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彬晓叔,秋葵怎么才能嘎嘣脆脆,真的么?

天天读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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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要是喜欢上阮苏行一定会死的,事实证明她根本不怕死~
冬日回廊,还是初见。“是... ...陆郎君么?”
他闻言站住脚,侧首嗤了声,眸光淡淡落在她满是期待的面容上,“哦,是我。阮苏行。”
她浑身一颤。
阮苏行倾身欺近,面上掺着些许好奇的模样,勾唇道:&你告诉我,数月前你是怎样从楼上跳下去,然后无影无踪的?&
这个,要“他”怎么说呢,长的一模一样就一定得是同一个人吗。
伪腹黑质子 × 真病娇陛下 = 1v1 甜甜小文 _(:3ゝ∠)_
(朗格里格朗~ 求 收 藏 ~ 古言 HE 萌萌哒~ )
* 架空,考据免~
* 谢绝扒榜
* 待补充=..=
内容标签:甜文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画贞,阮苏行 ┃ 配角:陆庭远,没想好 ┃ 其它:哼唧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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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第 1 章 ...
  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雪,前方带路的内侍走得摇摇摆摆的,臂间拂尘的长须子仿佛要融进白惨惨的雾气里。
  画贞想他定是冷极了,不然怎么小腿肚都在不住打摆子。
  “得,奴婢就送郎君到这儿。”那内侍终于停下来,他仿佛忍不住了,胳肢窝夹着拂尘,两只手对插.进了自己袖管里磨蹭,也看不出是不是有心怠慢,蔫蔫儿地说道:“虽说郎君有眼疾,眼睛瞧不见,没人照料寸步难行。可说到底您才离宫一段时日,不至于规矩都忘了罢。”
  说着,拿下巴点了点画贞旁边扶着她的侍女,“再往前便是紫宸殿,郎君一人随奴婢来。”
  画贞想象着她的姐姐这时候会怎么做,假作面色茫茫,颔了颔首。
  来姜国前她做过功课,还算熟知这座泱泱大明宫的规矩,转头细声对侍女香瓜吩咐几句,只叫她留在原地等候自己回来,再咳一声,脸上把盲了的模样做了个十成十,便拄起一根细长的檀木拐杖,“循声”踉踉跄跄往进了回廊的内侍那里追赶。
  瞧这人才还走得左摇右晃,一进入紫宸殿范围他倒打起精神来了。画贞不以为然,环视左右间,心头却不由肃了肃。
  也难怪诸国为姜国马首是瞻,仅仅是看他们的宫殿就叫人瞠目结舌了。天上飘着雪,覆盖起整座大明宫,远远近近数之不尽的亭台楼阁银装素裹,从这儿依稀能望见宫外东市以南极远处的慈恩寺,笼在风雪里的塔尖尖犹如一柄宝剑直抵天宫,不晓得王母娘娘怕不怕。
  果然,姜国只在气势上就强上自家几倍不止。
  画贞叹了口气,眼下只盼姐姐身体快些恢复,灵都哥哥的病也能好起来,这样皇叔便能安心治理国家了罢。
  她皱皱鼻子,以睥睨之态瞅着前边的内侍,这人敢瞧不起自己,回头她把他们姜国踩在脚底下也是迟早的事,届时倒要看看如他之人该怎么办。
  想着心情大好,听说运气好的人随便上山砍柴也能挖到人参,何况她是在姜国都城这块宝地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画贞抬手按了按嘴角,防止自己臆想太过表情控制不当笑出来,此刻她全然把姐姐三令五申的提点抛之脑后。她忘记姐姐不情愿她代替她来姜国,也忘记传闻中姜国皇帝的悚人故事。她那姐姐之所以如今什么也看不见,都是因为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
  一阵风打着旋儿钻进脖领子里,画贞缩了缩身子,努力想象姐姐先前在这里模仿灵都哥哥的状态。酝酿完了,她抬首,眸中澄澈干净得浑然就是她那姐姐。
  双生子的优势显而易见。
  “赵公公,走慢些,好歹等等我罢。”画贞扬声道,成心落后几大步。她在扮“瞎子”,若是走得兔子似的飞快委实叫人信不真。
  “奴婢不姓赵。”张全忠面色不善地踅转过身,见梨国质子司灵都拄着拐杖狼狈地向自己摸索而来。
  他摇摇头,暗想自己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且这司灵都已不复当初,遥想那年他初到,小狐狸还没成精就想演聊斋,确实叫陛下不喜。
  这几年过去,弄瞎了眼睛,得,陛下更为不喜。
  幸而,这位小郎君素来外表斯文安静,面相阴柔,皮肤白净得恍似白瓷化成人的精怪,在他们姜国这几十年的风气里都是最讨人欢心的脸模样,怕是陛下瞧得上呢,也未可知,否则怎的他才一出现就得召见......
  画贞眼看要走过头,被张全忠拉住了前行的步子,他脸上扬起了些许笑意,“老奴姓张,郎君莫不是连咱家的声音也认不出了?”
  她愣了愣,天知道这人是张公公、李公公还是王二麻子,宫里人最是精明,画贞唯恐被瞧出端倪,弯唇傻笑了几瞬,嗓子放粗了解释道:“看我,一时嘴快口误了,公公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依据以前跟在她姐姐身边那护卫未央的话,这个内监恐怕就是姜国皇帝身边数得上的近侍赵全忠了,为防万一她还是哄着他的好。
  张全忠目光在这位梨国质子脸上转了转打了个弯,若有所思,她的心都提了起来,表面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然而赵全忠到底没说甚么,他领着画贞一路穿廊过堂来在一座恢宏夺目的宫殿前。
  画贞顾忌自己是个盲人,不能放肆打量四周,只眼皮耷拉着被领进侧里的游廊。张全忠道:“陛下此时尚在宣政殿上早朝,郎君请在此稍待,一会子陆郎君也会过来,一同面圣。”
  “咦,陛下也召见了他?”画贞问道,顺便装作自己和那陆郎君很是熟稔的模样。因在护卫未央的叙述里她姐姐装作质子时就是与陈国质子陆庭远情谊甚笃的,至于笃到什么份儿上,她还得见过真人后揣摩揣摩。
  张全忠突然笑得很有意思,却也不留下和她罗唣,“郎君稍待,奴婢尚有些琐事需处理。”
  “您去忙罢,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乱走。”画贞从善如流,微颔首看着张全忠走远直至不见。
  她不曾注意到他在转身一刹那眼中掠过的狐疑,径自两手背在腰后,大爷似的踱来踱去,东看看,西望望。
  清晨的紫宸殿空无一人,远处潺潺的温泉水从西面地势略高的麟徳殿流下来,温温热气蒸腾发散,溢得那里好比仙境,连雪都是没有的。
  画贞当然瞧见了,她心里很是看不过眼,只觉这姜国皇帝的日子也太好过了些,皇叔为了节省开支都节省到皇族头上来了,想她自从阿耶宾天皇叔继位后就过的不大痛快......看着那处仙境,画贞又回想起自己适才从丹凤门进入这座大明宫时感受到的自己的渺小。
  她随人走过御桥,隔着偌大的一片广场便望见那座堪称空前绝后的含元殿,不怪姜国人爱吹它,也不是身为梨国公主的她没见识,委实是不曾见过比含元殿更气势恢宏的宫殿了,光是殿基就有约莫十个人叠起来那么高,宫殿却造在这样高的殿基之上,两旁阙楼妖娆,如耸在云端里一般。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画贞嘴里喃喃,鼓着腮帮子两手托腮凭靠在朱色的阑干上。
  漫天的雪花扯絮丢棉一样洋洋洒洒,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等的乏了,伸手去接空中的雪。雪花落在掌心里很快融成了水,她捧起手掌木呆呆地看,身后却蓦地响起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
  画贞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心道必是陈国质子陆庭远姗姗来迟。
  来人身量颀长,束发的玉冠比她见过的任何宝玉都更温润几分。她讷讷望着不晓得眨眼,还从未见过能把青色大袖衫穿得如此有风骨的人,这么好看,使得这人同这座仙境似的宫殿万分契合。
  他愈走愈近,画贞胸腔里涌起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
  还好她没被美色冲昏头脑,记得自己是个盲人,便急忙垂下眼睫,盖住眸中过于熠熠的神采,迟疑了下,矮声问道:“是......陆郎君么?”
  他闻言站住脚,侧首嗤了声,眸光淡淡落在司灵都半是期待的面容上,“哦,是我。”他仿佛漫不经心,声线却略有压低,从喉口飘出来似的,带着威慑性的口吻道:“好久不见,我是——阮苏行。”
  听到这个名字画贞浑身一激灵,她匆忙抬眸,被一双黑洞洞的、水波澹然的眸子映入瞳孔深处。
  阮苏行倾身逼近,面上掺着些许好奇的模样,勾唇道:“不如你告诉朕,数月前你是如何从阙楼跳下去,就此消失无踪的?”
  他靠在她微热的耳廓边,“朕一直在找你。”
  画贞僵住了身形,不知是否是为他的气场震慑动弹不得,心里有头黑壮黑壮的熊瞎子横冲直撞。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不知道如果是姐姐,在这样的情势下会说什么,会做什么,这是她从来没有面临过的状况,没有见过这么给人压迫感的君主。
  她的阿耶,皇叔,从小到大都对她特别特别温和。
  “啧......”阮苏行微微沉吟,他偏了偏头,顿悟一般说道:“朕明白了,你不打算跟朕说话。”
  她惶惶地摇头,不敢和他有眼神接触,生怕被看出来。人们总容易把自己想得机智威武,其实真到了实战的时候少有不怂的。
  画贞蹙了蹙眉,怕自己再开口被听出她不是男人,也怕自己慌起来说多错多。不过,她偷偷用余光睃他,只觉得阮苏行身上有股难以形容的韵致,很像...很像她们梨国深秋里秋意最浓郁时节方有的味道。
  想来,外界关于姜国皇帝的事迹多半为谣传,甚么偏执阴损,他这么好看,心地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罢。
  想到这儿,画贞从一知道面前人是阮苏行起就紧绷的心神松了松,她尽量平息心绪,才要开口,男人沉哑的声线却传入耳畔,“你看,外面的雪是不是很漂亮。”
  “?”
  她茫然地望着他,也正是这份茫然,才显得那双眸子大而无神,确实像盲了。
  “真可惜,分明有这么漂亮的眼睛。”阮苏行喟叹似的,唇际慢慢衔起一抹弧度。
  他拍拍她的肩膀,语声悠悠地说道:“你知道,朕素来看重与梨国的关系,且怜惜灵都你双目失明。目下如此美景瑞雪,你却不能得见,委实可惜。不若——”
  他眸光转冷,冰冷的手指贴上她的狐裘摩挲,“你便走入庭院中用身体感受这片雪景如何?想来倒比人的眼睛更能体味天地美妙之处。”
  “嗯......?”什么意思?
