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把一条胳膊砍下来不会死吗人会痛得昏厥吗?

《法官笔记》续 作者:王建林_360doc个人图书馆
《法官笔记》续 作者:王建林
  续---《法官笔记》& & & & &作者:王建林十一&& & &犯罪家族成过去 &鸡窝飞出金凤凰犯罪家族这个词我还是在关于意大利黑手党小说里遇到过,曾引起我反对。我历来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这些胡乱编造的谶语,因不符合辩证唯物主义观点,持否定态度。文革开始那阵,著名派性头目在学校门口贴的对联:“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基本如此”的楹联,风靡一时,我也曾坚决反对,写大字报分析它的反动性,还在大街进行演说,得到不少掌声。但是十多年后的案例使我又想起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这个词组,开始怀疑我反对‘犯罪家族’观点是否正确。缘起一九七二年一起强奸(未遂)、抢劫案,以及以后的兄杀弟案。那年夏天风调雨顺,早晨朝霞映红了东方,烧云绚丽。太阳升起,烈日当头,晴空万里,晚上常常淅沥淅沥下起小雨,清晨雨过天晴,阳光普照,万物葱茏,玉米拔节争荣。两铲两耥之后,不几天玉米就长得比人高。夜深人静,在田头地边,玉米嘎巴嘎巴拔节的声音都能听到。玉米棒又粗又大,吐出鲜亮红缨子,煞是喜人。又将是一个丰收年。正应了那句古话:”半夜下雨白天晴,打的粮食无处盛“。人们都憧憬着秋后丰收,工分值上个新台阶,多分红,家家富裕。有的已准备谈婚论嫁。中午云峰大队第九生产队社员田玉旗,在镇里和别人刚给他介绍的对象见面谈话回来,见一个不胖不瘦的姑娘,肩挎军黄色帆布挎兜儿,走在公社后屯大道上。那姑娘不高不矮,腰瘦臀肥,小风一吹,的确良裤子和薄薄的花布衫贴在身上,曲线显得十分动人优美。那女孩慢条斯理在前面走着,似乎在等待后面的人和她搭讪。打了多年光棍的田玉旗跟在后面,不紧不慢走着,欣赏着,想起村里和他有瓜葛的娘们儿,都是先强后顺,或者碍于面子,不予揭发,不禁性起,想入非非。他刚见面的对象太胖,还带着两个孩子,他并不满意。农村谚语道:庄家饭,十点半。中午正是农民马放南山,劳动力在家吃过饭睡午觉时间。大道空无一人,一丝儿风没有,只有蝈蝈叫声在青纱帐里此起彼伏。姑娘在前面缓慢走着,已经快到屯子,并不在乎后面是否有人跟着。走到两屯子中间小桥处,田玉旗淫心骤起,见四面无人,紧赶几步,一把把姑娘拽到桥下,随即将手伸进女人裤裆私密处,要强行无理。惊慌失措的姑娘,语无伦次说:“别,别,我来例假了。”田玉旗把手拿出来一看,上面果有血污,说:“真倒霉。”接着又说:“我还当你多美呢,长得这么丑。”原来姑娘从背后看很性感,前面一瞧,皮肤粗糙,嘴有点歪,还有一只义眼,霎时让田玉旗失去兴趣。但他贼心未死,不由分说,把姑娘挎兜抢过来,拿走里面五元钱、八尺尺布票、三斤全国粮票,顺桥下干涸水沟,大步往西跑去,不一会儿没了人影儿。姑娘回家后告诉父亲说半道遇到坏人,把钱和粮票、布票抢走了。母亲听到问:“没把你咋地吧?”姑娘羞羞答答说,她来例假了,没咋地。原来准备息事宁人的父亲,一听大怒,说这还了得,不能让坏人猖狂,必须报案。我接到报案已是下午两点。我一面用电话向旗人民保卫部刑警队报告,一面骑自行车奔案发现场,对现场进行保护。玉米地旁边干河道沙子上的大跨度脚印,说明作案人至少一米八零以上,和报案人说得一致。脚印一直延续道沟头岔道处,说明此人熟知环境,很可能是本地社员,熟人作案。刑警队来了后,重新仔细勘验现场,用石膏固定了一处清晰脚印,同意了我的分析,然后兵分两路,分别询问受害人和走访附近生产队群众。一小时后,终于在二队饲养员那得到线索。他反映中午放马时见到岭后九队田玉旗从干河沟上来,顺道往岭后走了。他俩认识,但田玉旗并没有和他打招呼,装没看见,大步流星走过去了。田玉旗自然成了重点嫌疑人。我们立即赶到九队,让队长叫四个高个社员和田玉旗一起到队部开会。他们刚坐下,里屋隔窗进行辨认的受害人,冷不丁跑出来,抓住田玉旗脖领子,上去就是一耳光,连声说:“还我钱和粮票!”我们迅速过去把他们拉开,顺势把田玉旗捆了个结结实实,塞进囚车。搜出抢来的钱和粮票布票,当场还给了受害人。人证物证俱在,田玉旗对犯罪事实也供认不讳。一个月后,经审判组复审,旗公安机关军管会以强奸未遂罪、抢劫罪,合并判处有期徒刑四年。我们把他押到所在的大队宣判时,一个老社员告诉我,他听老人说,田玉旗的爷爷是土匪头子,杀人不眨眼,后来抢官银被大清国砍了脑袋。父亲满洲国时期贩大烟,同伙分赃不均被捅死,抛尸山上喂狼了。家境破落后,他娘带他从阜新跑到这落户,土改闹了个贫农成分,历次政治运动都不可一世,充当打手。他两个儿子也是个胡打乱凿的手,将来还不得走他爹一样的路?我当时还批评了老人家,说他是“血统论”,不符合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以后可不要再说了。那老人还不服,说别人家咋不犯罪呢。斗转星移,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十多年过去了,一九八四年我已在中级法院刑事审判一庭任副庭长了,不久云峰九队发生了一起轰动全旗的兄霸占弟弟女朋友、杀死弟弟的血案,村民都骂哥哥跟他爹学的不是东西,在村里横行霸道,谁家不服他,晚上不是玻璃被砸,就是柴火垛着火了。这次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霸占亲弟弟女朋友,不准弟弟和女朋友见面。有人出主意到法庭告哥哥干涉婚姻自由,哥哥毫不掩饰地说,他赞成婚姻自由,但女人爱的是她,已成为他的女人。法庭调查时,女的说哥哥强奸,不同意就抽耳光子……,法庭依法将此案转公安局侦查。田大海听说后,当天晚上就杀了弟弟田大河,欲杀弟弟女朋友时,被得到报警的警察抓个正着。他对所有犯罪供认不讳。检察分院起诉到中级法院后,我才知道杀人者竟是田玉旗大儿子田大海,被杀者是小儿子田大河!出狱后已经白发苍苍迁到外地的田玉旗,听到大儿子杀死二儿子,一头栽在地上,再也没起来。死前说了一句话:“造孽呵,老田家绝根了……”我的心情也格外沉重,想起了有关黑手党‘犯罪家族’的描写,心中响起了那位老者预言他儿子走犯罪道路,说话时坚定的声音,心想,难道犯罪和血统真有关系,真有犯罪家族?我再次想起文革时造反派贴在学校门口的一幅对联: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横批:基本如此。想归想,判归判。田玉旗大儿子罪恶深重,无法定和酌定从轻情节,无争议地判处了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有关犯罪家族的疑惑,一直纠缠在心中。许多年后,该村成了有名的治安模范村,五年中村里没发生一件刑事、治安案件,连秋收时小偷小摸现象都没发生。县里在村里召开治安现场会,穿戴漂亮的幼儿园小朋友的舞蹈和欢乐的歌声,厘清了我的疑惑。原来田玉旗的妻子还生育一个女儿,她因病去世后,两岁女儿过继给不曾生育的姑姑抚养。由于姑父姑母钟爱和和教育,不但品学兼优,还考上了大学,成绩优秀,毕业后留校当助教。她从南方赶来给父亲送葬后,又去给小弟弟上坟,回到村里,挨户向给小弟弟收尸的社员致谢,为大弟弟给村民带来的不安表示歉意,那么诚恳,文质彬彬,浑然不是田家的女儿。临走还把五间瓦房,连同宅基地上的仓房,经过公证,无偿送给村民作为幼儿园,培养儿童从小的学习兴趣。并决定赠送的房产,自大弟弟被执行死刑时立即生效。我忽然明白了,人们常说的“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是多么正确。田玉旗临死说的“造孽”大概主要说的是他自己。“人之初,性本善”,“天作孽,尚可活,人作孽,不可活”,才是真谛。田玉旗女儿的善行无可争辩地驳斥了血统论。黑五类、红二代,统统是谬论。村民心里对培养侄女的姑姑、姑父,怀有十分强烈的敬意。虽然她再也没回来过,谈起话来,村民不忘说她好,希望她能回来看看改革开放后,队里的巨大变化。