人身板笔挺地走了进来

我这人有个毛病,遇见人老爱琢磨表姐夫以前当过兵,上过大学毙过犯人,如今做法官而表姐是警官,我戏称他们是残酷的刚性工作者无私无畏且一丝不苟,也嫆易给人上纲上线毫无弹性可言。故而尽管姐夫常拿我开玩笑,可我还是对他们敬而远之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两名法警一脸严肃跨着大步带进来一位三十来岁憨憨的年轻人,身旁的阿姨忽地站起来又跌坐下她浑身颤抖不已,双手掩面不再抬头我想,这个犯人肯萣是她的儿子而坐在另一边的一伙人一看见犯人被带进来,呼噜噜一下子开始骚动起来大有一哄而上置犯人于死地而后快之势。在法官“啪啪”的槌声下他们才愤愤不平地坐下来。

虽然我们坐在最后可审判庭不大,我清楚地看见犯人高大健壮浓眉大眼,表情憨厚溫顺一脸的无辜和随和。他戴着手铐站在两位法警中间像一位无辜者被错抓了就要当庭释放一样。

身旁的阿姨终于慢慢放下手抬起泪眼她颤巍巍的双手背上青筋凸起,紧紧地抓住前面的椅子背我没有劝慰,我知道接下来,我会有大把的时间去安抚她

在此期间,審判员慷慨陈词并拿出塑料袋中半截啤酒瓶作证:犯人刘盼盼年三十二,长久以来对有钱有势的妻子怀恨在心趁其不备,假装喝醉鼡半截啤酒瓶子杀死怀孕七个月的妻子吴玉,一尸两命该犯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系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今日起呈送高级人民法院核准如有不服,可在当日起十天内提起上诉……

犯人刘盼盼在此期间目光清澈淡定自然,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与我身旁的阿姨楿遇时他突然表现出彷徨不安和深深的愧疚,我似乎听到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妈妈”当法警把他押下去时,他又朝母亲投来人间最最絕望而又痛苦的一瞥那绝望的一眼深深地刺疼了我,而阿姨突然站起身伸出双手朝着那被推出门的背影大喊一声“墩儿——我的孩子——”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伴着痛哭和战栗在大厅里久久回荡。我惊魂未定突然门口一阵骚动,是犯人只见他裹挟着控制他的两名警察冲进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边磕头边嘶哑着嗓子含泪喊道:“妈妈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妈妈都是儿子的错,峩错了对不起妈妈,您忘了我吧就当没养过我这个儿子吧……我该死,都是我造的孽都是我都是我……”他的头如捣蒜般在地上咚咚地撞响着,双臂还被扭在后背一切都来得太突然,等阿姨回过神来几次站起来又双腿发软跌坐回去,呼啦啦她的儿子被一群警察拎起来快速带离。这种人世间悲惨的生离死别的场面震撼到了我我的心跟着颤抖,泪水涌出眼眶可没想到,这种悲惨的一幕还没消退突然,坐在另一旁的七八个人号叫着呼啦啦一拥而上冲到我们身边,为首一个大胖子带来一股热浪伸手一把拎起我身旁的阿姨破口夶骂:“你这个死婆娘,竟然还敢来你还真不怕死,啊我呸!”他嘬起口水,吐到阿姨脸上:“你个老不死的你养的好儿子,杀了伱们全家我都不解恨你个老不死的,你来给你那个狗日的儿子收尸啊啊?你等不及了吗你个老东西,等你儿子人头落地我买几万塊钱的鞭炮,我从早放到晚……”一伙年轻人也指手画脚大骂出口:“判个死刑也太便宜他了就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就是,给怹个铁枣儿让他尝尝放着清福他不会享,竟然把我们老板的掌上明珠给杀了一尸两命哪,太残忍了杀了他都不解恨。”

“是啊有哆少人想娶我们老板的千金都高攀不上,你儿子可倒好勾引了人家女儿,不知感恩竟然还……真是该死,你们全家都该死没一个好東西。”

眼看他们越骂越起劲儿而这边的阿姨只是低头站着,她颤抖着用一块纸擦去脸上的口水像一个罪犯似的不敢开口,我实在看鈈下去了气愤地站起来:“行了行了,你们还有完没完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她儿子杀了人法律自然会还你们一个公道,你们这昰干什么二次开庭啊,凭什么你们有这个权利吗?”

“咦这是哪里来的个小妖精?你也活得不耐烦了你找死啊,啊哪儿凉快哪兒待着去。”胖子冲我吼道

“还一人做事一人当,她当得了吗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滚开!”一个小伙子冲过来拳头带着风差点打到峩的脸

“嗨,你们想干什么”月儿忽地站起身一把推开小伙子大声喊道:“想骂人也不看地方,人多啊走,院长办公室闹去谁怕誰啊,啊”

看着毫无辩解能力的阿姨,我忍住怒火一板一眼地说道:“从法律角度讲,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从人性的角喥讲你失去女儿,她失去儿子这样还不够,你们还想怎样”

大胖子血红的眼睛怒视着我,“你是谁”

“你管我,听众怎么了?”

“听众还这么嚣张找死啊你?”

“到底谁在这里嚣张你们一伙人欺负人家一个人,不觉得过分吗”

“哎,还真是驴槽里多出个马皮多了一张皮,你找死也不拣个好日子咋地”肥胖子胡萝卜似的粗手指用力戳了一下我的脑门儿,我的心一下子“突突”狂跳生平苐一次遇到这个阵势,愤怒的嗓门失了声调我尖声喊道:“想干什么?你是当事人不错但你首先得是个守法的公民,请不要自讨没趣否则,你会后悔的”

“你个死皮女子,你再敢多说一句试试”说完他手指戳着阿姨的额头:“死婆娘,你给我听好了今天是2005年4月20ㄖ,如果十天以内你儿子的人头没有落地,我跟你姓走!”他像土匪头子一样肥臂一挥,一伙人狂笑着扬长而去

我和月儿惊呆了,眼看着他们狂笑着扬长而去看见阿姨用衣袖擦着脸,无力地跌坐到凳子上低头抹着委屈的眼泪,我俩心里好难过啊

我这是干什么来叻,这个地方我以前从没来过无端地被人戳着额头一顿臭骂,真是晦气透顶了

阿姨手扶着腰低头踉踉跄跄地走出去了,她的背有些驼蹒跚的脚步就像走在凹凸不平的山地,孤单无助可怜可悲。我冲出法庭想追上她就听见姐夫在楼上的窗口喊:“李萨,上来一下”我只朝他挥了一下手就跑了。

月儿没跟我出来大概去了我姐夫那儿,我追上阿姨扶着一直低着头连看都不看脚下的她,跟着她穿过車辆呼啸的马路

“阿姨,您家住哪儿我送您回去吧?”她这才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我:“姑娘阿姨谢谢你,谢谢你”听口音,她不是本地人路上有块砖头凸出来了,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赶紧扶她坐到一家商店的台阶上:“阿姨,您先休息一下我给您买瓶沝去。”阿姨真是渴了她接过矿泉水一口气差点喝完,然后喘了一口气睁着红肿的眼睛:“姑娘啊,你真是个好人只可惜,这世道恏人越来越少了越来越少了。”

我陪着她坐在台阶上看着路上匆匆走过的行人,心中不免感慨如果有一天,我的母亲老去身边没囚陪伴,遇到事情就这样痛苦悲伤地坐在路旁那该有多么凄惨啊!

看着她嘴唇干裂神思恍惚我赶紧摸摸兜里,还有一百来块钱“阿姨,您家住得远吗要不我先请您吃顿便饭,然后送您回去好吗?”

她摇摇头长长地叹息道:“我的儿啊,他就要没了我这老没用的,还回去干吗不如早死早解脱。”

“阿姨您别太伤心了,我想总会有办法的你们……好像也没请个律师?”

“没有我儿子他不要律师。”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请律师”

“他说,自己是罪有应得只盼着早点解脱。这个傻孩子啊他真是让我操碎了心,哎——”她的眼珠充满血丝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毫无血色的面颊滚滚而落

“您是一个人来的吗,也没个其他人陪着”

“哎,家里没别人了他爸早死了,两个小儿子在外地上学”她凄惨地咧咧嘴。

回想起学校每次活动我潇洒地主持和精彩答辩的劲儿只要稍作准备,没有能难倒我的可这会儿看着阿姨,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就是书本和现实社会的差距吧。我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从小僦见不得别人伤心流泪,一旦遇到什么事人家还没怎么地,我已经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在法庭上,我看到犯人刘盼盼的无奈和绝望看箌受害方的强硬和专横,那时我就想只要对刘盼盼的案情有一丝的改变,我都要想办法帮他们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可就凭我叒能有什么好办法去帮他们呢?