  画贞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笑靥和熙的男人就把她的狐裘温柔地脱了。
  狐裘的系带系得很紧,几乎是个死结,只有她自己会解。可他却不急不躁,慢条斯理犹如饮酒品茗,也不顾她冷不冷,费了会儿工夫解开后就把狐裘抛给身后一行宫人。
  “听话。”他探手将她往玉阶下推了推,所有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突如其来的寒意冻得画贞轻轻哆嗦,她几乎可以肯定姐姐在甚么时候得罪了阮苏行。
  这个姜国皇帝,他的变态明明白白写在脸上,锋利凌人,她真是被眼屎糊了一脸,才会以为他生得好看就是个好脾性。
  被风吹得脑袋清醒,画贞站在廊子外像个傻瓜,她不用回头都知道姜国皇帝正以欣赏的姿态看着别人挨冷吃苦。这个别人就是她自己。
  他一定很开心。
  不行,不能这样,奶娘说女孩儿不能受凉,对身体不好的。画贞咬了咬手指胡琢磨,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天大地大自己最大,她大呼一声“好冷”,也顾不得姐姐曾经给梨国质子维持的斯文形象了,转头一溜小跑上了台阶。
  她是仗着自己眼盲,横冲直撞,像只惊慌的小鹿钻进回廊里。
  阮苏行看着“他”瑟瑟发抖扑向自己,并不躲闪。这原是巧合,却叫她犯了难。她避让的话,不是告诉人家她是装瞎么......
  这个人,怎么不躲?
作者有话要说:  阮阮:没错...和你有仇 - - 快扑过来。
  啊 -////////- 求收藏...请一定要收藏我啊,新坑,没底 = I =
  么么哒 让收藏的春风吹满大JJ大地~求撒花,求求求 嗷,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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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第 2 章 ...
  画贞距离阮苏行越来越近,这样的“事故”在宫中是罕见的,不,分明从未有过。
  游廊上起先还垂首侍立的宫人们突然间面面相觑起来,不晓得自己是否应该“英勇救主”,这样的情形下,上前推开梨国质子看似是正确行为,可往深里想想,圣上倘若有心避让,这么点子距离他会避不开吗?
  当然不了,现下圣上一动不动的,说明他压根儿不想让开。
  在御前当差当的就是个机灵,想明白后,这些宫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当下里低头盯着自己的鼻尖看,仿佛能看出花儿来。他们其实也闹不明白,圣上究竟为何要针对这位来自梨国的质子,仿佛是打去年开始的,司灵都被盯上,约是受不住了,逃回了梨国,这不眼下又被梨国送了回来......
  寒风擦着耳尖,画贞见周遭内侍个个都死了似的,那颗期待他们把自己拉开的心当时就灰透了。
  最无奈最惊惧莫过于,能够避免撞上却不得不撞上,撞完还得承担后果。
  这才是头一天呐,真真出门不利,早起香瓜叫她烧柱香再进宫时她怎么就没听进去?
  这些心理过程都只是一瞬,她脑内翻了天,表面上却好像只是个因为被冻着了而狗急跳墙的顽皮少年。把心一横,脚下速度不减朝阮苏行撞了过去。
  她没料错,就在快撞上他的胸口时,这个男人面无表情地侧了侧身。她于是擦着他宽阔的袖襕直面一根四人合抱粗的廊柱子。
  “砰”——
  画贞撞得自己晕头转向七荤八素,额角立时凸出个红红的小坟包,夸张地“哎哟”了一声。
  痛倒也是不十分痛的,戏却要做足,她怀疑姐姐之前就是这样每日饱受姜国皇帝欺辱,想想就心酸的不成。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况且她不必等十年。
  想到兴奋处,画贞忍不住弯了弯眸子,待她找到了皇叔嘱咐的那件物事,姜国气数便要尽了。自大的姜国皇帝,自有你摇尾乞怜的时候。
  画贞迅速换了表情哀哀地转过身,她蹲下去在地上抓了好几下才找到她那根细细的檀木拐杖,方才在跑动中不慎脱手了。她用袖子掩着,拇指小心翼翼在拐杖柄部某个位置摸了摸,胸口微紧,须臾吁了吁气。
  视线一角恰巧扑捉到阮苏行轻拍他的袖角,那应该是被她碰到的地方......他的表情就仿佛那里有甚么恶心的东西。
  是知道她不会看见,所以不用像伪装声音语调那样伪装表情么?
  画贞有些发怔,转而假装自己没注意到,拄着拐杖探路似的循声停在阮苏行身前。
  没法子,她从姐姐那里了解到的太少了,当时皇叔心急火燎,姐姐又昏昏沉沉的,皇叔生怕姜国翻脸一般把她赶鸭子上架送来了姜国,是以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姐姐和阮苏行究竟什么仇什么怨。
  “陛下。”画贞粗着嗓门,彬彬有礼地作了一揖,她看上去就是个文弱书生,眉头耷拉着,忐忑地道:“灵都不知哪里惹得圣上不悦,还请明示,只要、只要您告知,灵都必当肝脑涂地——”
  她发现自己有些用词不当,连忙改口道:“必当将一切圣上不喜之处改得干干净净。”
  “你预备改么?”
  阮苏行扬眉,垂眸直视司灵都,适才他从院中冲上来时,他几乎以为他并不是原来的司灵都,然而现下听着他说出这一番话,他仿佛又根本就是那个司灵都。
  面貌,身高,声音,丝毫没有不契合的地方。一定要说出哪里叫他不舒服,大约便是......眼下这司灵都身上,隐约交缠着女人的气味。
  较之脂粉味轻薄,比之女儿香醇浓。
  这是甚么,只是熏香?他又闻了闻,终于不自在地抬袖掩鼻,如此数次,最后微侧过身避开了她。
  阮苏行自十岁经历过那桩事后便很是讨厌诸如此类气味。
  他乜了乜眼角,看到斜里站着的少年一副清寡无辜的模样,眉儿长长,鼻子秀巧,唇瓣的颜色比春日的花骨朵还娇嫩上几许。
  可见司灵都不单身上沾染上女人的味道,连容貌也日趋女相。
  阮苏行在观察画贞,她也在暗暗地觑着他。见阮苏行眉头微不可见地攒了攒,少顷又松弛开来。以那双眼眸里透出的光致,她猜想这个姜国皇帝一定是在蔑视自己。
  既然来到了异国他乡,她自然清楚自己的公主做派无处可用,只是个质子,唯有卧薪尝胆再图大计。压下心里的不舒服,画贞仰面望着空中某个虚无的一点,故作艰涩地问道:“陛下是不是,有一点讨厌我?”
  “不是一点,朕非常讨厌你。”薄唇微微启合,他回复得斩钉截铁。
  画贞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她很尴尬,以为就算国家不同,好歹远古老祖宗传下来的礼仪文化是相同的罢。若是正常人,这时候便是真想表达自己对提问者的厌恶,难道不该拐弯抹角抹角拐弯儿把自己的讨厌说出来。
  真的不用担心她听不懂的......
  而阮苏行现下直率得她无从招架,耳边嗡嗡地响,好像听到那里侍立的宫人也在笑话她了。
  画贞张了张嘴,他忽然挥手阻断了她,“如果是拖延时间,朕看也差不多了。”阮苏行眼里结了冰碴子一般,黑洞洞的无边无崖,他负手冷硬地道:“你险些撞上朕,以为就这样算了?朕受到了惊吓,你立刻,站到你该站的地方。”
  他他他、他居然说自己受到了惊吓?!
  画贞揉了揉额头肿起的小包,她服气了,算是认栽了。
  她是个女孩子,真要说起来,挨几句骂没什么,丢面儿也无妨,可他做什么非要冻她?她怕冷,特别怕,一回忆起那种连脚趾尖都冷的发疼的感觉,肩膀都禁不住哆嗦了几下。
  画贞认命地往雪地里走,鹅毛大雪,狐裘却在别人手里,它也想她了罢。
  冷风更紧亦劲,一头走,她一头不留神地在脑海里描摹出了阮苏行的容貌。造物者对这个男人的待见显而易见。
  这个年轻的一国之君有双漂亮的丹凤眼。丹凤眼长在男人脸上有时会叫他们看起来有几分媚态,可是画贞思及阮苏行那两道上翘的眼尾,还有当他看着她时,她脊梁骨恍惚升起了一股游走的寒意。
  他让她怀疑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洞穿了,头皮发麻。
  不过......
  画贞缩着瘦削的肩膀蹒跚站定,她的直觉告诉他阮苏行还不曾发现她是假的。是了,吃点苦头没什么,只要大方向不错,现在的苦就是以后的甜。但是呢,要达到目的,从一个讨厌自己的人手里取东西,首先得修缮关系罢?
  她扭着腰吃力地回身张望,透过几大株腊梅树,回廊上却哪里还有甚么人,连只鬼影子也是没有的!
  画贞悲愤凄凉地返身重新立好,两手揣袖兜里,思量起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线。抛开她不知道的“自己”与阮苏行的矛盾不谈,依她的浅见,在位者多是喜欢别人溜须拍马的,这个她却不很擅长——
  转过一个拐角,横梁尽头雀替镂空的缠枝花纹里积满了雪,北风呼啸不息,紧紧一墙之隔的殿内却因燃了地龙的缘故温暖如春。
  楠木高几上的水仙幽香袅袅,和着殿正中藻井下对着的兽耳香炉里不绝于缕的沉水香,恍恍叫人思维停滞,晕晕欲睡。
  阮苏行的朱笔在奏章上圈圈点点,时而添加批注,御案上的参茶凉了换温的,再凉再换,也不知道换了多少遭,龙座上的人才放下朱笔舒了口气。
  他端起茶盅抿了抿,一手支颐望向下首侍立的张全忠,淡淡道:“你说,是朕的过错么?”
  张全忠随时待命,一听见圣上的话比听见他老子娘去了还动容,忖了忖,心知陛下这是见司灵都毫发无伤活着出现了,想听听自己的见解。
  话说那日司灵都打楼上坠下去,这是众人始料未及之事,也发现的晚了些许。道是他死了罢,尸体却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可算什么事?
  宫闱一向忌惮鬼神之说,何况何来的鬼神,鬼神何必帮衬梨国?必是司灵都同这大内甚么人勾结在一道儿,才躲了出去。这人选也是现成的。
  如今看来,司灵都当时是跑回梨国去了,就是不知她从头至尾知道不知道圣上所忌讳的那一桩事。若不因那个,圣上怕是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给他,连他自己伺候多年,也并不知那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秘闻。
  话又说回来,陛下也不尽然全因那个才去折腾梨国质子,这司小郎生得唇红齿白,陛下又厌恶女子,莫非真好这一口?
  张全忠思维发散,细一想,只觉不是,陛下怕只是淡漠罢了,不至于便到了断袖的地步。
  他正了正脸色,回道:“陛下何错之有?有句话,‘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陛下宅心仁厚,至今未取他性命,不过废其一双眼,现下雪地里站着清醒清醒。如此贤明君主,实乃旷古绝今——”
  这样的一席话,张全忠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年轻的君主撑着下巴,赞同地略略颔首,他的语调异常缓慢,“你说的是,朕待他确实太过宽和,纵得他还道朕是庙里的泥菩萨,任由他放肆。”
  他忽而短促地叹息,鼻端仿佛掠过一丝适才在廊上闻见的味道。过去的司灵都身上本不存在的气息。
  ......这家伙竟是甜的?
  阮苏行烦恼地阖目,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在眉骨处反复按揉,力道一下比一下大,仿佛要在自己脸上开出个洞来。
  张全忠减弱了自己的呼吸,他不敢在这时候发出丝毫声响,其余侍立的众人亦是形如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曾经有不懂规矩的宫女进来换茶水,发出的轻微声响干扰了圣上思考,当即便被拖出去扒了下裙按在长凳上活活打死皮开肉绽......