幼儿园办得这么好,村民安居乐业,有她一份功劳呢。我没见过田玉旗女儿,红丰村成为文明村有无她的影响,我不知道,但她的善举,给村民留下深刻印象,赞她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我心里彻底消灭了“犯罪家族”观念,一定有金凤凰的影响。十二&& &千万知情下农村 & 姐俩被暴谁之过四月初,柔和的春风掠过科尔沁大地,吹化了河面残冰,摇拽着河边细柳,褐色草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绿色。柳枝芽儿一天一个样,争先恐后吐着黄色穗头。徐徐暖风吹佛着人们面颊,心神舒美,全没了冬天的拘谨和冷酷。判决书写好了,和煦春风吹进窗口,但我丝毫没感到春天的温暖和结案后的轻松。侦破组又转来了三起女知青被奸污案。我望着窗外背阴潮湿的角落尚未融化的残雪,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万千思绪在我的心头萦绕,我突然想起了俄国作家赫尔岑著名小说《谁之罪?》……审判组的法官们正在为迫害、奸污女知青的案件的最后定案讨论着。经过激烈争论,审判组多数通过以迫害知识青年罪判处保利公社宝榆树大队三队队长黄玉喜有期徒刑八年。我为自己意见最后被通过感到欣慰。但写判决书时,一丝苦涩突然涌上心头,天真漫烂的张梅张丽姐俩不堪回首的经历展现在面前。她俩不远千里响应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从天津到边疆穷乡僻壤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姐俩竟然被贫下中农之一的黄队长左抱右拥了两年,妹妹怀孕时才暴露,而且姐俩还说黄对她俩不错,是自愿献出贞操和青春,调查时还为罪犯开脱。想到这,一股更大的苦涩和悲哀撞击我的心。罪过啊!……我的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讨论本案时激烈争论的场面。一部分同志不同意以“迫害、奸污知识青年罪”定罪量刑,主张定强奸罪,从重刑处有期徒刑十二年,理由是黄玉喜利用自己是生产队长的权利,采取生活上关心、劳动上派轻活等手段,引诱女知青,誘使妹妹同意发生两性关系,不到两个月,又奸污了姐姐,从根本上是违背女方意志,属强奸行为。作为一个未婚女青年,谁愿意和年龄可以当父亲、家有老婆及四个孩子的男人发生关系呢?我承认他们讲得有些道理。他们陈述理由时,黄玉喜的小眼睛、脏兮兮的粗糙大手、黄牙、有些佝偻的身躯,立时浮现在脑海,是那么龌龊,令人作呕。是的,他确实利用了大城市知识青年,不适应农村风吹日晒繁重体力劳动的情势,和贫下中农出身及队长权力优势,达到了卑鄙目的。但是我们的想法代替不了女知青的叙述,从证据学上万万不可。那年冬天,数九寒天学大寨,知识青年和生产队壮小伙一起抡大镐修建水渠,响应天寒地冻学大寨号召,一镐下去,只刨出冻地上一个小白点。溅起来的冻土屑崩到脸上很痛,只好闭着眼睛,怕溅到眼睛里。第二天张丽实在刨不动了,腰酸腿痛不说,手也震裂了,胳膊肿得抬不起来。她对队长的黄玉喜说:“这是干嘛,黄队长,你想累死人不偿命咋地?”说着投去求助的目光。艰辛的劳动一天终于过去了,晚上下工回来,姐俩回到宿舍,黄队长已经让社员把土炕烧得热呼呼的,外屋地满满一大锅热水。她们感到了生产队的温暖。黄玉喜走了进来,关心地说:“咱队就你俩个女知青,实在抡不动大镐,明天队里研究一下,调配一下活儿,你俩先洗澡吧。晚饭后张梅领着社员学毛主席著作,张丽就别去了,在热炕头好好休息,明天好上工。”说完没事似地走了。就在张梅和社员们在生产队里昏暗的灯光下,学习《愚公移山》时,黄玉喜溜进了宿舍,没有任何言语,脱光衣服,钻进了张丽被窝……据黄交待,是张丽求助的目光告诉他她有意,他才这么大胆。他钻被窝时她一丝不挂,证明她在等他,不是强迫。她推过他,是开始痛疼所致,以后就亲密无间了,两人关系持续了近两年,直到怀孕事发。他再三辩解说两人你情我愿,还说了些被窝里的事,证明不是强奸。女搭档问我:“如实记录吗?”我说:“讯问笔录不是写小说,必须如实,正确反映当事人状况,包括哭、笑、眼泪,脸上表情,手势动作……凡是反映当事人情绪的都应当记录在案,便于推敲案件的真实。”关于那天晚上的第一次,张丽这样述说:当天晚上自己之所以没插门是因为姐姐还没回来,不是为了等他。她擦完身子就睡了。睡得迷迷糊糊时,他钻进了被窝,她推过他,当知道他已经得手后她再没反对。她当时哭了,把沾有处女血的床单给他看时,他发誓好好照顾她姐俩,很诚恳。她俩孤苦伶仃也需要照顾,就随他去了。两年来他真的处处关心她俩,干轻快的活儿,还派张梅去学习当了赤脚医生,要不是怀孕,谁也不知道有这事。她俩还经常帮黄队长妻子干家务活,洗衣服做饭呢。“你姐姐张梅心甘情愿吗?”复查时临时女搭档问张丽。“她同意。”张丽毫不羞涩地答道,“每次晚上黄队长到我这来时,姐姐都知道,她故意蒙头装睡,给我们方便。也不是常办法呀?有一天我正好来例假,还感冒,就把他推到炕梢姐姐那,他们就那个了……”“你不后悔吗?”我问。“不后悔。谁让我们造反造到了艰苦的地方呀。我们已经丢人,对不起父母了,不能再对不起他的老婆孩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姐回天津探家了,走前留下一封亲笔信,让我转交。她说的和我说的一样。”我和搭档被她毫不掩饰的话和她姐信中证词惊呆了。她姐在信中写到:“整天紧张劳动,风吹日晒,筋骨酸痛,好想有墙靠一靠,有人扶一扶,有风避一避,有心爱的人陪着说说心里话,但每天除了劳动就是政治学习,只有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灵魂才得到休息,才想所想,做所做,感到疲惫的身体需要爱抚。我正似睡非睡时,不知怎么地发生了你们知道的那一幕。后来妹妹告诉我是她让他过去的。你们可能不相信,但这就是事实……”是的,这就是审理出来的法律事实。黄队长老婆心知肚明,没有反对。我在讨论会上说,大家都很气愤,恨不得判他无期、死刑,但毕竟没有强迫事实,没有受害人的控诉,姐俩都说没反对,认定违背女方意志定强奸缺乏证据。如果定黄玉喜强奸罪,一旦运动反复,政策变化就很被动,很容易被推翻。现在国家有了新罪名:“迫害、奸污知识青年罪”,我们照此办理,有可靠的依据:一、黄玉喜确实破坏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利用队长权力便利,奸污两名女知青,致一名怀孕。二、这样定罪可以说明女知青是受迫害对象,对她们是一种保护,也打击了奸污女知青的犯罪行为,符合中央文件精神。三、就是定强奸罪,判八年也不轻了。更不能考虑死刑。当然,结案后应当及时向知青办公室去函,把姐俩调出或另作安排,达到保护女知青的目的。我发言后,在定性上再没有反对意见。只有主张定强奸罪的同事说,定迫害罪八年是否重了?我马上反驳说:“不重,比十二年还少四年呢”文革前我大学毕业,也是从天津只身来到草原的,也强烈感到过孤独无助,幸亏遇到好人才没沉沦下去。对乘人之危祸害女知青的黄玉喜我承认是动了个人感情,但从重判八年不违反法律,判五、六年也不是不可以。判决后黄玉喜投入劳改,好歹大儿子已成年,和母亲相依为命,能挣工分养活全家,但直到父亲出狱前也没结婚。在农村家庭名声不好,很难搞到对象。张丽坠胎后作为被迫害对象,不久抽回天津安排了工作,姐姐一年后按政策调到其他公社小学,当代课教员,转正后也回到天津。黄玉喜刑满后回乡务农。多少年后该队治保主任碰到我,才知道黄玉喜的儿女们都结婚另过,相继离家而去,极少回家探望,只有老伴儿伴随他老去,处境艰苦不堪。文革后复查冤假错案,一些法学专家在报刊杂志上刊文,对响应党的号召,远离家乡,告别父母,下乡到农村牧区的女知识青年,遭到奸污,如果属你情我愿,定“强奸罪”不当,应予纠正。但我们这除证据确凿强奸的外,都定了迫害下乡知识青年罪。当时国家就这么确定的罪名,也确实保护了女知识青年,遏制了犯罪,起到了积极作用。虽然以后刑法取消了“奸污罪”,“迫害罪”,知识青年也大都回到了原来的城市,此类案件终成特殊时期司法史上的铁案,任何专家也推翻不了。