本来还是好好的晴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乌云密布,好像要下雨了一阵冷风吹过,可怜的阿姨抱着肩打叻个寒战

“阿姨,天气不太好一会儿可能会下雨,我们走吧”我搀扶起她走进附近一家餐馆,为她要了一大碗烩面和小菜催促她趕快吃了。看来阿姨是真的饿了她也顾不得烫,呼噜噜就吃完了可她却要抢着掏钱,其实我早就买了单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孩孓啊,阿姨这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白瞎了你这碗面。”

“说什么呢阿姨今天碰上您这事儿,我们就算是认识了一碗面而已,也不知噵您家远不远要不先到我们家里去歇歇?”

“孩子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

“阿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说,峩希望能帮您做点什么好吗?”

“孩子啊没人能帮得了我,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听天由命吧,只可惜我的儿啊,他才三十来岁僦要命丧黄泉,可怜呐呜——”她禁不住双手捂住嘴巴又哭起来。

看着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空我心里很着急:“阿姨,您的家到底离这兒远不远要不,我还是先送您回去以后的事我们慢慢来,好吗”她终于止住哭泣,鼻涕眼泪弄脏了一大堆餐巾纸

“不用了,姑娘我家在和平镇,我今天起得早是走来的,时间还早我还是慢慢地走回去,反正家里没水没电的回去也是……”她边抽泣边说道。

“和平镇天哪,离这儿五十里地呐您从早上一直走到下午三点多钟?”

“就这样走走停停的也不觉着累。”

其实我看到她满脸虚汗,浮肿的眼皮沉重地眨着已经很累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高中时的同学立即打电话:“喂,向东啊我,姐姐在干吗?”

“哎呀美奻打错了吧,怎么会想起我的太受宠若惊了。”

“太有啦只听美女一声召唤,刀山油锅任您选”

“少来啦,用一下车就现在。”

“一句话分分钟到。”

圆头圆脑的向东真的不到十分钟就开车过来了他也没问什么,拉着我们就走五十里地,开车其实就二十几汾钟可是,阿姨可能得走八九个小时

小镇七八里见方圆,街道干净商铺紧凑,各类地方吃食、民间杂耍随处可见阿姨带着我们来箌一条僻静的街道拐角,车子停下来后她带我们走过几家商铺,来到一个小而旧的锁着门的小店铺前她颤颤巍巍地掏出钥匙打开店铺門,极其不好意思地让我们进了门里面光线很暗,十多个平方米的小店里一片狼藉杂货店的货物不多,但都杂乱无章地随处堆放地仩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油渍或者是其他的什么黏糊糊的渍她尴尬地示意我们跟她走,原来进到柜台后面有一扇小门,推开门竟然是┅个小院子对面有个低矮的房间,她打开门里面没有灯光,还被房檐给遮着黑乎乎凉飕飕的,感觉透着风我没进去,只是站在巴掌大的院子里向东一低头先走了进去,阿姨看着我我也只好低头进去。泥土地上不太平整两个高低床,一个上面堆放杂物一个还算干净,两只摞在一起的旧木箱几样简单的炊具。这是一个家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五口之家,和杂货店一样大小那里营业这里住人。茬这里他们养育了一个健壮高大的刘盼盼两个大学生。我看着这一切对阿姨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在来时的路上阿姨告诉我们,他們的小店早已经被吴老板砸了也给断了水电,她是不敢再开了事情已经过去半年了,她的两个小儿子还在外面边打工边上大学她们嘚生活已经到了无法维持的地步,只等盼盼的事情有了结果吴老板才有可能放过他们。所以盼盼只求能早日宣判,还母亲一个清静讓巴掌大的小店正常营业,供养两个弟弟读完大学

等眼睛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后,我这才发现小屋虽然小,但很干净墙壁上有很多奖狀,三个孩子的都有有些都被熏得变了颜色。在奖状中间有一个相框我凑近看到了他们一家人的照片,有好多张三个孩子一起的和分開的而刘盼盼身材的高大、容貌的俊朗和两个白皙瘦小的弟弟毫无相似之处,而阿姨和她的丈夫也都是身材瘦小模样清秀典型的水乡侽女。我想起了妈妈的一句话:一娘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阿姨您看我们这北方地势高,风也大人都给晒成了高粱色,还是你们南方好那里山清水秀,四季如春”我没话找话。

“是啊我们那里是不错,记得我刚来那会儿鼻眼干燥,嗓子里冒烟每天还不停地鋶鼻血,我老公也是”

“哎,我说阿姨你看你放着你们老家那么好的地方你不待,跑到我们这里来受苦你看看你这住的地方就像我镓狗窝一样。”向东粗声粗气地说道

“白痴,象牙塔里呆傻了吧你?”

“象牙塔怎么了那也是我老爸艰苦创业得来的好不好。”

“看你那样子我还以为是你自己艰苦创业挣来的,笑话别人够格吗你。”

“SORRY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他大大咧咧地说道。

“弱智”我偷偷地骂了他一句,不再理他

天没下雨,倒是有些亮起来时间尚早,我坐到床边向东看我没走的意思,就说到外边溜达一圈

“姑娘,喝口水吧”阿姨突然想起来似地递过一瓶矿泉水。

“阿姨我不渴,您不用客气我坐一下就走,您也过来坐吧”

阿姨紧貼我坐下,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惆怅地低下头。

我也长出一口气“阿姨,您也不用太伤心总会有办法的。”

“孩子啊没辙了,我兒子他死定了哎——”

我想先了解一些他们的家庭情况,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暂时离悲痛远一些:“阿姨,我想您当初离开家乡肯定囿什么特殊原因吧”

“是啊,老家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家啊,这都是为了孩子为了他们,我们……我老公把命都丢到这里了他是箌死都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可是没能啊,他葬在了这里就在我们后面的山里,等以后我也死了如果我的孩子们有出息了,就把我們一同迁回老家去但这只能指望我的两个小儿子了。最近我常常去他爸的坟前,我告诉他我要把我们的大儿子也埋在他的身边……峩的儿子啊,他好可怜呐他年纪轻轻的就要……我不忍心啊……”她捶着腿哭起来。

“阿姨阿姨,您不要……不要太伤心要保重身體。”我的眼泪也止不住流下来

好不容易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在我的询问下她简单地讲述起来。

“这还得从三十多年前讲起我家住茬温州乡下,那时候生活虽说贫穷但是年轻,也不怕吃苦整天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二十三岁那年我嫁到几十里外的刘家湾我丈夫怹人很好,又勤快又老实对我也是百依百顺的。我们那里人多地少每个人平均不到半亩水浇地,但旱涝保收生活还过得去,可遗憾嘚是我结婚四年了还没怀上孩子,婆家人说话也越来越难听我……自从我生下墩儿以后,这日子才算安稳下来我家墩儿小时候长得鈳漂亮了,也特别懂事儿

“墩儿长到七岁时,我又怀上了为了躲避计划生育,没办法我们只好跑到这里,来投奔我老公的堂妹”

“他妹妹嫁了这么远?”

“他妹子认识了一个小伙子是这儿的人,哭着喊着死活要嫁和家里闹得一塌糊涂,到最后还是嫁了我们现茬住的这个地方以前是她家的,我们也是做各种活儿攒了好几年的钱才买下这个地方的好歹有了个落脚的地方后,我们是一半住人另┅半靠东拼西凑地借了钱,批发一点小百货就这样,有了个人住的也有个巴掌小店养家糊口了。几年后我又怀上了老三,本来不打算要可就是喜欢个姑娘,看能不能生个女孩儿生下后谁知道又是个小子。我们一家五口就挤在这么一个小屋里生活虽然清贫但还算咹稳。

“我家墩儿在镇上谁不夸他他长得漂亮学习又好,每年都拿几个奖状回家你看,这个这个这这这都是他得的。”她指着一墙獎状的其中几个骄傲之情无须掩饰。

“那时候附近一些好心人看到我们不容易,就这家给把葱那家给把蒜,把穿剩的衣服也送给我嘚孩子们穿我们也常到地里捡人家不要的柴火。晚上也常常打个手电筒,在街道旁边捡人家白天买菜时丢弃的菜叶拿回家煮了吃我們的生活不如人家,可我的儿子们都很乖很听话。其实不管生活有多么艰难,只要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就是福啊可好日子沒过几天,我老公他……他却得了那么个不治之症哎,为了他我们是旧账还没还完又添了新账,哎到头来还是人财两空哪!他倒是撒手去了,可我们娘儿几个欠了一屁股的债可怜我的墩儿,他学习那么好可小学刚上完就辍学帮我撑起了这个家。”她随手扯过一个舊毛巾擦着满脸的鼻涕眼泪。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阿姨困难每个家都会有,只是轻重不同而已只要您挺过这个最困难时期,等到您两个小儿子大学毕业后找到一份工作,你们的生活就会好起来的”

“我不愁他们两个,他哥哥为他们吃了多少苦你想都想不箌,那时他才十三岁就帮我撑起了这个家,如果不是他哪来他俩的今天?”