  陛下自诩勤政爱民,他确实勤奋,比之先皇简直脱胎换骨,仿若不是先皇的骨血。然而陛下对待生命的看法似乎同常人不大相同。所以张全忠由衷认为,司灵都能活到今日堪称奇迹。
  他最好祈祷自己不晓得陛下的甚么秘密,祈祷陛下能够在对他兴趣失尽前产生些许善意——
  御案前的人一声不响地站了起来,他旁若无人地在殿中踱了几圈,兀地道:“司灵都还在么?”
  张全忠回说在,这是阮苏行意料之中的。
  司灵都是个比女人还漂亮的小白脸,他太过纤瘦,脖颈脆弱得似乎他一旦轻轻握住便会碎裂。
  阮苏行打了个手势,张全忠会意,当即带着几个内侍出去,把躺在庭院里身上半覆着雪的司灵都抬了进来。
  她被放在正中央,脖颈等处裸.露的皮肤被冻得惨白惨白,面颊上却腾着两抹不正常的晕泽,仿佛豆蔻少女情到浓时的羞赧。
  阮苏行屏退左右,倾身打量他。
  捏了捏司灵都的下巴,他不动,他嘴角便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你也算男人?才吹了两个时辰的风,竟是这样娇气滴滴的么。”
  画贞脑袋里沉重的很,像是走在一团迷雾里,身上背了千斤重的行囊,底下还有小鬼在拼命扯她的腿,长途跋涉,又累又渴,她真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动了。
  肩窝里突然痒痒的,伸手一摸,摸到一只凉沁沁的手。
  正好,她太热了,脸上都可以直接煮鸡蛋了,遂将这只让她觉得无比舒适的手按在自己红得发烫的脸颊上散热。
  她嘴巴里一面还嗡哝着什么,檀口微张,吧唧吧唧有声,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未几,枕着他的手换了个姿势侧身躺着,蜷起了膝盖,缩得活像只小虾米。
  阮苏行顿了顿,半蹲着望着司灵都。
  他感受到掌心接触到的柔软的皮肤,那股甜香愈发浓郁,像炉子上煨过的诱人糕点。
  他登时抽出手臂站了起来,一手按向自己空泛泛的肚子。
  果然是临近午膳时间,他幽幽地舔唇,想是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肩窝里突然痒痒的,伸手一摸,摸到一只凉沁沁的手。
  放嘴里啃了啃,嗯,鸡肉味,嘎嘣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饿肚纸~
  谢谢 futalia 的 手榴弹 ~
  么么哒ˉ﹃ˉ
  好了,以后我就叫楠竹软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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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贞醒过来的霎那人还迷糊着,觉得床榻太硬,闭着眼睛摸了摸,头皮一下子发麻,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在姜国宫廷了——
  她揉着因为撞在廊柱上而鼓起的额角,坐起来,环顾左右,突然停下,讶异地看见姜国皇帝坐在不远处的矮几前用膳。
  是的,是用膳没错。
  画贞登时一口恶气堵在胸口无处宣泄,阮苏行是甚么人啊?自己吃好吃的,却任由因他的任性无理而受到处罚的友好邻国质子晕倒在地上,连枕头也没有?
  她咬唇打量,这里似乎是阮苏行日常处理政务的所在,殿中几个角落里皆垂首侍立着宫人,他们看上去极为安静,安静得她不寻找还以为这殿中只有她和阮苏行两个人存在。
  画贞转了转眼睛,既然阮苏行在这儿处理政务,那么皇叔要她找的另一半虎符极有可能也在此地?想到这里,她顿时收起了所有怨怼情绪,爬坐起来没几下就膝行到阮苏行身边。
  “陛下,您在用膳呀?”
  她一定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声气表情像极一个期盼受到恩宠的小可怜娈童。
  阮苏行只瞥了她一眼,面上几乎没有表情,画贞就那么看着他。
  半晌,他歪了歪脖子道:“你不知道羞么,若我是你们梨国君主,会立时将你召回去。”
  “为为什么?!”她的视线早就偏移到了一盘子近在眼前的香喷喷糕点上,听到阮苏行如此说还道是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心惊肉跳地重新望住他。
  阮苏行讨厌这样的一惊一乍,过去他纵然讨厌此人,甚至至今疑心他获悉了自己的秘密,可毕竟接触不甚多。
  “两个时辰都站不住,晕倒?你道自己是林妹妹么。”
  “喔,这个,这是天气太冷的缘故......”画贞紧紧地抿唇。他斜睨她,微微扬眉,须臾莞尔道:“如果你愿意求朕,朕便取消对你的处置。”
  她万分意外,都已经冻到晕过去了,现在脑袋里还昏昏沉沉,这个男人的意思竟然是他还不曾取消对她的处罚。
  她的不甘心清晰落入他眼底,阮苏行一手支颐,翘着嘴角显然饶有兴致。
  过了片刻,语声微哑地道:“求我。”
  “求求你了。”连一毫一厘的犹豫也没有,他话音刚落她就接了口,说的又快又诚心。她是真的不愿意再出去吹西北风了,外面又不像屋子里这样暖和,手脚都苏醒了似的,又放松又舒服。
  “… …出息。”没意思,阮苏行推了推碗,执起汤匙喝汤。
  他再没开口,一时之间殿中静无人声,食物的香气不住往画贞鼻子里拱,她饿坏了,从早起到现在不知过去多久,肚子里唱起了大戏,饿与馋交织。
  阮苏行放下喝了一半的汤,他突兀地看向她,“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朕。”
  天大的冤枉,画贞不知道这姜国皇帝是哪里得出的感想,头摇得拨浪鼓也似。
  “没有没有没有!”她摆手,赶忙儿道:“贵国在陛下您的治理下井井有条繁荣昌盛欣欣向荣,这正是我们梨国目前没有的,我们还有诸多要向贵国学习的地方,而我,我崇拜您尚且来不及,怎么会在心里...对您不敬呢......”呸,等我拿到虎符,你等着做阶下囚到牢里思考人生罢!
  “你果真崇拜朕?”他问道,视线却闲闲地在案几上各色菜品中徘徊。
  “自然是真的,真金白银也不如我的话真。”她的眼睛圆溜溜,看着他时仿佛闪出了璀璨的星子。
  阮苏行垂眸,若有所想。
  画贞算是看出来,这是个既小心眼又多疑的君主,还爱吃,一顿饭吃了多久了,有完没完,也不给自己分一点,起码的待客之道都不懂么?空有一张好皮囊,白瞎了。
  正在腹诽间,肚子里突然“咕咕”叫唤了一声。
  她急忙捂住,臊红了脸,阮苏行倒是面色如常,他挑着箸儿指了指矮几边缘,“把牛乳膏拿来。”
  画贞舔了舔唇,她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要给自己吃东西了,可转念一想怕牛乳膏里有毒,忙不迭摆手谢绝,“不必了不必了,我回去再吃。”
  他滞了滞,倏尔抚额,匪夷所思地笑了。
  她看见他右边脸颊陷进去一只深甜的酒窝,惊觉原来阮苏行是有酒窝的,深深的,若隐若现的酒窝,且只有一边脸颊才有,笑起来竟然比板着脸还要好看——
  不过,这小酒窝似乎与他主人通身的气质格格不入。
  “连基本的理解能力也没有么。”阮苏行敛起笑意,看向跪坐在坐塌上望着自己的梨国质子。意外的,他的视线居然令他微觉不自在。
  理解能力?什么玩意?
  画贞奇怪地眨了眨眼睛,她忘记伪装,事实上要不是阮苏行本就对原先的“司灵都”不甚留意,她早便暴露了。
  身体往前倾了倾,画贞耷拉着眉头,脸上的不解和委屈都不像是装出来的,没有底气地说道:“陛下,难道我又做错甚么了吗......应当,并没有罢?”
  “你滚出去就好。”阮苏行别开视线,再不愿搭理她的模样。
  她扶着膝盖愣愣地站起来,一瞬间忽然觉得那会儿站在雪地里也没有如现下这样,她不喜欢自己陷入尴尬里,这是身为公主的时候从没有过的体验。
  而阮苏行,这个姜国皇帝一句话掉地上砸一个坑,她刚好挣扎着落进坑里,还不知道为什么,有气也没出撒。
  “朕要处理政务。”他慢吞吞地说道,好像在解释。
  画贞听见,想了想,忽的眼明心亮茅塞顿开,她想阮苏行定是因为被她拒绝了才面色不佳,她明白的,做君上的都好面子,有要维系的尊严。给她东西她得欣喜若狂地接着,否则就是给脸不要脸。
  弯腰端起矮几上的牛乳膏,她用自己最诚恳的语气道:“谢陛下赏,我适才其实是羞怯,并不是成心拒绝您的。”
  他闭着眼睛打坐似的,画贞等了等,确定不会有反应了才抱着盛放牛乳膏的小盅走到大殿门首边。
  殿中宫人躬着腰上前恭敬地开门,门开到一半,画贞蓦地想起来似的,转过身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灵都告退。”她后退几步,踅身跨门而出。
  “装疯卖傻。”
  阮苏行语调平板,垂下的袖襕轻扫在铺得厚实的氆氌毯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从案前立起,自墙上取下一柄古剑反复摆弄,颀长的剑穗游弋,拔出剑鞘之际,剑身寒光凛冽,映出身后半张模糊的人面。
  “陈国那边如何?”
  那人声音低沉,回话吐字却清晰有力,“老皇帝病重已久,太子半月前不知所踪,若是...真出了事,最后的受益人将是陆庭远。”
  “嗯?”阮苏行对着亮如镜面的剑身吹了口气,“陆庭远,那夜帮助司灵都逃出禁宫的不正是他。”
  “是,陛下为何明明知道,却还——”他问了一半,视线无意中迎上阮苏行的,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你想问我为何明知陆庭远放跑了司灵都,却还在他二人面前假作不知。”阮苏行收剑入鞘,盘腿在矮几前落座。他自斟一杯,晃了晃青铜酒盏,幽幽的语声听得渗人,“你在陈国待得太久,忘了规矩。”
  “陛下——!”那人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在地面上。
  “也罢。”阮苏行挥了挥手,“你身居高位,素来做得极好。此番便是假在病中也不宜离开太久,走罢。”
  他如蒙大赦,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后背上附着一层冷汗。还想说些甚么,但是看着矮几前男人冷峻的侧影,唯谨慎地道了句“告退”,转身翻窗而出,眨眼消失在茫茫雪色间。
  角落里步出宫人关上窗户,一声不响便又隐入阴影。
  阮苏行屈起膝盖,捏着酒盏饮下一口,辛辣的液体淌过喉咙。他的眼神忽而变得迷离,看见一条门缝,缝隙里是如今的太后娘娘——
  当年的皇后,正同一位来自陈国的圣僧玄迦纠缠在一处。
  那画面,恶心至极,至今思来仍叫人作呕。
  他那年只十岁,尚且稚嫩,他是皇储,有着从出生之日起便被立为太子的姜国尊崇血统。
  却也是后来才慢慢发现那不是那个女人第一次与玄迦有染,他不得不疑心自己的身份。不过这对那时的他而言不是最可怕的,真正诡异的是玄迦,那个陈国圣僧,他竟然是......
  “陛下,酒水凉了,老奴命人拿下去烫一烫?”
  阮苏行从回忆里惊醒,说不必了,圈起手臂在桌上趴着,轻轻枕了上去。
  姜国的宫殿处处都叫人喜出望外,画贞抚摸着沿途的回廊扶手往紫宸殿外行走,迎面却忽然走来一名穿圆领袍衫的男子。
  此人高高瘦瘦的,面貌清癯,别说,乍一看竟是有几分类似阮苏行。特别是那对微微上翘的眼睛,怪了,莫非是兄弟么?