但回忆起来,心中的苦涩像天上的浮云,一直伴随我多年,大作家赫尔岑的小说“谁之罪”,不时浮现脑海,困惑着我。十三 & & & &无良诱惑时时有 & 公正廉洁日月明在五彩缤纷世界里,无论您是高级法官还是基层法官助理,都曾面对诱惑。但真正打动你心的,涉及钱财和职务升迁,需要马上抉择的,只有一两次而已。“五一”节后上班,一位白发冉冉的老者随我进了办公室,门被他关上。他急促地问:“您是王先生吧?”“是。您有事吗?”“我是胡宗新,来感谢您的。”“感谢我?”我感到莫名其妙,因为已完全忘记了胡宗新这个名字。他看我诧异,说:“我原是保安沼劳改农场释放就业农工,咱俩没见过面。我没申诉,您坚持按错案平反,摘下了我头上反革命的黑帽子,终于洗清了我,可以向儿女有个交代了。”说着呜呜哭了起来“哦……快坐下,别哭。”我想起来了,他有和胡宗南相近的名字,讨论时还开起了玩笑,说不定是给胡宗南的弟弟平反呢。当时是有些争论,有人坚持不平反,一来没申诉,二来散布说合作化搞早了搞糟了,有反革命言论,虽属于起义军官,不属平反范围。我反驳说,中央文件复查范围是建国以来刑事案件,应当包括不申诉、确实判错的案件。另外他只有言论,没有破坏活动,不能因他曾是反动军官就上纲上线判刑。结果,多数人同意我的意见,决定平反纠正。于是我抱歉地说,“这么多年让您受委屈了。对不起。”我又问:“您听谁说的?”“保安沼管教干部告诉我的。”“哦……”我接着问:“有什么问题吗?还有困难要解决吗?”“没有……我是特意从河南来谢您的。”然后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三千。咱俩没任何私弊,放心,这事儿只有你知我知。”天哪,三千元,这在当时是我六十个月工资,能买三间县太爷才有权享受的大瓦房,不能不说是一笔天上掉下来的巨款,要说不动心,对当时还租房住的我来说,那是假话。但这三千元是他前后冤狱十五年,请当地法院转交的国家给的全部生活补助费,少得我们都感到脸红,现在拿出来感谢办案人,稍微有点良心的人都不能伸手。我说:“抱歉,这钱我不能收。”“怕什么?”他诧异地问。“生活再难,我也得给孩子们积点德。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上帝知,佛祖也知,他们的眼睛总睁着。”说完我把信封推给他,补充说,“国家百废待兴,经济困难,你平反后,国家给你的这点钱作为补偿,您不嫌少,就谢谢您了。”他十分激动,擦了擦眼泪,上前用长满老茧的手握住我的手说:“共产党有你这样法官,我服了!旧社会我还贪污过军饷呢。我一定给院长写信,表扬你两袖清风。”“千万别写感谢我的信,太庸俗。这都是大家讨论,院长定的。再说法官都一样,哪个都不能拿不干不净的钱。谁都知道拿黑钱是自毁形象,自黑良心,对不起党和国家信任,连老婆孩子都瞧不起。”他见我态度强硬,很郑重地给我鞠了一躬,走了。道别时握手是那么用力,眼里还噙着泪花,不住点头,感谢的心是那么诚恳,让人感到中国老百姓是那么老实听话,无论受多大委屈,只要平反,给个说法,不埋怨国家,不计较个人得失,多么可爱啊。我望着他瘦瘦的有些佝偻的背影,有些怜悯,更多的是感慨。再次感到咱们中国人最老实、最好领导。冤狱十五年,平反后给这么点生活补助费,一点怨气没有,还要拿出来感谢办案人!当然,我也为经受住平生第一次诱惑感到自豪和轻松愉快,体会了两袖清风带来的平静和幸福是如此美好,能让人享受了一辈子。第二次让我心动的诱惑就简单多了。一九八五年我已是中级法院刑事审判一庭副庭长。一天院长突然通知我“党委要我们汇报张旭贪污上诉案,你带好卷宗,随我汇报。”我说:“审委会不是决定宣告无罪了吗?又不是内部规定的死刑案必须经党委批准,党委讨论啥?”那时内部规定,凡是判死刑的,都得经过党委讨论审批。虽然法律没有规定,大家并不反对,因为死刑是剥夺生命的最严厉刑罚,慎重些没什么不好。但党中央依法治国决心很大,三令五申不让党政领导干涉具体案件。院长见我提持异议,用纸把烟丝卷完说:“共产党员,不听党的话行吗?”说实话我不同意他的意见。宪法和刑法都是党中央提出的方案,最高领导决定的,严格按刑法办事,就是听党的话。但我不怪他。他是一贯听党组织的话走过来的,兢兢业业按党组织的指示办事,两袖清风的好领导。我俩走进党委小会议室,书记已危襟正坐,旁边是五个党委委员、副书记。远处坐着市法院院长、办案人,检察分院、政法委、纪检委领导及办案人。好威严的阵势。我已意识到中级法院坐在了被告席。果然我刚汇报完,书记问我:“什么理由要宣告无罪,为什么市法院判了七年徒刑,到你那里一年罪都没有?”我一一作了汇报,并坚持无罪意见。我声音洪亮,从犯罪主体、主观、客体、客观,犯罪对象,以及市法院为什么判错了,刑诉法对一审错案上诉后,中级法院应如何纠正的法律规定,详细阐述一遍。其余五个党委委员都不作声,结果有罪决议硬是没通过。书记不愧是经过大世面的,领导才能出类拔萃,沉着冷静,有板有眼说:“好吧,政法委代表党委再讨论一次决定。先不要宣告无罪。”他毫不费力地摆脱了尴尬局面,把责任推到了政法委员会上。散会后主管政法的副书记把我单独留下,亲切地说:“党委领导一直很关心你,看重你,知道你有一定办案水平,两袖清风,怎么这个案子不和党委打击经济犯罪的步调保持一致昵?”我不傻,知道只要我在政法委讨论时,同意有罪意见,升职和涨工资一瞬间就可能成为现实。这无疑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关系到人生命运的最大诱惑。但良心告诉我,虽然“水清则无鱼”,“难得糊涂”已成为人们处事共识,但我不糊涂,也糊涂不了,不能把明知无罪之人宣告有罪,那将是人生抹不掉、让子孙后代都不能原谅、瞧不起的耻辱。我说:“我知道领导关心我,但此案确实是无罪案件。他多支出了一万多元,超过住房标准15平方米,但私建公助房产权是国家的,构不成贪污罪,应无罪释放。”他有点不理解地看着我。我为上诉人争取最后机会说:“如果我错了,自动辞职。”但是,我希望无罪之人依法宣告无罪的一线希望,很快就破灭了。第二天党委书记一个电话,以打击经济犯罪不利为名,把我这个自治区人大常委会主任巴图巴根任命的副庭长职务免了。我尝到权力的厉害,但又一次尝到了拒绝诱惑后超级平静带来的美妙感觉和良心的快乐。这种快乐始终伴随着我工作的每时每刻。而且,这种挥之不去的平静和快乐报答了我,使我绝处逢生。六十六岁时,我得了不治肝病,医院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三年后竟然发生了奇迹,又黑又灰又黄又瘦骷髅般面容逐渐变得红润,逐渐丰满起来,十二年过后竟然红光满面,精力旺盛,天天写博客、小说,每天在森林公园疾走5000米,和离退休老同志们谈笑风生,毫无保留地讲过五关斩六将的故事,底气十足地侃侃好有好报,恶有恶报的各种巧合怪事。我的四个孩子都拒绝过不良诱惑,大概是平安是福的家风吧。他们都有儿有女,有房有车,生活平静,享受快乐和睦。两个女儿在北京、烟台,是执业律师。小儿子正营级军官转业到纪检委。大儿子事业有成,财源广进。正应了我已经过世的母亲,春节给观音菩萨上香时,常常说的一句祈祷的话:保佑好人一生平安。案子按党委意见判了七年徒刑,但赵院长坚决不改审委会无罪记录,只在旁边写上:按党委意见维持原判。此注解为以后案件平反打下了法律基础。当然,我也没改合议庭无罪的合议笔录。两年后内蒙古高级人民法院撤销了原判,发回重审,最终认定上诉人不构成犯罪,撤销原判,无罪释放。不幸的是宣告无罪之人有罪的,虽升了官,有的逐步升到厅官,但不到六十岁退休前有病逝的,猝死的,有退休后五年癌症不治身亡的……由于事关个人的隐私,恕不奉告。他们都是司法界精英,只是在领导面前经不住诱惑。十四 & 判处死刑妻不满 & &耿耿于怀三十年前面已经说过,妻子原是农村十里八里漂亮姑娘,经个人介绍,一见钟情吧,随她在生产队铲了几天苞米地,她给我做了一双布鞋,都没意见,算订了婚。结婚后她继续在生产队劳动,后随我进城在钢铁厂当临时工,逐渐转成正式工人。 &&&& & 无论隆冬数九冰天雪地,酷暑风雨交加,她三班倒,昼夜不误,还要操持家务,照顾四个孩子,辛苦可想而知。她十八岁加入中国共产党,与世无争,只知道按质按量完成劳动任务,属于只知低头拉车,不知抬头看路那类共产党员。文革中我挨了批判,下乡当了五七战士,她随我回到农村,从无一句怨言。