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对主人有感情吗和牛说你今天耕一亩地我奖励二十,牛很高兴就拼命耕完一亩地。第二天牛问牛对主人有感情吗要奖励,牛对主人有感情吗说你今天耕

知青记忆之:“与牛共舞”&—我的知青生涯(杨儒超)
“一从丫角试耕田,自奋双蹄何用鞭。索轭缠身尚未解,残阳卧病实堪怜。”
这是我在农场当知青时,面对秋风瑟瑟夕阳西下,因病不起蜷卧牛舍的一头老牛所发的感慨,当时,那牛双眼通红泪从頬下,肚皮鼓胀四肢乏力,已没了站立的力气。
半小时前,连长和后勤排排长、耕作班班长、饲养员老陈们一起强拉牛头,撬开牛嘴将一大桶泻下止胀的中草药和半罐豆油灌下了牛肚,但观察了好长时间,见那牛肚中没有丝毫反应,领导们相互对望一眼,都摇了摇头,走出牛舍聚在一起吸烟。
其实那牛并不算老,从别的连队调到我们连时才三、四岁,到我们连六、七年时间,加起来不过十岁左右,按一般牛的正常寿命二十来年估算,这牛目前正属青壮年,照现在说法,正是进入第三梯队等待提拔的大好时光。
可那牛从早上放牧归来,不知怎的肚皮就胀大如鼓,腰围比原来粗了约一倍,且不似啤酒肚般的粗,而象是吹足了气的气球,通体发亮,走着走着卧在地上就再也不动了。饲养员老陈赶紧跑去向耕作班班长小王和后勤排排长汇报,排长又去叫来了连长。领导们一番研究下来,一致认为那牛是吃了秋天清晨“带露水的草?”或其他不明原因而得了鼓胀病,基本无法医好,如病轻的话,只要将那中草药拌着豆油灌下去将肚中的胀气泻出就会好,如灌下了没用,那就只有赶紧杀了吃牛肉。
那牛在我们连队的牛群中编号为“一”号,“一”号是只阉牛,当地人称之为“扥(音登)子”。
饲养员们在给牛们编号时,一般都是按来连队的时间或出生的先后而定,那牛是从别的连队调来的,但并不是第一个调来,照理轮不上排名“一”号,不过这牛在连队整个牛群中体型最大且强健有力,无论耕地拉车,都是生产中的主力军,被排为“一”号也当之无愧,连队后勤排耕作班的农工们便都喊它为“大扥子”。
我第一次看见这牛时,这牛才调到我们连队没多久。
那天下午,只见总场通往我们分场的大道上,一条身长八尺,肩宽一米,两只圆弧状大角向后弯转约七、八十公分的大水牛,拉着一车两千来斤的化肥,四蹄翻飞正在拼命追赶前面一台行驶的拖拉机。
拖拉机是解放初期从东欧国家进口的“热脱-35”。这种轮式拖拉机开足马力在重载时的速度可达四、五十码,是分场机耕队的主力运输车辆。此时,拖拉机拉着的车厢上满载着一车煤炭,煤炭上坐满了从总场搭车归来的各连队到总场办事、看病的农工。
原先,那牛是从紧邻我们的一分场仓库里拉出一车化肥,正神清气闲不紧不慢地沿着大道向西往十来里外我们二分场自己连队走去,赶车的是耕作班班长小王,翘起卷着裤脚的二郎腿坐在车辕上吸烟,烟是连队农工们常吸的八分钱一包的《经济》。这时,那辆装着人和煤炭的拖拉机“秃秃秃”地冒着黑烟从后面开来,驾驶员见前面有辆牛车挡道,喇叭便“嘀嘀、嘀嘀”的叫起来,意思是赶快让道。
那时,拖拉机在连队农工们,特别是那些老弱病残的眼中是很神圣的,因为分场离总场有三十多里路,道路的一半约十来里是土路,另一半是用砖块敲碎弄成的浇浆路,没有公交,从未听说过什么“小巴”,交通十分不便。农工们要到总场去办事或到场部医院看病,唯一的选择就是拖拉机,没有拖拉机,去总场只得靠双腿或向人家借自行车,但那时物资稀缺,自行车也是个稀罕物,每个连队一般只有二、三辆,有车的人家把它当个宝,擦干净了挂在樑上,甚至放到床上用蚊帐罩起做摆设,“清水蟹爬到墙上,自行车挂在樑上”是农场的一景,那车轻易是借不到的(当然,还有各连队到总场拉货的牛车,不过牛车速度慢,到总场一来回要四、五个小时,乘牛车去总场是办不成事的)。
由于拖拉机在大家心目中的突出地位,驾驶员工作便十分令人艳羡,那些开拖拉机的更是眼睛生到额角上,他们在半路上遇到分场的农工招手搭车,一般是不会停的,哪怕你喊到嗓子哑、招到手臂断也没用,除非你是分场或连队中某位有份量的领导或领导的家属。
但若遇到知青要搭车,情况便会有些不同,特别是半路上遇到男知青要搭车,那也能停,不过停下的时候多半是在那些男知青们已拼命跟着拖拉机后面扬起的尘土中跑出数十米,双手勾住车厢拦板,两脚一蹬爬上拖拉机后的事。那时驾驶员停车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破口大骂:“○○○○,&&&&……”,但已无济于事,因为既然爬上了车,除非你动手来拉,男知青们是绝不会主动下车的,而一般动手的事驾驶员们是不干的,倒不是他们有“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素质,只是因为那些男知青们既能手脚轻健地爬上车来,又哪个是好相与的?一旦起了争执,或者打起架来,是非曲直就辩不清了,弄不好回去要挨机耕队领导的骂,甚至弄个小小的检讨也说不定。再者,大家都在一个分场呆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真弄僵了,下次碰头见面总会有些尴尬。
当驾车的小王听见后面拖拉机喇叭嘀嘀叫,便本能而知趣地牵动牛绳将牛车往边上赶,可低头一看那路,却见大道中央因前些时间下雨后的烂泥被车辆一碾,压出了两道一尺多深的辙,现牛车正顺着车辙走,如因为让道硬要将车“别”出车辙去,空车的话可能没问题,拉着满满两千来斤化肥的重车,那就不是想乍就乍的了。
小王将牛一吆喝,那牛也省得事,知道后面来了惹不起的主,要赶紧让开去,可惜连着发力别了几次,不是因为辙太深就是因为辙太窄,车轮无论如何斜着都别不上去,或上到一半又滑下来。上不去、别不出,心有余、力不足,这也是没法的事。小王只得抱歉地回头向拖拉机驾驶员笑一笑,打个招呼,意思是你跟在后面慢慢跑过这段再说。
起先那驾驶员倒也耐心,跟在后面“秃秃秃”地跑了百十米,不一会,前面出现了一段较为平坦的路面,车辙变浅,可那路面却窄,小王把车拉离车辙尽量往路边让,但拖拉机仍无法超前,小王见了,心里便有些着急,将手中的柳条对牛屁股鞭了几下,催促那牛走快些,不要耽搁人家的事。
其实那牛心里也着急,因为是回家的路,早回去早完成任务,它拉着车走的并不慢,现在见主人催它快走,便四蹄着力小跑起来。
开拖拉机的驾驶员见前面牛车走得快了,便也油门轰轰跟上前去,无奈道路狭窄始终无法超过,便将火发在喇叭身上,“去去去”的叫个不停。
正在无计可施,不料却引来旁边“嗤”地一笑,驾驶员回头一看,发笑的是位漂亮MM,那是在总场上高中的某位分场领导的千金,平时寄宿在学校,今天星期六搭拖拉机回家过周末。
因为是领导的千金,驾驶员便给她在驾驶座旁轮胎上方突起的铁板上垫张报纸安排了个座位。由于拖拉机驾驶室的空间狭小,一般只有驾驶员一个座位,在轮胎上方凸起的铁板上铺张报纸权当“首长席”,那就是天大的面子,一般人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
那千金“嗤”地一笑,并未说话,眼睛看着前面,嘴角却明显地撇了一撇,意思是你这拖拉机开的,还超不过牛车,没水平。
其实那驾驶员人虽年轻,技术到也可以,那是用三年时间,抹鼻涕、流油汗,帮师傅点烟、泡茶、打黄油苦练出来的,不是化三月时间用钱买来的。但前面路窄实在无法超过去,再说后面拖车上坐满了人,万一行险出了事故那可就“乖乖咙的咚”了。
但古人云:英雄最怕美人激,平白被MM们嗤笑是男人们最感窝囊的事,驾驶员此时心头忽地升起一股无名火,瞅准面前一段较为平坦的路面,油门一加,一个漂亮的S形急弯,拖拉机半边冲上路旁林带斜坡,半边越出车辙快速超过牛车前辕,呼啦一声抢在牛车前面扬长而去。这急速的S形转弯和倾斜落差,把坐在后面拖车上的男女老少颠出一身冷汗,“哇”地一声大叫起来。有两位险些被惯性甩下车去,幸亏大家互相拽衣扯裤拉了一把的大嫂,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脸如土色,骂驾驶员:“杀千刀,要(赶)去见祖宗啊。”
本来那牛正拉着车一路小跑,突地拖拉机吼声连天卷起一片尘暴从旁飞驰而过,着实把它吓了一跳,见前面土雾弥漫中一个车影飞速前行,也分不清是牛拉的还是机动的,一时激起了它那年轻好胜争强斗勇的牛脾气,只见它双眼放光颈项发直,牛首两只大角左右一摆,四肢肌肉块块凸起,低嘶一声,突地发力,拉着满满一车化肥虎跃般向前一蹦,四蹄腾空象骏马似的狂奔着追向前面的拖拉机。
赶车的小王见这牛突然发飚,吓了一跳,赶紧从坐着的车辕上站起身来,拽住缰绳想让那牛停下,但拽了几下,那牛却脖子一梗,对他不理不睬,发了戆劲要和拖拉机一比高下。小王一看那牛虽一路狂奔,却并未见气喘乏力,拉着一吨多货物就象拉着空车一般,车上的化肥也没一袋要掉下去的样子,便摇了摇头,随那牛跟着拖拉机往前剧奔。
那牛跟在拖拉机后面一路狂奔了五、六里路,丝毫不见疲累,有几次牛头将要撞上拖拉机车厢了也并不停止,大有要和拖拉机决个高下的意思,牛气冲天,引得坐在拖拉机上和在路旁大田干活的农工们纷纷侧目观望:“乖乖咙的咚,这鹅(牛)厉害呢(苏北方言,牛读‘鹅’)。”
那是我第一次与这牛相遇时的情景。
当时我正悠闲地在大路旁的林带里散步,手里捏着一把才采的新鲜艾草,眼睛专注地盯着寻找树根草丛中新长出来的蘑菇。
听到拖拉机的轰鸣夹杂牛蹄奔跑牛车咣噹的声音,我猛地抬头,就看见了那牛四蹄生风卷起满地尘埃狂奔着追赶拖拉机的情景,被追的拖拉机冒着黑烟“秃秃秃”狼狈地抱头鼠窜,有点象美国西部牛仔片的味道,热烈而壮美,不禁令我赞叹那牛的神勇和健壮。
那牛在我们连队十多头水牛中,因身材壮硕、力大无比而名列第一,当时那牛威武雄壮,充满了青春活力,对生活满怀憧憬,满脑袋想着的全是怎样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并不知它最后的剩余价值是即将成为人们的盘中餐、腹中食。
我们所在的淮海农场,是1952年解放军102师受命“屯垦戍边”时组建的军垦农场,位于苏北盐阜平原腹地的射阳、滨海之间,临海挟淮,地广人稀,千里奔涌而来的淮河及苏北灌溉总渠将农场由南到北一分为二,整个农场土地面积加沿海滩涂共约十六万亩,是当时全国十大国营农场之一。
由于农场是建国初期国家的重点建设项目,农场所有田块的耕、耘、播、割、运等田间作业一般都由当时从东欧引进的机械设备完成,农耕基本实现了机械化,牛在农场不是主要的耕作依赖对象,只是作为传统农作方式的补充而存在,并不受到十分重视,每个连队一千多亩地一般也就养着十几头牛作为备用,以供不时之需。
刚到农场时,知青们对体形硕大,长相忠厚,但有着两只锐利大角的耕牛总有些莫名的害怕,与农村小孩平时喜欢手脚并用往牛背上爬不同,知青们一般不大会主动去和牛接触,特别是那些嗲嗲的女知青,看见浑身脏兮兮的牛群走过,都会齐齐地、夸张地、“哇”地一声惊叫避得远远的。
可到农场后不久,我却被连队领导派去当了“牛倌”,整天牧牛、耕地、耙田、赶车,背拖皮鞭,赤脚撇屣,成日厮混在牛群中,鞭牛劳作、与牛共舞,度过了许多漫漫的知青岁月。
&&&&&&&&&&&&&&&&&&&&&&&故事一、牧牛
记得去牛舍放牛是来农场后第二年的春天,大田里菜花黄、麦苗绿,槐花紫、梨花白,风光旖旎。