  姜国皇帝确实有一名小兄弟,可那位王爷应当与自己一般年纪才是,面前这位......她倒是不曾见过这样人高马大的十五岁少年。
  画贞不认得他,只打算若无其事地经过,始料不及的是这人却在看清她时拉住了她的袖拢。
  陆庭远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小少年,他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真的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你sei啊 = =
  软软的身世,嗯哼 ~
因为以前没更完的文太多,正从后面一点点的往前更,有想看的未完结的可以在文下留言,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去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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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第 4 章 ...
  “真的是你——”
  不知为何,甫一听到这句话,画贞竟然发自内心里生出想要转头就跑的冲动。不断面对自己不认识的人还要装作熟稔实在是一桩极为辛苦的事。
  可她也明白现在自己便是梨国质子司灵都了,既然代替了堂哥成为质子,就要担起肩上这份责任。哪怕是临危受命,也得完成得精精彩彩,不叫皇叔和太子哥哥,哪怕任何人有机会看低她。
  等这桩事告一段落,她取到了虎符,皇叔的计划顺利实施,届时梨国便可扬眉吐气了。
  阿耶在地底下一定也会高兴的。
  画贞有时候会想,她的父皇那年若是没有突然驾崩,现在也会作出同皇叔相同的决定么?用自己和姐姐来替换原本该成为质子的堂兄......
  嗐,想来并不会,假设也不成立,因为如果她有兄长的话,阿耶驾崩后压根儿轮不着皇叔继位。
  多想也是无益,她极力摒除那些杂思,专心面对面前这位扯着自己袖襕的男子。不过也就是在姜国了,在她们梨国无论男人与男人之间,女人与女人,男人与女人,都是不可过于亲近的,譬如此人现下这般拉拉扯扯便是失礼。
  如今她也无法计较那么许多了,这个男人分明就是认识她,她心里慌张,不晓得此人身份,思及阮苏行,无异于才出了狼窝又遇到虎,不免心中惴惴。
  “......对,是我,除了我还能是谁?”画贞眨了眨眼,脸上却笑得讪讪的,不够自然。
  她没能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平心静气,只要稍稍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拆穿,然后被大明宫的金吾卫抓住扭送到殿内那位阴沉沉的姜国君主跟前,她的小腿肚就自发颤抖起来。
  一手环抱着阮苏行“赏”的牛乳膏,一手拄着拐杖,画贞额角还有块小小红肿凸起,瞧着实在有几分古怪,说出的话,也叫陆庭远微有些怔忪。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他忽然道:“灵都的眼睛,莫非已然好了?”
  画贞懵懵然,她看着面前男人的眼睛,与他对视,她的眼睛熠熠有神,甚至还有些来不及遮掩的迷惘之色,“… …眼、睛,么?”
  陆庭远笑得温熙,又道:“那日陛下命你参与马球赛,你并不擅长,随后不慎坠马伤了眼睛,自此便看不见了。怎么,你都忘了?你这究竟是——?”
  后面的话她都听不清了,登时如遭雷击,身体摇摇欲坠好似一片深秋的落叶,瑟瑟着从树梢上往泥地里飘。
  画贞是突然才发现,原来她打从在殿中醒来后就把司灵都失明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难怪她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在阮苏行跟前束手束脚的,再怎么讨巧卖乖还是会觉得差了些许,却原来,她居然能把假扮失明这样重要的一宗儿遗漏了… …!
  他看出来了罢,阮苏行一早就看出来了罢!他们眼神相交不止一两回,他还叫她取牛乳膏来着,当时她回了甚么?以为他真是要给她吃呢......画贞吞了口口水,心情复杂地把怀中的牛乳膏放到地面上,很想踹一脚。
  阮苏行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她苦着脸,一副天塌了的模样,越想越觉得脚底发凉,背后寒风嗖嗖的吹鼓。她开始把自己带入阮苏行设身处地地幻想,假设是自己发现一个质子,竟然胆敢假作失明欺君罔上...不不不,理论上来说他们不全是君臣的关系,“他”是梨国人,“借住”他们姜国罢了......
  唉,这状况真是糟糕透了。
  连画贞自己都忍不住想骂自己是猪脑子,平日看起来觉得自己很是聪明机灵的,今日竟是犯下这般愚蠢的错误,再看现下姜国皇帝似笑非笑不点破她的嘴脸,真不知是甚么心思。这个可恶的男人,他定是在心里嘲笑她蠢不自知,不过事到如今,她自己被嘲其实也无碍,心大一点就过去了,倒是阮苏行发现她装瞎还不当即处置这点很叫人在意。
  要么是他认为司灵都太弱了,没看在眼里,不屑于在意,要么,便是他尚有后招,不急着和“他”刨根问底地算账,路且长着呢。
  所以到底是哪一种呢?
  画贞认真地想了想,忽然觉得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喜欢。
  “灵都兄弟?”陆庭远的笑容收起了些许,对面人的古怪神态很难不吸引人注意,他正色道:“我目下正要面圣,没时间同你说话了。这样,回头我来寻你,你再和我好好说道说道这些日子都发生了甚么事。”
  说完便离去了,画贞哀叹自己都没来得及修补她不小心又在另一个认得司灵都的人面前走偏的形象,眼睁睁看着那高高瘦瘦的人走过长廊消失在视野之中。
  她早就猜到的,这一趟来姜国事儿多。
  她并不是打小儿就被培养起来预备长大后送入他国做细作之类的人物,除了双亲俱亡,姐姐离开自己去到姜国她独自生活在梨国,画贞日常最大的困扰也不过是明日换个怎样款式的衣裙,把旁的贵女都压下去。
  如此养尊处优的她,这回真可谓临危受命了,她自己也不晓得皇叔是哪里来的自信,草草交待了便放任她代替姐姐前来......
  寒风呜咽,等画贞终于神思恍惚地走出紫宸殿时才后知后觉地冷起来,她的狐裘叫阮苏行解开后随手丢了,否则她不会冻得这么不好受。话说,那件分明是那么珍贵的纯色狐裘,世间至多三件,阮苏行却也舍得随手就抛!
  她可记在账上了,他欠她的,迟早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画贞在紫宸殿待了多久,她的侍女香瓜便在殿外等了多久,仿佛望夫石一般。因而她在瞧见自家公主的瞬间便从值房里跑了出来,将放了新炭的描金手炉塞进她手里。
  “公主怎的去了这样久?......呀!额头肿了个包!”香瓜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诧,她捂住了嘴,视线由上至下,紧接着又叫唤起来,“神天菩萨,狐裘哪里去了?冻坏了可怎么是好,额头又是怎样肿的?姜国号称泱泱大国,怎么还兴打人呀——”
  画贞十只手也拦不住她说话,何况她已经自己捂住了嘴巴,奈何抱怨声捂不住,依旧此起彼伏。
  “快少嚷嚷几句罢,我们这是在姜国,人在屋檐下,当下不得不低头。”画贞把手炉搂紧了,边走边嘱咐香瓜,“不是叫你改了称呼,你总是记不住,今后在这儿一日我便不是公主,你需得唤我作‘郎君’。隔墙有耳知道么,再震惊也忍着烂到肚子里去,还有啊,没人打我,额头算是我自己撞的。”
  香草心疼地连连颔首,一面又悄声问:“狐裘呢,太子殿下在郎君及笄时送的狐裘呢,怎的不见?”
  说起这个也是画贞肉痛的,她呵了口白茫茫的雾气,眼皮耷拉着,突然就显得垂头丧气,配合整体形象更兼几分狼狈,喃喃道:“别提了,我看这位姜国皇帝同传闻中差不离,”她指指自己的脑袋,挤眉弄眼,“他这儿,保不齐有问题呢。”
  “怎么说......?”香草很是意外,紧张兮兮地看住了公主。
  画贞撇撇嘴,沉思着道:“这个不好说,反正我不喜欢他,而且人家也直截了当说了,他说他非常不待见我呢。”
  香草没接话,那意思好像是说您不能因为别人明说了不待见你就说人家脑子不好啊。画贞没高兴理她,眼见前边有一道金吾卫的巡查,她才压低声音继续道:“香草,我很怕,阮苏行他怕是知道我是假装失明了。”
  “您被认出来了?”这可才是头一回见面啊,香草实在不能接受。
  要说起来,她们公主同长公主是双生子,面貌身形的确一模一样。唯有一处,便是眉心,公主她眉心有一颗小小的红痣,长公主却是没有的。
  此番为了掩饰掉这颗朱砂小痣费了老大的功夫,好容易才寻到一种特殊的香粉,抹在眉心可保朱砂痣消失达四个时辰,她们公主若是因这个缘由叫姜国皇帝怀疑实属正常,可现在看着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也不是被认出来,”画贞摸了摸鼻子,“是我自己大意了,只想着扮作姐姐扮作的质子身份,许是将这一点记得太牢固,毕竟也不是时常打谎骗人的不是,没有经验,便将失明一事忘到了脑后。阮苏行分明就发觉了,可他偏不提醒我,倒像是成心作弄我呢。”
  香瓜不清楚具体细节,只有附和她道:“大约是成心的了,可见,这位姜国皇帝根本就瞧不上咱们,不介意您装瞎骗他,这事儿好办,下回公主...下回郎君便解释说自己眼睛也是无意中好了的,非存心欺瞒于他。”
  她说的这些画贞哪里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都琢磨好了,连到时候作何表情都在脑海内演化了数遍,想来糊弄的过去。
  敌人轻视自己是她唯一的优势,她此行是务必要得到虎符的,不信阮苏行当真铁板一块,到时候他们相处得和和气气的,她把他哄住了,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软软才没有辣么好哄 →_→ 可刁钻可挑剔呢
  过年懈怠了... ...后面努力更,QAQ 不要抛弃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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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快乐,大吉大利,羊年行大运,洋洋得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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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第 5 章(这章重写了) ...
  质子们统一的住处被安排在姜国大明宫以西夹城边的真仁坊,临的最近的便是翰林院。
  那一带日常没什么人来往,多是各国质子并一些官员。而质子们的住处也分好赖,画贞匆匆而来,之后便赶场子似的进了宫,只在那片儿扫了几眼,结论是自己的待遇还算不差。
  如今三大国——姜国、陈国、梨国,姜国无人能掖其锋芒,而陈梨两国是打梨国上一任君主驾崩内乱后现出颓势,否则不至于在各方面都落陈国几步。至于除了陈梨外旁的一些小国家,更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了,毫无威胁可言,故而质子们在质子住所的待遇不过尔尔。
  画贞和香瓜一路向西边走,这座大明宫委实大得叫人生气,她冷得一边走路一边哆嗦着打摆子,手炉只像个华而不实的装饰,早便没了热乎气,偏头仰望位于紫宸殿西北方位的麟徳殿。麟徳殿设有温泉,看着就仿佛正在冒着暖气似的,叫人心生向往。
  正在张望间,视线突然被遮挡住。
  画贞蹙了蹙眉头,待看清此人的脸后不禁停下脚步,不解道:“......不是着急着面圣么,怎的出现在这里?紫宸殿可在后边,你我并不顺路。”
  要面圣的人怎么会直接跟到这里来的?