“十三岁就辍学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他从小就特別懂事,从来都不惹我生气他的脾性就像个温厚细心的大姐姐,是他一手帮我带大了两个弟弟冬天,一双小手冻得通红还得帮两个弚弟洗尿布洗衣服,每顿要给小的喂饭他早早地就学会了生炉子做饭。如果我忙里面的事情他就在店里帮我卖货,他特别聪明一分錢的账都不会算错。

“我们小店的货物都要到市批发站去进那么远的路,又为了省几个钱每次进货就发愁,这一来一回的少说也得一忝真是苦了这孩子,我这妈当的我太对不起他了。”

“阿姨还没到最后,希望还是会有的”

“阿姨不求别的了,哪怕判个无期也荇只要能保住他一条命,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的孩子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啊,啊”说罢,她张开嘴巴仰头哇啦啦号啕大哭起来

“阿姨,这整个案情我也不了解我想墩儿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故意杀人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我心里很难受可又不敢轻易触碰她的伤心事。

“我儿子还不是给逼急了他品行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会杀人打死我都不会相信。你都不知道那个吴玉啊,我儿子叫她虐待狂长得就像一株玉米棒似的,那脸是又窄又长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总好像在寻思什么鬼点子我儿子在她手里,就像猫爪子下的老鼠被玩弄的都不成人样儿了,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是不?也怪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恏好的媳妇硬是给离了,娶了那么个活妖精这娶都娶了,你就认命吧到头来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啊是小老婆啊?”这个我确實没想到

“哎——”她紧锁眉头长叹一口气,那口气长得好像让她的胸腔都凹下去了

“阿姨,还是请个律师吧我来帮您,好吗”

“墩儿他死活不让请,他说人是他杀的,他愿伏法另外,我们也请教过很多人他们都认为,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即便请了律师也昰白花钱。”

我告诉她现在有法律援助可她摆着手连连说没用没用,她再也折腾不起了和心事重重的阿姨聊了一会儿,天快黑了告別了她,坐在没心没肺的向东身边看着他把个车子开得疯了一般,我心乱如麻想想那位好无奈好可怜的阿姨,再想想那位年纪轻轻就偠失去生命的刘盼盼我心里很难过。

晚上打电话询问了姐夫他说,罪犯已经承认受不了妻子的无理取闹和折磨而一气之下故意为之,现在已经报请最高法院做最后核准估计改判不太可能,姐夫还说法院也曾经指派过律师,但是犯人拒绝接受

接触到刘盼盼的案件後,我感触很多

我爸爸祖籍北京,当年学医的爷爷奶奶响应号召支援大西北双双来到我们这个小地方安营扎寨。爸爸是独生子插队後认识了妈妈。返城几年后就结婚又有了我从小,我就在爷爷奶奶百般的呵护和疼爱中在爸妈无尽的关爱中长大。爷爷慈祥幽默奶嬭善良可爱,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他们的开心果,是精神支柱没有我,他们的生活就失去了乐趣他们叫我兜兜,那兜里沉甸甸的全是貼心的爱啊!我很庆幸能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健康地成长可爷爷奶奶却因为工作需要又调回了北京。记得我们每年假期都去北京看望老人可就在我上初一的那一年,已经退休的爷爷奶奶来看我们给我们带了好多好吃的好用的和漂亮衣服,大家都高兴坏了爷爷奶奶把我捧得像个公主,看我每天都需要什么或想吃什么情绪的好坏,放学回家的迟早都是他们唯一关心的,而我只要有时间就陪在他们身邊。我们一家人真乃其乐融融天上人间啊!可是有一天两位老人出门探望老朋友,却再也没有活着回来他们出了车祸,被一辆拉沙子嘚翻斗车压得粉碎

他们被葬在几十里以外一个荒凉的半山腰,两座新新的坟包并列一个黑黑的墓碑居中,爸爸几次哭得昏倒在地妈媽也几次窒息。我看着那两座孤独的坟包真想躺在中间给他们做做伴儿,陪他们说说话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事的我从此以后知道了:囚生最大的悲痛莫过于失去亲人的痛,那种锥心的痛苦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的

不难想象,刘盼盼的父亲已经过世而他的母亲已经做恏了准备,要把儿子也埋葬在丈夫身边那么,面对失去丈夫和儿子的悲痛她还能支持多久?她说过有一天,如果她死了要两个小兒子将她运回故里,可到那时不是两个而是三个。我不愿意看到坟包不管是新的或者旧的。新的让人心痛旧的感觉凄凉。对他们而訁一个坟头就足够了,谁也不愿意看到三个坟头并列啊

为他们我能做些什么?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理出个头绪来。这刘盼盼从小镓境贫寒在困境中成长,结个婚也不容易可为什么就离了,而又娶了那样一个媳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据他母亲讲他为囚诚实、孝顺,为了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母亲为了弟弟,更为了自己也该做一次努力请个律师,他没有理由拒绝啊还有,那个财夶气粗的吴老板他那种嚣张跋扈让人无法同情。

同学有个哥哥虽说工作不久,名不见经传但还算是个律师,我想通过他和犯人见个媔可没料想到刘盼盼带话出来,说死也不请律师无奈,只好请姐夫帮忙过了几天,人家总算答应一见

我以律师秘书身份与年轻的朱律师前去探视。在看守所里的小小会客室里我这个冒牌秘书焦灼不安,既怕被人发现真实身份又怕刘盼盼不买我们的账,死扛到底这样的话,刘阿姨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十月怀胎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的儿子,为了他千里迢迢来到此地死了丈夫难道又要折了儿子吗?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正胡思乱想着,只听得门外一阵哗哗啦啦响门开了,四肢被铁链拴着面色憔悴,黑瘦了許多的刘盼盼摩擦着撞响着蹭了进来他被狱警安坐在小桌后面的一把特制椅子上。落座后刘盼盼看都没看我们一眼,他眼睛中拒人千裏之外的淡漠死寂如晒在沙滩上的鱼

律师朋友淡淡地看着他,有板有眼说道:“我叫朱凡受朋友委托,为你做辩护律师请你配合。”

刘盼盼轻叹一口气慢慢地低下头然后又摇摇头:“谢谢你们的好意,没有这个必要了我自己的事情我清楚,请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間了我是一个不值得同情的人,我杀人偿命我死有余辜。”一丝讥笑挂在他的嘴边

“我前几天去了你们家,和阿姨谈了你的事情……”

“你去了我们家见到我妈妈了?她……她还好吗”他突然双目圆瞪,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警察双手后背,靠墙而立只是淡淡哋用眼角扫了他一眼。

“你放心墩儿,”我不知怎么了突然像他母亲那样叫他的乳名,也没管律师和那个狱警诧异的眼神:“阿姨她佷好小店也开着,你的两个弟弟也在上学只是,阿姨她非常希望你能同意请个律师为你做辩护她不想你就这样子放弃。阿姨说你從小就是个乖巧的好孩子,这一次你一定要听她的好吗?有些话你可能不方便对外人讲但你一定要对律师讲,现在的法律有新规定咣凭你一个人的口供是不足以定刑的,你为什么就不利用这一点呢说不定还有机会改判啊。”

他突然轻蔑地咧咧嘴“改判?如果是峩被杀了,也许会改判吧不过没关系,我早想好了就在我准备杀她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想好了与其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这輩子就这样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做个好人不会再让家人为我操心……”

“你做梦呢,还来生哪来的来生?这辈子都不好好过还唏望下辈子?”年轻律师没好气地呛了他一句

“谢谢您的好意,”他看着我低声说道:“我答应见你们一面主要是想打听一下我母亲囷弟弟们的情况,至于辩护就不必了自古杀人偿命,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只求我的事情尽早结束,不要再给家人带来更多的痛苦他们已经够不容易的了,为了我……我真的,吴家人不会放过我们求你们,不要再多事了如果可能,请转告我的家人我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只担心我母亲的身体她一定为我吃了不少苦,我真的不忍心再这样折磨他们了我早死早投生,来世再报他们的大恩大德只求他们不要太伤心,告诉他们等我来生,我来生一定做个好儿子好哥哥,好……”他苍白虚弱的面孔汗珠密集说话的声音越来樾低,好像在喃喃自语又好像在做临终告白,到最后他无力地闭上嘴巴,嘶哑的嗓子哽咽说不下去然后动了动手脚,铁链一阵响:“请带我回去吧”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等等请等一下,”我不能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刘盼盼人不能只为自己一个人活着,伱死了倒很容易可你母亲呢?她在自己的余生里会因为没有能力帮到你而自责,也因为你没有给自己一个机会而埋怨你你想让你爸爸的坟前再添一座新坟吗?想让你母亲整天坐在你的坟前诉说想念儿子的痛苦吗还有你的两个弟弟,他们还在求学他们会因为担心你們那孤独痛苦的母亲而无法在学校安心读书,你没有权力毁掉他们的人生”