当时,我正和连里其他知青一起在大田劳动,三、四月间,麦子拔节,虫害孳生,是麦田喷药治虫的关键时刻。农场地旷人稀,以前,大片的虫害防治主要靠飞机撒药。喷药时节,植保员将所要灭虫的田块插上红旗作为引导,机声轰鸣中,双翼的“安二”飞机从翅下拽出长长的扫把状的大片农药自天而降,一头栽下,又倏地飞去,整块条田的药粉,便在远处指指点点起哄看热闹的孩子们“灰子(飞机)、灰子”的欢呼声中,瞬间喷好了。
知青下放来到到农场,青壮劳力陡增,为节省成本,连队领导便决定由知青来替代飞机进行喷药。灭虫所喷的药粉,大多是“六六六”、“1605”等有机氯、磷类剧毒农药。为保障杀灭效果,每次喷药都赶在清晨露水未干前进行。
早上五点不到,我们便被排长的哨子吆醒,揉揉惺忪的睡眼,摸摸瘪瘪的肚子,嘟嘟囔囔、不情愿地往肩上挂起比腰鼓长一倍,摇起来“呜拉呜拉”响,使尽浑身力气也喷不出多少粉的喷粉器,成行列队地走向沾满露水的麦垄,将大量的“六六粉”&迎风喷向摇曳的麦苗。
农场田块布局是参照当时苏联国营农场的模式,从南到北排列见方的条田,一百米宽,一千五百米长,中间一条三米宽的进水渠将条田一分为二,条田两旁各是十来米宽的防风林及排水沟。每个连队共有这样的条田十三至十五条,约一千五百多亩。
弥漫的晨雾笼罩田野,浓浓的露水挂满了膝盖般深的麦苗的每节枝稍。知青们摇着喷粉器艰难地行走在田垄间,没走几步,露水就将裤腿全都打湿,黏黏地紧贴着腿肚,湿搭搭地难受。
条田从南到北一个来回三千多米长。一趟下来,剧毒的“六六粉”随浸湿的裤腿慢慢渗进肌肤直至大腿根部,辣辣地痛。生长旺盛期的麦苗,叶子边缘小刀般锋利,大家谁也不敢将裤腿卷起。脚拐处因无法遮掩而被麦叶锯出一条条小小地伤痕的裸露的皮肤,经六六粉的浸泡,如被刀割后再撒上细细地盐,锐锐地、钻心地疼。几天下来,大腿深处加倍细腻的皮肤,经被露水打湿的裤腿砂纸样“唰唰”地摩擦,再由六六粉辛辣而肆意地浸润,上刑罚似的难受。
晚上睡在床上,抚摸着肿痛的肌肤,不禁怨恨这日子何时才能结束,盼望老天能下几场透雨使大田稀烂不能走人,好让大家歇歇喘口气。
这天午后收工归来,我放松浑身酸痛的关节,泡杯盐碱味比茶还浓的绿茶躺在床上拿张《参考消息》遮着瞌睡,房门“咿呀”声中,排长老刘随着一片日光走进宿舍,见我躺在床上貌似十分地惬意,咳嗽一声说道:“小杨,后勤排需要一个放牛的,连领导考虑了决定让你去。”
“去放牛?”我颇感意外,拉开遮着的报纸,睁开两眼,有点茫然。
“嗯诺。放牛不是重活,就是责任性强,要早起晚归,你看阿行?”
我们分场的作物,一向以大豆、小麦等旱作物为主,大块的条田里,耕耘、播种、收割都是使用拖拉机、收割机,牛一般在连队里用得最多的也就是拉拉车,耕耕十边田,我从没见耕牛在大田里派过什么用场,不知那牛养来是干嘛的?
会不会是养肥了杀杀像老家有名的熟肉店《老三珍》那样烧五香酱牛肉的?我有些异想天开。
“你看怎样?”见我眨巴着眼睛犹豫不决,刘排长又特别跟了一句:“这可是连队领导对你的信任,别人想去还轮不到呢。”
“真的?”&
“嗯诺。”老刘语气坚决。
我这人比较随和,心想放牛总比在大田劳动活络些:“去就去吧,没意见。”
“好,那起床跟我走。”
“现在就去?”
“当然。”
我只得赶紧从床上爬起,披件衣服跟着刘排长向连队牛舍走去。
养牛的地方是连队西面一片空旷的盐碱地,一排五间三、四米进深,干打垒式的土坯房就是牛舍。牛舍前面的空地上,挖了个长约二十米,宽十米左右长方形的池塘,那是让牛休息打滚的“牛汪塘”。紧连着牛舍,有两间小一些的土坯房,里面住着饲养员老陈和他的老婆、小儿子、女儿一家四口。
在“文革”那些农机不发达的年代,耕牛一直是农家之宝,田里繁重的耕、耘、犁、耙等主要农活都要靠它来完成,特别在苏北农村,由于贫穷,耕牛更是生产队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养牛的都必须是“红三代”。
刘排长领我到牛舍,简单向老陈交代两句,嘱我好好听老陈的话,便自转过围河回去连队。
老陈将我上下打量一番,见我细皮嫩肉地(那时身体瘦弱,尚未发育齐全,长得头大身细,有些小资),不知能否吃苦,开口说道:“放鹅(牛)得下苦,早上放鹅必须四点钟起床,让鹅吃饱了。晚上得等他们下班后再去放,要九、十点钟才能回来,早饭、晚饭自己跟食堂说好,不能睡懒觉。”
“晓得了,刘排长交代过的。”见我点了点头,老陈又说道:“那你先回去休息一下,下晚(傍晚)五点准时到这边来。”
因为头一天去放牛,和牛打交道,不知这牛怎样放法,心中想象着牧童短笛,不免有些好奇。下午五点不到,我早早到食堂吃了晚饭来到牛舍。
老陈老婆杨阿姨正端了饭碗站在牛舍门口的场上吃饭,见我过来,热情招呼道:“晚饭吃没吃?到我家一块吃吧。”
“不客气,我在食堂吃过了。”
“噢,那拿个小凳坐一会,不着急,等拉马车(牛车)去总场的两条牛回来后一起放。”
“好。”听杨阿姨这么说,我初来咋到,也没什么主意,便顺手拿张小板凳在场边坐着,四处打量起来。
牛舍前面的牛汪塘里,四边零零散散地钉着十几个用来栓牛的木撅。木撅上,正栓着那条大牛和三、四条半大不小的水牛拖着长长的牛绳在塘里舒服地打滚。牛舍旁边空地上,高高堆着一个草堆,饲养员老陈从牛舍里出来,用长柄的三齿铁叉叉起一堆堆晒干的浆草使劲往牛舍里拖,那是准备晚上给牛加料用的。
老陈的小儿子陈海刚上初中,放学回来吃好饭放下饭碗,见老陈还在叉浆草,便乖巧地前来帮父亲干活,替换老陈去吃饭。我见状,便不好意思坐在那里,起身也拿了把叉子去帮着叉草。老陈见了,连说:“不用,不用,马上就好,你先歇歇,待会还要下田去。”
不一会,去总场给食堂拉粮的牛车回来了。赶车的小黄将空车“哐”地一声卸下,却故意没将牛缰绳拉住,卸了套的两条黄牛“唰”地窜出车辕,长长喘了口气,头一晃,拖着缰绳撒腿便向不远处的麦田跑去。
杨阿姨见了,忙扔下手中的饭碗,顺手抓起一根柳条往田里跑去吆牛,边跑边骂:“小黄你个狗东西,尽做好事。”
小黄被杨阿姨骂了二句,也不作声,将整理好的牛轭套往车上一撂,手里赶车用的皮鞭凌空抽得“啪啪”响,一边嘻皮扯脸笑道:“老陈,快追,你老婆跟大花(俩牛中一只红毛白花的公黄牛,被称为‘大花’)跑了,过一会就追不上了。”
老陈因为老婆身体不好,计划生育时自己做了绝育手术,在农村比较少见,常被人打趣,但他性情温和,听了也不生气,只在边上嘿嘿地笑:“你个小&养的,没大没小,没得好话。”一面手脚麻利地把牛汪塘里所有牛的牛绳逐个解开绕到牛角上,将牛赶出牛汪塘,陈海也将牛舍的其他几条牛牵出汇在一起。
见牛群已聚在一起,老陈递了一根三米多长、手臂粗细、剥了皮的洋槐树棍给我,指着已走出十几米远,走进林带旁排水沟吃草的牛群说道:“小杨,你跟杨阿姨一人一边,慢慢往南头走,不要让牛吃麦苗,连长看见要挨骂。”
杨阿姨已将两条黄牛拢住,将牛绳拾起盘上牛角,把它们和牛群赶在一起,我们便随在牛群后面慢慢沿林带向条田南面走去。
天气刚开春,林带和沟边的野草并未长出多少,只有向阳坡面上长着的带刺的蒲公英,伸长颈项准备绽开那小小的嫩黄花蕊。
连队的这些牛儿,平时主要靠吃晒干的浆草和玉米秸、黄豆秸、老稻草度日,经过一冬天的煎熬,大多瘦骨伶仃,走起路来一摇一晃无精打采。牛群一出牛舍,看见大田里油绿的麦苗,眼里放出贼贼的亮光,口水涎涎,都想伺机窜进麦田啃上两口。我和杨阿姨走在麦田旁排水沟边的田埂上,一人一边防着牛群闯入麦田。
牛群领头的是那两条高约一米五、六,长两米多的黄牛,一条浑身黑毛泼墨般浓,一条朱红底子奶白斑点,毛色柔顺绸缎样光滑。两条黄牛都长有一对一尺多长尖而前冲的犄角,看见生人走近,两牛会一齐从鼻孔呼哧呼哧喷出粗气,瞪圆双眼追着来人用角撞去,唬得人象看见老虎一样拨转屁股落荒而逃。
黄牛腿长,很快便走到前面远离了牛群。跟在后面的一群水牛,慢悠悠地一口一口啃着水渠边上零星的嫩草,又走向沟中间去咬新长出的苇叶,逐渐地牛群东一只西一只分散开来,陆陆续续拉开了五十多米的距离,
天边鱼鳞似的云朵渐渐由红变青,天色慢慢接近昏暗,成群的蠓虫打着旋儿在林边飞舞。
我平生第一次与牛们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很是新奇有趣。看着几头水牛在沟里哗嚓哗嚓摇头晃脑东一口西一口地吞咬芦苇叶子,仿佛家中以前曾经挂过的一幅图画:溪流野桥茅屋,斜柳细雨牧童,顿觉情趣盎然。“春风绿遍川原草,回首牧人知是谁?”不禁肚里暗暗寻思:不知这牛能不能骑?如果骑在牛背上拿根棍,倒也有点骑马挎枪的味道(男人都有英雄情结,那时男知青都想能去当兵,骑马挎枪守卫边防)。
那些牛见我手里拿着棍子,有些害怕,齐刷刷地全跑向了沟渠中心,离沟边有两米多的距离。沟里水有一米来深,我粗粗估计,一下子跳上牛背肯定不行,心里正琢磨盘算着如何才能骑上牛背,一走神,却听杨阿姨在那边一叠声叫道:“小杨小杨快快快,牛跑麦田去了。”
由于两条黄牛是连队专门用来拉车跑运输的,见多识广,脑子灵活,稍不留神,在树荫隐蔽下往前一冲便不见了踪影。这时,夜色朦胧中,只见那两条大黄牛正在二百多米远处靠我这边的麦田中间大口吞吃嫩绿的麦苗,一条牛还不时对着我这边贼溜溜地抬头张望。我想起老陈的交代:牛吃麦苗给连长看见要挨骂。心里光火,不禁怒喝一声:“不识相的东西。”手拖木棍便快步向那牛跑去。
说时迟,那时快。尚未跑到一半,却见离俩牛不远处,连长老李正手舞铁锨大步吆喝着跑来。我不由暗暗苦道:“不好,要吃牌头(挨骂)。”
&&&&当我气喘吁吁赶到俩牛跟前,那牛却已屁股上吃了李连长一锨把,掉头又窜过水沟跑进了林带。
李连长看我走近,并未发火,只是指着那块被牛啃掉一块又踩掉一片的麦田说道:“小杨,你蹲下数数,吃掉几棵?踩掉几棵?‘以粮为纲’天天讲,你们就是不上心。这田前两天才喷过药粉的,你是要想吃牛肉还是怎么的?这是头次,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准备好到连队大会向大家汇报去。”他一指后面的牛群又说道:“你看你看,那边牛又要上田了,快去。”说完,反背双手拿着铁掀向东爬上进水斗渠往连队方向走去。
一回头,果见跟在后面的几头水牛正探头探脑准备爬上田来,顾不上说什么,我赶紧跑向后面去吆牛。
牛群到了条田南头,天已擦黑。
紧靠条田南面是东西向的引水干渠,离干渠边约七、八十米有一大片盐碱地,麦苗稀稀拉拉又矮又瘦,盐蒿子和芦苇杂草长得蓬蓬勃勃,象个天然牧场,我们将牛群拢到一块让它们自由吃草。
一轮圆月慢慢挂上树梢,月朦胧、鸟朦胧,夜已籁、露渐浓。朦胧的月色照着旷大的田野,一层薄薄的雾气在大田里漫漫升腾,四周一片宁静。蚊虫嗡嗡中,我连打了几个哈欠,牛群在“牧场”转悠了二个多小时,一些半大不小的牛儿肚子已吃得溜圆,我们便准备将牛群往回赶,可几头大牛却并没吃饱,转来转去总想往田里跑,它们先是试探性的假装到沟边吃草,见没人留意,便紧走几步跨到了沟渠中间,再准备四腿一蹬乘夜色溜进对面的麦田。
由于连长说了不能让牛再跑田里去啃麦苗,我见状赶紧跑去想将牛拦住,那牛看我跑来,却反而“轰”地一声全部越沟而去跑向了对面的条田。沟里的水有一米多深,三米来宽。我试了几试,无法跨过沟去。这时,杨阿姨跑过来说道:“把棍给我,这些混帐东西不识相,还往田里跑。”我将木棍递给杨阿姨,心想你人瘦瘦的,倒有本事,是不是要跨过沟去用棍子打牛?