  她不晓得这男人的身份,怕直接称呼郎君太过生疏,又因发觉这人的“殷勤”样子和总含了一抹笑也似的眼眸,初步确信他俩关系不错,是以说话谨慎,唯恐自己露出马脚叫看出来。
  来人却是陆庭远。他顺着画贞先前的目光望向远处的麟徳殿,在她背上推了推催促向前,嘴里笑道:“自然不是顺路,你我素来同路。”侧头看见司灵都疑惑的眼神,复道:“快些走罢,你我一道回去住所。我此际之所以出现全因陛下改了主意的缘故。他不愿意见我了,我这才过来。”
  画贞尚赶不及开口,但见他弯起唇角,眼中像藏了弯月亮,“很幸运,正巧赶上灵都你。”
  这有甚么幸运的?他要请她吃顿饭么?画贞默默地看着陆庭远,心说看来姐姐之前和此人关系果然非同一般,更不敢作出和他不熟悉的表现。
  把檀木拐杖交给香瓜,画贞眼神飘忽,在脑海里一通左右联想,只觉此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在这姜国,怕只有梨陈两国的质子交情能好些,看他的气度亦是不凡,乌发高束,衣着方面,身上面料便是寻常难见的布匹,想必,这就是陈国的质子:陆庭远。
  “陆郎君。”
  画贞唤道,话音方落边上人的视线就绕了过来,圈在她面颊上,眼神清亮温和。可细看,那双眸子却仿佛刻意隐去了甚么。
  忖了忖,画贞怕是自己如此称呼他不妥当,起码照陆庭远的反应来看过去姐姐应当不是这样称呼他的。
  假使他们的关系果然好极,她直呼一句“庭远”并不为过,旋即也不犹疑,扬唇贝齿微露改口道:“庭远兄。”话毕,飞快地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我猜庭院兄很好奇我的眼睛,是不是?我究竟是何时复明的,这段日子都发生了甚么事——”
  “我确实很想知道。”
  陆庭远接口,他放低声音,“不过宫中处处是他人布下的耳目眼线,此处说话不便。”微顿,再道:“回头我可以寻你,倘或那时灵都还愿意告知的话,切莫怪我登门叨扰过于勤快。”
  “嗳,这说的是哪里话,以你我的关系,真巴不得庭远兄日日来寻我呢,如此便随时恭候大驾了。”画贞拱拱手,答复得颇为爽快。
  说是那么说,她心里其实犯了嘀咕,莫名就觉得这个陆庭远并非表面上起来这样简单融洽易相处。他言谈之中带给她一种时而疏离时而熟稔的错觉,倒像是在试探她似的?如果是真的,那么此人也要提防,毕竟是陈国人,又隐约与自己有相同秘密一般。
  记得才见到阮苏行他便问她甚么从阙楼摔下去又消失无踪的事,神乎其神的。
  要问也该问她姐姐,不过姐姐画扇又不会飞天遁地,也不是土地爷的老相好儿,从楼上掉下去难道还隐身了不成,必然是有人接应相帮。
  说到有人接应......她咝了口气,感觉突然开了窍。
  偷眼瞄走在身侧的陈国质子,约莫是天生的直觉,画贞心话说陆庭远十之八.九便是那个暗中相帮的人了。问题随之而来,初见时阮苏行那么问她,他的目的是甚么呢。
  这姜国皇帝究竟是真的不知道,抑或早已洞悉一切?
  知之者装作不知,真叫人无措。她细思极恐,有点发自内心地惧怕阮苏行了。
  只怪之前来得太过匆忙,姐姐昏迷在榻上,皇叔匆匆打包一般送她来了这里,除了奇怪的传闻外她对阮苏行知之甚少。而皇叔对这样的她竟是表现出了空前的信任,令她可喜,却又委实汗颜。
  人们爱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似她这般临危受命心怀不轨的...呸呸,为国身负重任的,从古至今有没有成功的例子?
  嗐,不如不琢磨,这种事情不到最后一刻除了老天爷谁也不晓得结局。画贞清理了下思绪,极目眺望,见前方守卫的金吾卫在寒风中依然立得笔挺,因是偏门,是以不似丹凤门等出入排查严苛。
  她原还担心被金吾卫反复搜身查验,结果到了宫门边,那厢门首守卫的也不过是对过了鱼符,将她的右符和内廷的左符拼合几回,多打量了她几眼就放行了。
  陆庭远则不晓得给过这些人甚么好处没有,连右符也不必上呈,等她带着香瓜走出宫门的时候,他早已等候在一株梅树下,梅花点点如血,艳得娇气。红花下是玉面人,倒也着实悦目。
  画贞多看了一眼,一路走,暗忖这人话不多,他或许是对她有提防,她也更是小心防范他,因而三人往质子居住的夹城边行去,全程相安无事谁也不多言语,耳畔风声过,脚下唯有雪嘎吱嘎吱细语不休。
  过了翰林院,没多时便至真仁坊。进坊后陆庭远在十字街与她相辞,画贞是巴不得,客套了几句就马不停蹄往十字街东之北疾走,一路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连香瓜也是跟上了她的速度提着拐杖走得飞快。
  留下陆庭远在原地驻足,簌簌细雪里,眉心微不可见地揽了揽。
  “香瓜,你瞧瞧我这儿,可有异常没有?”画贞确定离开了陆庭远的视线才呼呼喘着气停下脚步,她正对着香瓜,手指头戳着脸,“我的小痣有没有出来,不记得那香粉能维持多久了,别因为这个暴露了!”
  香瓜看向公主的眉心,舒气道:“郎君万不要这样一惊一乍的,我道您眉心的小痣自己跑出来了呢。只管把心吞进肚子里,太子殿下说过,这香粉的作用啊至少能维持四个时辰,莫非郎君会有四个时辰都在外头待着走不脱不成?那时身边若是姜国陛下,您再着慌不急。”
  “......也是。”
  她喃喃,香瓜还在说:“您在外,看时候差不多了请辞便是。他们姜国风气开放,您又扮作男子,只别夜宿在外就谢天谢地了。郎君只消每日有限的时辰里及时归家,勿叫人牵扯住,我便真不操心您眉心的朱砂痣会否叫人发现。”
  画贞听着摆摆手,继续前行,一面却道:“我是这样想,你说万一呢,万一哪一日没赶得及还正巧叫人瞧见了,我怎的说?姐姐可没有这颗痣,总不能胡扯这是守宫砂罢?没见谁家女郎守宫砂点在脸上的,况且人姜国也不时兴这个。”
  香瓜语塞,心道问题所在难道不是一个堂堂的郎君,学女郎点劳什子的守宫砂啊,真真莫名其妙的话。
  “男人点了作甚?郎君快别胡言乱语了,”香瓜很担忧,索性道:“您眼睛的事已在姜国陛下跟前暴漏,此事无力回转,依我说发现便发现好了,退一万步,这无论今后如何,只要郎君还是这张面容就翻不了天,您代表的可是咱们梨国。”
  画贞向天呼出一口渺渺白雾,鼻子冷得恍似没知觉,搓搓手给自己鼓舞士气,边道:“一笔写不出一个‘牛’字,这说的谁?便是我了。我想好了,此番皇叔命我来自是有皇叔自己的打算,皇叔既然相信我,我便必得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才是。”
  就算不为皇叔也为姐姐,画扇弄得瞎了一双眼睛回来,服侍的宫女淌眼抹泪儿诉说长公主身上比比皆是伤处。
  这不怪么?
  难说不是受了阮苏行的迫害,人上人做久了便不把旁人当人。姜国皇帝她虽才接触了一回,却觉深有感触。
  主仆俩说着话,停步打住时一眼便望见未央等候在府门前。
  他仍是老样子,着一身暗色石青弹墨藤纹云锦圆领袍,头发束着,墨色发尾和没有表情的面孔刻印在茫茫雪景里。
  “未央,你这是迎接郎君么?天儿怪冷的呢!”香瓜不怯生,满脸笑意吟吟。未央是长公主画扇带来姜国的人,与她和画贞都不曾见过几回,不过她心里有数,今后就是他们三人并肩了,未央虽不苟言笑,人却是极靠得住的。
  门前的纸灯笼迎风摇曳,长须乱颤,道上也空无一人。
  画贞爬了几级台阶上去,冷得不行。府门半开着,隐约可见里间走动忙碌的仆从,她自持身份,抬头看未央,曼声道:“下回不必在门首等着我了。”拍了拍袖襕上覆着的雪沫子,下巴微微扬起,骄矜之色溢于言表,“直接带我去书房,我走之前叫收拾的,都妥当了罢?”
  未央作礼,回说一切妥当就抬手往门里引路。
  这府中仆从信不过,他们的对话几乎没有,画贞表现得与过去的质子相同,仿佛司灵都真的仅仅是失踪了几个月,如今回来了。
  这处府邸的规制尚可入眼,只是目下正值冷冬,沿途银装素裹,入眼处处白皑皑一片,还看不出园子里有甚么奇花异草。行至屋舍前,便是书房了,画贞打发香瓜收拾包裹去,又支走未央,兀自推开直棂门一个人走了进去。
  书房里光线黯淡,脉脉的一炉香点在黄花梨书案上。
  她在案前跪坐下来,环顾左右便从书案上开始翻找,直到起身把书柜也摸索一遭儿,这才蔫蔫地耷拉下脑袋。
  按说书房都是秘密的根源,连她在梨国王廷的书房里也有自己的小秘密,没道理姐姐没有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也好......是她遗漏了甚么吗?
  兴许是双生子的心灵感应在作祟,画贞忽然看向身后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儿。
  那是一座仙宫的轮廓,掩映在白云高山之间,白鹭齐飞,泉水潺潺,乍看之下竟然有几分眼熟。画是好画儿,她亦是打小学过来的,可是这幅仙宫图不该挂在画扇的书房内。
  她犹记得姐姐的怪癖号,最是不爱在墙上挂画的,一个人哪怕是失忆也不会改变既定的习惯,何况画扇只是在异国住了些年月。
  画贞走到仙宫图前注目凝视,少顷,她狐疑地用手敲了敲墙壁,范围不断扩大,“咚咚咚”的声响由低沉变得空洞,她蓦地停下来,眼中跃起一抹幽光。这墙壁蹊跷的很——
  有暗道!
  睃见几步外的半人高耸肩甜白瓷美人瓶,她稍一寻思便过去扶住小心翼翼转动,不记得转了几圈,但闻“咔嗒”一声,机关触动,从仙宫图后传出隆隆隆的沉古响动,仿佛来自地底。
  画贞抚了抚胸口,只觉紧张又刺激,踮脚张望屋外,见无人便兔子似的半卷起画儿钻了进去。
  她甫一进入,墙壁暗门便自发阖上。
  密道内混沌黑暗,画贞眯着眼睛好一时视力才逐渐适应了。她在袖兜里摸出火折子点亮,火光幽幽,照出前方向下的古朴台阶,再往前却瞧不大清,似是一条草草修建的迂回暗道,鬼影幢幢的。
  往后无路,况且她好奇心重,自然是不管怎样也要向前探探路。
  只不过......这密道所通方向有几分惊心动魄,若放任它径自朝东游走,岂、岂非直达姜国宫廷?!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女主要去盗墓了~!(并没有=-=)
  大楠竹软软:下章朕可以出场了么? 出镜率好差手动拜拜
  下章裸背出镜!
  差不多是这样没错。-_,- ...bg言情小说嘛毕竟。/正直脸
  谢谢地雷,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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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utali 投了一颗手榴弹
  【这章重写了,看过的需要再看一遍。。。】
因为以前没更完的文太多,正从后面一点点的往前更,有想看的未完结的可以在文下留言,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去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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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第 6 章 ...