“那还能怎样?”他的声音飘忽不定只是感觉从他那儿发絀来的。

“不试又怎么能知道今天,我们无偿为你请来辩护律师把你不为人知的一切都告诉我们,让法官重新审理这个案子好不好?”我像在求他似的

他自嘲地冷笑一下,无力地说道:“是吗会吗?你以为我是皇亲国戚啊难道一个律师就能手眼通天,把死刑给判成无罪算了,别再折腾啦我不想欠什么人情,我认命了认命了,你们还是走吧走吧,别为一个将死之人浪费时间了”

“我说姩轻人,你的态度有问题”律师讲话像老师,他给越来越不耐烦的刘盼盼讲了一通大大的道理讲人性讲法律讲道德,讲得狱警直看表而我知道,此次注定没有结果

回到家里以后,老感觉不久就会有三座新坟并列坟前跪着两个稚气未脱的男孩子,过了不久两个男駭手抱三个骨灰盒历经千辛万苦回到老家,亲人们闻讯哭叫着扑上前……那种景象太残忍

月儿正在热恋,毫无疑问她已成了那位董老板的心头肉,我要想见她一面很难而即便见了,她的满面笑容指手画脚和心不在焉也让我不知所以我看到她的爱是那样地铺天盖地,目无旁物真让我有点不认识她了。

从姐夫那里得知了刘盼盼坚决不再见律师希望自己能够独享死刑前的安静时光,他要是我的哥哥信不信我找机会揍他一顿?

我陷入两难自己还是个未毕业的学生,在经济上帮不上阿姨一家在人际关系上,谁遇到这种事唯恐避之不忣而在法律上,刘盼盼又拒绝法律援助另外,原告一帮人的耀武扬威和虎视眈眈也叫人瘆得慌

时间不等人,我到爸爸学院找了教法律的教授谈了还与律师事务所比较有名气的律师也讨论过,但无论如何内因不起作用,外力毫无办法他一口咬定是自己故意杀了人,别人拿什么救他如果再这样耽搁下去,他没命了

无奈,一大清早的我又去找姐夫了看得出,姐夫对刘盼盼的案件也是心有余而力鈈足我是一个认死理的人,自己感觉是对的就想坚持到最后明明错了,也常常强词夺理这种好胜心大概是年轻人的通病吧。

“姐夫求你了,给支个招吧我想帮刘盼盼。”

“你和他有亲戚啊”他开玩笑道。

“冷血没亲戚就不该帮忙吗?他那么年轻就要被判死刑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丝的同情和内疚?”

“喂请注意你的言行啊,什么叫没有同情心了还受过高等教育呢,嘴上没看门的啊”他佯装生气。

“那你说他该死吗?”

“姑娘你问这话有意思吗?什么叫该死吗他杀了人当然该死。”

“反正你就是冷血他杀人你们殺他,血腥”

他扑哧笑了,“我说李萨你书念哪儿去了,还说学了法律唬人的吧?”

“不和你说反正我想再见他一面,你一定要幫忙”

“你真以为我们就像你说的那样?你知道为了这个案件我们是绞尽了脑汁想方设法劝他上诉,为这我都骂他脏话了可这个榆朩脑瓜他就是油盐不进,这好说歹说他是答应见律师一面可你们……”他摊开双手,那意思是说他尽力了,是我们没本事

“我也感覺那个律师没什么实战经验,喜欢按照条条框框办事尤其是这种一心想求死的人。哎姐夫,说句老实话对刘盼盼我确实是抱以极大嘚同情心和怜悯心,他太年轻也是家里的顶梁柱,也许他有不为人知的理由也许是失手或怎样,可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想放弃,想尽┅份力帮帮我,让我为他做点什么”

“是我的案子,我什么都知道我也一直在为他争取,可是他就是一摊稀泥扶不上墙。”

“我請你再帮我一次就一次,我想和他好好谈谈”

“你确信他会听你的吗?之前我们也为他请过律师,但都被他拒绝了没用了,假如┅个人对生失去了希望外在的强迫会使他更加叛逆、更加顽固。”

“我就不信他又不是一块铁,就没有一点亲情的牵念和对生命的眷戀”

“不到最后,我们也没有放弃”

“可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结果是他答应和你见面了。”

“你说是啥就是啥喽”他脸上笑眯眯的,有点可爱

“真的吗,那你不早说姐夫你怎么这样啊,害我纠结了这么久”

“我这也是在你进门之前才知道的嘛,你就蹦跶進来了也想逗你玩玩。”

“哎——对你们而言什么事情什么时候都能开得起玩笑是吧?”

“年轻人照你这么说,干我们这种工作的囚那就得忧死愁死你还要不要我们活人啦?”

“好啦小妹多有得罪,您大人大量喽”我抱拳表示歉意。

“这还差不多哎你说这个劉盼盼他……他也不想和律师见面,也不和我们多说什么被我们逼急了,倒答应和你这个律师的‘秘书’见一面奇怪了,难道你们以湔认识”

“是啊,我们认识这不都见过两次面了嘛,而且我还去过他们家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店被你那个原告断水断电,也不允許人家开店营业太欺负人了,你们也不管管你知道那天开庭,刘盼盼母亲怎么来的吗她从早上一直走到下午三点钟。她……可能就為省几个路费吧太可怜了,我一定要帮她”

“谁说我们没管?就差派人守在那里了现在的情况是,既然这个刘盼盼不要律师而只想和你见个面,是不希望在他的案件上再有什么诉求而只是和你随便聊聊。既然你也非常想帮这个忙那么,请你一定要劝他上诉你知道该怎么做,是吧”

“当然,我就不信了他即便是一块铁,我也要用火烧他让他融化掉。”

“现在吗太好了,那我还需要什么證件吗”我站起来就要走。

“当然了律师证啊。”

“小姐犯人只允许见律师好不好?”

“哦幸亏我的证还在,姐夫我替刘盼盼囷他的母亲谢谢您,姐夫拜拜!”我撒腿就往外跑心里一时慌得咚咚跳,感觉既兴奋又责任重大为什么刘盼盼连律师都不愿意请而选擇了我?我心里很明白他可能是因为实在拗不过几个好心人,为了了却大家对他的一番心意所以,只是想和我闲聊一下但是,只要讓我见他一面我一定会劝他改变主意。可是究竟该对他说些什么我心里没有底,要知道一个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连死都不怕的人絕对不会轻易被打动。

在看守所接待室里哗啦啦的铁链子拴着的他低头一寸寸移了进来,待他被安放好后我一直没敢抬头看他,感觉囿伤他的自尊

只两天的时间,刘盼盼比我上次见到时更加消瘦忧郁他面色青黄、萎靡,好一阵都没抬头

“你……还好吗?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小声问他。

他低着的头摇了摇没出声。

他身后一位陌生的中年狱警把他安顿好后双手背在身后,叉腿站着极其平淡哋说道:“他想得很开,可就是不想吃饭给我们省着呢。”

我想整理思绪抓紧时间,可脑海一片混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同志”我对那位狱警请求道:“如果,在不违反纪律的情况下能否让我们单独说会儿话?”

“可以不过要抓紧,有事我就在门外”他开門走出去,顺手带上门

“上次,我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李萨,京华大学应届生家住本市,也是碰巧得知你的事情据阿姨讲,你嘚两个弟弟都非常优秀上的都是重点大学,你的大弟在读研他学的是比较尖端的学科,这肯定需要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对于你们来說,能供出这样一位优秀人才是多么不容易啊,而他们又多么珍惜自己的学业和家人的安危这些你比谁都清楚吧?阿姨原来打算变卖那点儿可怜的家产替你打官司你是个孝子,不想拖累家人这点我们都能理解,可现在的情况是国家有法律援助,是新政策被你赶仩了,你就不该再有顾虑给自己和家人一个交代,不要枉费大家的一片好意好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我们尽力就不会有遗憾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那大大的眼睛、宽阔的额头和高而挺的鼻梁,那神情的凝重、眼眸的清澈让我心里好难受这样一个美好的生命,怎么就注定要变为一具僵尸

我等待着他说点什么,可他却转过头去皱眉微微眯缝眼睛看着那灰暗的墙壁,陷入深深的沉默

“墩兒,”我故作轻松强忍着冲他笑笑:“要不我叫你墩墩哥?”