只见杨阿姨接过棍子,找准方位往水沟中间一插,双腿一蹬,“嗖”地一声撑杆跳似的一跳便到了沟那边,接着便跑到田中间将牛吆向林带。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根长棍拖来拖去并不是拿来打牛,而是用来越水过沟的,否则这三、四月间沟深水冷,为趟河过沟把裤子鞋子弄得冰冷稀湿的,那就不划算了。
我们将牛群拢在一起正准备沿林带慢慢往回赶,这时,远远地林带里有手电一闪一闪正往这边走来,走近一看,却是老陈。
老陈见我走近,急忙说道:“小杨快把那俩黄牛拢住,要到总场去呢。”
“这么晚还到总场去?”
“送病人。”
“啥病人?”
“河对岸六连的,要生孩子,他们的马(牛)车不在家。”
“那不能用拖拉机?我们的牛还没吃饱呢。”
“太颠,颠到总场早把孩子颠出来了。”
“那不省了去医院?叫拖拉机拉着在场上跑几圈就得了。”
“嘿,你这办法好,下次你去分场卫生所建议建议。”
“嘻嘻…。”
我赶紧和杨阿姨一起想办法把牛拦住,好不容易把牛拦住了,老陈又说道:“小杨,你先把牛牵回去,其他牛还没吃饱,我们慢慢赶回来。”我说:“好吧。”答应一声便从老陈手里接过缰绳,牵着牛往前跑。
可煞作怪,那牛见缰绳到我手里,不往前走反往后退,退了几步,俩牛见无路可退,头一低,“呼哧呼哧”喷着气一齐向我扑来。那俩黄牛牛头上都长着一对一尺多长透明的尖角,黄澄发亮且弯转向前,赛过楚霸王手中点金红缨枪。如被它刺中,非得一命呜呼。我吓得大叫一声,将缰绳一丢一个箭步窜到老陈身后。
老陈连忙紧走前几步将缰绳拾起,嘴里一面“嗻嗻嗻”地安抚着俩牛,一面斥道:“挨鞭子的货。”说着,将牛绳捏在四、五十公分处使劲一拽,俩牛吃痛,同时向后退了一步乖乖地站着不动。
老陈说道:“牛绳就象权,要牢牢抓住不能松,你一松,这牛没得控制,立马跑得无影无踪。”老陈以前在连队当过领导(排长),平时常给我们进行“忆苦思甜”,他的比喻通俗易懂,意思是牛绳抓在手里不能随意松,一松手,四周乌渍抹黑的牛跑了不易逮到。
我顺着老陈手电光仔细一看,这牛绳是系在一个十来公分长用木头雕成的蘑菇状的牛鼻栓上,牛鼻栓从牛的鼻子里穿过,木柄头上钻有一孔,牛绳再从孔里穿过打结固定,用它便能控制住牛。起先我想:单凭这一根细细的绳,怎么就能叫这具有千金蛮力的大牛乖乖地臣服呢?后来我才知道,那牛的鼻子上痛感神经最为丰富,跟人的指尖耳朵一样,最怕吃痛,“拽住牛鼻子,还怕它跑了?”抓住你痛处,就不怕你造反,这是人们几千年来在对牲畜的驯养过程中总结出来的不变真理。
不过这牛怎么就乖乖地让你往鼻子里穿绳呢?
其实牛跟其他动物一样,都是有野性的,再怎样驯养,与人总隔着段距离,就是养只狗,它也只跟着一个主人,见了生人就侧目斜视,狂吠不止,“桀犬吠尧,非尧不仁,故非其主耶”。
牛出生后,到一岁左右,就要给它穿鼻子,到时候,饲养员老陈便会喊来七八个小伙子,先是围着牛舍拼命跑,要将那准备上鼻栓的小牛追住扑倒。一岁左右的小牛,断奶没多久,还经常随在妈妈身边撒娇,无拘无束到处跑,一般难以抓到。老陈的策略是,先将牛妈妈拴在牛舍前面的木桩上,小牛便会随在妈妈身边,然后人们慢慢从四周围上去,看准时机一下扑上去将它按牢。
可牛是个活物,见人慢慢围上来,第一反应便是跑,于是人们便跟着它东窜西窜地追。跑了一会,那牛毕竟小,没经验,也累了,有些害怕,便无助地又跑回妈妈身边“哎哎”地叫。这时,围追的人们瞅准机会一下围拢来将它扑倒,拉离妈妈身边。那牛妈妈听见小牛死命急叫,急得掀起后蹄乱蹦乱踢,可惜牛鼻子给牢牢栓在木桩上,距离又远,只得无能为力可怜巴巴地侧转身子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受罪。
将小牛扑倒,老陈便将预先准备好的一根头上磨得尖尖地,在火里烧一烧权当消过毒的指头粗的铁签,叫几人按住牛头,一人抓住牛鼻子不要动,然后对准鼻孔中嫩嫩的脆骨旁一层薄薄的皮中间“嗞”地一声使劲戳了过去。那牛吃痛,拼命挣扎,眼泪鼻涕一起出来,可惜被多人按住了动弹不得,看上去很是凄惨,有点残忍。
牛鼻子穿了一个孔,血流出来,老陈赶紧拿出从医务室要来的酒精棉球蘸满酒精给它涂抹消毒。一会血渐止,老陈便将一根小指粗细,十来公分长,一头系了根小棍的软软的棉绳,从小牛鼻孔中刚打的孔中间穿过,再打一结,穿鼻工作便告初步完成,跟小姑娘穿耳环一样。那棉绳穿在小牛鼻孔里,由于比较软,不会伤到伤口,待过一阵伤口长好了,再换一根粗些的麻绳,用麻绳慢慢将鼻孔周围的皮肉磨老,有些象小女孩刚打孔穿耳环一样,要有个适应期。最后,等到要准备将这牛耕地拉车派用场了,便把麻绳拿掉换上木的或铁的鼻栓,缰绳一拉,那牛就只得乖乖地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我再次接过老陈递来的牛绳,老陈叮嘱:“这俩黄牛脾气丑,见生人会发飙。你把牛绳稍微放长些,人跟它后头走就不碍事,但不要松手。”我听老陈的话,将牛绳放长离它远些,慢慢牵着往前走。
俩牛被我牵着慢慢走,渐渐和我有些熟悉起来,我靠近走在它们旁边时,俩牛也不再向我喷气,想来见我手中握着“权”,虽眼睛溜溜地对我侧目斜视,心中不服,也只得乖乖地听话。
我小时看过一本连环画叫《山乡巨变》,那是讲北方山村刚解放时搞土地改革的事,我好象记得里面画有小孩骑在黄牛背上放牛的画面。北方多黄牛,在南方黄牛就比较少见。那俩黄牛不知是什么品种,长得身长腿长肚子小,有点象马,适合拉车,长相不大象中国的本土黄牛,据说是当年从匈牙利、荷兰引进的奶牛和什么牛杂交的后代。
我看俩黄牛有些和我熟识起来,心中便也不再那么害怕,见那花牛一身朱红毛皮溜光水滑,手掌大的白色花纹遍布全身,远看似虎纹,近看象豹皮,煞是可爱,便乘那花牛走在身边的时候,嘴里学着老陈“嗻嗻嗻”地安慰那牛,说道:“乖乖听话啊。”伸手向它后背光滑的皮毛上温柔地摸去,心想如这牛听话,那么只要两手一撑双脚一蹬便能骑上牛背,过一把骑牛的瘾。
谁料如意算盘还未打完,不待我的手摸到那牛背上,那牛突地屁股一撅,双腿一蹦跳起两米来高,撩起后腿象马一样向我踢来。这一下吓得我魂灵出窍,思想没有准备,刚喊了半句:“哎咦喂”,手中缰绳一丢,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跃出五、六步向后躲闪,一脚未站稳,踩在旁边排水沟的烂泥里,一屁股跌坐在水沟边。
俩牛见我缰绳松手,“哧溜”一声,拖着缰绳一溜小跑跑出五、六十米,弯进旁边麦田便大嚼起麦苗来。
我抬头一看,不得了,如再给连长撞见了非得上连队大会去检讨不可,顾不得跌得生疼的屁股,赶紧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跑向田里吆牛。可那俩牛是惯犯,老奸巨滑,见我从后面追来,俩牛互相对望一眼,一使眼色,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在田里滴溜溜地与我兜圈子捉起迷藏来,把周围二、三百米范围的麦子踏得一塌糊涂。那俩牛腿长跑的快,追又追不到,跑又跑不赢,心里发火,着急也没用,我见状只得停住不动,盼望拖在地上的牛绳被什么东西绊住,能使那牛停下来,心想老陈说的一点不错,不能随意将“权”放了,一旦“权”没了,就得听人摆布。
正无计可施,林带边远远地跑来一人,却是杨阿姨。杨阿姨慢慢走近俩牛,不知使了什么手法,俩牛乖乖地站定在麦田中间,任凭杨阿姨一手牵了一个牛鼻子走回林带。我赶紧走过去想将牛绳牵回,指着花牛说道:“这牛奸猾,我险些被它踢了一脚,牛绳一松让它跑掉了。”杨阿姨笑道:“牛跟人一样子,你跟它客气,它也跟你客气,这俩牛脾气臭,我们老陈也险些被它踢过,见我还好些,别人拢不住它。这牛我先牵回去,小黄等着上总场呢。你跟老陈一起将旁的牛慢慢往回赶,吃饱了再回来。”我便答应一声站在林带旁等牛群到来。
待和老陈一起把牛赶回牛舍将牛拴好回到宿舍,一看表,已快十二点了(那表是我下乡时带来的我父亲用过的一只瑞士CYMA表,平时一直放在枕头底下当钟使),我赶紧洗脚睡下。才睡没多会,迷迷糊糊地正做着周公之梦,却听见窗外老陈在叫:“小杨,小杨,起了。”我翻个身,腻歪着只当没听见。喊了几声,见没反应,老陈又转到前面敲门,“嘭嘭”几下,把宿舍其他人都惊醒了。我只得答应一声爬起,一看天还没亮,嘴里嘟囔道:“妈的,这么早就来喊魂。”点上油灯一看表,才四点半。
&&&&我这人平日最喜睡懒觉,照理今天是星期天,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到吃午饭。真后悔答应了刘排长去放牛,现在没办法,觉谁不成只得爬起,眼睁睁看着别人打呼噜。
&&&&不情愿也得走,我揉着眼睛跟在老陈身后到了牛舍。老陈打着手电从牛舍中牵出那两头黄牛,说道:“今天休息,别的牛不上班,等一下再放,你先牵这两条牛到林带附近吃草,到八点样子回来,小黄要到总场去拉农药。”
&&&&“好吧。”天边有了鱼肚白,星星渐渐隐去,周围却起了雾。我牵着俩牛沿林带慢慢吃草,空气湿润而清新。东面太阳慢慢升起,早起的麻雀叽叽喳喳开始喧闹,连队广播里例行地吹响了起床号,悠扬而绵长。
连队吹起床号是六点半,到八点还有一个半小时,我便将牛牵着掉转头向连队方向边吃草边回去。走到一半,却见老陈的儿子陈海和他母亲赶着大群牛儿向这边走来,因为今天是星期天,陈海休息在家,被他父亲差来放牛,好让他母亲在家做家务。牛群慢慢走近,杨阿姨说道:“小杨,我把这黄牛先牵回去,你跟陈海把其他牛放饱了再回来。”
我也无话可说,就把俩牛的缰绳给了杨阿姨,和陈海一人一边慢慢将牛沿林带向南赶着走。
过了一会,陈海回头见他母亲牵牛已走远,唰地一下,两腿一蹬便爬上了牛背,我仔细一看,原来陈海骑上的就是那条“大扥子”。
见陈海爬上了牛背,我心里很是羡慕,看他悠然地骑着牛慢慢望往前走,便跟在后面说道:“我也来骑一下。”
陈海倒很听话,马上从牛背上跳下来,拉住缰绳将牛吆停,待我近前,见我笨手笨脚地爬了几下也未爬上牛背,便指着牛前腿大腿旁突出的腿骨道:“你踏在这里就好上了。”果然,我照他的法子先用脚踩在那腿骨上,双手再抓住牛背上的皮,两腿一蹬,稍一用力便爬上了牛背。