更让人敬重的是她也从不过问法院的事,甚至连我公出到哪,多少天回来都不问。用贤妻良母,夫唱妇随形容毫不夸张。我十分庆幸大学毕业后支边,在内蒙古边境草原找了一位通情达理、勤俭持家的村姑。那天下午我开庭审理白城市武警支队战士邵某,在乌兰浩特农贸市场杀死协税员一案。因案件影响巨大,众说纷纭,有谴责税务人员野蛮执法的,有同情被告人,替他打抱不平,进而说情希望网开一面的。院长决定在电影院开庭公开审理,进行全盟有线广播。起诉书指控邵某不服市场税务所管理,因琐事发生争吵,用匕首将副所长刺成重伤,还持刀威胁围抓他的群众。协税员陈某在税务所内听到“杀人啦”的喊声,赶到后欲踢掉邵某手中匕首不果,被邵某回手一刀,从左后背八九肋间刺进心脏零点五公分,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税务副所长腹部被刺,肠子裸露,血流满腹,经医生抢救脱险。此案引起社会巨大轰动,反响激烈,传言很多。因税务员强势凌人,态度蛮横,多数舆论偏向被告人,强烈要求旁听。税务局认为工作人员依法征税,是法定义务和工作范围。执行职务中被歹徒刺死一人、重伤一人,应予严惩不贷。开庭时税务局全体工作人员着装列队参加。影院剩余一千多座位无一空闲。两侧过道,挤满了旁听市民。控辩双方在事实经过上没有争论,但在市场税务所执法过程中是否有不当行为,受害人行为是否有瑕疵,以及被告人是否有从轻情节,白城市武警支队把卡车连武警司机一起出租给个体工商户,是否恰当,武警战士依照命令给个体户当司机出事,部队是否有责任,是否应当从轻处罚被告人,双方争辩十分激烈。审理达三个半小时。经合议庭合议,认为税务所副所长执法过程中,让在市场卖甘蔗的个体户交税是依法行政,但向武警战士邵某索取驾驶证行为不当,属超越职权。争执中副所长又脱掉外衣,叫号打架,引起事端有重大责任。而被害人陈某,此时在所里,并不知事端。当邵某用匕首刺中副所长腹部,外面喊杀人啦,他才从屋里出来,见被告人当众挥动匕首欲向围堵抓捕他的群众行凶时,陈某上去一脚,向被告人手中匕首踢去,没想到踢空,被邵某回手一刀从后背刺中心脏,经抢救无效死亡。应认定陈某的行为,是为制止邵某继续犯罪,无任何过错,加之一死一重伤,后果极为严重,应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开庭时我声音洪亮,表情严肃,尽量让公诉人、被告人、辩护人充分陈述案情,表达辩论意见,但绝不给任何一方抢话机会,始终保持法庭的威严和公平公正。法庭宣告判决前,全体法官、检察官、辩护律师、被告人邵某、一千多旁听观众起立,我再次宣布纪律,如果对判决有异议,可以电话或书面表达。被告人对判决不服,可以提起上诉于内蒙古高级人民法院。不允许喧哗、鼓掌,违反者以扰乱法庭秩序行为处罚。书记员照读了我起草的对案情的认定和判决适用法律条款,高声宣布判处被告人邵某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原来预想的混乱并没发生,一千二百多观众鱼贯退场。我的心放下了,但并没有成就感,为不该发生的血案感到郁闷。庭审进行了三个半小时。我拖着疲倦的身体,心情沉重地回到家。妻子上班走了。我急忙到厨房找饭吃。锅碗瓢盆刷得特别干净,一口饭菜没有。我问大女儿:“你妈走时没给我留饭?”“没留,还让我们多吃点,吃光。”大女儿说,“我妈说你判案子不公平,向着税务局,瞎杀人,不给你吃饭。”“她听广播了?”“这不有线广播嘛,我妈听得可认真了。”“你妈不知道具体情况。她是恨工商税务执法人员野蛮。”我解释完,自己到厨房做了顿疙瘩汤喝。我爱喝疙瘩汤,自己也常做。但这次喝起来有点儿苦涩。我在家从不谈案子,她也从来不过问。这次发这么大火,始料不及。怪不得这些日子她总叨咕市场管理人员像土匪,撵卖瓜子的,把瓜子撒一地。撵卖蒜的,还折断人家秤杆子,不顾老百姓死活……原来她在做我工作,言语间给我施加影响,点化我,希望网开一面,从轻判处那武警战士。我逆她意,宣告那战士死刑,回家还能有饭吃?此案确实引起社会巨大轰动,一是杀人者是武警战士(那时武警案件归地方管),身份特殊。二是许多百姓对税务所粗野执法不满,转而同情被告人邵某。第二天,我对一脸不悦的妻子解释说,本案事件引起税务人员确实有责任。副所长听到有人拉一卡车甘蔗在市场卖没上税,便上前询问。老板说卖了钱就去上税。副所长怕车跑了,问谁是司机?旁边站着的武警战士说:“我是。”副所长让他拿出驾驶证,战士不给,副所长再三要,战士态度很硬,百般不给。副所长急了,脱下外罩,说:“要动武咋地?”说完去抢。两人撕打起来。战士邵某抽出公安匕首,刺中副所长腹部。这时有人喊:杀人啦,杀人啦。陈某听到杀人后才从所里出来,见邵某正拿匕首威胁抓捕他的群众,上前飞起一脚,照匕首踢去,没想到踢空,被战士一回手,匕首从后背八九肋间刺进胸腔,致心脏破损,血晕倒地。陈某经医院尽力抢救,未能挽救生命。副所长肠子出来,幸好离医院近,经抢救脱离生命危险。我甚至对妻子说,副所长挑起事端,叫号撕打,有过错,如果是他死了,无期、死缓都可以。但杀死上前制止他继续行凶的协税员,则另当别论了。我还给她讲了个真实笑话,希望博得她理解:被告人杀人后,副所长还举起自行车搏斗,有人喊肠子出来了,他低头衣服一看,肠子出来一大截,霎时昏厥倒地,也算将功补过。但妻子不屑听,脸始终阴沉着。我还说,宣判后我心情很沉重。部队领导不把小战士出租给个体工商户当司机,脱离了部队管理,闯了这么大祸,把性命丢了,还落个罪犯名声。武警领导如何向战士父母交代?但妻子转过脸去,起身给孩子们洗衣服去了,再不理我。后来,辩护人告诉一个事实,我沉重心情减轻不少。邵某父亲在台下自始至终听到审理完,但坚决不见儿子。原来邵某在家不孝顺父母,打爹骂娘,参军两年从不和家里通话。我听后心情稍稍放松些。也算命该如此吧。半年后,民政部批准陈某为烈士,我认为可以把妻子说通,不是丈夫办案不公。我甚把邵某不孝顺父母的事都说了,但她耿耿于怀至今。三十多年了,一提这个案子,她脸拉得长长的,让我住嘴,说我给税务局溜须,判得不公。我解释说,咱家好几辈子没有买卖人,没税可上,给税务局溜什么须?她不听我解释,不过开始招呼我吃饭了。家里恢复了平静,心里的遗憾少了许多。她用不给饭吃提醒我公正审判,也是一件好事。常言说,家有贤妻,男人不出横事。她以不给饭吃提醒我,要时刻想着公平公正,不偏不倚,否则妻子这一关也过不了。半年后在一个私人场所我见到了税务局长,自然重提此案,他当着在座朋友面,大声讲我执法公正,支持了国家税务工作,还讲了我老婆不给我吃饭故事。我诧异地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女儿和我女儿是一个班同学,讲了我自做疙瘩汤的故事,还替我打抱不平呢。大家哈哈一笑。我乘机戏谑地拜托在座的各位执法人员,要文明执法,注重执法艺术,不能强势压人,更不要违规执法,否则类似血腥事件还会发生。后来,真的出现了被罚款司机在运管办公室杀死书记一人,重伤致残办事员一人,血洗事件,不过我已经离开刑事审判庭,具体案情不明,也没去打听,心里为不再审理这些揪心案件庆幸。倒是妻子不依不饶质问我:“你不是说死刑能震慑杀人犯罪吗?怎么又出来这档子事?”我知道她对那个案子还耿耿于怀。她没啥文化,认准的事儿很难改,有股拧劲。在野蛮执法现象越来越多情势下,怎么解释也没用,只得敷衍几句,免得不愉快事情发生,又没饭吃了。十五 & 清者自清浊自浊 & 立案侦查出清官刑事案件,涉及人的自由或监禁,甚至剥夺生命。同时受害方和被告人利益严重冲突。犯罪者想减轻处罚,罪行极严重者千方百计想免除死刑。受害方想依法严惩罪犯,民事上得到赔偿。于是,主审法官便成为双方关注的重点,争取的对象,动用各种关系,包括感情投资,钱财打点,争取判决对己有利。法官受贿者有之,徇私枉法者有之,刚正不阿秉公裁判者有之。但实践中无论民事判决,还是刑事判决,不太可能达到双方完全满意。一方或双方都不满意倒是经常的,甚至是绝对的。出于强烈利益索取,或猜忌怨恨,经常有法官受贿传闻,甚至色情丑闻出现,被当事人举报。而我行得正,立得正,从来没想到会成为受贿嫌疑人,被检察院立案侦查。检察长亲自找我谈话,让我配合调查呢。好大动静。但浊者自浊,清者自清。清者越查越清,不必自谦,倒是好事。开始我并不知道,只发现赵院长到我办公室时的惯常笑容没有了。