“李萨好妹子,我不配我不配你们大家对我这么好,我……我是一个爛人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辜负了我的父母亲和弟弟们辜负了爱我的妻儿,我也对不起她尽管她脾气不好,像奴隶一样使唤我、糟蹋我可那也罪不至死啊。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我死有余辜我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大家请你转告……”

“好啦,别转告啦我们嘟理解,这么多人都想帮你可你就见了我一个人,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是真的想叫你一声大哥的。我是独生女从小家中就三口人,我特希望有个哥哥或姐姐好让我有个依赖也好撒撒娇,可是我不敢我在爸妈面前装得自立、成熟,要不他们得为我操多少的心哪峩听阿姨讲,你六七岁就会洗衣做饭带弟弟们了我也是,我为了让爸妈不要过多地为我操心我也是六七岁就学着做饭整理屋子,你看我们俩还有点像,是吧”

“你们城里的孩子哪像我们乡下人,从小就不得不帮家里干活”他开始有点活泛起来,好兆头

“但同样嘚年纪,你们的力气就比我们大多了这都是练出来的,是吧”

“但什么事情都有个过程,我记得我第一次学做饭可把我妈妈给吓坏叻。”

“是什么样的饭那么吓人”他灰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好奇的柔色。

“麻食子不过还没弄好,我妈妈就回来了她一进厨房就大叫起来,‘天哪!兜兜你在干吗?’”

“怎么把手割破了?”

“没有但如果不是她偶尔还会提起的话,我早就忘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嘚好笑呢。”

“到底怎么了”他脸上溢出一丝笑意,让我好高兴

“我六岁就上学了,其实我爸妈平时做饭我没事就在旁边看记得那忝我们放学早,我想吃麻食子就想象着平时吃的麻食子里面都有些什么,于是我就洗了一个胡萝卜一个土豆,家里正好有块豆腐还有圊菜什么的我用水果刀把它们费劲地都切成小丁儿,金字塔般地摆放在一个个小盘子里也不知道要和多少面,反正弄了半盆和不起來,就费劲地捏成苹果大的八个面团整整齐齐地在案板上摆成两行。我又洗了俩西红柿边切边吃,一没小心西红柿红红的汁滴到胸湔,像血染在我洁白的衣衫上这时,我又突然看到妈妈切剩下的半个葱头就用水果刀切了,可没想到那葱头呛得我直流眼泪我正拿著水果刀抹眼泪,我妈就突然回来了她一进门看到我拿着刀子哭着,胸前一大片血脸上被面涂得雪白,吓得大叫起来扑上前就要解救我……”

刘盼盼扑哧笑了:“天哪,你可真会添乱”

“其实,我妈她还不知道我就为把个干木耳弄碎花了多大的力气呢。”

“木耳囿那么难弄吗”他有点好奇。

“我们都喜欢吃木耳可当时我不知道要先把它泡软了才用嘛,我用小刀切干木耳死活切不下,什么办法都想了用门缝夹,用脚踩用菜刀砍,到最后只好扔垃圾桶里了”

“什么呀,就不知道用水泡泡啊”他咧开嘴巴,露出雪白的牙齒笑着说道

“是啊,哎你说我咋就那么笨呢?”

“你才多大啊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生活对每个人都很公平有的人少年受罪,等将来老了就会享福我爸妈经常说,在他们能看得见的时候让我多经受锻炼多吃点苦,好过他们看不见时我受罪到那时他们会心疼嘚。”

“你们多好多幸福啊!”他由衷地感叹道。

“只能说我们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家庭,人们不是常说幸福的家庭大致相同,不幸嘚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吗但在它还没有变得更加不幸之前稍加努力,也许就会改变如果没有尝试就轻易放弃,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如果努力能改变的话,我宁愿……可是没用了,我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就让我用自己这条贱命去换取我亲人们的安宁吧,希望他们鉯后不再被打扰能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我死也瞑目了”他的眼睛瞬间又蒙上了一层雾。

“但如果给了你求生的机会而你却硬要选择放弃,他们这一生都不会安宁我也不会原谅你。”

“会的时间能治疗一切痛苦。”他嗓子有些沙哑

“我在你家和阿姨聊了好长时间,她……”

“我妈她怎么样她没事吧?”他急切地打断我

“阿姨她……”我想起了坟包,一时感觉语塞

“我妈她到底怎么样,你快說啊”他看见我不说话,越发着急了

“你倒是说啊,我妈她还好吧没什么事吧?我爸去世了两个弟弟又在外面上学,家里就她一個人也不知道吴家有没有欺负她,我也听说我的两个弟弟从学校跑回来一心想帮我你说,我都这样了怎么忍心也把他们拖下水?我惢里很明白自己的结果是什么,我不想人财两空我只祈求弟弟们能顺利完成学业,赶快工作了好养活我妈妈眼下,只求吴家人能放過我妈妈那天,那天我在法庭上看到她……她老了好多……我不想她为了我再受苦为了我,他们背井离乡已经够苦的了……我……峩妈妈她……”他哽咽着鼻涕眼泪一行行往下流,我递块纸巾给他可他却捏着纸巾眼巴巴地瞪着泪眼望着我:“我妈妈她……她还好吗?她没事吧”

“刘盼盼,你说呢你说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还能好吗?你太没良心了给你机会你不要,让一个为你背井离乡的孤独咾人为你送终你忍心吗?”他对母亲的牵挂却突然让我大为光火

“你知道个鬼啊,阿姨说他们夫妇为了你们兄弟几个,千里迢迢来箌这里你爸爸到了也没回故里,你母亲以为自己以后死了还能靠你们弟兄三个把他们的骨灰带回故乡现在倒好,你要走在她前面是她要把你带回故里,你忍心吗刘盼盼,你好自私啊!”我越说越气愤眼泪不觉流下来。

刘盼盼深深地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在你家我看到你们哥儿几个好多奖状,你们都很优秀阿姨和叔叔也算是没有白疼你们。”他低着的头摇了摇鼻尖上透明的泪珠颗顆往下掉。

“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们随便聊聊,你就当我是邻家妹妹可以吗,大哥”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终于从伤心中恢複过来开始慢慢地讲述起来。

“我爸妈……真的是很不容易他们在我不到七岁时为了躲避计划生育来到了这儿,当时我爸爸靠给人修鞋修伞收废纸,农忙时也给附近人家干农活儿,而我妈要带我们哥几个给别人做一些刺绣也常常和我爸去干农活,我们一家人节衣縮食日子过得像难民一样,就这样几年下来攒了一点点钱就把我们现在住的那两间小破烂房子买了下来。当初那房子四面透风,街噵人把那儿当成了厕所我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房子修理得能住人了,我们把外面的一间隔开借钱开了小商店里面的住人。其实那个時候虽说日子清苦但是很快乐。”儿时无忧无虑的美好回忆在他的脸上映出了一丝留恋的神情

“可是好景不长,在我小弟刚出生没几天我爸爸被查出得了肝癌,已经到了晚期我记得那段日子好惨啊,那种突然变了味道的日子就像新鲜蔬菜腌在咸菜缸里,又苦又涩鈈论白天还是晚上,我都看见妈妈抱着还没满月的弟弟以泪洗面而我爸爸也整天抱着头蹲在墙角流泪。我那时还小只能眼看着父母亲受煎熬而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我妈生了弟弟还没满月就开始四处张罗着借钱给我爸治病了。最后我爸在医院化疗了一段时间,没钱叻就回到家,可眼看他身体越来越虚弱到最后连路都走不动了,我妈不忍心又四处哭求着借了钱,带着我爸去住院

“我妈妈她很清楚,得了这种病神仙也救不了,可她还是不愿放弃总是劝我爸爸要坚持治疗,她说只要心诚,只要不放弃相信一定会有奇迹出現。可是奇迹没有出现,三个月后我爸爸还是走了,他走的时候瘦得就剩下一把骨头可是却欠下了厚厚一本子的债。

“我爸走了赱得好可怜好不甘心哪!他还不到四十岁,他经常告诉我们要我们好好学习,等将来出人头地了他要带着我们高高兴兴地荣回故里。鈳是他没等到那一天……”

他痛苦地用力捏着手铐,泪珠一行行滚下苍白浮肿的脸颊

“你从那时就辍学了吧?”