刚骑上牛背,还未坐稳,那牛便往前迈步,我没有准备,身体整个向后一仰,差点从牛背上摔下来,陈海赶紧将缰绳拉住,说道:“你要坐稳了,将腿夹紧点。”可是牛背不是马背,连背带肚子有七、八十公分宽,哪里夹得住?我只得尽量往前坐,将两腿死命夹紧牛的肩胛处比较狭小的部位,怕一不小心从牛背上摔下来。
牛悠悠地边吃草边往前走,陈海将缰绳递给我,说道:“你放松点好了,由它慢慢走,不碍事。”
这“大扥子”,在整个牛群中体型最大,比别的牛长出约二尺多,高出三、四十公分,两只弯转的牛角坚密紧实,青中带乌,青春勃发。也许连队这些牛都是刚从别处调来,大家还不太熟悉,牛群在一起时,别的牛见这一号牛都有些害怕,吃草时离它远远的,且总拿眼斜斜地留心它的举动,怕一不小心惹翻了,它会冲过来寻衅打架。其实,这些担心是多余的,“大扥子”不但脾气温顺,且从不欺负弱小。
我骑上牛背放眼四周,树木青葱麦苗摇曳,早晨清新的空气中飘来阵阵野花的芳香,令人心旷神怡,只可惜手中没有一支笛子,但也禁不住我自得其乐地放声唱道:“朝霞里牧童在吹短笛,露水儿沾满了青草地,我迎着朝霞,来到了草地……”。
转眼间牛群到了条田南头,我爬下牛背,将牛绳绕上牛角,让牛在“牧场”上自由吃草。刚跳下牛背时,两腿一软,差点跌坐在草地上,方知刚才骑在牛背上双腿太用力了,肌肉有些抽筋。
今天是星期天,牛们大都不用上班,别的连队也是这样。由于连队与连队之间条田相连,放牛的将牛从自己连队的林带里慢慢往前赶,走着走着就到了南面的进水干渠上。牛总是往草多的地方吃着走,放牛的只注意着不要让它们走向麦田,至于向东向西这就随牛们的便了。
七连是我们分场中最紧靠我们的连队,七连是老连队,他们队有二十多头牛,大多是齐斩斩膘肥体壮的成年牛,个头比我们的牛高大许多。由于他们连队林带里的草比较稀少,平时都给这些牛们吃光了,于是,饲养员便将牛沿进水干渠慢慢赶到我们连队地块上来吃草。
我们连队是大批知青来农场后新建的知青点,连队里现有的十几个条田都是从原来七连的条田中划分过来的,七连的牛们以前也一直熟门熟路到我们条田中吃草吃惯的,在牛们的记忆中,这里就好似它们的领地一样。这天它们来到自己以前熟悉的“牧场”,却见已有一群不认识的牛儿在那吃草,走在头里的一条领头的大牛先是警觉地昂起头四周环顾一下,轻轻低嘶一声,告诉同伴注意前面有情况,审视一下周围环境,衡量一下对方大概实力,见我们这边虽有十来头牛,但除一号外,基本都是老弱病残,便放下心来,威风凛凛发出一声嘶鸣,似乎警告对方:哪个不识相的敢来抢我的地盘?!同时指挥手下其它的牛们排好阵势,对我们的牛群先来个威慑。
我是第一次见有一大群别的连队的牛到我们这边吃草,心里感到很好奇。牛在野生时,是集群动物,牛的性情比较温和,牛群如发生斗殴,一般都是为了争夺交配权,胜者为王败者寇,可农场的牛大都是阉牛,不存在争夺交配权的问题,牛群打架的事就很少发生。而我当时并不知道,集群动物打斗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为争夺地盘,为了生存而争夺地盘是动物们的本能。
两群牛相互对峙了一会,七连牛群中的带队大哥见我们这边的牛毫无动静,自顾自吃草,很不在意的样子,不把村长当干部,心中怒意渐渐升起,只见它抬头挺胸,昂首长嘶一声,双腿一举,毫无征兆地顺着干渠斜坡从上而下突然向我们的牛群冲来。
眼见对方一条大牛顺斜坡向这边冲来,听见四蹄“咚咚”土地震动,我们这边正在低头吃草的十来条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下惊呆了,齐齐抬头望向那冲过来的大牛,相互低嘶询问:“怎么回事”?其中一条胆小怕事的外号“豁鼻子”的公牛,“哧溜”一下首先转身向后跑出十来米,再回头一看大家都没动,又不好意思地慢慢掉头跑回,畏畏缩缩站到牛群后面。
这时,我们这边牛群中唯一一条比较强壮的就是“大扥子”了,面对对方一群大牛,“大扥子”四周环视一下,心中充满诧异:“我勒个去,又没惹你,怎么的,怕你啊!”转念间,只见它稳定一下心神,再次昂头四顾形势,突然间双腿后蹬,浑身肌肉摒直,脖子一挭,全身发力,不顾一切地便向对方阵营冲去。
说老实话,根据形势,我们这边整个牛群完全处于弱势,如要开仗,肯定必输无疑。而“大扥子”来我们连队也没多久,面对着一大群明显不敌的高大壮实的大牛,照理没必要做这出头椽子。但血气方刚的它,却视照顾自己弱小的同伴为己任,“风萧萧兮易水寒”,自告奋勇、义无反顾地对着强敌就冲了过去。
这时,最急的要数陈海了,他看见这阵仗,心中打了无数算盘,因为俩牛阵对仗,弄不好就有损伤,今天星期天,他是代父母来当班的,而我不过是个刚来的新手,如果出了什么事,最终肯定还是要他父母承担责任,不仅心里一慌,赶紧从沟渠边折了根柳条,紧跑几步,迎着对方冲锋而来的头牛挥舞而去,想挡在前面将俩牛隔开。
说时迟,那时快。陈海手拿柳条还没跑出几步,却见“大扥子”晃着两支大角,抬头挺胸,已一阵风似的冲向了对面那条大牛,只听“嘭”地一声,“咔嚓”,俩牛头猛地碰撞在了一起。
“哎呦喂,不得了。”陈海和七连那个放牛的老头同时发出一声惊呼。要知道,俩牛相斗,实力弱的牛儿被对方撞断牛角、撞伤牛腿、甚至被挑破肚皮的屡见不鲜,弄的不巧,那牛儿一次打斗后就会被弄废,残废的牛没有了使用价值,只能杀了吃肉,如果这样,放牛的饲养员肯定要被连队或分场甚至总场领导通报批评(当然,连队农工们是欢迎的,因为有牛肉吃了)。
我从没见过牛儿相斗,起先一惊,后来却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好像在看一场精彩的西班牙斗牛似的(那时并不知西班牙斗牛是牛和人斗),希望俩牛斗得越激烈越好,更希望“大扥子”能把对方打败,至于牛残废了要通报批评什么的则统统不放在心上。
&&&&按理说,论身高体重,“大扥子”完全不是七连那牛的对手,我望着勇往直前冲上去的“大扥子”暗暗担心。
此时,场上俩牛牛头相抵,各自四肢发力,浑身肌肉鼓起,鼻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俩牛都想凭自己的力量将对方抵退,然后在对方害怕认输转身逃跑的瞬间乘胜追击,再伺机将对方的腿、肚、身上挑上一角以取得完胜。
我们这边的形势,看上去不大乐观,“大扥子”虽然有勇气,但力量毕竟没对方大,并且对方占了有利地形,从坡上往下冲,能借力使劲,此时,“大扥子”的姿势有点象申银万国门口的铜牛,虽然牛气冲天,但力已用尽,只要对方稍微发力,就只有后退的份了。
双方正在相持不下的时候,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原来,对方那牛是顺着斜坡冲过来的,到“大扥子”冲上前去,俩牛“嘭”地相撞,对方那牛前腿已到了平地,后腿却还在坡上,照理后腿一蹬正好借力,却不知怎么地,那牛准备再次发力将“大扥子”抵退时,其中一条后腿不知怎么突然一滑,两腿失去平衡,一个侧身,屁股着了地,这样一来,浑身便没了劲。
紧要关头,容不得半点差池,见对方突然倒地,力量卸去,“大扥子”抓住这个良机,牛头一甩,牛角一挑,“嚓”地一声在对方脖子上划出一条尺把来长的血口,那牛受到攻击猛地一惊,一阵心慌加上伤口疼痛,一时顾不得其他,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拨转牛头,“泼剌剌”落荒而逃。
这一来,形势急转直下,七连那群牛儿原来都充满信心聚着观战,现见它们冲锋在前的头牛却银样镴枪头,突然失利而逃,大家也慌了手脚,互相嘶鸣着招呼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齐掉头跟着那牛向后跑去。
“大扥子”见挑战者不敌而跑,四蹄狂奔着乘胜向前追出几十米,眼见对方越跑越远也就穷寇莫追,得意洋洋地伸长脖颈,斜着牛头围着我们那些目瞪口呆观战的牛群转了一圈,低嘶数声,表示自己得胜的喜悦。
这时,陈海见七连的牛群已跑远,那受伤的牛估计没大碍,他们的那个饲养员也追着牛群去了,才长长舒了口气,笑着说道:“这鹅(牛)厉害呢,把那大个子都弄了一下。”言下之意原先估计是打不过人家的,弄不好“大扥子”受伤了自己还要倒霉,现在却意外得胜了,明天到学校去也有吹牛的资本了。陈海是小孩子心性,看见自家养的牛获胜总是高兴的。我却感到意兴阑珊,心想这么精彩的斗牛,一下子就结束了,似乎还没怎么过瘾呢,但谁知这次打斗,七连那牛被打败了却记恨在心耿耿于怀,后来再次见面了便剑拔弩张地寻衅报复。
&&&&&&&&&&&&&&&&&&故事&二、犁地
转眼过了清明,天气逐渐燥热,大田里麦苗长得齐腰深,几个原来长着绿肥紫云英的条田已进行了深耕,里面放满水泡着,我起先不知这田里放这么多水干嘛,一问,才知这些田块是准备种水稻的。
我们分场位于苏北灌溉总渠北面,淮河以北,由于劳力不足加上地域性差异,作物一向以麦、豆、棉等适合机械作业的旱作物为主,大批知青来到农场,人手多了,加上南方知青喜食稻米,总场领导便决定要在渠北各分场大面积推广水稻,我们分场便成了试点。
种水稻跟种旱作物不一样,对田块的平整要求很高,田块若高低不平,一放水,高处旱死,低处淹死,既不利水稻生长,也增加田间管理难度,所以,在拖拉机对这些水田进行初步耙整后,需要耕牛拉着刮板对这些田块进行再次平整(那时还没出现各种适合田块平整的小型农机)。
这天早牧归来,班长小王在牛舍前正整理着一套牛拉的犁具,见我在旁看得兴头,便诱惑道:“小杨,你没事和我去副业班把菜地翻翻怎样?没多少活,一会就好,中午跟他们一起喝酒。”
本来一直在食堂吃的半饥不饱的,按照《水浒》里鲁智深说法:“嘴里早淡出鸟来",听见有酒喝,有肉吃,我来了劲头,说道:“好啊,不过我不会耕地,去白吃啊。”
“不碍事,你跟我去,我教你,好学的很。”其实,当时耕作班除老陈夫妻不算,小王、赶车的小黄、加上我总共才三人,知青就我一个,小王已接到连长指示,要准备接手大田的平整工作,正忙得不可开交,春耕时节,一时又要不到人,便寻思着把一些零散的十边田之类的耕耙活交给我来做,我不知情,便被忽悠着上了他的圈套,还感激他有好处不忘和兄弟们共享。
小王牵出“大扥子”,将牛轭套和犁拴牢在牛身上,我便跟着他向食堂旁的蔬菜地走去。连队的副业班和我们耕作班、炊事班都隶属于五排(后勤排),副业班班长老郭,一个102师的老兵。