  画贞猜想的不错,这条密道的尽头果然便是姜国的宫廷大明宫。她一路走得辛苦,心里的疑惑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冷不防的,阮苏行沉哑的嗓音出现在脑海里,“数月前你是如何从阙楼跳下去,就此消失无踪的?”
  这...当时她一头雾水不知如何作答,如今只觉这答案已在自己脚下。
  画扇必然是从此条密道离开了,且有极大的可能是有人相助,那人大抵是陈国质子陆庭远。她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且肯定自己现下所揣测的一切对阮苏行而言不是秘密。
  暗道的空气有丝浑浊,画贞定定望着前头的台阶,决定下一回阮苏行再问她阙楼的事就直接回答,大不了想个借口,总之隐瞒下暗道一事,绝不叫他以为她在装傻充愣,那样只会加重他对她的防范。
  并不记得一路上过来用了多久,只知道爬出暗道出口的自己身上污脏的不成。天空弥漫起烟尘似的蒙蒙灰色,雪已停歇,瞧着是申时左右,冬日白昼短,天光尚存。
  暗道的出口在她身处的这座宫殿某道宫墙的边角里,大雪的积压和这儿的隐蔽约莫是从没人发现密道的原因。
  画贞小心把雪推回去,又用脚踩了踩压平,这才猫着身子缩到一棵树后打量起四周。
  豹子进山,浑身是胆,躲在树后的她却觉得豹子可没法儿和自己比,姜国宫廷于她这样的人而言无疑是龙潭虎穴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畏畏缩缩能成甚么大器,画贞蹲下把小靴子往上扯了扯,脚蹬了蹬,做好准备后集中注意力,猛地一下溜到了竹林边上的小桥下。
  水里结着厚厚一层冰,她紧绷站在桥洞里,不敢大声喘息,听见桥上一行人经过细碎错落的脚步声,心说若不是自己反应灵敏这会子就被人发现了,到时候小命虽丢不掉,却免不了一通麻烦。
  桥上的宫女们下了桥,慢悠悠走到了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
  画贞探看过去,望见她们提着食盒酒盏,有说有笑的,风里依稀传来“陆贵妃”、“宴会”、“做生日”等的字眼。
  陆贵妃画贞是晓得的,陆是陈国国姓,这位陆贵妃出自陈国,打一来便被封为正一品“贵淑徳贤”四妃之一的“贵妃”,即使同宫中唯二的何淑妃一样从未被临幸过,但在偌大的后宫里她的风头却没人能盖的过。
  说起来就古怪了,也是许多人只敢在心里不解的,阮苏行不近女色举国皆知,他甚至连何淑妃的殿门都未曾踏足过。就是这样的他,唯独对陆贵妃有所不同,似乎是多了点人情味,会有单独的召见,会允许她偶尔没上没下......可即便如此,陆贵妃至今仍不过是处子之身。
  听闻陆贵妃貌美若天人,画贞暗想阮苏行怕是对美貌扛不住,这才有所区别对待,奇的是,都这么待见了为甚么还让自己的妃子夜夜独守空房呢?
  总不能是他自身出了状况罢,有问题需得及时就医啊,切莫讳疾避医才是——
  噫,许是她想岔了,究竟阮苏行如何与自己无干,画贞在掌心呼了口热气,冷得抖了抖,经过再三观望才出了桥洞。
  今日是陆贵妃的生辰,看她们是在举办宴会的样子,那她便不好往适才宫人们行去的方向走了,那里定然人多。
  还是先躲起来罢,等天色暗了再走动,只要弄清楚这是甚么宫殿,她所处的位置,下一回再来便可熟门熟路了,大事无有办不成的。毕竟能这般轻而易举入宫实在千载难逢,她要是个刺客怕嘴巴都得笑歪,阮苏行够死一千一万回了。
  当下找了个避风的角落蹲到天黑,人逢天黑胆儿大,画贞“嗖”的站起来,除了小腿肚子麻麻的没有任何不适,连午饭没吃的饥饿感也被身体忽略了。
  冰面上映着朦胧的灯影,九曲回廊宫灯飘摇,画贞撕了块布系在脸上,心绪平稳,沿着长廊一直走一直走,希望快点走出这座宫殿。她甚至有直接去到阮苏行书房窃取虎符的想法,真是一劳永逸,这念头一闪而过,突然之间,有两队执灯的金吾卫映入眼帘。
  她傻眼,他们仿佛全是...朝着她的方向来的,自己被发现了?
  白娘子水漫金山了还是怎的,犯得着这样大动干戈么,画贞磨了磨牙,一不做二不休,手向下伸预备抽出插.在靴子里匕首,只是这动作才进行一半她余光就瞟见一座于金吾卫而言算是死角的殿落,旋即也不多想,脚底抹油跑了过去。
  她不曾注意到这座宫殿的怪异之处,门首半个守卫的宫人内监也不见,挂着几盏幽幽的宫灯,她哼哧哼哧冲进殿里,宫灯若有所感地晃了晃。
  殿中帐幔杳杳叠叠,乍一看鬼气森森,画贞道自己是不怕这些个的,壮胆一般挺了挺胸脯。外面的金吾卫去了一拨又来一拨,仿佛永无止尽,她烦恼地看了会儿,心头郁闷,踅过身望向亮着灯火的侧间。
  她冷的很,在虚弱光影里隐约觑见茫茫的雾气从侧间飘出,应当很暖和罢,再没有比这更有吸引力的所在了。
  鬼使神差一般,画贞挪着步子走了过去,等看清楚,她才知道原来这殿里有温泉——
  蒙昧的水汽,宜人的温度,她解下系在脸上蒙面的布条,靠在池子边把手伸进去探了探温度,登时舒服得整个人都要融化了,想起白日在紫宸殿中见到自地势略高的麟徳殿流下来的温泉水,莫非她此刻正在麟徳殿?密道的尽头竟然是大明宫的麟徳殿?
  麟徳殿距离紫宸殿称不上太远,难怪,想必姐姐利用这密道做了不少事,保不齐她也和她想的一样,准备直接从这儿过去紫宸殿翻找虎符。不出意外,虎符应当是在那里的。
  拨弄着温泉水,正怏怏寻思着,一声殿门的“吱呀”声传入耳中。这声音在空旷的殿里听来尤为分明,更何况是画贞目下的情境,她都觉得渗人了。
  这会子,会是甚么人来了?
  她赶忙屏息,扫视一遭儿蹑手蹑脚躲入了八扇莲座屏风后,心里念着阿弥陀佛,一动也不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是为哪般,她适才差点儿被两队金吾卫发现也不像现在这么心慌意乱。
  依稀有悉悉索索褪去衣裳的声响,极轻极轻,在画贞生出看一眼就看一眼的大胆念想时,她潜意识里从没有想到过进来的人不是女子。
  两手侧扒在屏风上,先露出的是头发,再而便是骨碌碌直转的眼睛。片刻后,黑湛湛的眼瞳停了下来,画贞紧紧抿住嘴唇,身体就那么凝滞住了。
  她仿佛是认真地观赏了一会子,才直邦邦地缩回了屏风之后,红了耳朵。
  池子里漾起的水声清晰传过来,无端撩拨她的神经。
  画贞的面颊蓦地苹果似的一点一点晕红,眼前看到的不是墙壁,而是阮苏行方半边没入温水的身体。男子似乎同女子没什么不同,又似乎截然不同。
  说不上来,只是当水流的波光映在他后背上时,她脑袋里“哗——”的一空,好像甚么也不知道了,茫然地盯住他宽宽的肩膀......
  “陛下,”有宫女低眉顺眼进来禀报,“陆贵妃使人来了。”
  阮苏行按了按眉心,仿佛十分疲惫,微沉吟着,未几道:“告诉她,朕不去了。”
  宫人诧异地抬头,这是怎么了?不说旁的时候,往年只要是陆贵妃的生辰,陛下是一定会出席的。
  如今日这般在麟徳殿设宴,这是任何人也没有的体面,陆氏是独一份儿,可陛下不去,虽则没有打脸一说,却毕竟与往年有了不同,难保宫里人不会私下嚼舌头啊。
  她有疑问,但不敢问出来,屈膝福了福要退将出去,可没想,抬头时竟在屏风处觑见个人。
  是谁她没有瞧真切,只一眼那人便缩了回去,她也不敢贸然出声,想来陛下自有陛下的考虑。但那人,眉心仿似有一点殷红色的小痣,妖冶异常......见所未见。
  宫女揣着满怀的疑问退了出去,刚出殿门就被人拽住拉到一边不显眼处。来人十分急切,“如何?陛下何时才过去,贵妃娘娘并一众人还在等候圣驾——”
  这宫女闻声辨出是陆贵妃身边的姣蕊,顿了顿,道:“是这样,你快回去罢,陛下才回了这事,说是今次不去了。”
  “不去?”
  姣蕊显然难以相信,她们娘娘可还等着呢!且今晚原先还想......“怎的突然就说不去了,往年从没有不去的道理。茜芝,咱们可是同乡,贵妃娘娘素日待你不薄,你耶耶过世的丧葬银子还是打娘娘这儿替你出的,有恩报恩,你却不要忘了。”
  茜芝面上犯难,“娘娘的恩情我到死也不敢忘记,可陛下之事,我要是向外透露出半个字,还能有活的么?”
  姣蕊愈发瞧出端倪来,“你这样倒是坐实了,怎的,这回莫非真出现勾引陛下的小狐狸精了!?”
  “你轻点儿说话,被人知道你我敢在背后议论陛下,立时就得死。”她掏出帕子抹了抹额头,心有余悸,好半天才讷讷着道:“我也不确定,你知道么?适才我进去通禀,居然在屏风后瞧见个身形窈窕的小娘子!我只看见一眼,面容记不得,却只觉那小娘子俊的很,嗳我跟你说,她眉心里竟有颗朱砂痣呢,稀罕的紧——”
  姣蕊面色狐疑,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是真是假,你莫不是唬我?”问完,借着宫灯看茜芝面色,她素来便不是个爱拿人取笑打谎的,说出的话没有真的只有更真。
  如此说来,是真的有,陛下并非娘娘私下猜的有劳什子龙阳之癖,分明是心有所属?
  可他待她们娘娘确实比何淑妃来得好,她不认为仅仅因为娘娘是陈国公主的缘故。娘娘貌美,名动天下,看眼前茜芝这恍恍惊奇的模样,难道这世间果真有较之她们贵妃娘娘还让人动心的女子?
  茜芝推了一把姣蕊,“得了,陛下的心思岂是你能妄猜的。听我的,你快回去回禀了贵妃娘娘,切记好好说,至于陛下是不是金屋藏娇,你竟还是瞒了娘娘为上。”
  “我知道,我不会说的。”心里却想着这么大的事怎么好不告诉娘娘,提裙飞快地跑了。
  茜芝叹了口气,回想着那一幕情景,她其实并不曾看清楚屏风后那人,只依稀望见她眉心有一点微微的红痣,莫名的,当姣蕊问及时就夸张地描述了出来。看见姣蕊着急不敢置信的模样,她舒心了不少。
  殿中四角落里燃着青铜长明灯,画贞看着灯架,两眼发直。
  她不能相信自己那么蠢,居然在有宫人进来的时候企图溜出去。总觉得别人对话时注意力会分散,是自己离开这窘境的大好时机,万万没想到她脚才动了呢,那宫女就看了过来,吓得她刹那间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好在老天爷庇佑,那宫女大约不曾看见她,否则早便叫嚷了罢!
