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病重的日子里——之四十
2009年5月4日 星期一
早上6点半左右就到了医院，只见母亲有些呼吸急促，血氧只有76左右，我感到母亲可能是痰给堵住了，便趴倒母亲耳边问：“妈，你是不是憋得慌？”母亲点点头。于是，我立即戴上手套开始给母亲从嘴里掏痰，先后3、4次掏痰，掏出2个痰疙瘩之后，给母亲翻个身，在再次测血氧，居然达到99-100。看来，就是痰憋的，我想起来都后怕，假如我去的晚一点，哥哥他们可能缺少经验，不能顾及到母亲的憋痰问题，也许母亲会出生命危险呢。母亲的肚子已经腹水很厉害了，双腿双脚都肿了，早上抽血化验结果，母亲白蛋白只有23.7，而正常值是最低35，还有其它一些指标也偏低，但是当务之急是把母亲的白蛋白补充上。张医生对我说：“还是要找到人血白蛋白。起码，能起到补充白蛋白后，消除水肿的问题，还说，咱们就堵一把吧，死马当活马医。”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与其看着母亲水肿越来越厉害也没有其他招数，倒不如搏一把试试看，起码母亲在闭眼的时候不至于穿不上衣服吧？我也顾不上和其他人商量了，只有自己做主，救母亲于患难之中吧！然而，这种血液制品在我国十分难找，属于稀缺药品。我给先生打电话，请他速与人联系，尽量找到。女儿听说之后，也积极寻找关系，想助我一臂之力。没想到，女儿还真够可以的，她竟然通过自己的大学同学，找到了3支国产人血蛋白。380元一支。我们约好下午3点半见面，当拿到这3支人血白蛋白后，我们不敢多停留，立即打车回到医院，交给了医生护士，签字画押后（也就是可能出现的不良反应什么的）开始给母亲静脉输入。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女儿，不管输入人血蛋白效果如何，反正我们也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作出自己最大的努力。我对女儿说：“姥姥没有白疼你，关键时刻还是你帮助了姥姥。”女儿在关键时候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让我对女儿刮目相看，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后半辈子可以放心了，女儿的能力也会越来越显现出来，我有了强大的靠山。
母亲腹泻依然比较严重，血象14000多，中性80多，炎症依然比较严重。母亲对抗生素已经产生抗体了，抗生素对母亲几乎失去效用。我与张医生商量能否停掉抗生素？她说：“血象太高，不敢不用。”我也不能坚持自己的意见，毕竟我不是医生。
为了找到人血白蛋白，我给医院的朋友打电话，先生也积极在寻找。我心中非常感激女儿，是她的努力才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母亲最最需要的人血蛋白。
因为母亲痰上不来，我和护士长商量，下午他们就给上了吸痰器。
母亲今天体温37度8。
晚上8点，给艳丽打电话询问母亲情况，得知输入人血蛋白后，再加上输入“速尿，”母亲已经排出300毫升尿，还出汗了。我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姐姐和哥哥，他们都很高兴，特别是哥哥，他说：“我心中就像打开了一扇窗户，敞亮了。”他们都说，输入人需蛋白后，起码可以减少母亲的痛苦。听到这些我心中略感安慰。
2009年5月5日 星期二