我潜心阅卷,不需要别人笑容,并不在意。一天,我庭的孙同事对我说:“你没发现不正常?”“啥不正常?”“赵院长到咱庭转一圈,沉着脸,一点笑模样没有了?他平时不这样。”我没抬头,说:“谁没愁事,整天笑?别瞎猜,没事找事。”前些日子,经他审理的诈骗案子,第一被告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另两个同案分别判处十年、八年有期徒刑。三个被告上诉后,经高级法院审理,撤销原判,改判第一被告三年有期徒刑,缓刑三年,另两个被告免予刑事处分,出了个大笑话,个个脸上无光。主管刑事案件的赵院长脸上能有笑容?我觉得他说的是这件事,打听院长如何处理呢,用“谁没愁事”淡淡地回答,意思是告诉他坚持重刑惩罚被告被高院改判的事过去了,别再看院长脸色,自找麻烦。他见我不在意,轻描淡写,心不甘,继续说:“我听说立案了。”“立啥案,经审判委员会讨论的案子,错了大家有份,立啥案?”我抬起头劝他说。“受贿。”“谁受贿?受啥贿?”“你问问院长吧。”这时我才想到他说的是我的事。他哥哥是主管贪污受贿的副检察长,自然消息灵通,出于好意预先告诉一声,提前做个准备。我意识到他在主动帮我,出于好意,心里感激,又觉得莫名其妙,但不好拂了人家善意,于是说:“谢谢,有空我问问。”我正忙着审理保安沼监狱检察分院起诉的犯人斗殴杀人案,两个被告都抢着说自己打死了受害人,都要求判自己死刑。被告争抢死刑案子非常罕见,我反复阅读被告人口供和公安、检察认定意见,想从字里行间中找出端倪,不太在意赵院长脸上表情。小孙一提醒,想起来赵院长来庭里的面容是有些变化,心里好笑:有事说事,拉拉脸子干啥?我终于没去问他,没重要事,尽量不去他的办公室。小孙说我真沉得住气。五天后,脸上有几颗浅白麻子的孙副检察长亲自找我到会议室,让我配合调查。他也是公安出身,我小他几岁,是老相识。之间没有客套,直奔主题。他脸上浅白麻子似乎暗了许多,不乏严肃,说:“xx虐待母亲致死案已经上诉到中级法院,有人揭发他儿子行贿法官,企图减轻罪行,已刑事拘留。市法院受贿法官已主动自首。公派律师的事也已经查实。被告人儿子在看守所该坦白的都坦白了,说也给了你钱。现在请你把情况说一下。”他还算客气,没有使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党的政策你明白呀等八股文。但我不领情,从他说话的口气听得出来,事情已经查清,最后找到我是一种慎重。我尽量控制情绪,有些尴尬地似笑非笑说:“我拒绝谈话。至于你们咋处理,我等着。”说完起身走了。检察院的同志什么脸色,浅白麻子是红了还是黑了,书记员记没记录,相互交换什么眼神,我没理会。奇怪的是,事后没听到有人议论我的不配合行为是否不正常,是自证清白,还是以攻为守,掩盖什么。赵院长反而不天天到我办公室来了。他知道我案子上从不买账、不讲情面的脾气。我也不怕他生气。我最讨厌在领导面前唯唯诺诺。当时我手里那个斗殴杀人案,急需搞清受害人到底是刀砍死的,还是棒子打死的。因涉及到底谁是致死凶手,应判谁死刑,我要求尽快对保安沼劳改支队案受害人开棺验尸,否则天气转暖,尸体腐化,一切都晚了。法官对起诉书和法医认定死因有异议,要求开棺验尸,这可是企图否定公安侦查、检察院认定事实的行为,是中级法院成立以来首次。赵院长很快批准,既没讲注意事项,也没嘱咐和检察院、监狱、法医搞好关系,只让我尽快去,还派了汽车随行,倒使我感到意外。小孙糊涂了,说:“按说你是被审查的行贿犯罪嫌疑人,赵院长仍批准到外地办案,还派车,可见多么信任你。”他心直口快,诚实,从他哥哥那知道消息,提醒我找院长谈谈,也尽到了同事本分,所以我也坦诚地对他说:“信任不信任,是他的事。品德是否有诟病,是我的事。经得住考验不,是查证的事。时间会证明一切。以后不必再提此事。”……八天后我和小孙带着开馆验尸新的法医鉴定结果回来,到办公室刚放下公文包,还没去汇报,赵院长笑嘻嘻进来,笑容十分灿烂。笑着说:“查清了。”“查清了。”我回答道,“受害人不是刀砍死的,是棒子打死的。检察院起诉错了,颠倒了致死人的凶手,即第一第二被告顺序。”说着我把开棺验尸法医尸检报告递给他。“不是,是检察院查清了受贿人,没你的事。”他没接报告,不等我说话,紧接着说:“市法院审判长受贿,怕犯事,主动坦白,把受贿款交到了法院。律师事务所律师也交代了,正审查呢。嫌疑人儿子说给你准备的钱,交给了行贿介绍人。但行贿介绍人一时找不到,检察院想让你主动说,好从轻处理,尽一份同行情意,也是好意。没想到你拒绝谈话,碰了钉子。他们得到行贿介绍人信息,远走海拉尔市,终于找到了行贿介绍人。她承认那天星期日,恰好在街上碰到了你,姐俩请你到家喝茶,想试探一下。但刚提案子你就发火了,说不孝顺父母,猪狗不如,是人不能给狗说情!你茶也没喝,甩袖子走啦。她挨了骂,没敢提钱的事。那钱还在立柜上放着呢。检察院搜查时,提包上一层灰,显然一直没人动,从根本上清白了你。”小孙也笑了,说:“怪不得院长那几天老拉拉脸子不说话。”“法院出这档子事,我不高兴,但一想老王不是那种人,就没吱声问。现在好了,都像咱们老王这样,还没人敢行贿了呢。”小孙对他哥也不客气,说:“这么大动静,得让检察院给个结论。”赵院长说:“我提了,人家说也没采取措施,就谈一次话,还碰到了石砬子上,头破血流,写什么结论?他们的销案决定书,里面有拒绝受贿溢美之词呢。”大家听了哈哈一笑,赵院长很认真对我说:“检察院立案,查出来个清官。你写个拒绝行贿经过,院里表扬一下。”我没答应,说:“人家没说行贿,哪来拒贿?我不能把自己编得挺光荣,埋汰人家。以后院长来我们庭,脸上多点笑容,就算表扬我们了。”赵院长问:“没受贿,和检察院说明就得了呗,干嘛拒绝谈话,甩袖子走了呢,弄得人家下不来台?”我乘兴说了句不是玩笑的玩笑话:“我要谈就得表扬自己。你不是再三嘱咐要谦虚谨慎吗?我得争取早点入党呢。”庭里来不少人,多数是打听开棺验尸结果的,听到我和赵院长对话,都很开心,笑声响满了走廊。后记:1、市法院此案审判长主动交出受贿款,没受表扬也没处分,调离法院,永远走开了。2、律师被吊销律师证。 3、此案是母亲喝毒药死后妹妹告三个哥哥。一审判老大四年徒刑,老二判两年缓刑,老三判免予刑事处分。老大以量刑过重为由上诉。我是本案审判长,合议庭意见,以事实不清为由,发回重审,指令性改判老大五年、老二两年、老三一年实刑。哥仨有一个好的,老太太不会走上绝路。大年三十老二逼老人到乡下妹妹家过春节,妹妹哭着接走,冒着零下三十度寒冷,背老太太上、下火车,情节不可谓不恶劣。4、赵院长对我表扬有嘉。但为平息事态,维持了原判。5、从判决量刑的悬殊不难猜到,此案有受贿漏网的。如果按合议庭意见改判,最大的受贿者会应声倒地。你想啊,免刑和缓刑的两个被告,如果按我们合议庭意见判处实刑,能不跳出来喊话揭发?能不出纰漏?无论升多大官,只要是黑官,贪婪不义之财,不太可能逃脱法律惩罚。即便一时侥幸,但报应总是有的。佛说,时候一到,一定都报。受贿人心里肮脏,警笛一叫,心惊肉跳。另外,大家心目中那个大受贿者,钱多了,免不了花天酒地,抛妻弃子娶少妇。退休没权了,不免失落,心里空虚,虽有伟哥谄媚少妻,面容也难免黑瘦憔悴,不治恶疾上身,早早离开人世。大家谈起来,常常唏嘘不止。我读过俄罗斯科学家一篇文章,说癌细胞人身固有,当精神抑郁、惊吓不安、忧心忡忡,害怕天罗地网时,癌细胞向身体一个方向积聚,便形成癌肿,夺了卿卿性命。这大概是恶有恶报科学道理吧。十六 & 公检法司互监督 & &开棺验尸定凶手四月初,南方已经春暖花开,桃李芬芳,莺歌燕舞了,北方还时有飘雪,清晨小风一吹,还冷飕飕的,但地表面开始融化,小草已露尖尖角,原野褐黄色渐退,绿色一天浓似一天。赵院长批准开棺验尸,必须尽快及时,防止已经下葬三个月的尸体腐烂,影响勘验效果。古今中外,开棺验尸都是司法界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中级法院成立以来头一次,同时牵动了公检法三级关领导的神经。如果验尸结果和起诉书认定无异,证明公、检工作无失误,嘴上不说,领导心里也洋洋得意,甚至会给侦查员、法医、检察员表扬奖励。而法院这头主张开棺验尸的审判长会成为无事找事的笑柄,院长脸上也无光彩。一句话,风险不小。但涉及案件的公平公正,既然阅卷对起诉意见书认定事实产生强烈疑问,为查清死亡原因和真正杀人凶手,就必须开棺验尸,让事实说话,才能判罚得当,公平公正执法。