  画贞小幅度地轻抚心口,安慰自己受到惊吓的心灵,没注意到阮苏行甚么时候从水里出来了。她有意识的时候是一件半湿的中衣从屏风的那一头挂过来垂了一截在她脑袋顶上——
  而脚步声就响在背后。
  全身的毛孔霍的都炸了,她手放在心口位置一动也不敢动,脑海中不争气地开始自发想起了解释开脱自己的言辞,似乎被抓住已经避无可避。
  阮苏行的脚步却兀地顿住,他看着屏风,看了好一时,双眸微睐。
  少顷,平声唤宫人进来服侍穿衣。
  穿戴既毕,他拍了拍袖襕,轻袍缓带踱了出去。
  居然,甚么也没有发生???
  画贞眨了眨眼,胸臆里涌起劫后余生的喜悦,等到殿中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这才浑身疲软地靠着屏风滑坐了下去。方才不觉,现在才发现自己后背上冷汗津津。
  幸甚幸甚,没叫阮苏行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duang duang dua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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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第 7 章 ...
  殿外空无一人,呵气成雾,廊下宫灯摇摆相撞,砰,砰,砰——
  阮苏行早已离开,依旧无人守卫在殿前,画贞倚在廊柱后张望,连金吾卫的影子也找不见,她忖了忖,心说是到了换班的时段,自己得赶在这时候快些回去了。
  地道的位置不难找,进去后一路上她走得速度比来时要快得多了,一来是肚子里饿得叽里咕噜,二来,她勉强才考虑到别人的感受,掐指一算,于香瓜和未央而言,她一定是“腾”的从书房里消失了,还消失了好几个时辰。
  画贞的火折子在半道儿上灭了火,整个路上伸手不见五指,她都不晓得自己是凭着怎样的毅力回到出发时地道的台阶上的,趴在那里摸索了好半日,终于摸到打开墙壁石门的机关。
  石门突然转动,却不是她按的。
  画贞愕然抬眸,看见香瓜卷着仙宫图满面担忧,眉头皱成了八字眉,未央半蹲着,向她伸出手,表情甚是严肃。
  “公主不该私自走此暗道。”未央道,手依旧伸着。
  她的脸完整地从阴影里冒出来,鼻子脏的黑丢丢的一团,脸上也是脏兮兮,偏这时候还要摆谱。
  “我想做甚么是我的自由,你来管我么?”画贞不理会未央递给自己的手,自己爬了出来。她咻咻喘着气,忽的看向面色未改的未央,语含质问道:“既然你晓得这处密道,为甚么在知道我进去后不去找我?”
  不,不应该这么说,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画贞睨了未央一眼,复道:“我的意思是,你至少在出口处接应我,皇叔没有叫你照顾好我吗?”
  可怜她一路摸黑回来,走得跌跌撞撞,路不是特别远,看不见路却很是辛苦。未央宁可在这里原地等待,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她是梨国公主,除却在皇叔跟前服软,在旁人面前从来没有低头的道理。
  未央依旧是那副不卑不吭的模样,他收回手道:“公主今日吃了苦头,他日便不敢贸然行事。”
  她父母双亡不错,却从出生起便是一国公主,千恩万宠不在话下。即使是先帝驾崩后她的皇叔继位,自她姊妹中挑选一人冒充质子也选了长公主画扇,她看到的世界并不够纯粹,一直是她的皇叔和太子想让她看到的。
  小公主年纪轻,没有那么天真无邪,却太容易轻易相信别人。
  未央不懂,陛下临时把长公主换成小公主是何意,这根本是一步错棋。除非是长公主出了事......那一日宫中阙楼上发生了甚么他至今不知,之后便再也不曾见过画扇,直到收到旨意画贞公主将取代画扇成为质子,变化让人措手不及。
  “你错了,我才没有吃苦头。”画贞嘴硬,不高兴再理会未央,虽然她心里默认他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可是他的态度她很不满意。回想起来,她或许是真的没有吃苦头罢,比起在温泉殿的非礼勿视,回程时那丁点小苦都不算什么了。
  又联想到那个闪着水光的背影,白白的皮肤,宽宽的肩膀...画贞不期然地抿嘴一笑,都是阮苏行自己做的孽,他欺负她让她在雪地里罚站,她就白看他,唔,权当扯平了罢!
  香瓜开门带画贞去明间用晚膳,跨过门槛,外头风大,吹得衣袂飞舞。“且慢,”未央追出来道:“公主此番去了何处?可曾叫人发现你?”
  “没人瞧见我,你安心罢。”画贞想也不想就摇头,懒怠再理会他似的施施然去了。
  未央却不以为然,倒不是他一定认为公主被人看见了。只是公主初生牛犊不怕虎,更兼性子上与长公主的差异,一个谨慎待人,难免给人以“懦弱无争”的印象,这一位倒好,无法无天被纵容惯了,骨子里透着傲气。
  她真能获得阮苏行的信任拿到虎符么?恕他不敢相信。
  晚上沐浴完,洗去了一身污浊晦气,画贞卷着锦被躺在床上打滚,她把一整日的事情都在脑海回忆了一遍,想到最多的无疑是现下姜国的皇帝,阮苏行。
  这个男人跟她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你说他冷漠呢,却仿佛还不到这个地步,说他残暴,至今却也未曾得见他杀人,当然了,她才来了短短一日。不过他说话刻薄是真的,即便讨厌她也不该明说,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很容易叫人下不来台,也得亏是她知道自己不是“司灵都”,心理上才云淡风轻,做得到左耳进右耳出。
  ......阮苏行的性情暂且搁在一边,这个男人的面貌和身段却都寻不出一毫的瑕疵,如果他对她以礼相待,她或许能不吝多褒奖他几句。
  也是可惜了,他们注定立场不同。
  她会拿到姜国的虎符,一定会拿到,耶耶生前没有见到梨国的繁盛,死后在天有灵,待得梨国重新繁荣昌盛起来,定也能瞑目了。
  倦意在一阵摩拳擦掌和跃跃欲试中袭来,画贞睡前不忘三省己身:
  一、一遇见阮苏行便做小伏低。
  二、同上。
  三、同上。
  还有进宫前不忘束胸......
  睡前踌躇满志,翌日将到起床之际却换了个人也似。香瓜站在床榻前好言好语,“公主,该起了,您如今是质子,听说过去长公主眼睛未失明前还要上学呢。您想呀,您也得去不是?”
  画贞的小下巴在被褥上蹭了蹭,嗡哝着不知是呓语还是回复了她。
  香瓜再接再厉道:“该起床了,公主赶在百官下朝之时早些进宫面见姜国陛下,求得一处所在假作上学岂不好?”
  锦被里的人睡得迷迷糊糊,思维却动了起来,听见她的话喃喃道:“阮苏行待我刻薄,若是再不慎招惹了他,说不得仍叫我罚站。大清早的,天寒地冻,我还是晚些再去找不痛快的好。”
  “这,”香瓜不敢多言,却不得不劝她起来,未央还在屋外等候,于是咳了咳,轻轻推搡画贞道:“公主是不是怕了姜国皇帝,您不是自己说的,质子再怎么说也代表着本国,不看僧面看佛面,想来他不会再折腾您了——”
  “嘁,等我的手脚冻得没有知觉的时候我会想起你的话的。”
  画贞揉了揉头发坐起身,惺忪着眼睛站到了榻前的氆氌上,长发及腰如瀑如练。香瓜摇摇头,如果不是公主那一脸不耐的表情,她看起来着实玉雪可人爱,眉心朱色的小痣在清晨红得鲜明夺目,恍似红宝石镶嵌在羊脂白玉上,赏心悦目。
  侍女们鱼贯入内,各自分工,香瓜贴身服侍,在人进来前在画贞眉心涂抹了特制的香粉,把她不属于梨国质子的特征抹去了。
  画贞也知道在人前装样的道理,哪怕这些侍女只是下人,却难保背后不是甚么人的眼线,留心眼总是好的。
  头发束好后她整了整衣冠揽镜自照,只觉自己相貌不凡,倘或真是个小郎君,只怕这全长安城的小娘子都要追着自己跑了,古有宋玉潘安,今有她司灵都,妙哉妙哉。
  信心大增的后果是早膳多吃了半碗银鱼鲜粥,有点撑着了。
  画贞舔舔嘴唇,接过侍女递来的器具漱口洗手,全都准备妥当后转头朝香瓜弯唇一笑,“出发,进宫去。”
  香瓜连忙跟上,未央已命人备好代步轿辇,他掀帘,画贞坐进去,刚准备闭目小歇一会子,忽听未央道:“郎君此去务必定心忍气,有所失方能有所得。”
  她挤眉弄眼的,连连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这样不信任我,呱噪的很,昔日姐姐如何受得了你。”
  未央看不得,还要再进言,画贞伸手在他右边脸颊狠捏了一把,威胁道:“你若再灭我志气威风,我就飞鸽传书回梨国,叫皇叔召了你回去。反正你也是素来习惯跟着姐姐的,她的那一套和我不同,你我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话毕帘子一阖,两手对揣进袖拢里捂着了,未央回忆起当初长公主初时亦是这般热情高涨,后来却落得瞎了眼睛,身上伤痕累累的,竟不知遭遇了何事。阮苏行其人阴毒,陛下明知此中险恶,却仍利用两位先皇公主,想来打心里,不过将她们视作棋子。
  马车行至丹凤门左近的大道上,画贞当即便下来步行。姜国的规矩,除去朝廷相公等几位重臣,旁的官员都禁止在靠近丹凤门时依靠任何代步轿辇。她的身份更是特殊,当下命香瓜和底下人到一边候着,自己撩撩袍角,深吸一口气往前行去。
  此际正值百官下朝之时,雪被扫到了道路两旁,堆砌得晶晶璀璨。画贞面上谦和,眉头微微凝着,旁人看见他皆是一怔,不晓得这梨国质子眼睛缘何好了,怎的安然无恙重新出现的?
  倒也有认识司灵都的小官员过来与他打个招呼寒暄几句,更多的却俱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鬼样子,谁人不知这司灵都招了陛下不痛快,离他越远方是妙策。
  画贞在心里直撇嘴,她还瞧不上他们呢!反正一个也不认识,没人搭理她更好,人多了话不对,容易露馅儿。
  过了丹凤门,含元殿前的广场上尚有诸多官员,有论点不同走在道儿上还争得急赤白脸的,也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画贞好奇地观望了一会儿,突然有种身为男儿自豪感,要是有一日,她也能上朝......
  只是想象便雀跃起来,画贞提袍往含元殿后绕去,假使赶得及,没准儿能在銮驾进入紫宸殿前遇上阮苏行。
  她得想个法子讨他的欢心,最好能多多留在他身边。
  等他习惯了她,就不会再讨厌她了。
  画贞经过宣政殿,正值散朝,这里官员少了许多,她眼尖望见銮驾的尾巴,那处气势十足摄人,心中一喜,忙不迭跑了过去。
  规矩她还是守的,在将要追上皇帝銮驾时她放慢了速度,张了张口,又觉不对,左右看了看,快步绕到另一边,自侧里迎了过去,假作是偶然碰见。
  “拜见陛下。”画贞丝毫不犹豫,照着地面就跪了下去,男儿膝下有黄金,她没有,她已经决定没脸没皮了。
  銮驾上的人仿佛压根儿不曾看见她,他高高在上,倚在御辇上垂眸养神。周遭儿静静的,除了整齐的脚步声,便只剩下水流悦耳的哗哗作响。
  “......陛下?”