副业班的蔬菜田是连队为了向食堂提供蔬菜而专门划拨出来的,总共六、七亩地,种的是卷心菜、大葱、韭菜、西葫芦、马铃薯等产量高、易管理的大路货,反正是给食堂知青们吃的,只要数量够就行,这次要耕的地是块去年冬天的白菜地,准备翻耕后种小青菜,大约五、六分地。
小王将牛赶至田头找准位置,一声吆喝,“大扥子”便拉着犁铧在田块中间开了一条墒沟,几圈下来,小王把牛吆停,说道:“你来。”
我在旁边已看了一会,见这牛走的很稳,拉着犁铧,好像没用啥劲,黑色的泥块便像卷笔刀卷出的木屑一样随闪亮的铧片斜斜翻上,也没啥难的,便说道:“好吧,我来试试。”&
“这牛好使,自己会顺着墒沟往前走,你把着犁把,耕深了就将犁把用劲往下按,浅了就往上提,拐弯时使劲把犁拎起来,拐过弯了再放下来就行了。”小王交待说。
我接过小王手里的皮鞭拿在手里一摇晃,“大扥子”便知趣地拉着犁向前走去。我第一次犁地,不会吆牛,但手里的皮鞭上有一串铁环,发出铃铛似的响声,那牛听惯了这铃铛,害怕鞭子抽上来,便会识相地往前走。我按照小王教的要领,几圈下来,倒也耕得像模像样,旁边老郭和几个副业班的大娘围过来看热闹,一齐说:“哎,看不出来,这小年轻耕地还可以的么。”我受到鼓励,便来了劲,卖弄地催着牛快耕,“大扥子”也卖力,不但不停,且走得快,个把小时下来,一块地便犁好了。
中午老郭在家里烧了一大锅红烧肉,肥肥的淌着油,肉是经事务长批了条子例行从食堂拿的,算工作餐吧,炒了几个菜,老郭拿来几瓶八滩出的《五醍浆》,每人倒了一大碗,一碗酒下肚,大家见我能喝,便起哄再来一碗,小王见我脸色有点发红,怕吃醉了,便挡驾道:“好了,好了,下次再喝,下午还有事呢。”
吃过饭,小王叫我回宿舍休息一下,到二点多钟去牛舍帮忙绞一根大鞭,我不知大鞭是什么东西,反正喊我去就去,答应一声,便回转宿舍。
原来,驱牛干活,每人手里总要拿根鞭子,牛不听话、偷懒,便“啪”的来上一鞭。长江以南一带农村驱牛的一般手里拿根细竹枝,苏北农村则比较粗犷,习惯用皮鞭或麻绳鞭子,但皮鞭要用熟牛皮绞,需到总场去申领,且领导们批来批去的手续麻烦,小王便按照当地习惯想绞一根麻绳鞭子。
来到牛舍,小王和老陈已将捶烂的苎麻等物准备好了,三人便一起边搓绳边绞,个把小时后,一根三米多长的麻绳鞭子便绞好了,那鞭子一头粗,一头细,前面粗的地方有手臂粗,后面细的地方像筷子般,再扣上一根尺把长的皮条,抡着抽起来“啪啪”脆响,有点像马戏团表演碎报纸、打香烟的长鞭,与清朝皇帝上朝前甩的“静鞭”相似,称之为“大鞭”。小王拿起大鞭,对准三米开外的一刻槐树打去,只听“啪”的一声,树上一根儿臂粗的枝条应声而断。
我吃了一惊,脱口说道:“乖乖,这鞭子要打在牛身上,不把皮抽掉一块啊?”小王说道:“不要紧,牛皮厚着呢,再说,主要是吓唬它的,还真打啊。”心想能把大鞭甩到我这样,你们还早呢。
才学会犁地没多久,一天傍晚,小王端着饭碗到宿舍对我说:“明天早上起早些,跟我到河对面生产队里去帮人家耕地。”
“帮生产队去耕地?”我吃了一惊,农村生产队里能耕地的可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把式:“我这个半吊子水平行吗?”
“不碍事,有我呢。你带张嘴去吃饭喝酒就行。”
“这行吗?”
见小王这么说,我将信将疑地,心想反正有你在前面挡着,也没我啥事,去就去呗。
第二天,小王早早把我喊起,套上耕具,两人赶着“大扥子”和一条叫“豁鼻子”的耕牛顺着田间宽阔的防风林向连队南面的农村生产队走去。
来到条田南头,爬上农场和附近农村生产队的界河“二支渠”,只见一条大河波浪宽,对面堤岸斜斜栓着一只水泥船,“野渡无人舟自横”,四周人影全无,怎么过河?我不禁傻了眼。
二支渠是我们分场和附近的一分场乃至东面沿海的五、六分场灌溉用水的主渠,约二十来米宽,从西面北坍港的主干渠引水向东,全长约20多公里。
我记得二支渠冬天枯水时水深才到大腿跟,骑在牛背上过河全没问题,但没想到现在春耕时节,渠里灌满了水,水深起码超过三米,附近没桥,绕道的话,要到东面一分场那边才有一座木桥,如此一来回,最起码得多走十几里路,如果渡船在这边问题还不大,人可以站在船上让牛在水里牵着游过去,但现在船在河对岸,且人影也没半个,怎么办?
我这边正寻思着,用眼看向小王,却见他并没有要绕道的意思,只是对着河面看了看,便弯腰卷起裤腿,将牛拉着的犁具顺坡放到,手牵牛绳,跐溜一下爬上牛背,用鞭杆在牛屁股上一拍,那牛便顺着堤坡向水里走去,原来,他是准备骑着牛过河的。
那时我虽对骑牛有了些心得,但骑着牛要过这么宽且深的河却从没遇过,心里有些忐忑,但也无法可想,小王都已骑着牛下到了河心,我总不能不跟着吧?左思右想,管他呢,下河再说,一咬牙,也便学着小王将鞋子脱下挂在颈项,卷起裤脚,一夸腿爬上了“大扥子”的背。
“大扥子”感觉我爬到了它的背上,待牛绳一松,也不等吆喝,自顾自跟着前面的牛就向河里走去,顺着斜坡几步一跨,便走向了河心。
我才爬上牛背,双腿曲起,还未作好准备,那牛已带着我向河心游去,河水深三、四米,牛背上驮着个人,那牛只得将头仰起,牛身却慢慢向水里沉去,牛身一沉,河水“轰”地卷起浪花霎时向我袭来,我只觉得整个身体被带向河里,顿时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慌忙间,抬头向同样身在河中的小王看去,只见他正稳稳地站在牛背上,上身躬着,手拉牛绳不慌不忙地将牛吆向对岸,我连忙学着他的样子想从牛背上站起,谁知牛背被水浸湿,滑不溜秋,且左右晃动,一不留心,人未站起,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整个人便向水里落去,嘴里只来得及喊声"哎哟喂"。
还好,总算没掉下牛背,有惊无险,但大腿以下都浸没在水里,臂上的衣服也全都湿透,惊起一身冷汗,冷风一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阵着慌,不禁暗骂:狗日的,拨(给)药我吃。
骂归骂,心里紧张,抓住牛背上的双手却不敢乱动,两脚颤巍巍慢慢再从牛背站起,眼睛紧盯前方,小心脏“噗噗”乱跳,怕不小心再掉河里,可那牛却不顾你的感受,悠悠地在水里慢慢向前游着,好不容易游到了对岸斜坡之下,随着牛身从河里缓缓升起,我提着的一口气总算落了下来,几分钟时间,象过了一年。
那牛才跨上河岸,我瞅准岸边草丛赶紧往下一跃,落到实地,心里一定,开口骂道:“小王你个狗东西,害我裤子全湿了。”
小王站在河岸上好整以暇,刚挖了一袋烟叼嘴上,笑得嘴都合不拢:“嘿嘿嘿,我哪知你骑牛不行?”
操!只得自认晦气,我赶紧脱下湿漉漉的衣服裤子绞干再穿上,初春时节,苏北白天气温才十来度,冷风一吹,浑身发抖。小王见了有些不好意思,忙说道:“赶紧走,到队里找地方烘烘,不碍事。”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湿衣服又不穿在你身上。
顺坡下去沿小路走了一里来路,就到了要去的生产队的路口,路口稀稀拉拉站着一排人,大都是看热闹的小孩。
一个满脸胡茬瘦长个的精壮汉子上前与小王握手,小王介绍说这位是队长。队长把我和小王手里牵着的牛绳交给喊来的两位年轻人,我们便跟着队长来到门前竖着一根旗杆的队屋里,一阵寒暄,队长往我们口袋里每人塞了两包《大前门》,点烟上茶后,队长瞧我衣裤湿漉漉的,笑道:“掉河里了?”小王笑道:“是我们连队的知青。”队长恍然道:“怪不滴呢。”想来农场本地的小青年骑牛过河是不可能湿了衣裤的。连忙吩咐站在屋前笑眯眯看热闹的一位大嫂:“你赶快领他到锅屋烧点水擦把脸,把衣服烘下子,不要着凉了。”
我看向小王,想问他要不要去耕地的事,小王不吱声,朝我点点头,我便不管其他,跟着那大嫂到锅屋先把衣服弄干再说。
锅屋在队屋的侧后方,有队屋一半大,里面除了锅灶外还有一张大的方桌和几条长凳,显得很是宽敞,大概是队里招待客人们吃饭的地方,相当于现在单位里的小餐厅。
大嫂手脚麻利地向锅里舀了几瓢水,点火将锅堂烧得旺旺的,又添了几根粗粗的干槐枝,一会儿屋里便升起一股暖暖的水汽,大嫂找来洗脸盆和一条干净的毛巾,笑着说道:“水开了你自己洗把脸,先到灶膛口烤烤,一会衣服就干了。”说着,转身出了锅屋,顺手把芦柴编成的门掩上。
我见她走出了锅屋,赶紧脱下稀湿的长裤,找了根棍子搭在灶门口慢慢烘着,吁了口气,无聊地向屋内四周看去,锅屋门口,靠墙堆着一些白菜洋芋之类的蔬菜,沿墙一块案板上放着几条新鲜的猪肉和一捆粉条,案板底下,一只网袋中有什么正在簌簌爬动,我吓了一跳,想会不会是爬进来偷食的老鼠?赶紧拿脚掌往地上使劲一顿,“啪”地一声,想将老鼠赶走,可那声音并未停止,也不见有老鼠跑出,我走近一看,却见那网兜里兜着的是七八只硕大的螃蟹,正在“噗噗”地吹着泡沫,脚爪哗哗地在地上划动。
见是大螃蟹,我不禁开心:“还有这东西。”心想这生产队到不错,,知道我们知青喜欢吃螃蟹,还买了几个大的,这趟没白来。
回想起来,苏北螃蟹虽多,自己下乡这长时间却并未吃过几次,不是不想吃,主要是手里银子不够,没钱“咪西”。
那时,农场附近的农民偶尔有将逮到的螃蟹和鳝鱼拿来农场卖的,一般是一元钱三斤,小点的螃蟹一元四斤,鲫鱼什么的便不值钱,一、二角钱就能买到一大摊,而当时猪肉却要七角八分一斤(国定价),少一分钱都不行。
我们刚到农场时,工资才十五元一月,且连着四年没涨过一分。那钱除去食堂伙食费,再买些肥皂牙膏火油,身边就所剩无几了,那时我们刚好十八、九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繁重的体力活,老是觉得肚子咕咕叫,饿得前胸贴后背地,没油水,看见食堂开饭时有红烧肉,口水就不自觉地流,余下的钱,基本都给食堂的红烧肉骗去了。
现在见有螃蟹吃,心里暗笑:“说不得下次有机会还来。”正寻思着等会小酒咪咪,紅螯蘸蘸香醋,却听外面小王一叠声在叫:“小杨小杨快来,赶快去田头。”
我吃了一惊,不知发生什么事,赶紧丢掉馋念,拿起烘得半干的裤子套上,汲拉着鞋子就往外跑,回身不忘往锅里舀两瓢水,心想不要把锅烧炸了,等会还来烘裤子呢。
跑出锅屋,见小王手里拿着那根鞭牛的大鞭正沿小路着急慌忙往远处田里跑去,我赶紧跟上问道:“怎么啦?”