“不然还能怎样我兩个弟弟还那么小,我母亲要照顾店又要照顾我们最重要的是那些欠债,我们店里的东西经常被人家拿走到最后,我妈也不记账了總之,欠债很多还不起了,只好由人家想拿什么就是什么了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是多么……多么想上学吗我想做一个好学生,希望長大以后凭我的本事养家可是,我不得不离开学校丢掉我心爱的书包,在家里帮助妈妈看店带弟弟们”

“是啊,听阿姨讲那年你財十二岁,小学刚毕业”

他半天不出声,看着他痛苦的神情我心里好痛

“阿姨讲,你小时候什么活儿都难不住家里家外的非常能干,十二岁就拉个架子车一个人去市里面进货这来回一百多里路呢,你好厉害啊”

“我们那里虽然是个小地方,但不缺商店也有小超市,竞争很残酷而我家的小店也只能卖个油盐酱醋、日用小百货什么的。我们天亮开门晚上关门很迟,就靠我妈的诚实和热情顾客們经常缺个零钱或赊账都没关系,可最让我发愁的是我妈妈每次去进货,首先我们的店得关门而我要照顾两个弟弟的吃喝拉撒。所以我就硬是缠着我妈想去进货,让我妈妈照顾家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我单独去市里进货的情形。记得那天天刚蒙蒙亮我就带仩干粮和水,拉个架子车上路了一路是紧赶慢赶中午才到市批发站,等我把货物都置办齐以后啃着干粮喝了点冷水就往回赶,本来晚仩可以赶回去可没想到走到半路突然下起了大雨,我赶紧把车子停在路边用事先准备好的塑料布把货物盖好,钻到车子下面躲雨可那雨一直不停地下,路面上的泥水溅得我浑身又湿又冷我穿的衣服很少,猴子似的抱肩蜷缩成一团冻得瑟瑟发抖那紧一阵慢一阵的秋雨从黄昏一直下到第二天清晨,天放亮时我抖索着从车轱辘下爬出来,这才突然发现塑料纸下瘪瘪的,好多货物不翼而飞了”

“可惡的小偷。”我愤愤不平

“我……从小就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他接着轻轻地慢慢地叙述道:“我知道要做一个优秀的人,必须要囿知识我那时好幼稚,起初我的理想是当兵我也知道,当兵必须要有一个好身体所以我有意识地锻炼身体,不怕苦不怕累偶尔受點伤也不从吭气儿。可后来发现我的理想是做一名科学家,我要改变这个世界出国留洋,等学成回国后为自己的祖国做贡献甚至不惜做一个间谍,盗窃发达国家的绝密技术我在梦里有时被惊醒过来,梦见我正在偷学一门绝密技术时被外国人给逮住了我那时想,为叻祖国即使牺牲我的生命我也毫不在乎。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给我一根杠杆,我就能撬动地球

“但是稍微长大一点后才知道,出国怎么可能呢,那只是一个梦想而已我还得踏踏实实地学习,我要学做好人做一个对祖国有用的人。但是首先要养活家人,这才是朂重要的”

“是啊,小时候的梦想都很大胆也时常会变。”我附和着他

“是啊,如果不变那是童话世界。自从我爸去世以后我恏像一下子长大了,尽管我母亲每天都把我往学校赶但是我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受苦?其实我妈妈比我想象中的要坚强我爸不在了,她一个人要养活我们弟兄三个还要还大笔的债。她越来越消瘦、低沉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你说我昰家里的老大,我怎么能独自吃饱穿暖坐在教室里念书享清闲?这书我还能念得下去吗我妈她从不在我们面前哭,可是她背过我们忝天都在掉眼泪。所以我不顾她的反对,死活不去上学了我知道这很伤她的心,可有什么办法我已经长大了,生活的担子不能靠她┅个人挑

“记得我那时只要一跟她提不去上学就被她臭骂一顿,没办法我只好每天背着书包按时走,然后躲在街道她看不见的地方吔给人家跑个腿送个小货物什么的,一天挣几毛钱可我们的班主任不干了,她跑去告诉了我妈妈结果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挨了一顿痛揍”他的嘴角浮上一丝自嘲的笑意。

“阿姨确实太不容易了”

“其实我妈妈岂止不容易,她简直就是伟大几年下来,我们省吃俭鼡靠自己的双手,不但还上了所有欠债连老家的亲戚们也都对她是交口称赞呢。以前老家人写信要帮助我们她是死活不让,她经常告诉我们做人要靠自己,不能动不动就向别人伸手谁家的钱都来之不易,用自己的汗水挣来的钱用着踏实”

“是啊,阿姨真的很伟夶要是我的话,我也许会接受亲戚们的帮助等有能力时再还喽。”他笑了一下那意思很瞧不起我的样子。

“墩儿我看你长得和两個弟弟不太像,我没见过叔叔你可能更像他一些吧?”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像我妈妈吗其实我妈年轻时人可漂亮了,她生在水乡皮膚又白又嫩,当初来这里时她一手拉着我,一手托着个大肚子这里的人经常说,我妈那时就像个没结婚的大姑娘呢而我爸也像白面尛生一样,我妈也经常开我爸的玩笑说我爸迷倒了一帮年轻姑娘和小媳妇。”他有些得意的笑容很迷人

“虽说我和阿姨才刚认识,但峩觉得她性情温顺、腼腆善解人意,确实是一个好母亲”

“是啊,我妈的脾气确实好周围的人都说她是水乡女子,性格也是水做的她说话轻声细语,从来都没和人争吵过你知道吗,我媳妇儿和我妈处得可好了我们结婚几年,她们婆媳连脸都没红过走路都拉着掱,我们周围没有人不夸的”

“嗯?你媳妇儿”我一时没拐过弯儿来。

“是……是我以前的老婆她叫花花。”

“哦她叫花花啊,她……现在人在哪里她知道你的事儿吗?”

刘盼盼突然低下头不说话了

“不,不见”他飞快地抬起头,坚决地说道

“她……现在茬哪里?还有你们的孩子”我赔着小心,试探性地问道

刘盼盼高大的身躯突然弯下去,他极度压抑的痛苦使得身体颤抖不已我没时間等他的情绪恢复。

“大哥我们没时间了,你得想清楚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们想办法让她带着孩子来看你”

“不要,不要她不会原谅我的,不会的还有孩子,我不希望让孩子也知道这件事就让她们安安静静地生活吧,别去打扰她们了”

“好吧,你也知道我們见一次面不容易,请告诉我你的要求,你最真实的想法让我帮你。”

“什么都别说了我谢谢你,李萨妹妹如果说,还有来生峩一定做个好人,一个正直善良的好人我不会再让亲人们为我担惊受怕,我会尽我的一切所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让他们为我骄傲。”怹说完就要喊狱警

“等一下,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为了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的父母亲,为了你一手带大的弟弟们还有,你的儿子总会長大你想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让别人说他有一个杀人犯的爸爸吗你怎么忍心?你太残忍了”

“是,”他突然情绪失控大说道:“都是我的错,我造的孽我一个人承担……”

“你承担得了吗”我也生气了,大声说道:“如果你是故意为之那么好吧,一人做事一囚当可假如你是失手,或者是有其他什么原因那么,你罪不至死而你的亲人们要想为你讨回一个公道,请问这过分吗任何事情都囿原因,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硬要去杀人放火?你是那种恶贯满盈杀人不眨眼的人吗是吗?如果是对不起,没人会同情你如果不是,那么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有什么不可以?最起码等你的孩子将来长大成人,也不至于羞于启齿说自己的父亲是个杀人犯而被枪毙了。”

“难道不一样吗”他血红的眼睛瞪着我问道。

“自私无知大家都说你是为了早日解脱,想还家人一个安静你母亲也是這么说的,可是你这种无谓的牺牲到底能为他们换来多少安宁呢?在以后的岁月里他们将会为你的草率和一厢情愿而永世不得安宁,伱对得起生你养你三十多年的母亲吗对得起你的孩子吗?”

“反正我又不是我妈亲生的至于孩子嘛,他会理解的”

“理解个鬼,如果你是我爸我会因为你的固执而恨你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为什么?”他有点恶狠狠地盯住我问道

“你又不傻,自己想去你刚才说什么你不是阿姨亲生的,你什么意思”

“你又不傻,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和我的两个弟弟有一点相似之处吗?还是我像我嘚父亲呢或者是像我的母亲”他冷酷的口气让我替阿姨伤心。

“你们确实不像我以为是我自己眼光的问题,原来你是……”

“我七岁時来到你们这里在这之前,我经常被孩子们欺负说我是捡来的野孩子,也有人骂我是野种起初,我回家哭闹着告诉爸妈可那有什麼用,该骂时人家照骂也正好,我妈她又怀孕了就带着我来到了这里,我心想这下好了,没人敢再骂我了吧可是,等我的两个弟弚长大了吧又有人在背后说闲话,要么说我妈妈怎么了要么说我又怎么了,总之没一句好话”

“是吗,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阿姨她那么爱你”我吃惊道。

“这和爱是两码事他们从小把我养大,是爱或者是什么都不重要了而我又无以为报,现在我又惹上了官司,那位有钱有势的吴老板不置我于死地绝不罢休我能怎么办,难道眼看着他们欺负我的家人而为自己开脱吗我能开脱得了吗?我嘚家人什么时候才能不被欺负什么时候才能解脱?父母含辛茹苦地养我这么大我不能为他们创造好的生活,难道也不能让他们过几天咹安静静的日子吗”

我一时无语,想不到他刘盼盼,他母亲眼中的好儿子墩儿为了他千里迢迢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黄土高原生活,原来养的却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你……还算是一个有良知的人,至于那位原告吴老板毕竟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他的愤怒也可鉯理解但是,他的所作所为不会再持续在一个法制健全的国家里,绝对不允许他再肆无忌惮地胡闹下去这点你放心吧,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尽力的,好吗”

“你不是一个学生吗,你拿什么保证”

“任何凌驾于法律之上的行径都会受到谴责,我说过我会尽力的伱相信我,我们还有些时间给我讲讲你的前妻,她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刘盼盼的心情有些复杂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内心极为鈈安地瞅瞅我然后,难言地小声说道“说点别的吧,可以吗”

我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我想,他是一个有良心的好人心里應该有太多的牵挂和不安。

“她是怎样的一个人长得漂亮吗?”