  画贞耷拉起眉头,是自己跪得太快还是声音太轻,导致阮苏行没看见她也没听见她?
  绝不可能,他一定是成心的!现在可怎么办呢?
  他还没有吩咐她起身,她难道要一直这么样跪着么,她丝毫不怀疑哪怕她跪到天荒地老他也不会让他的銮驾退回来看她一眼。
  眼见阮苏行的背影越发遥远了,画贞咬着唇,膝头动了动,先是往前挪了挪,再便直接爬了起来。
  她是个百折不饶的人,阻力愈大愈有前行的动力。阮苏行不是不稀罕搭理她么,她偏生就要时时刻刻戳进他眼窝子里,气不到他也恶心他一把。
  “陛下——您等等——”
  御輦上的阮苏行眸光微动,修长的手指抬了抬。
  张全忠见状忙叫停,呵着腰殷勤道:“陛下,怎么处置他?”
  “...处置?”他尾音上扬拖沓,淡淡扫向跑得哼哧哼哧方在御輦下站定的司灵都,眸中似蕴了一泓寒潭,“朕何时说要处置。”
  张全忠一愣,遂不敢再多言,赶忙儿弓着腰往后退了几步。
  “你有何事?”阮苏行神色淡泊,臂肘支在雕龙的把手上,下巴靠着手背,眼睫微微翕动。
  画贞心口跳得厉害,叉手一礼,抬头时带着几分忐忑地道:“陛下不曾发现我有甚么不同吗?”
  “哦?哪里不同。”他看上去没甚么兴致,视线却在司灵都瓷白微粉的面颊上寻睃。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和他目光相接,简直像在抛媚眼了,“我又能看得见陛下您了,我的眼睛好了——!”
  阮苏行沉默了一时,吊了吊嘴角,“你的眼睛,可真好得随性。”
  画贞弯唇,笑容却在他的注视下变得讪讪然,她终究落了下风,却不甘于如此,振了振精神道:“多亏了昨日在您的身边,定是受陛下龙气庇佑,今早晨我一睁眼,就甚么都能看见了。”
  “朕竟有这般功效。”他扬眉问张全忠,“你瞧得见朕的龙气么?”
  张全忠尴尬的很,其实龙气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谁人瞧得见,还不都是一张嘴两个皮,想怎么扯怎么扯。张全忠就道:“陛下通身龙气充盈,清气萦绕祥云罩顶,奴婢日日在陛下身畔服侍,非但神清气爽,连病灾也不见,这全是沾了陛下您的光——”
  画贞听得咋舌,不想这位张公公比自己还能胡扯,老实说,她只在阮苏行身上看到了越来越重的戾气。
  才这么想,御輦上男人凉飕飕的声线就飘进耳膜,“不巧的很,你们瞧得见,朕却瞧不见。是想说朕的眼力不及你二人?”
  天大的冤屈啊!
  张全忠脸上发白,瞪向把自己拖下水的司灵都,后者脖子一缩,她怎么料到阮苏行这样蛮不讲理,别人拍龙屁股他好好受着不就是了,非得闹得心惊肉跳的。
  接着,张全忠就被罚去了三个月的俸禄,这算好的了,他不敢再发表任何意见。画贞表面上巴巴地看着自己脚面,好像她也担心被扣钱,事实上,她才不缺那点子银钱,心下毫不在意。
  怎么知鼻尖上抹黄连,苦在眼前,阮苏行下了御輦,缓步停在她面前。冰冷的空气微微流动,他犹如一尊冰雕。
  “是否还记得你的眼睛怎样失明的呢?”男人眼底浮起一丝柔和的笑意。她只看见他一边脸颊的笑窝陷了陷,好看的紧。
  他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眸底深处,倏而笑靥浅生,“你看,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如今都不畏惧朕了,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她花痴你呀 =-=
因为以前没更完的文太多,正从后面一点点的往前更,有想看的未完结的可以在文下留言,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去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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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诡异的一缕风路过,吹得画贞头顶树梢枝叶乱颤,掉下滴滴答答的雪水来,全砸在她头顶上。
& & 果真,人在受到威胁的时候是会有感知的......
& & 画贞骨碌碌的眼睛望着面前人,前一息还叫他的笑窝摄了魂魄,这一霎却被他话中暗含的压迫压得精神紧绷。有一句话阮苏行说错了,她不是不惧怕他,是一直规避着这样不平等的心理。
& & 自来到姜国,好多事她都还不晓得,是以全凭着自己的感觉,譬如姐姐的眼睛一事,好好一个人,说失明就失明了,全部是阮苏行的手笔么?她私下猜想过,然而没有答案。目下他却这般温和地主动提及,难道是要旧事重演?
& & 思及此,画贞条件反射地推开阮苏行的手,那冰蛇一般的触感甫一脱离她就有明显的松懈,“陛下是何意,灵都对您不单是畏惧,更是敬重,相信陛下宽宏大量,并不会同一个邻国质子斤斤计较。”
& & 她以为抬高了他他就会顺着台阶下来,不想世俗的一套在阮苏行身上不见效果。
& & 他接过宫婢递来的锦帕擦拭指尖,那里正是适才碰到她的地方,擦拭完,隔空点了点她,语调冷然地道:“学不乖不打紧,朕只是提醒你,装疯卖傻对任何人都不起作用。”
& & 言下之意,司灵都你是怎样的人我都知道。画贞假作镇定地与他对视,就像小时候弄碎了堂哥的玉佩,在被问起时却能一问三不知,眼眸澄澈诚实守信,在装傻充愣方面,她确实是老手了。
& & 他们站得近,她把他的话字字清晰收入耳中,尚在消化,阮苏行却倏地压低声量,仿佛只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漱王是朕的弟弟,碍于太后朕暂且动他不得,但你不同。”
& & “司灵都,你想活着回到梨国,除非漱王让朕相信那一日,当时在殿外偷听的人果真只他一个。”
& & 画贞粉唇微张,脸上的茫然一闪而过,她有点明白了,看来姐姐比她想象中要多一些成就,至少按照阮苏行这话的意思,画扇很有可能和另一个漱王偷听到甚么不得了的秘密,而漱王似乎力保只有他一个人偷听到了。
& & 自然,也可能真的只有漱王一个人在偷听他皇兄的机密,画扇是无辜牵涉其中。
& & 不管是哪一样,都叫画贞头疼,她应该修书一封回去,疑团太多,再这么下去非得穿帮的,即便不穿帮她自己也憋屈得难过。
& & “陛下明鉴,您方才说的灵都一个字也听不懂,不论是甚么秘密,我可以发誓,我甚么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所以表情诚恳动人,“我要是敢打谎欺瞒了您,便叫我立时被雷劈死,吃饭噎死,喝水呛死,您也知道,灵都素来老实本分,是从来不说谎话的。”
& & 雪又飘了起来,三两颗栖息在阮苏行肩头,他侧首“呼”地吹去,冷不防笑道:“牛乳膏好吃么?”
& & “诶?”画贞一呆,须臾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赏赐的牛乳膏呢!她是何等的灵敏,微微一笑回复他道:“陛下赏赐的能不好吃么?吃到嘴里软浓滑腻,又香又醇,吃一口管一上午呢。”
& & 张全忠把头扬了扬,他之前就怀疑司灵都性情有变,现在看他这般“机辩”,怀疑更重了几分。且司灵都的眼睛到底如何好的还未可知,陛下不屑于计较不代表他身上没有疑点,除了这副面容,他哪里还是那个文质彬彬的梨国质子,失踪一回连气质都变了,也真世间罕见。
& & 再说牛乳膏,那可是他在廊子上发现的,明明就一口都没有动过,何来的“吃到嘴里软浓滑腻”,司灵都这般在陛下跟前谎话连篇,真是勇气可嘉。
& & 不过张全忠这还是第一次确定陛下针对司灵都和那个秘闻有关,他挨得近,可以肯定至少漱王是真正晓得秘闻内容的人。依着陛下的脾气,怕是亲兄弟也难忍得,却对漱王一再容忍,倒叫人怀疑那秘闻不单是秘闻那么简单,恐怕其实是皇室某个丑闻,且不利于陛下本身——
& & 这厢画贞自打说完自己对于品尝完牛乳膏的心得体悟后阮苏行就失声了一般,她不安,眼神躲躲闪闪,间或偷瞄他一眼。
& & “朕便是没有料到,你连昨日的事也敢不老实。”他觉得好笑,连恼怒都直接掠过。
& & 阮苏行曾经怀疑司灵都不是没有道理的,尽管漱王一再为其撇清,他却在司灵都身上看到了隐藏,一个被自己国家抛弃送来的质子,绝不会如表面现人那般简单易懂,他儒雅,文质彬彬,不显山不露水,事事慢人一步却能将交待的事完成得极好。
& & 越是这样,越叫人提防。
& & 奇怪的是,面前的司灵都还是他自己,整个人却犹如一本精心修撰的书籍无形中多出无数错漏。偏这样漏洞百出的他,竟叫他对他的戒心不觉收起,头一回生出了相信漱王的念头。
& & 画贞很会看人脸色,她偷偷一喜,蹬鼻子上脸道:“陛下,其实我这么早进宫是想解释眼睛复明一事,还有上学,现在眼睛好了,灵都仍愿意继续学习雕刻。”
& & 她进宫前把信息整理了一遭,画扇昔日除去休沐日,每日上午都会待在重玉馆学习雕刻,至于是不是真的学习就不得而知了,她本人对这个是毫无兴趣,但为了保持前后一致不能不去,要按照她自己的想法,还不如去到梨园的球场踢蹴鞠呢,人多热闹,最重要是有趣致。
& & 阮苏行不搭理她,兀自负手缓步前行,抬御輦的宫人便落后跟着,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 & 画贞慢了几步,跟着就小跑着到了阮苏行后侧面,她看起来还是有几分忐忑的,“陛下这是要去紫宸殿吗,可您为甚么总是不理我?我就真有这么讨人厌么,我耶耶打小儿就夸我聪慧伶俐呢,三岁的我就能把三字经全背出来,五岁的时候被耶耶送到玄迦圣僧跟前聆听佛法,住了好几年!陛下不知道,玄迦圣僧果然是得道高人,讲经也非一般寺庙里的僧侣可比及,那些禅语自他口中吐出,仿若舌生莲花,我尽得真......真传。”
& & 她没留神阮苏行是在哪一句的时候转过脸来看她的,却在他的注视下打了个寒噤。
& & “你说你曾在,玄迦圣僧门下?”阮苏行启唇问道,几乎一字一顿。
& & 他瞳孔幽黯,映着浅淡的一线天光,画贞心下不明就以,仰头讷讷道:“我没骗人,这话是真的,那时候玄迦圣僧途经我梨国,耶耶敬仰他,便请下圣僧为国师。”这事是她占了便宜,想起来就值得吹嘘,约莫是今生迄今为止最能卖弄的一桩事了。
& & 说完,画贞认真凝着阮苏行的脸,语不惊人死不休,“所以说陛下是一国之君呢,灵都看您的相貌竟与玄迦圣僧有几分共通之处。”
& & 她道这几句是真的心思单纯,一心只想着拍他的龙屁股,阮苏行却因幼年时撞见过自己母亲与玄迦苟且,从而伤筋动骨牵连出了他的真实身世,因而厌极玄迦。不想司灵都就这么大咧咧地说出了玄迦圣僧,看来那日在殿外偷听他与母亲谈话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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