小王一面跑一面说道:“‘大扥子’跟人打仗了,快走。”
我奇怪,暗暗寻思:“大扥子”平时乖巧得很,怎么才到这里就没事找事去跟人打架?莫非农场的牛也和知青一样喜欢“装逼”,看不起生产队的“老百姓”?真打起来,“大扥子”不知会不会吃亏?毕竟在人家地头(当然,牛是不会和人打起来的,只会和生产队的牛打)。
当下也顾不得问清情况,随着小王紧跑慢赶向田里跑去。
此时的田头正紧张万分,只见&“大扥子”双眼通红,鼻子“呼呼”喘着粗气,前腿跪在地上,后腿撑直死命挣扎着想起身往前冲,身上拉着犁铧的绳索蹦得笔直,身后的犁铧深深插在土里,原来掌犁的老农正满脸惊慌地扶着犁把不知所措,而一拨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正拼命拽着“大扥子”鼻子上的牛绳,将两只牛角和牛头死死按住,想把“大扥子”掀翻在地不让它动弹。
而另一边,相隔大约三十多米的田里,同样一拨五、六个青壮年正拼命按着一条大牛,那牛也耿着脖子红着眼睛挣扎着千方百计想向这边冲来。
小王赶到田头,眼睛一瞄就发觉了不对,因为俩牛目前的架势明显象要拼命的样子,如果那牛是这边生产队的倒情有可愿,因为俩互不相识的牛乍相遇,特别是公牛,为显示自己的力量,牛逼哄哄很可能发生斗殴,而对方那牛却是七连的,七连的牛和我们连的牛应该是认识的,不知怎么俩牛会斗上了眼?小王看见七连耕作班的老胡正急扯白脸地在那边跳脚,嘴里骂骂咧咧地,看见小王到来恨不得要冲过来咬一口。
七连的牛也是被邀来帮忙的,因为这边生产队年初突然接到公社扩大棉花种植的通知,由于时间紧,措手不及,在调整了地块种子后,眼看快播种了,却缺少耕作的畜力,便向邻近的农场连队商量寻求帮助,他们知道农场的耕作都依靠机械,牛的作用不大,而机械作业成本太高,农村里是用不起的,只能利用熟人关系到农场借几头耕牛救救急,所以紧邻他们生产队的我们连和七连一起被借了几条牛过来帮忙,七连由于牛多,还一共借来了五头,这小王也知道。
七连的牛比我们来得早,老胡他们已在生产队统一指挥下在这块田的另一边先开始耕了二、三圈,我们的牛到来的时候,老胡他们正好从田的另一头耕过来,到了田头,他们准备停下来抽袋烟,顺便让牛歇口气。
谁知刚转过圈把牛吆停歇下,老胡叼了根烟还未点上火,却突然发现自己的那头大牛有些不对劲,牛颈伸直牛头斜转,两眼乜起四肢发力,这是要准备冲上去跟谁打架的趋势,由于老胡平时一直使用的这条牛不但身胚大,“气性”也大,到了陌生地方或见到不熟悉的牛喜欢寻衅生事,老胡在耕作班多年,对这早已见多不怪,这次来生产队之前,他们班长也特地关照他要小心注意这牛,不要出去了惹事闯祸,把人家的牛弄伤或发生其他事故就麻烦了,如果万一把人家的牛弄伤弄残了,即使再怎样赔偿,人家也不乐意,且耽误农忙,那就做了好事不得好报了。
老胡也深知这点,所以一到生产队就提出将自己的牛和队里的牛隔离开来,不要在一起干活,至于和我们连队的牛在一起,老胡并没在意,他认为两连队的牛经常在放牧的时候碰面,肯定相互认识,不会打架,且我们连队有两条牛还是从他们连调来的,那更无事了。
老胡的想法是对的,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大扥子”却是从邻近的一分场调来的,调来后和他们连队的牛也没见过几次面,上一次见面了还打过一架,老胡那大牛吃了亏正耿耿于怀呢,凭那大牛的“气性”,这次见面了还不得把吃的亏找回来?
老胡在田里耕田时,老远就看见我和小王赶着牛来到了村口,原想到了田头歇歇脚抽袋烟,顺便找小王聊聊天,大家平时也不常见面,谁想小王一进队屋就没出来,而我们连的牛由生产队的两位耕田把式牵到田头摆开架势,还未开始耕田,七连那领头的大牛却突然发起飙来。
老胡也算是耕作班的老把式了,对自己所使用耕牛的心性十分了解,且记着班长的嘱咐,多了个心眼时刻留意着周围动静,眼下突见自己的耕牛对着斜对面的“大扥子”要发飙,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但立马从坐着的田埂上跳起,眼捷手快一把拽住大牛鼻子上的牛绳,同时马上回头向对面正使用“大扥子”准备耕田的那个生产队老把式拼死命一声大吼:“快帮忙拽住它。”
围在“大扥子”旁边的还有生产队的几个小青年,他们本来想看看农场身强体壮吃“大锅饭”的牛在自己人手里使起来能不能抵过自己队里的牛,但还没开始干活,就突然看到“大扥子”牛角一摆四肢发力拉着犁铧脱离垄沟向斜刺里冲去,大家心里齐齐一惊,起先只当农场的牛认生不听使唤,几人赶紧围上前去想帮忙把牛拉住后再想法调教,猛地里忽听老胡一声大叫,马上醒悟到这牛可能是要冲过去与别的牛打架,对于农村人来说,耕牛打架并不稀奇,但耕牛发起蛮劲来力大无穷,而且身后还拖着犁铧,如果让俩牛一下失控打起来,后面的犁铧不小心就会把牛腿筋铲断,那牛就直接废了,“大扥子”旁边几人浑身一激灵,马上几步冲前去按头的按头,拉绳的拉绳,还有人上去想把牛头上的轭套先卸下来再说。
但说时迟,那时快,“大扥子”和对面那大牛都已红了眼,半吨左右重的动物,说实话,长相瘦弱的人类在它们眼里还正不算什么东西,说起来,之所以耕畜会听人使唤,不过是在长期的培育驯化过程中野性的耕畜被人们的威胁利诱等种种手段所慑服,慢慢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产生了对人类的某些依赖而已,人类永远不能说是动物的主人,充其量只能算是动物的朋友,跟人类一样,动物的野性永远存在,虽然是驯化的动物,但野性的激发也往往只需一个理由罢了。
“大扥子”被这边几人死死按着不能动弹,眼睛一歪却正好看到小王手里拖着那根手臂粗的大鞭从田头大步赶来,心里寻思那大牛曾是自己手下败将,而今明目张胆又来寻衅,如果被主人赶来劝住,这架看起来要打不成,但这次不打,下次那牛见了自己肯定不服气还得打,虽然那牛身长力大,但不管打得过打不过,这次总要做个了断。
转念间,“大扥子”忽然觉得自己被按着的牛角突然一松,可能按的人时间久了手里劲道不够开始松懈,虽然只是一刹那,但它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只见它脖子一梗双腿猛地立直,双角摆动间四肢肌肉块块凸起,“嘭”的一声,身上拉着的犁铧的连接铁钩被它直接拉直,犁铧插在土里,连接的铁钩一脱离,“大扥子”浑身一轻,顿时飞身而起,如脱了缰的野马般泼剌剌向对面冲去,原来拉着“大扥子”牛绳的老农被甩了一个跟斗,牛绳从中断裂,“大扥子”&没了束缚,三两步便冲到那大牛身前。
眼见“大扥子”夹着一股狂野劲风向这边冲来,本来控制着大牛的几人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有两人更是吓得手里一松不由自主往旁边一跳,那大牛本来被老胡他们死命按着正不甘心,如今劲道一泄,哪有不逮住机会的?只见它尾巴猛地一甩,两眼“噌噌”冒出精光,牛角左右摆动间,瞬时将老胡几人甩了个趔趄,不待大家醒悟,那牛拖着身后的犁铧和正拽着犁铧的俩人不由分说就朝“大扥子”一阵风般冲去。
“嘭,喀嚓”,俩牛硕大的头颅猛地撞在一起,头上牛角一绞,俩牛八条大腿瞬间绷直,疏松的泥地转眼被蹬出数个大坑,两对牛角互相拼死抵住不让对方有用角挑伤自己的机会,这是牛儿打架惯用的招式。
按理来说,对方那牛身大力不亏,光凭力气,“大扥子”肯定不是它的对手,好在那牛身后拖着一具犁铧,跟在后面掌犁的俩人,已见机地将犁铧死死插进土里消耗那牛的力气以减缓它爆发的力度,“大扥子”也感到大牛的力度正在不断增加,自己可能抵不住,但输人不输阵,不到万不得己千万不能先撤,否则转身逃跑时被对方那一米多长的大角挑中,不死也得受伤。
正相持不下,小王气喘吁吁拖着手里的大鞭赶到,&也不问青红皂白,开口对“大扥子”骂道:“狗日的,活不好好干,倒有心思来打架。”说着,觑准“大扥子”肩胛骨处的麻筋扬手就是一鞭。
“啪”地一声脆响,“大扥子”突然感到前腿一阵酸麻,右脚不由自主一软,肩胛旁脖子上被鞭子打着的地方尺把长一条伤口辣豁豁刺痛,对方那牛突见凌空飞来一鞭,也不由一愣,就在这时,“大扥子”看着小王手里的鞭子又一次举起,心里直喊冤枉,心想主动挑事的是对方,挨鞭子的却是自己,看来这架打不下去,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借个台阶撤了再说,但就这样走,让对方白占了便宜又算咋回事?转念间,“大扥子”乘对方愣神之际,狠狠瞪了那牛一眼,身子突然闪电般往后一退,右首牛角顺势一撩,“嚓”地一声在对方脖子上划出尺把长的一条血口,不待对方醒悟,转过身来撒开四肢一阵风般朝前面田里跑出老远。
这下把对方那大牛气个半死,仗还没正式打,对方不但不要脸地转身跑了,还乘自己不注意把身上划出来一条伤口,正是婶婶可忍叔叔不能忍,顿时暴跳如雷,怒嘶一声,前肢腾空,昂首直立,象老虎般拼了命要扑上前去,不分胜负,誓不罢休。
老胡这边见事态不好,早围上十来个人,这时见格斗的其中一条牛转身跑了,另一条牛落单,顿时一哄而上,拽脚的拽脚,按头的按头,抓住牛绳的忙将这牛的牛头拉住转了个向,让它眼不见为净,好在这牛身后拖着的犁铧还深深插在土里,而轭套又十分牢固,牵制着使它不能发力狂追,那牛虽然力大,但好汉架不住人多,最后被众人掰腿搬脚控制着慢慢转身牵离到了另一田块。
一场风波总算平静,虽然那大牛被划出一条三十多公分长伤口,好在伤口并不深,那牛皮糙肉厚地,也没啥大碍,“大扥子”在跑出几十米后也被追上来的小王拉住牛绳牵了回来。
重新来到田头,小王将犁铧连接修好,“大扥子”斜眼看着小王手里臂粗的鞭子识相地拉着犁铧卖力地随着吆喝往前走,因为是棉田播种,墒沟必须开直,否则不利于今后棉花田间管理,生产队的技术人员已在田里从南到北插上了红旗,牛把式只要用眼瞄着前面的红旗,三点一线,驱牛往前就能开出笔直的墒沟。
我因为前几天正好在我们分场六连的棉田播种会战中去帮过忙,学会了棉田的开墒,跟在小王后面走出一百多米后,小王不放心他带来的那条“豁鼻子”牛被别人使用,看着“大扥子”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便将“大扥子”交给我,自己返回田头。