早上6点半到了医院。母亲昨天输了白蛋白后，用了“速尿”，排尿1100多毫升，脸部明显消肿，右手也消肿了，人也睁开眼睛了。我对母亲说：“妈，你没有白疼你外孙女，昨天是她给你找来人血白蛋白，她还去天宁寺求佛祖保佑你，为你祈祷诵经呢。”母亲点点头。早上，母亲嗓子里似乎有痰，我找来护士小陈给母亲吸痰。上午不到8点，张大夫过来看母亲，说上午还要输人血白蛋白，我打电话给先生，请他从家里冰箱中取一支送到医院。上午9点，先生送来一支白蛋白，并说他也搞到3支奥地利生产的人血白蛋白，我们立即驱车前往，把药取回家，放到冰箱里，就10点半了。吃完午饭，我稍微喝了点水，就又乘公交车去医院，因为今天还要给母亲输“卡文”。这是一种肠道外营养液，从深静脉输入的，里面含有氨基酸和脂肪乳之类的东西，担心母亲过敏。中午11点55分开始给母亲输入“卡文”，每分钟滴20滴，比较缓慢。整个下午到晚上，母亲都没有出现不良反应。上午输完白蛋白后，再滴入“速尿”，白天到晚上排尿800多毫升。母亲晚上体温36度7。
姐姐下午2点多来医院值班。我做工作把新进来的2床老太太给劝到神经内科病房去住了。这个老太太实在比较麻烦，她有抑郁症，不停地在找各种麻烦。
2009年5月6日 星期三
今天是母亲第三天输人血白蛋白。
早上6点半我就到了医院，姐姐5点多走的。到了医院得知母亲昨天晚上9点多因为痰上不来，出现窒息险情，血氧只有56。姐姐找来值班的张医生，张医生找来值班护士小陈，给母亲用吸痰器吸痰，可能都把母亲的嗓子搞破了，据说痰也没怎么吸上来。早上我到了医院，见母亲躺着比较平位，那样母亲呼吸肯定不舒服，我给母亲把床摇高了，让母亲体位呈半立状态，之后，我用一块纱布缠在右手食指上，叫着：“妈，妈，你张开嘴，二闺女帮助你把痰给掏出来，你就不憋得慌了。”母亲很配合，张开嘴，我一边用注射器给母亲缓慢的一滴一滴推着水，让母亲咽下去把嗓子润润，另一方面，我用那只缠着纱布的手指给母亲在嘴里掏痰，同时，还不断拍着母亲后背的肺部，结果，又给母亲掏出一个痰疙瘩。母亲血氧一下子就到了99-100。伺候母亲是一件非常细心的事情，要不嫌脏，不嫌累，更要细心，耐心才行。
昨天，母亲一天一宿排尿1100多毫升。今天上午快10点了才输上人血白蛋白。到了下午，母亲排尿900毫升。今天继续给母亲输“卡文”，并用上输液泵，每小时输入70毫升，1400毫升需要20个小时输完。主任说：“这个东西输快了会增加心脏负担，引起心衰。”
母亲今天浮肿消除了不少，哥哥下午4点多来值班，见到母亲更感到变化比较大，他们都是两天才见到母亲一次，所以，母亲的浮肿消除他们感觉会更明显。
中午女儿和我一起去医院陪母亲。母亲听见我女儿叫她，睁开眼睛看着我女儿。女儿对母亲说：“姥姥，知道我是谁吗？”母亲点点头。女儿说：“姥姥，你今天精神不错。”我告诉母亲：“这三天输的人血蛋白是你外孙女给找来的”，母亲又点点头。母亲心里明白，只是说不出话来。
晚上8点多，哥哥来电话，说母亲不能用那个气垫，身上都出汗了，我说，不行就给撤了吧。
&日 星期四 晴
早上6点半到了医院，哥哥嫂子已经离开医院了。昨天夜里12点，母亲再次因为痰赌住嗓子呼吸困难，护士吸痰后缓解。今天早上，母亲依然因为痰赌住嗓子呼吸困难，我和艳丽先是帮母亲半坐在床上叩击后背肺部，给母亲嘴里滴水，润喉，母亲嘴里有痰，但是比较深，我无法用手抠出来，只有找来护士吸痰，吸痰后，我又用手给母亲抠出一些痰。医生也说，痰赌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一口痰上不来就可能窒息死亡。早上秀娥二姐从美国来电话还说，当年大姨也是一口痰没上来走的，说母亲情况很危险。今天，母亲继续输人血白蛋白，这个人血白蛋白是德国生产的，也是我通过关系找来的。我在想，母亲生病后遭了不少罪，但是，也想了别的老年人不能享受的福分，一是4个儿女久病床前都孝顺，二是，能给母亲想的办法，采取的措施都想到办到了，人血白蛋白这么难找的药品，我们竟然搞到8支，而且有德国的、奥地利的，母亲及时使用后，水肿消除了一些。我想即使母亲闭眼了，也应该感到欣慰了。
母亲今天继续输着“卡文”。下午体温37度4。今天验血，血象9000，血小板和血色素都低，张医生说：“这种情况很容易引起出血，明天要适当给用点云南白药。”今天下午，2点前，母亲腹泻一次，大便里有一块10厘米长的血块，带有蛋清状东西。外科医生过来会诊，说，可能是肠炎引起，也可能是结肠癌引起，需要做肠镜或者加强CT，检查才能确诊。我说：“暂时不检查了，看看再说吧，别折腾我母亲了。”