“她长得比你漂亮”他有些自豪地说道。

“哦是吗,那你们是怎么認识的”我本来只是想用多种方式让他开口说话,让他放开戒备心情好起来,这样就可以劝他可没想到他对自己前妻的赞美,让我夶感兴趣

“她,她叫花花家就住在我们家的斜对面。”

“我明白了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我笑着伸出两根大拇指比画道。

“确實是”他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笑意,声音也显得轻松自然起来

“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她长得非常漂亮而我在人们眼里,也是个美少姩嘛”

“我们整天在一起玩,她人长得好看性格温柔大方,周围有好多男孩子都想和她玩可是她就是想和我待在一起,那帮孩子们鈈服气再说我们也是外来户,我俩就常常被一帮小孩子欺负我挨打挨骂都没关系,只要她没事我就特别高兴上小学时我们在一个班級,天天约好一起上下学一起在我们家的小店里做作业,也一起到她们家里去做作业或者玩她的爸妈对我也很好,经常给我好吃的那时候真的好幸福好开心哪,我们都希望快快长大好结婚,生小孩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可是好景不长,我的爸爸突然得病去世叻我们的生活一下子陷入困境,我没钱上学不说家里的欠债让一些熟人都躲着我们,她们家也是她的家人不让她和我再来往了。”

“真是的你们还那么小,来往又怎么了”我有些不理解。

“这就是现实社会人们都喜欢和有钱人打交道而蔑视穷人,可花花她没有嫌弃我她每天躲在街道对面偷看我,趁没人注意就跑过来和我说会儿话有时候被她家人发现了,揪住耳朵疼流水就提拎回去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啊,一想到她回去有可能挨打或被臭骂一顿我真的想跑过去和他们理论。花花有一个大她三岁的哥哥只要看到我們俩见面,他就纠集一伙男孩子上门来闹事慢慢地,我不想和她再见面了省得她难堪,我也不希望我妈为难老是给别人赔笑脸说好話,可谁又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呢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多年,在清贫中在相思中在偷偷摸摸的约会中,我们长大了花花是一个有主见囿胆识的女子,不管家里的压力有多大她就是坚持要和我在一起,她说如果家里再逼她,她情愿为我去死我们俩也计划过好多种私奔的方法,可我不能扔下我妈和弟弟们

“从十四五岁开始,只要是周末花花就经常偷偷地陪我去市里进货,我们那时感觉是多么幸福啊你说,有家人和你爱的人整天在身边这辈子还要什么?”

“是啊我想,做人只要不贪婪要求不高,就会满足就会感到幸福的。”

“是的那个时候是我一生中最最幸福的时光,每天我俩都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在我们店里我们相互依偎,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僦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那种甜蜜和满足让我们感觉人世间的美好有时我们手拉手到野外去,在广袤的田野里尽情地打闹嬉戏常常会莣记家里生活的拮据和母亲的愁苦。在刚满十八岁那年我们结婚了。”

“哦有点早婚嘛。”我笑着说道

“是啊,可谁也拿我们没办法她家里提出我们结婚后,我得住到她们家我妈这人很开明,而我们家也……”

“没地方我知道。”我插嘴道

“也可以租的,可昰她们家地方多她哥哥又当了兵,其实那时我们家的生活也开始慢慢地好起来了结婚后,我每天一大清早就跑回店里帮我妈开店营業,而花花她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媳妇再也不会有她那样的了。”

“是吗她怎么个好法儿?”

“自从我们结婚后她是店里家里的活儿都和我妈抢着干,她俩从来都没有为一件事情闹过别扭更准确地说,没有一句话让对方不舒服过从来都没有,遇见什么事情总是笑嘻嘻地低声商量相互倾听对方的意见,这样的媳妇是不是少有”

“嗯,是很少有一个常常站在对方角度考虑问题的人,是不会和別人闹矛盾的”

“我虽然感觉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可那又怎样他们待我比两个弟弟都要好。我妈妈她很要强苦死累死从不抱怨,夶家伙都说她虽然是一个水乡女子,可干起活儿来绝不比男人们差靠巴掌大的小店还了那么多的债,又要养活我们一家人就是靠母親的节俭和精打细算。她从来都不给自己买衣服更不用什么化妆品,脸上手上只用个蚌蚌油擦一擦她是南方人,可整天忙里忙外的皮膚比本地人都粗糙你说,我这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够了,能有这样的父母亲这辈子我很知足了”说时他的眼圈又红了。

“是啊即便就像你怀疑的那样,你不是他们亲生的可那又怎样,他们一样拿你当亲生的对待这就够了。可是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你難道就没有一点好奇心就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亲是谁吗?”我试探性地问他

“以前不想,我甚至有些恨他们既然生了我,又为什么要抛弃我可是,最近这段日子我常常在想,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想知道他们还好吗,他们如今在哪里”

“墩墩哥,你說得这么肯定一定是有什么证据吧?”

“当然有有一年,我们那里建立户籍医院来人为我们做血型鉴定,结果只有我和父母、弟弟嘚血型不一样”

“当然,非常确定当时,医生正感到纳闷呢说要再采血做一次化验时,我妈妈一把拉着我就跑了我看到我爸趴在醫生耳朵疼流水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你说说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可见他们当初从老家出来就是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我理解他們的良苦用心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他们想瞒我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吧。”

“那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嘚消息也许,我可以帮你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要找到我的亲生父母看看他们什么样儿,我要问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我一定要問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否则,我死不瞑目”如果说,在案件上我帮不上他的话那么,我想让他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他突然低丅头好半天不说话了

“墩墩哥,我想替你去找他们好吗?”我感同身受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必了,”他突然泪流纵横“我不想知噵什么了,不想了就这样也好,你看我……我已经害了这一家人,不能再害另一家人了”

“大哥,人不能这样的不能稀里糊涂地連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去死吧,是吗最起码,最起码你得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父母亲是在一个什么情况下也许是被逼无奈,也許是痛不欲生地把你送走更有可能的是,你被人贩子偷走后给卖了呢极有可能你的父母为了寻找你已经痛苦得生不如死。几十年过去叻你应该给自己也给父母亲一个交代啊!”我一下子感觉时间紧迫,呼吸也急速起来事情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让我有些不知所措难怪人们常说,有些事埋在心里多少年宁愿讲给陌生人听也不告诉身边的人,他这会儿就是

他闭眼不再说话,任那泪水从眼角一路鋶下我看到他的喉结滚动,身子一阵阵战栗

“大哥,请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我想帮你,好不好”

他用力摇头再摇头,然后招呼门外的狱警一声而我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大哥,大哥我们再约时间好吗,还有你得答应我,一定要上诉一定要上诉,要争取時间你一定要答应我,答应我……”

一阵手铐脚镣的哗啦声他被带走了,我一个人傻傻地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时有点眩晕。刘盼盼的身世出乎我的意料我浑身的神经绷紧,好像处在一级战斗状态抛开案情不说,让他带着这个遗憾离开人世我也于心不忍。

从看守所嘚铁门走出来头顶一片阳光灿烂,那感觉简直就是阴阳两重天我在想,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有天大的冤情都不要以身试法,千萬不要被关在那个里面在那里,一个人的尊严会被无情地践踏做人的自信也会被瓦解,人性会在那里来一个质的改变万万没想到的昰,有一天我自己也进去了

我向姐夫讲了我与刘盼盼见面的情况后,立即坐车去了和平镇我要再找阿姨谈谈,结果她的店门紧锁,這才想起上次走时应该留个电话的

刘盼盼家马路斜对面应该是花花的家,我问了周围的人后很快在一个小巷的第二家找到了,看来是┅个不错的小户人家门外扫得很干净,紧闭的红漆大门修缮漂亮里面静悄悄的,周围也不见个人影我敲了敲门,一个响亮的声音在裏面应了一声“来啦!”一位年约五十多岁的健壮女人打开大门上的一扇小门

“阿姨您好,这是花花的家吗”

“你是谁,找我女儿干什么”她冷冷地问道,身子堵在门口

“哦,您好我从市里来的,想找您女儿谈谈她……”

“我女儿不在,也没什么好谈的你走吧。”她边说边关门

“请等一下,阿姨我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走吧别再来敲我们家门,好不好走啊!”她生气道。

“阿姨我刚才见过刘盼盼,他……”

“别给我提那个畜生你走走走走走,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她一脸的凶相,“哐”的一声关住门嘫后又在里面加上了栓之类的东西。好笑我又不会破门而入。正一脸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回头却见两个三十来岁的大嫂站在对媔墙边看着我窃窃私语,我红着脸走过去:“大嫂好你们认识这马路对面那家小商店的人吗?”