棉田播种开墒是个技术活,第一条墒沟开直了,后面的只要踩着前面墒沟走,播种出的苗基本都是笔直的,这对于棉田的中耕、施肥、除虫等大量作业很是重要,如果把墒沟开歪了,当时没发现,等苗出齐了再补救,那就麻烦了。
按理说干这种负责开墒的活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把式,小王一来就把我们带来的牛交给生产队由队长去安排人手使用,表明了就是不想去承担什么责任,因为生产队不是农场,农场干活是“大呼隆”,干起活来大家都负责,出了事情大家都说不知道。
而给俩牛这么一闹,生产队对使唤借来的农场的牛有些不知所措,束手束脚,怕那牛再闹出什么事情来,见我们自己人在使用,倒放下心来,反而把能不能将墒沟开直这件大事疏忽了。
我第一次在这么正式的场合吆牛耕地,事发突然,把小王来之前说的只是到这里“跟媒人吃喜酒”,混顿饭吃吃的什么丢在了脑后,环顾四周,众目睽睽之下,抖擞起十二分精神,按照前几天学来的开墒要领现学现卖,犁把、牛角、红旗三点一线,从北到南一千多米下来,一条墒沟开得笔直,象抢打的一样,待到田头把牛吆停,自己回头看看都满意的发笑,见旁边生产队的技术员和跟在后面播种的都面露笑容点着头,不由长吁了口气,心想这顿饭混到手了。
二、三趟耕下来,队里来喊吃饭,我记挂着那大螃蟹,忙把耕具卸下,将牛牵到田头让饮水喂料,着急慌忙跟着喊吃饭的会计屁股后面就往锅屋跑。
锅屋里两张方桌一字排开,上面热气腾腾摆满各种菜肴:炸丸子、炸小鱼、粉条肉丝,红烧肉。小王、老胡他们早已坐在桌旁,我洗了手,被让到小王旁边的空位上,队长上来撒了根烟,拿起酒瓶往我面前的空碗“咣咣咣”地倒《洋河大曲》,我低头一看那碗,吓了一跳,那碗有我们在食堂打二两稀饭的搪瓷盆那么大,一斤酒往里倒了八两才只有七分满,我连忙用手遮住碗沿不让再往里倒,小王在旁边起哄:“他行的,我们连知青喝酒他是头牌,倒满。”我四周一看,小王老胡他们酒碗才倒了半碗不到,且碗也比我小,知道他们耍我,只得对队长说道:“你再往里倒也行,喝了下午睡觉不要怪我。”队长道:“行,喝酒就要喝痛快,下午田里的事交把我们就行。”小王也道:“不碍事,喝好了。”我顿时无语,只得让他把瓶里剩余的酒都倒进碗里。
酒至半酣,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却迟迟不见我最爱的大螃蟹上场,除了小王,我和酒桌上的人都不熟,也不好意思多问,这时,负责烧菜的大嫂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盆放在桌子中央,说道:“海(蟹)豆腐。”我看了一眼,象炖鸡蛋,也没留意。小王他们见酒菜吃得差不多了,纷纷拿碗盛饭,我见螃蟹还没上来,悄悄问小王:“我早上看见他们买了螃蟹的,怎么不见上来?”按我的想法,螃蟹是下酒菜,早就应该上桌的,如今饭都吃差不多了,还不见螃蟹的影子,要么这螃蟹不是给我们吃的?
小王听我发问,指着桌上那盆雪白的“炖鸡蛋”说道:“那不是?”我听了一呆,看着怎样也不像螃蟹的“炖鸡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嘴里一吸溜,一股浓重的腥味直钻鼻孔,淡而无味,烫的直裂嘴,估计里面葱、盐、料酒什么的一样都没放,差点一下让我吐出来,这就是螃蟹?开玩笑。
小王见我出丑的样子,嘿嘿笑道:“这是最好的东西,醒酒,营养。”
“这怎么做的?是用螃蟹做的吗?”
“当然了,好东西,看来你也没吃过。”小王不屑地说道:“把螃海(蟹)洗干净了,放桶里捣碎,用纱布将壳子滤掉,滤下的汁水再放锅上蒸熟,很麻烦的。”
我恍然大悟,过滤下来的都是蛋白质,蒸起来象炖鸡蛋,很麻烦地将螃蟹糟蹋了,思念好久的大螃蟹就这样没了,操!看着营养丰富的螃蟹汁,我一点胃口都没了。
中午酒喝多了,下午坐在田埂边上打瞌睡,和风徐徐,春阳煦煦,迷迷糊糊间,远处扶犁的老农吆牛起耕,鞭声噼啪中,有人唱起了“牛歌”(注:1),歌声起韵高古,悠扬绵长,如泣如诉,如梦如幻,仿佛亘古荒原、千里沃野,风吹草低、牧畜依依,在一片祥和中,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故事三、驾车
过了“五一”节,大田麦穗逐渐转黄,金灿灿一片,麦收季节到了,这是连队知青们开心的日子。
“特T--54”履式拖拉机拉着庞大的康拜因联合收割机行进在广袤的麦田里,象海轮航行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金色的麦穗,在收割机高速旋转的刀片下,剃头似的被齐刷刷割下,收割机的粮仓里,脱粒后装得满满的麦子被绞龙送进跟在后面的轮式拖拉机车斗,男知青们跟着拖拉机装运麻袋,上粮卸粮,忙得不亦乐乎。丰收季节,食堂的伙食比平时好多了,天天都有红烧肉供应,而跟在收割机旁工作的知青们,则沾机耕队驾驶员们的光,每天能吃到免费的午餐,大碗的红烧鹅肉,嫩嫩的、香香的,是连队饲养班才养几个月淘汰下来的新鹅(不下蛋的公鹅)。
康拜因在收割时,由于自身没有动力,须被履式拖拉机拖拽着行进,所以在康拜因下田前,得由一辆自动收割机先行开道收割第一圈,大忙时节,赶牛车的小黄正酝酿着调动的事,想去临近的滨淮农场发展,请了几天假,我便被派去接替他当“车把式”,跟在自动收割机后面捡拾从车上扔下的装满麦子的麻包。
因为要上上下下搬运麻包,连队便考虑派两个知青来协助装卸。我赶着牛车来到田头,派来协助的两人早已在田头等候,可能农忙男劳力紧张,派来了两位胖胖的女生,看起来还算有力,我便叫她们上了牛车慢慢往田里走去。
牛车走在高洼不平的田里,由于是空车,车身又没装弹簧之类的避震,加上俩拉车的黄牛腿长走得快,“咣、咣”地上下颠簸得厉害,两女生起先还安稳地坐在车帮上,不一会便颠得吃不消,屁股生疼,站又不是,坐又不是,浑身不舒服,又不好意思喊,两手死命撑在厢板上减轻体重,我却并未留意这种情况,因为车上坐了两位女生,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但我们连队女生虽多,男女知青平时却相互故作矜持,没有搭讪的习惯,那两个派来跟我干活的女知青便也闷闷地不做声。走了没多长路,田里便东一袋、西一袋地乱扔着从收割机上撂下的麻包,我把牛吆停,先跳下车来,俩女生也从车上互相搀扶着跳下车,下得车,却站在麻袋边上看着不动手。
因为是女生,我也不好意思喊她们,好在那麻包大都没装满,不算重,我便自己慢慢地一个个搬起往车上装,那俩女生看着也不作声,只是跟在后面慢慢走,但又要赶车又要装麻袋,装车速度便慢了下来,眼看收割机撂下的麻包越来越多,一圈下来才装了一半,心里有些着急,走着走着来到田头,我对那俩女生开口说道:“你们回去吧。”
谁知话才出口,俩女生见我脸有些板,似乎责怪她们不动手,立刻来了反应,一女双手叉腰,眼睛瞪起,好似开口就要骂人,却又骂不出口,一女嘴巴一瘪,眼中汪起一潭清泉,欲落未落,乖乖,我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
赶紧咧咧嘴扮了个笑脸,有些尴尬地说道:“你们力气小,麻袋搬不动,我自己来就行。”
叉腰的女生眼一眨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开口道:“我们本来病假,没力气,连长非逼着排长叫我们来,真是的。”意思是既然你一个人就能做的事,干嘛非得叫上我们来受累?另一女听她这么一说,激起了心中的怨气,身体可能也确实不舒服,转身一蹲便坐在田埂上抹起了眼泪。
苍天呀大地,我也没说什么,怎么把气都撒我身上?干这活也不是我叫你们来的,谁知你们病假不病假的事。看着俩女生身体胖胖唇红齿白也不像有病的样子,不会是来了例假?
我们这些男知青在学校也没上过什么生理课,但青春朦胧,男生们对异性总充满好奇,男宿舍里晚上的“收工夜谭”时有涉禁之言,加上知青们偷偷摸摸带来的诸如《少年维特之烦恼》、《包法利夫人》、《三言二拍》等书的教导,使我们对女性生理也算慢慢有所了解,据说女生来了“例假”都会情绪失控。
转念间,我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这活照理要派个男生来,看来连里也派不出人手,我一人上上下下忙不过来,耽误时间,马上食堂要开饭了,田里还有不少麻袋要运回来,你们先回去,下午我叫连长能不能派个男的来。”说完,也不待她俩开口,赶着牛车转身往场上卸麦子,旁边田块的麦子就快割完,下午康拜因肯定要到这边来,田里麻包不运回来耽误收割,准挨连长骂。
我着急卸完车又往田里赶,走到田头一看,那俩女的却没走,坐在田埂上对我大眼瞪小眼傻呼呼地看着,操,叫走不走,真有病乍的?难不得还等什么好处?我可不负责包饭的,忙了半天,老子自己中午饭还没着落呢,我只当没看见,将牛吆起直往田里跑,俩女生见我不理她们,站起来“喂”了一声,我也只当不听见,牛车转眼跑远了。
顺着收割机的车道转过去,手脚麻利地将余下麻包装上车,慢慢将车往回拉,田里泥土松软,俩牛拉着呼哧直喘粗气,走到一半,我正着急吆牛,想着赶回去吃饭,晚了食堂菜卖完,得吃白饭,谁知俩牛突地一停,急刹车般,把我吓一大跳,心想这怂牛发什么病,突地停下来?
往前一看,却见机耕队钱排长正站在那里对我挥着手,机耕队虽是独立单位,但在我们分场的编制却只是一个“排”,排长就是队长,收割是头等大事,农场收割主要靠机械,机耕队领导是最忙的。
&&&&钱排长站在前边,肯定有事。我忙跳下车来问道:“钱排长什么事?”虽然那时我们到农场时间还不长,但机耕队领导肯定是认得的。
&&&&“那个小、小、小…”叫半天他也叫不出我名字,我赶紧道:“什么事你说。”
“嘿嘿,看见赶车的我还以为是小黄呢,这样啊,那个开道的自动收割机陷在旁边田里了,你能不能拿个牛帮着去拉一下。”
收割机是个庞然大物,少说也有几吨重,拿牛去拉收割机?不是开玩笑吧?