弟弟下午2点多来医院值班，我们交换了情况之后离开医院。
2009年5月8日 星期五
早上4点就醒了，
6点半到医院，与弟弟谈了谈母亲昨天晚上的情况，说是吸了5次痰。看来，母亲这个情况的确不好。我到了病房，母亲依然呼吸比较急促，我又给母亲用手往外掏痰，掏出的痰里带有血迹，可能是吸痰的时候把嗓子给弄破了。后来，我又找护士提前给母亲做了雾化吸入，这样母亲似乎好一点，后来，安静的睡了。昨天，母亲排尿情况一般，大约800多毫升，我见母亲的左手似乎肿得比昨天厉害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输了人血蛋白，已经第四支了，水肿又反弹呢？小张医生说，母亲自身对白蛋白有消耗，再加上流失，不可能一蹴而就。上午，母亲右胳膊有点儿抖，还出汗。我担心是否会出现低血糖，便找来护士和医生给母亲测试血压和血糖，基本正常。张医生上午对我说：今天要办住院周转，也是为了完成医院的指标，我能理解，表示同意。下午，我就把周转手续办完了。母亲一天依然腹泻十几次，上午输完人血白蛋白和“速尿”后，到了下午4点，已经排尿700毫升。
母亲中午1点半左右睁开眼睛，显得还有一些精神。我对母亲说：“妈，你生病遭了不少罪，但是，你也是老年人中最幸福的人。首先是四个儿女都孝顺，白天晚上都有人陪着你；其次是该享受的优惠政策，也都享受到了；第三是该花的钱，我们也都花了；第四是，该用的人情也都用了；第五是国际友人的血制品也流入你的血管内了。”母亲欣慰的点点头。我的言外之意是，即使母亲离开这个世界，也可以安息了，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老人。
下午，张医生对我说：“明天暂时停用人血白蛋白，需要观察一下，如果水肿和排尿情况不好，周日再用。”另外“卡文”也暂时停用，改用氨基酸。因为，“卡文”说明书上说少数患者可能出现脂肪超载综合症表现有高脂血症，发热、脂肪浸润，肝肿大，脾肿大，贫血，血细胞减少症，血小板减少症，凝血机制障碍，昏迷。张医生说了一句实话：“很多时候，都是在事后才能知道那些是对的，但是在当时，只有摸着石头过河，试着来。”的确，医生也需要实践，他的实践对象就是病人。
姐姐下午4点到医院，我和姐姐交换了一下情况，特别嘱咐注意母亲痰的问题。
母亲今天体温36度9。
下午，又开始给母亲注射抗生素。因为母亲血象还是高，中性白细胞80多。张医生说，注射这个抗生素可能对母亲的肠炎有好处。谁知道呢？
2009年5月9日 星期六
昨天夜里做梦，梦见母亲穿好了衣服，对我说：“咱们回家吧。我对母亲说，好，咱们回家。”我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早上4点多就醒了，心里惦记着母亲，早早起来，收拾停当6点半就到了医院。昨天母亲排尿1100毫升。姐姐早上5点多回家了。我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粉红色衣服，我对母亲说：“妈，你看看我漂亮吗？”母亲轻轻点点头。母亲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磨，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她的身体已经软的几乎没有一点力气了。母亲依然不断腹泻，体温倒是在37度以内。
早上医生找我，说验血结果，血小板继续降低到4.5克，血色素稍微提高到9.5克，大便菌群严重失调，红细胞剩下几个，白细胞还很多，杆菌也不少。今天人血白蛋白和“卡文”都暂时停了，改用氨基酸类营养支持液，依然采用输液泵输液，为的是控制输液速度，最大减少对心脏的负担。