这需要敢担当的勇气和承受失败的准备。有的同事真心实意用“两个人都是狱霸,何苦呢”劝我,但此案涉及死刑,人命关天,思前虑后,改则违心,决心承担失败的责任和讥讽。因伤害罪判处四年有期徒刑的在押犯于某,还有四天出狱,提前把平时舍不得穿的旅游鞋洗干净,在监舍窗台晾晒,准备出狱时穿上,不给老婆孩子亲属留下劳改的狼狈相。同监犯人姜明、周俊上前索要,说他出狱可再买,给他们留下作纪念。于某因家庭困难,况且妻子在他入狱后送来的,有特殊纪念意义而拒绝。姜、周二人强抢,引起殴斗。姜持刀猛击于某头部,致头顶18厘米锐器伤,颅骨塌陷,满脸血迹,起诉书依据法医鉴定,刀伤是致死主要原因。周持棍,伤及耳后,致青肿,是伤害第二被告。于某经医院抢救无效,三天后死亡。其妻来接他出狱,却看到一具死尸,号啕大哭,直至嗓音嘶哑,其情之切,其声之哀,在场女警,无不落泪。起诉书要求从严惩办凶手。凡是可判死刑的案件,审判员格外仔细阅卷。除非特殊情况要求,法官一般不到现场,但阅卷时应当想象到现场情况,即必须做到案件主要情节像电影一样展现在面前。我反复阅卷,反复推敲,如果是姜明刀砍颅骨下陷致脑实质损伤是死亡原因,应有脑实质溢出,但没有。而且不能四天后才死。我的目光集中在耳后那块青紫伤痕上。既然我否定刀砍致死,那么死亡原因就在这块伤痕上,必须开棺验尸,进行解剖。人难得糊涂,就怕不糊涂。想到了再装糊涂,是对信念的亵渎,人格的背叛。我向赵院长提出后,他毫不犹豫同意。我说有风险,一旦判断错误……赵院长打断话后说:“错了也没关系,原因搞清了,成为铁案不更好吗?错了,这不有我吗?“办成铁案,是执法的精髓、终极目标,审判工作的最高原则,我终生不忘,也是我一直崇拜像赵宝音院长那样忠心耿耿、敢担当的的共产党员的因由。我和小孙赶到劳改支队时,医院外科主任(兼法医)巴根那医生和保安沼检察分院夏检察长、白支队长已经集合在一起。开棺验尸是劳改支队多少年没有的事,又是对劳改监狱侦查工作的检验,所以受到极大重视。内蒙古劳改局东部劳改分局也派员参加。我把中级法院决定开棺的理由和要求作了说明。夏检察长首先表示同意。他已到了退休年龄,气管不好,瘦瘦的,是抱病来的。他对工作极端负责任,不允许案件有任何纰漏。白支队长积极表态支持,立即布置抽调犯人,在我见证下,刨坟开墓,巴根那法医寻找暖屋缓尸。巴法医说,冻尸需三天才能解冻。白支队长说:“平时忙得够呛,你们正好休息三天,放松放松。我找人陪你们刨冰抓鱼。松花江敖花鱼香着呢。”我们都老相识了。夏检察长是从盟检察分院调来的,在乌兰浩特市就有业务往来。白支队长更没说的,前年秋天我来开庭,住招待所,半夜小解,见白支队长穿大衣孤零零站在大厅,面色沮丧。我问:“出大事了?”他说:“六大队刘大队长开枪把老百姓脑浆子打出来了,巴大夫正抢救呢。”“怎么回事?”我急促地问。“成群老百姓半夜里抢稻子,用专制的小铡刀铡捆好的稻穗,年年损失不小,打更看地的劳改犯不敢管。刘队长听到报告,召集警察赶去制止。漆黑的夜,道路不平,看不清谁是谁,他冲天开了一枪,意思把老乡吓跑就得啦,不知怎么地把老百姓脑浆子打出来啦。““没大事,老百姓强抢也犯法,刘大队长是保卫国家财产职务行为。要紧的是把老百姓救活。人命关天,死了,就不好办了。”我劝告说。第二天早晨我还没起床,白支队长敲门把我叫醒,说:“巴根那大夫真神,把人救活了。”这时我才知道,刘队长冲天开枪,子弹落下来,正好落在低头铡稻穗的农民后脑勺偏左部位,子弹穿过左颞部出来,白花花脑浆都带出来了。巴大夫施行了五个小时手术,累昏倒在手术室。几年后我见到巴大夫,询问脑浆子出来还能救活?他说,多亏子弹擦着左边颅骨穿过,脑实质没大损坏,是不幸中之大幸。那农民还结了婚,生一个胖小子呢。他又说:“刘大队长调走了,走时告诉我,见到你一定代他感谢,要不是你坚持是意外事故,而不是过失杀人,他就惨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告诉巴大夫,这是我第二次看到祸从天降了。在农村当特派员时,一颗天上掉下来的子弹,把蹲着吃饭的社员屁股上下穿了个洞,枪声也没听到。那社员觉得屁股疼了一下,还站起来回头骂:谁他妈踢我屁股?没人应声。一个细心社员看他裤子出血,说出血啦,那社员腿一软,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急忙送医院治疗。原来部队在三公里外打靶,中间隔着四个山头的跳弹闯的祸。“真的?那么远对人还有危害?”“子弹打在石头平面上,下面磨平了,像机翼,开始随山坡气流做不规则运动,一旦没有山头或没了力量,就会落下来,有加速度,打着谁谁倒霉,所以完全是意外事件。这次也一个道理。”他同意我的解释,成了互相佩服的好朋友。等待尸体化冻的三天,是一生中最清闲自在的三天。有赵院长那句话,我心情平静不少。可惜我不会喝酒,也没吃到敖花鱼,但吃到了松花江的大鲫鱼,味道美着呢。解剖开始了,大家一律白衣白帽,围着尸体,严肃得很。白大夫手持手术刀,切开前额发际头皮,双手用力一揭,露出颅骨,有点恐怖。小孙有些害怕,躲到外面了。只见死者顶部有18厘米长塌陷,右耳后皮肤发青对应处,颅骨粉碎骨折。巴大夫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用线锯把颅骨打开,露出脑子,右耳后颅骨骨折处对应处,明显有一块血肿。颅顶骨下板光滑,没有下陷。巴大夫重新作出了钝器击打右耳后颅骨最簿弱处,致颅骨粉碎性骨折,骨片伤及血管,导致渗漏,形成硬膜外血肿,压迫呼吸神经麻痹而死亡的鉴定。然后看着我说:你赢了……这是朋友间由衷的善意表扬,但我没有丝毫兴奋。我为死者于某悲哀。他还有四天刑满释放,洗了衣服,刷了鞋,准备和妻儿团圆,因拒绝姜、周二犯索要一双旅游鞋,被殴斗打死,实在可悲可怜。他五岁独生儿子还等着他呢。而我只不过把打死他的真凶找了出来,把罪行轻重换了个个儿——死刑变无期,无期变死刑而已。开庭审判那天,出现了令人诧异一幕:两犯还坚持说于某是自己打死的,要求判自己死刑。我震惊了,开始怀疑用严打重判震慑犯罪,维护社会治安的作用。人不惧死,奈何以死而惧之?这句话对好人适用,对坏人同样适用。这两个被告都是根据严打政策,注销城市户口转监来的。他们说犯了罪,受到了惩罚,经过劳动改造自新,凭什么刑满不让回到父母身边,注销城市户口?原来法律规定和判决没这一条呀?他们感到绝望,觉得活着没意思,死了倒也安静,所以争着要求判死刑。我震惊之余想到,只有依法治国,有良好的相对稳定的法律,人们才相信法律,遵守法律,减少犯罪。如果法律时轻时重,时改时动,谁还相信法律的严肃性、至高无上性,而遵守法律?长期下去,后患无穷,恶性案件还会发生。同事们听到开棺验尸经过和结果,以及我受贿风波平息,对我们说了不少溢美之词,心里感到非常轻松。但轻松心情没保持多久,保安沼监狱发生了六个被撤销城市户口的天津犯人夜间乱刀剁死哈尔滨犯人,尸体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继而发生四个犯人,杀死另外四个同监犯人、三个警察惊动公安部的特大刑事案件。其中还有一个警察是我好友呢。我急忙赶到监狱,和好友告别……十七&& 刺杀醉鬼本无良 & &命丧黄泉无人怜一个有背景的杀人犯,投入劳改后,仗着有人撑腰,不忏悔,不悔罪,霸气不改,引起众犯愤怒,终被更凶恶的犯人砍死,牢友拍手称快,纷纷写信要求从宽处理凶手。消息传来,引起我很大震动。是因果轮回,被他杀死的人阴魂不散,死缠着他,非要他的命不可,还是狱中突发事件?一个曾在他车间工作的基督徒,听到他的死信儿,道出似有哲学意味的话:上帝是仁慈的,可以饶恕犯罪的人,但不能饶恕他犯的罪行。我不是基督徒,不解其中深意。我觉得伟大领袖语录说得明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一定都报”。过了许多年,人们把他和他所犯罪行几乎忘记的时候,他横死劳改队引起的轰动,不亚于他杀死一个醉鬼引起的全镇喧哗。说一个党支部副1书记、车间主任杀死一个毫无侵害他人行为的醉鬼,应当判死刑的有之,说判无期徒刑的有之,莫衷一是。中级法院合议庭和审判委员会讨论适用刑罚时,争论也很激烈,破例让我汇报三次。北方草原小城隆冬之夜,竟一丝风儿没有,使受惯刺骨冷风折磨的夜班工人,松了一口气。