见我疑惑的样子,钱排长说道:“那田里有点烂,只要牛帮着稍微出点力,一拉就起来了。”
我从来没干过这事,也不知怎么办,想了想,还是去看看再说,连忙把车的撑脚撑起,将牛连着轭套卸下,牵着驾辕的那条浑身黑毛的大黄牛拉着轭套叮铃咣啷跟着钱排长就跑。
横穿林带来到收割机停着的田里,只见那收割机斜斜躺在田里,半个机屁股搁在地上,一只后轮不知怎么陷在烂泥地里打滑空转,将地上挖出了一个泥潭,收割机驾驶员和负责跟车的几位知青正围着一筹莫展。
一打听,原来是收割机为将麦子割得干净些,走得离条田中间的进水渠比较近,一只轮子不小心陷进了水渠边上一个因渗水形成的烂泥潭里,加上驾驶员操作也有些失误,不果断,最后轮子把泥潭越刨越大,连车屁股的一半也差不多搁到了地上。我见收割机大半个轮子陷在泥里,车轴都已贴在地面,建议道:“最好去找个铁锹将轮子前面的泥挖掉一些,形成个斜坡,或去找两根棍子垫在下面。”
钱排长说没事,牛一拉就起来,找棍子什么的耽误时间,说着叫驾驶员拿出一截钢缆,一头栓在收割机头前的挂钩上,一头让牛轭套后面拉车的铁钩钩住,指挥驾驶员上车发动车子,油门一轰,车子颤抖着往上爬,我赶紧将牛吆起帮着发力往前拉,那大黑牛平时虽然刁蛮不让人轻易靠近,可干起活来一点都不含糊,只见它将头一埋,身体前倾,双眼瞪如铜铃,四肢肌肉绷紧,轭套上牛皮编成的索条顿时被拉得嘎嘣脆响,乘着机器一发动的当口,呼的一声,收割机陷住的轮子被直接拉起向上翻了半圈,眼见再加把劲,轮子就能冲出泥潭,谁知紧要关头那收割机却不争气,“噗噗”两声放了个屁,突地熄火了。
真要命,车子一顿,轮子瞬间又弹回了泥潭。我赶紧将牛吆停,让驾驶员重新发动,驾驶员“叽咕咕叽咕咕”地又把车点着了,我看着车子挂上了档,连忙又将牛吆起,可是,由于车子第一次没拉动后往下一顿的缘故,车屁股整个座在了地上,任凭驾驶员将油门乱轰,那车轮子打着滑左右摇晃着只是不往前,大黑牛不知后面情况,还在拼死命拉动车子向前,车子被硬拽着拉前了二、三十公分便再也不动了,大黑牛力气用尽,前腿一软,身体扑在了地面,后腿还使劲撑直往前爬,两眼凸起,青筋直爆,满嘴吐着白沫,我看在眼里,心里一软,感叹:可怜唯有“老黄牛”,一吆拼命死不休。知道这牛已经尽力,再使劲那车也不会向前了,连忙将牛绳一松,让大黑牛从地上爬起,看向钱排长道:“拉不出来了,怎么办?”
钱排长看到这情况,只得说道:“看来不行只能叫特T--54来拉了。”特T—54正在隔壁田里拉着康拜因收割,因为天有些阴,怕下雨,钱排长吩咐停人不停车,要抢在下雨前争取把这边麦子都割完,如果将康拜因停了过来拉车,来来去去估计起码得耽搁二小时。&
正思谋着无计可施,我一抬头,却见小王骑着“大扥子”正悠悠地从条田旁林带边的小路上走来,不仅一喜,说道:“钱排长,要不换条牛来试试。”
黄牛腿长,适合拉车赶路,在田里劲道不如腰圆腿粗的水牛,且“大扥子”力气本来就大,不如喊来试试。
钱排长也看见了小王,连忙挥手喊道:“小王,过来,快过来,帮帮忙。”
小王赶紧吆着“大扥子”向这边走来,问道:“怎么弄的?”我把情况一说,小王低头看了看车子,说道:“不碍事,一拉就起。”
几吨重的车子,刚刚把大黑牛差点累趴下了也没拉得动,小王却轻飘飘说一句“一拉就起”?
我赶紧动手把黄牛卸下,小王手脚麻利地将轭套往“大扥子”身上一套,我刚想喊驾驶员发动车子,谁知那“大扥子”见小王手里的牛绳一松,不待吆喝,牛颈一伸,两只牛角左右一摆,四肢突地发力,只听“嗞啦”一声,那车的车屁股刮起一阵黄泥,车子直接就被从泥潭里拉了上来,乖乖,我眼睛还没来得及眨一下。
那车四轮翻滚着被拉出了十几米,驾驶员才反应过来,连忙打着火,踩下了刹车,小王将牛吆停,笑道:“怎么样?”钱排长哈哈笑道:“行了行了,这牛不得了!”
我又一次对这牛刮目相看。
小王是要到田那头的水田去跟着拖拉机整田的,见这边事了,告辞一声准备走路,这时食堂炊事员挑着饭箩送饭来了,钱排长招呼小王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小王回说吃过了,田里有拖拉机等着,转身骑上“大扥子”沿林带走了。
钱排长又邀我在这里吃饭,我看见炊事员端出一大钵红烧肉,这不要钱的午餐,虽然嘴里口水差点流出来,但一想田里还有一车麦子未拉走,这牛辛苦一上午也要回去吃草,看着阴阴的天,连忙推辞说还要去拉麦子,牵着牛转身就走,怕禁不住诱惑留下吃了饭把麦子耽误田里了。这次饭虽没吃成,却给钱排长留下了好印象,从那以后,钱排长和我关系一直都很好,他看见我们连的领导曾连着说了好几次:“你们连那赶马(牛)车的知青小杨不错,不错,做事踏实。”回城前的最后两年我被调到了机耕队,钱排长还一直拿我当培养对象,想着发展党员什么的,就在知青集体返城那年,机耕队领导集体研究决定给了我一个拔尖一级工资的待遇,虽然只是加了五元钱,但在机耕队所有驾驶员的心目中,那无疑跟评上了“劳模”一样。
来到牛车停着的地方远远一看,咦,出了鬼,我记得原先堆满麻包的车子被我用撑脚撑起,车子是平放的,现在却车辕朝上麻包滚了一地,怎么回事?
待走近了,却见跟车的那两女生从不远处跑来,见到我,俩女头低着支支吾吾地,脸色有些不正常,象做了错事似的。我道:“你们怎么还没回去?再晚食堂没饭吃了。”
起先发飙的那女生抬头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开口道:“我们看见你的车子停在这里好长时间没动,怕出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没见你人,我们想爬到车上站高点再找找,谁知那车一下翘了起来,把我们吓了一跳。”
操,把我车子弄翻了还找这么个理由?大天白日的会出什么事?不会是你们俩想爬到车上去睡觉吧?这么重的分量,从后面爬上去不把车掀翻才怪呢,这车是两个轮子的,又不是四个轮子的拖拉机,好在车上装的是麻包,如果是用席子囤起来散装的麦子,这一翻还不得要我的命?心想这女人真麻烦,叫回去不回去,净给添乱。
看着俩女可伶兮兮的,我道:“刚才那收割机陷在田里,我去帮着拉了一下,我叫你们回去你们尽管回去好了,没事的。”估计俩女上午跟着在田里跑了一圈,没做什么事,怕我去向领导汇报,有点不敢走,却不知我对打小报告是最鄙视的。我也不管他,爬上车将麻包从新整理好,掉地上的麻包再搬上车,上上下下弄出了一身汗,肚子饿得咕噜叫,驾起牛赶着就走。
在田里耽搁了时间,食堂早开过了饭,炊事员老崔正打扫卫生,见我拿着饭盆用筷子叮当敲着进来,说道:“怎么才来吃饭,饭没了。”“那怎么办?”我急道,“下午还到田里干活呢。”“今天田里机耕队收割的、耕田的来了几档人,送饭都不够,后来补烧了一锅子都吃掉了。”“那不见得我就不吃了?”“要不这样吧,”老崔见我开始发火,掀开锅盖看了看说道:“这锅里还有点锅巴,那盆里还剩下些小瓜汤,你将就一下。”
妈的,不早说。对食堂的伙食我早就没了脾气,干活回来,只要有东西能填进肚子就万事大吉,还奢望什么热饭热菜的,那就做梦吧。不等老崔动手,我爬上灶台用铲子铲下一大块锅巴,用筷子捣捣,舀了些卖剩下的不见一点油花的小瓜汤(菜瓜烧的汤,寡油少盐,食堂夏天最不受人待见的菜品)泡泡,呼啦呼啦,拉张小凳坐下就吃,忙了半天,肚子确实饿了,自当知青以来,远离父母,流落他乡,吃相早就不讲究了,好在老崔倒也识相,没问我要饭菜票。
下午再去田里,听说那自动收割机不知怎么地坏了,修了好久还没修好,估计田里丢下的麻包也没多少,我记着早晨牵牛驾车时老陈曾嘱咐我顺便到田里带一车麦秸回来,我不知他要麦秸干什么,大概做引火柴吧,也没问,上午没空,这趟过去就顺带拿了把三齿叉,准备先把这事解决再说。
牛车来到田头,咦,上午跟车的那俩女生正坐在田埂边树荫下好整以暇地说笑着,脸上倒没了气鼓鼓的样子,不知吃了饭没有。原想下午跟连长说声换个男的来的,吃过饭倒把这茬忘了,看来下午还她俩。
俩女见我过来,站起身来熟练地往车上爬,我赶紧喊住:“别往上爬,要去装麦秸。”
俩女跟我来到旁边康拜因收割过的麦田,宽阔的田野里,一溜溜铺着康拜因收割后吐出的脱粒干净的麦秸,微风吹过,阵阵清新的麦香飘散,令人心旷神怡。
我将麦秸收拢归集一起,用三齿叉叉着慢慢往车上装,车上没人装车,那麦秸不似稻草般滞涩,滑溜得象沙子,装三叉掉两叉,不行,车上得有人装车,用脚踩着压住,否则装不了多少。
叫谁呢?那俩女的估计也没装过车,不会弄,怎么办?得找人。
回头四处一瞧,田野里静悄悄地,除了那俩女的,四周哪有人影?嘻,那俩女的倒好,在后面麦田里嘻嘻哈哈互相追逐着跑,挺开心的样子,我赶紧喊道:“快过来,替我看下车。”俩女敛着笑跑过来,一女手里捧着一捧捡到的蘑菇,一女手里捧着五、六只拾到的野鸡蛋,脸上笑意盎然,乖乖,看来活没干多少,收获到不少。
“喂,喊我们过来做啥,你不是要装麦秸的吗?”那会发飙的泼辣女开口道。唷,看不出来倒还分工明确,大概她们认为自己只负责装麻包,装麦秸不关她们什么事。
“你这蘑菇不会有毒吧?”我岔开话题瞄向手里拿着蘑菇的爱哭女道。
“真的?”那女一吓,将手里捧着的蘑菇赶紧一扔。
“嘿嘿…。”
“别听他瞎说。”泼辣女看见我咧嘴一笑,知道上当,示意爱哭女赶紧将蘑菇捡起来。
“喏,我这有块毛巾借你包着。”意思是你们捧在手里不好弄,上班时又采蘑菇又拾鸡蛋地,给别人看见了也不大好。
“新的”。我强调了一下,女生爱干净,别等我拿出来了又找嫌。
“好…吧。”俩女对望一眼,犹豫着说。
我赶紧打开车座下面的一个小箱子,原来是放气筒扳手等修理工具的,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毛巾,确实是新的,是小黄将车交给我时顺便给我的,说是刚从保管老刘那里要来的,天热了好擦擦汗,也算是车把式难得享受到的特殊福利待遇。
俩女将手里东西包好放在田埂上,回头眼睛眨巴着看向我,意思是下面还有什么事?
“这麦秸我一人不好装,老往下滑,你们替我看着车,我去想法找个人来。”
“切,这算什么,上次小黄给食堂拉引火草,没人装车,也是我在上面帮他装的,我来。”泼辣女估计我不想劳动她们,或认为她们不可能会干这装车的活,不服气地说着,手脚麻利地爬上了车。
哟,看不出来还遇见了高手。刚才看见我手忙脚乱往车上装,装一半掉一半,她俩却只当没看见,看来上午对她们脸色不善她们还记着恨。
“这就好,省得我再去找人,一人真不好弄。”看着泼辣女得意地样子,我悻悻道:“你到底会不会装?”
“切。”麻辣女顺手接过递给她的三齿叉,斜睨了我一眼,将已装上车的麦秸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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