当母亲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对母亲说：“妈，人生病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们什么药物都可以找到。四个儿女谁都不烦你，大家轮流照顾你、陪伴你。”我和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母亲睁着眼睛看着我，没有任何表示。我问母亲：“妈，你知道我是谁吗？”母亲还是不言语。我说：“妈，你没有劲儿说话，就眨眨眼睛表示知道好了”，母亲真的眨眨眼睛。看着母亲的样子，真是十分可怜，原本那么强大的母亲，如今却孱弱到如此地步，连说话的劲儿都没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趁着母亲睁开眼睛的短暂时间，我和躺在床上的母亲留下了一张合影。（没想到，这张照片竟然成了我和母亲最后一张合影）
下午，母亲始终在哼哼，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她好像有点儿憋，医生护士来了，测血压和血氧，以及心电图都还正常。母亲下午始终眼睛一睁一闭的，似乎担心着什么。我问母亲想什么？母亲也没有什么表示。上午我就给母亲抠痰，下午依然给母亲抠痰，做了雾化后，痰似乎比较容易上来了，但依然十分粘稠。我不断给母亲揉着双腿，来回捋着，母亲感到舒服。母亲大便次数依然不少，一天8次，而且比较臭。我不断给母亲擦着屁股，用温毛巾热敷，给母亲翻身，换垫子，虽然比较辛苦，但是，还是感到能为母亲做点事情，心里也是得到些许安慰。
明天是母亲节，我今天中午就买了36支康乃馨送给母亲，其寓意是：3代表我们一家三口人，6代表顺的意思，我们全家祝母亲节快乐，顺顺当当度过生命的最后一关，我们爱自己伟大的母亲。也许这是母亲的最后一个节日了，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
下午5点哥哥和嫂子到医院值班。外甥女和女婿也到医院看望母亲。
2009年5月10日 星期日
今天是母亲节，早上6点半到了医院，哥哥嫂子也是刚离开。我见到母亲就对她说：“妈，今天是母亲节，祝你节日快乐！”昨天我就把36支康乃馨送给了母亲。母亲尽管说不出话了，但是心里还是明白的。早上母亲体温37度8，又有些发烧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到今天我见到母亲，母亲始终都在哼哼，我感觉母亲是哪里不舒服，但是说不出来。我问母亲：“妈，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母亲“嗯”了声。我用手轻轻给母亲揉着肚子，母亲似乎感到舒服点。我感到，母亲很可能是肚子不舒服，因为任何一个人拉稀都会引起肚子疼痛的，更何况是一个年近90岁的老人，连续腹泻将近一个月了，她的肚子怎么能承受得了如此的折磨呢？上午，母亲拉了10次，大便很臭，我给母亲擦屁股，一次弄到手上都是，但是我没有嫌脏。每次都是我主动给母亲换尿垫子，擦屁股，我心甘情愿。
上午还与张医生探讨了母亲的病情，张医生说：母亲年岁大了，身体状况不好，作为医生的只能治病，不能救命。当老人去世的时候，医生只能送一程；当老人在世的时候，医生只能托一程。我感到她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保证长生不老的，生老病死是自然界的常事，不过有的人活的岁数大一些，有的人可能短命，但是，早晚都要离开亲人，离开人世的。
上午，我又回家取了人血白蛋白，张医生说，给母亲打了的话，母亲可以舒服点。我想只要母亲能舒服些，花钱不要紧。
母亲昨天一天一宿排尿550毫升，今天输了白蛋白后，到下午3点，排尿大约600毫升。下午体温依然是37度8。今天晚上是弟弟值班，他和弟妹下午2点多到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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