但水泥厂白色灰尘,钢铁厂烟囱黑烟,炼钢车间飘出的红色浓雾,不能随风吹走,直落下来,车间工人戴的白口罩,不久变成了棕色,脸也变成暗棕色。这些对身体的危害是不知不觉的,慢慢的,而冷酷的风,能把人脸吹得生痛,把手脚冻肿。所以下零点班的工人,顾不得洗漱,步行的,骑自行车的,趁着无风当儿,快速离厂奔家而去,躲避随时可能刮起来的风带来的不爽。北方的冬夜特别黑,伸手不见五指,竟长达十二个多小时。如果凛冽的西北风刮起来,即便穿上厚厚的棉衣,在外面停留十分钟,手脚冻僵,脸蛋儿冻麻,张口说话都难。男人内急小解,溅起的水珠马上变成冰球儿弹起,落地啪啪声响。高低不平的马路上,灯光暗淡,冷冷清清,除上下夜班的工人外,很少有行人。大兴安岭南麓的这座边疆小镇,没有歌厅舞厅,没有酒吧,几家小饭店早早打烊,萧条冷落。黑夜静悄悄,死寂般凝重。偶尔听到夜空里传来几声猫头鹰瘆人的鸣叫,立刻会感到似乎会有什么不幸要发生,更不敢出门。但是,人们的七情六欲,再冷的长夜也按捺不住,挡不住人们享受宵夜的欲望。人们总能找各种理由小聚,在谁家小屋热炕头上一坐,围着炕桌,喝喝小酒,谈谈新闻,侃侃大山,吹吹牛皮,划划拳,唱唱歌,不醉不散,发泄心中的郁闷和激情,高兴的或者因五花八门理由不满的,乘兴骂骂平时不敢骂的领导,传传他们桃色新闻,也是常有的事。赵厚是电厂线路工,黑瘦,身强体健,上下线杆猕猴般灵快,维修时抢着上下,技术超强,从未发生事故,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人受奖。他为人随和,正如他的名字,憨厚诚实,工友叫他外号“瘦猴”,他嘿嘿一笑,从不急眼,所以谁都愿意和他一个班组。他平时言语不多,有点内向,但上了酒桌,几口酒下肚,便幽默起来,话滔滔不绝,不内向了,有时候还讲点黄味嗑儿,男子汉们笑得前俯后仰,气氛一下子挑得老高。此时,不免有人唱几句不成调的歌,释放一天上班的劳累,尽情享受酒的刺激和快乐。所以工友们有个大事小情,都愿意叫上他聚聚。他有个优点,无论喝多喝少,不耍酒疯,不骂人,不耍脾气,大家喜欢他。他爱人肖兰也不阻拦他下班和朋友聚会饮酒,喝多了也不埋怨。肖兰常说他除了干活,就这点嗜好,管他干嘛。但是这次肖兰傻了,公安局半夜通知她赶到医院抢救室时,赵厚已经没有生命体征,很快在停尸房盖上了白床单。事发太突然了,肖兰哭都来不及,她揭开床单,把丈夫睁大的眼睛合上,一下昏倒在地上。她被告知,机械车间的霍子侯是凶手,已到派出所自首……赵厚被机械车间主任霍子侯杀死的新闻,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特别是工友百思不得其解,这么老实善良的人,烂醉如泥,辨不清东南西北,怎么让毫无关系的机械车间主任截杀?各种传闻都有,特别是霍子侯还是车间党支部副书记,怎么成了杀人犯,搅得人心惶惶,不得其解。两个月后,检察分院将案子起诉到中级法院,庭长指定我任审判长。他特别嘱咐我一定要细心,注意决定案件性质的细节,一定证据确凿。其实案子并不复杂。开庭时霍子侯对刺死赵厚供认不讳,但提出死者深夜乘他没下班,只有他爱人一人在家时拽门,图谋不轨。他追上去,他又用石头砸他,进行反抗,他不得已进行防卫时刺他的,没想把他杀死。另外主动到派出所报案,属自首情节,请求从轻处罚。闭庭后合议庭合议,分歧不小,按规定必须向法院审判委员会汇报。合议庭对主要事实没有歧义。受害人赵厚和另一工友姜舒文到中学同学家祝贺生日。赵厚拿来一瓶六十度洮儿河牌白酒,喝完后,同学拿出啤酒盖帽,喝得舌头都打卷了,云山雾罩,三个同学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还是赵厚提议“天太晚了,该回家了,要不老婆该着急了”。大家哈哈一笑散了。赵厚骑自行车驮姜舒文一起走的。据姜舒文证实,天黑漆漆的,一见风,两人都醉倒了,自行车也倒了,谁也看不到谁,他跌跌撞撞往家走,一个小时才摸到家门口,差不多快冻僵了。第二天听说赵厚死了,到医院才看到赵厚的尸体。霍子侯妻子证实:“半夜她听到外面有人嗷嗷喊,语无伦次,知道是醉鬼。后来有人敲门,磕磕巴巴问往南的胡同怎么走,我没敢开门,也没回答他,他就走了。不一会丈夫霍子侯回来,我告诉他有个醉鬼敲门我没开。他二话没说,拿起炕席底下匕首,就撵去了,我喊他回来,说我没开门,什么事也没发生。一个醉鬼,追他干啥。但他没听。”霍子侯同班工人、邻居李良师傅证实,他和那人走了个碰头,天黑看不清脸,但一身酒气。霍子侯追着撵时,他对霍子侯说:“一个酒鬼,撵他干什么,这么冷,回家吧。”但霍子侯没听。一个青年徒工证实,他离现场四十多米道上捡到自行车时,后轱辘还转呢。另一个王姓青工证实,他也下零点班稍稍比大家晚了点,回家时见人躺在地上,他去扶他,怕他冻死,那人还推他说“不用你管”。第二天听说那人死了,他告诉了母亲。母亲说他见死不救,要早一点把他送医院,那人也死不了。说着打了他一耳光。他在证实材料上说自己被打冤枉。他并不知道那人受伤。年愈半百的赵院长问:“合议庭分歧呢?”“分歧有三。一是被害人深夜拽门目的是什么,牵涉到被害人是否有犯罪意图,图谋不轨。”“你的意见呢?”“完全可以否定。双方不认识,又无灯光,不可能知道屋内只有一个女人。最主要是问路没人答应就走了。”“第二个不同意见呢?”“认为被告人说得有道理,被害人拿石头打人才被刺的,否则他没理由杀人。应定防卫过当,从轻量刑。”“你的意见呢?”院长接着问。“被害人醉到连疼痛都没感觉,不知道呼救,有人扶他,还不让人管,怎么拿石头打人?这是推理。另外,证据证明现场无石头可打。”说着,我把公安局现场勘查笔录和照片展示给大家,补充说,“开庭前我和书记员到现场又看了一下,现场勘查笔录记载完全真实,现场没有可移动石头。在当时零下二十度状况下是很正常的。被告说被石头打后正当防卫,是为自己开脱。”“第三呢?”“第三个分歧是定性。定间接故意杀人还是伤害致死。”“你一定是间接故意杀人了?”院长说。“是的。”我指着照片上受害人留在小墙头一排血迹说,“被害人穿的背心、衬衣、毛衣、皮坎肩、工作服、皮夹克六层被刺穿后又将胃穿孔,造成失血性休克死亡,可见用力之猛,对对方之死活抱放任态度……”“我看定直接故意也未尝不可。”李庭长插嘴说,“用力之大,要害部位,又不积极抢救,偏到派出所报案说有人要对他老婆图谋不轨,来回至少半个多小时,不是希望被害人死吗?一个老太太,因为儿子没及时救醉酒的人,打了儿子耳光。而被告明知受害人严重醉酒,对他家并无任何侵害,还不听妻子、工友劝阻,追了近百米,杀了一个毫无反抗能力、靠墙头喘息的人,如果定直接故意杀人,也不过分。”李庭长同意我的意见。赵院长平时说话慢条斯理,但在案子上从不含糊,只要对犯罪事实不再有疑问,决断迅速。经表决,审委会支持了我的意见:定故意(间接)杀人罪,但否定了我判处死缓意见,酌情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宣判后霍子侯不服,提出上诉。高级法院书面审理,认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但量刑畸重,改判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收到改判判决书,我忽然明白了,霍子侯连律师也不请,还坚决拒绝法院指定律师辩护,底气那么足,原因不说自明。我甚至想,如果一审定十五年徒刑,二审改判十年都有可能。我内心不服。他不听人劝阻,剥夺了一个毫无知觉的醉酒后没有危害、又无反抗能力的人的生命,高院判决太轻。想起那个因儿子不抢救倒在地上的人,打儿子耳光的慈祥善良的母亲,忽然心里一热,冥冥中涌起一丝预感:上帝不会原谅不忏悔的罪人。霍子侯从参军、提干、连级转业、升迁正科主任,颐气指使,一路风光。他不允许任何人对他有任何不尊重和细微伤害。他报复心极强。这就是他犯罪的心理起因。他将来必定吃亏在有靠山,报复心极重,不容人上。他投入监狱,不几天当了犯人头,管犯人伙房,免去了下田劳动风吹日晒之苦。几年后,我公派留学回来,听狱警说他因剋扣哈尔滨犯人伙食,少给他们打饭,被犯人聚众殴打,用铁锹劈死,脸面不成人形,惨得很。我冥冥中的一丝预感,竟成现实。细想也是必然。他杀了一个喝醉酒没有反抗能力、丢了自行车也不知道、黑夜中找不到回家路的无辜的人,自己终究没逃过横死监狱。