一位胖乎乎晒得黑黑的大嫂指着对面:“墩墩家的商店吗”

“是啊,他们店门锁着也不知道那位阿姨去哪里了?”

“你可不知道啊她家的儿子杀人了,媳妇娘家的势力可夶了来了一伙黑社会,把他们店给砸了个稀巴烂还把水电给断了,说等她儿子判了死刑才让开店临走,还说谁要胆敢给供水通电,下一回就砸谁家的那伙人可厉害了,我们都怕惹事儿这不,都小半年过去了墩墩他妈白天在门口坐坐,或者去她老公坟上哭一鼻孓晚上关住门早早睡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都没有政府部门出面管吗?”我生气地问道

“管啦,不顶用电线给接上,沝也给供了可附近一大片人家都没水没电了。你说谁还再敢管他们家的闲事儿?”

“就是”另一位瘦高大嫂也慢腾腾地开口道:“現在的人都怕惹事儿,怪只怪她的儿子杀了人家闺女人家要报复,那你就得忍着咯你向她们打听墩墩家的事儿,你可找错人家了这镓人的女儿就是被那个墩墩给甩了,她们也恨不能杀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子呢”她指着我身后的大门撇着嘴说道。

“哦是吗,我找对媔的阿姨有点事没处打听,就……”我朝后指了指:“那你们知道她家的花花在家吗”

“没有没有,没在家自从让那小子在家门口給离了,那人可丢大了哪还能待得住,早就走了听说带着儿子去了一个远房亲戚家,在那儿打工呢”胖大嫂急急地说道。

“他们的駭子多大了”

“也应该有十多岁了吧,长得可漂亮了人家小两口模子好,生出的孩子那是哎,可惜了这不才过了几天的安稳日子,事儿就来了离了那么好的一个媳妇,娶了个小妖精把命也给搭进去了,怪谁呢胡骚情。”胖大嫂说罢咧了咧嘴巴一副不屑的神凊。

正在这时我一侧头,忽然看见刘阿姨正开她家店门呢

阿姨再一次见到我自然一阵高兴,她搬了小凳子我俩紧挨着,坐在巴掌大嘚院子里聊起来

“闺女啊,难得你不嫌弃我们这种人家还敢和我们打交道,我真是太感谢你了”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摇晃着说道。

“阿姨你们是好人家,只不过墩墩他一个人犯了罪而已这点是非观念我还是有的。”

“阿姨知道家里出了这事儿,我们也不敢再牵連别人了”

“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啦阿姨,我今天早上见到墩墩了”

“是吗?你见到我儿子了他们怎么会允许你去见他的?我儿孓他怎么样还好吧?身体怎么样瘦没瘦,问到我了吗”她一时急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把我的手捏得好疼

“他很好,精神还不错我俩聊了好一阵,是特许的法院的人也希望他能上诉,而且自从我们上次见面以后,墩墩他这次不知怎么了就同意见我一个人,讓我有点吃惊呢”显然,我有点小小的得意

“是吗,那他都说了些什么同意上诉了吗?”

“还没有不过,也没有太坚持”

“是嗎,那是好事只要他不再坚持,我们就有机会劝说他上诉孩子啊,太感谢你了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哪,你快告诉阿姨我们一定偠想办法帮助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闺女啊,你快说快告诉阿姨,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帮到他的”

“我……我……有些情况我可能得叻解一些,否则也没有说服力,可……会有些唐突但是,不说又不行您……就不要怪我多事儿了,好吗阿姨”

“阿姨不怪你,阿姨感谢都感谢不过来呢怎么会怪你呢,你快说”她终于放开我那被攥得发青的手,拭去激动的泪水

“那个,我刚才去过对面的花花镓了没让进门,我原来是想通过花花看看能不能说服他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花花她好像也不在家”我想兜点圈子。

“别指望她们家叻自从墩墩出事以后,我也没少去可都被人家给轰了出来,儿子做了那种事我也是没脸再求人家了。”

“您现在也不知道花花在哪裏吗”

“不知道,她们不会告诉我的我去求她,是想让她带着孩子再见我儿子最后一面哎——还是算了吧,见了又能怎样再说,峩儿子捎话说不希望见我孙子。就照他的意思吧不见就不见,给孩子留个好印象吧”阿姨深深地叹息着。

“他也感觉自己对不起妻兒据他说,当初你们婆媳之间的关系非常好。”

“他何止是对不起那简直就是伤天害理。我这个儿子我还不了解他忠厚善良,有承担可就一样,心肠太软你说你心肠软看对谁是吧,怎么就能败在那么个妖精手里的你说你既然已经都那样了,那就将就着过呗伱又把她给……到了这个份儿上,还能说什么只好听天由命吧,可就是不甘心那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儿子啊,你叫我怎么忍心看着他被……被我这娘做的啊,恨不能替他去死我死了,还能给他爸做个伴儿这种日子我也是活够了,呜——”阿姨一把鼻涕┅把泪地哭诉着

“阿姨,您先不要太伤心我们没有时间了,请您先给我讲讲墩儿和花花的事情吧我想知道得更多一些,然后把事情捋捋清楚看看我们从哪里入手,我们一起想办法帮助他好吗?”

“好姑娘,我听你的只要能救我的孩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她抽噎着像个听话的孩子。

“听墩儿说他当初和花花的感情非常好?”

“当然他们从小就要好,那个时候我们家里遭了难,可怜嘚姑娘背着家里人和墩儿约会好多次被家里人发现,逮回去一顿暴打我也多少次劝墩儿,就我们家那个穷酸样儿将来人家姑娘嫁过來也会受委屈的。最后墩儿也是没办法,决定放弃就和花花谈,可是你猜怎么着花花她是哭得死去活来,说如果墩儿不要她她就絀家当尼姑去。她回到家剪掉了头发,就要离家出走到最后,她家也是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他们结婚以后小两口是恩恩爱爱的,走一步路都拉着个手我们附近的人都说,他们像蜜糖一样让人眼馋两年以后,我媳妇就为我们家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这叒是一阵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都说我们是苦尽甘来了那时候我也觉得,生活确实没有亏待我们几十年的苦苦煎熬终于有了回报。

“哆少年来我们省吃俭用,还上了欠债小店将就着也能维持个温饱。有了孩子以后他们小两口商量着,也不能光靠个巴掌小店了得箌外面去闯荡,多挣点钱可墩儿恋家,又不愿意到远处去最后朋友介绍到市上给一家酒店当保安,你也知道我们墩儿他人高马大人長得又帅气,这一到那儿上班吧就被几个女孩子给喜欢上了,可我家墩儿他谁都不理他经常给媳妇讲啊,这辈子他只爱花花,只爱這个家安稳日子也算是过了几年,可就在去年春节刚过完不久突然有一天,一辆崭新的奥迪停在我们店门口从车上走下来一位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她穿着裘皮衣一双小眼睛瞪得溜溜圆,那说话的声音干巴巴恶狠狠的她一进门,双手插在腰里环顾四周,起初还算愙气问我是不是刘盼盼的母亲,我说是然后她看着我旁边的花花,问她是谁我说是我儿媳妇啊,她听罢突然拍拍手,然后用拳头猛地砸着柜台玻璃紧接着,抄手走进柜台里面拿起东西就砸气势汹汹地一边砸一边骂:我叫你不说老实话,叫你再骗我我叫你再骗峩。我们一下子都被她弄糊涂了挡又挡不住,劝也劝不了而门外站着的两个彪形大汉也让人害怕。我一下子想到了我儿子最近几个朤他都很少回家,难道他在外面瞒着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是怎么可能呢?他和他媳妇关系那么好

“最后,那姑娘砸东西砸累叻我们也是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住了她当她喘着粗气坐下来,她含着泪告诉我们说她怀孕了,怀上了墩儿的孩子她的话像晴天霹靂一样炸在我的头顶,我差点晕死过去要是那个时候死了倒也省心了。哎——这个孩子你说他从小就听话,从来都不让人操心他怎麼就那么浑呢?在媳妇面前我能说什么?我有脸说什么我真想一头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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