不是赵厚阴魂不散,而是“上帝从不饶恕不忏悔的罪人”。他自恃有人撑腰,行为霸道,但忘了他面对的不是俯首贴耳的车间工人,而是和他一样不服上帝管教更加凶残的人。正是:善恶终有报;时候一到,一切都报。十八 王华买爹古代有 & 爸买死刑今世奇历史传奇‘王华买老子‘,买来荣华富贵,上了小说,演成剧目,成为家喻户晓的美谈。现代社会许多善良人士,捐款捐物救济贫弱群体,支持受灾地方重建家园,善举善行,让人敬重。但未闻父亲花钱给儿子买了死刑的。呜呼,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八级泥瓦匠孙师傅爱子心切,不惜余力,为不争气的儿子孙领群免受或少受牢狱之苦,求了公安局求法院,再求劳改队,结果阴差阳错,却买来了儿子死刑,在严打运动中被第一批执行了枪决。孙领群,一个五官周正帅气小伙,在看守所第一次看到他,白皙脸上的大眼睛,乞怜地看着我,一脸委屈,着实让我吃了一惊,甚至怀疑他不是深夜专门撬门别锁、破窗入室的大盗。他最后一次盗窃个体商店被当场抓获。因差一天不满十八周岁,基层法院依法从轻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父亲委托律师以量刑过重为由提出上诉。具体上诉理由是盗窃物品数额虽超过两千元,但多数是生活日用品,没有重要和直接影响受害人生活质量的物品,特别是折旧率悬殊太大,上诉人请求对所盗物品,重新委托上级物价部门进行折旧价值鉴定,依法减刑。我是二审合议庭审判长。也不知道为什么消息传得那么快,我刚提审孙领群,有位建筑公司熟人到办公室找我,顺手带上了门。我说:“打开,法院人员和来访人谈话不保密。”他不好意思回头把门打开,脸憋得通红,对来意吞吞吐吐说不清道不明。我知道他性格内向,说话有点结巴,平时只知道干活,是从不求人的老实汉,找我一定有为难事,便鼓励说:“老百姓到法院反映情况很正常,人民的法院嘛。我们还没有接待室,咱们开着门谈话,可以无话不谈,没有私弊。”他受到鼓励,鼓起勇气说,上诉人孙领群是他师傅的独根独苗,委托他打听一下,能不能减刑。我告诉说你不讲情面。师父说问一问总可以吧。他不好拒绝就来了。我看着他尴尬劲儿,笑着说:“检察院起诉书中列举的犯罪事实,被告知道,基层院依法公开审理,判决书写得也清清楚楚,你们也清楚,所以可以公开谈。但二审法院还未审理,能谈到减不减刑吗?如果他家提供涉及犯罪事实应当从轻的新线索新证据,法院不是不可以参考。你放心,一定公正处理,别有顾虑。”他听了马上说他参加了庭审,盗窃的东西折旧价值评估鉴定太高,增大了盗窃数额和赔偿金额,还举例子说:“一个毛毯用了五年,放到仓房,评估价值是原价百分之八十五。实际上折旧原价百分之五十恐怕都没人要。”他说一审庭审参加的旁听观众,听到折价这么高,都起哄了。他见我沉思,又想起了什么,磕巴着说:”局长家的猪肉在仓房冻着,他偷了十八斤半,定价比市场还高……局长家的肉就香就好吃就值钱?说是农村亲属送来的,用玉米喂的,没饲料添加剂,谁证明?“说老实话,我阅卷时真没注意到盗窃物折价问题,因为是专业人士评估鉴定的,一般不怀疑有错。没想到群众反应这么敏感,甚至涉及到判决是否公正可信。合议庭合议时一致认为应聘请上级物价局在册专家进行再次评估,使犯罪分子心服口服。经三位专家重新进行折旧价值鉴定,盗窃数额真降到了二千元以下。我对专家说,可别考虑二千数额的杠杠呀。专家说,我们好像医院X光大夫,看见什么写什么,至于有没有肺结核,有主治大夫定。这样,孙领群爹还替他多赔偿了三百多元。考虑到他犯罪时未成年,父亲替他积极退赔,减少了被盗窃人家损失,最后撤销原判决,改判有期徒刑三年。我们到看守所宣判时,孙领群千恩万谢,说重新鉴定价值,使他心服口服,并信誓旦旦表示今生不再做贼,重新做人,不再让父母操心。激动时大眼睛里还噙着泪花儿,一脸改过自新的诚恳相。他的表白,使我感到实事求是、恰如其分的判决,能配合改造一个人,心里有股欣慰感,觉得他能痛改前非。不久我就把这事忘了。没想到三年后他因盗窃,又被判五年徒刑。他又以量刑过重为由提出上诉,理由是上次盗窃价值1890元才判三年,这次才1500元,怎么判顶格五年?卷宗又转到了我手里。我大吃一惊。我正自修犯罪心理学,便想深入研究他重新犯罪轨迹和心理状态。在看守所提审时我半开玩笑问他:”咱俩怎么又见面啦?“也许是我的笑容感动了他,不等我详细问,便诚实地说:“你不知道,在看守所、监狱,为一点小事被殴打时,皮肤痛得难受,心里发誓,再不偷了,何苦让别人收拾,过不是人的生活呢。父亲一天天见老,还值着我养老呢。我向你表示再不偷窃,彻底改过自新,也是真的。刑满以后,回到家里,头十多天还睡得着觉,半个月以后,夜里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手都没地方放。起来后到外面偷一个破铁桶,一个啤酒瓶子,心里那个高兴,得到很大安慰,睡觉呼呼地,谁也叫不醒……“心理学告诉我们,一种行为形成习惯,得到心理满足,久而久之,便产生精神依赖而成瘾。我突然想到,他在监狱劳改,也一定没停手。于是像老朋友一样笑着问:”你在劳改队也不老实吧。“或许我的笑容再次表达着内心善意,或许第一次给他减了刑,对我产生了刹那间的信任,他看左右没有看守监督,悄悄说:”王叔,啥事也瞒不了你,没少干,丢了钱丢东西的犯人,还不敢报告,因为都是家里人买通警察送进来的。我还抽过大中华、高级熊猫烟呢。犯人中有不少高干子弟,没少给看守干部送,我爹也……”他说着把大拇指和食指摩擦几下,竟手舞足蹈起来,引得书记员抿嘴笑了。我不便往下问,心里知道他已偷窃成瘾,改不了了,就像染上毒品,必须下猛药,否则没有回头路。我告诉他,因是累犯,必须加重处理,减刑已不可能,好好反省自己吧。在劳改队,如果有机会,我会建议劳改队给他请心理医生看看,进行心理矫正。他说不必,他能改,不改不是人了。他发誓后问我:“犯罪还能成瘾?”我担心自己学识浅薄,又怕刺激他,没有回答,草草结束讯问离开了……第二年他父亲给我打电话,说他双臂肌肉萎缩,已从劳改队保外就医已回到家里,张罗结婚,好给家里留个后,问我可以不?可怜天下父母心。同时我很奇怪,我和他父亲既无政治上联系,又无经济上来往,只是十年前我当教员时,在那个朋友家见过一面,一起吃过一顿饭,怎么对我这么信任和依赖?我干脆告诉他说,你儿子既然能结婚,就能劳改。赶紧送回监狱,免得惹事生非。我半开玩笑说:“家底都送礼了吧?”自那以后,再无来往。又过一年,孙领群在公共厕所强奸幼女,因是保外期间累犯,继续犯罪,以强奸罪从重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加上前罪没执行的四年有期徒刑,合并执行十四年有期徒刑,投入劳改。也许是命运使然,也许是上帝不原谅不忏悔不悔罪的罪人,刚好赶上严厉打击严重扰乱社会秩序的刑事犯罪分子运动,死刑死缓无期徒刑(俗称三大刑)审判权,下放到基层法院。国家要荡涤一切犯罪,要杀一批七进宫八进宫、严重扰乱社会秩序的犯罪分子,他被从劳改队拿回来,撤销原判决,以强奸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二十天后,经高级法院裁定被执行了死刑。那天我到外地执行任务,没见到他。回来后听说他父亲也没到刑场送他最后一程。同事告诉我,他死得像个男人,有悔悟,写了遗言说,对不起父母,如果早听政府劝告,不至于走到今天。该死,不足惜。但不明白原判十年徒刑的法律判决,已经生效,业已投入劳改,怎么还能”回炉“判死刑?其实,如果第一次刑满释放,诚心悔过,好好做人,不再偷窃;如果第二次他父亲不走后门将他保外就医,他就没有机会强奸幼女;如果没有严打运动,即便再次累犯,也肯定判不了死刑。但是已经没有如果了,是他硬”捽“把自己”捽“死了。后来总结严打经验教训时,提起此案,大多数人都说他死在开始“严打”上(此后最高法院很快取消了回炉审案,保持法律严肃性)。我说是也不是,因为人在做,天在看,上帝从不饶恕不忏悔的罪人。中国早有古训:宠子如杀子。另外应当在监狱增设心理医生编制,帮助那些偷窃成癖,流氓成瘾,甚至杀人伤害感到快慰的人,进行心理矫正。当然,不知哪位领导先生在严打中,发明了”已经判决劳改的犯人,可以撤销原判,提押重判,“回炉”杀掉,将严打深入进行的指示,不能不是法治史上的过错。孙师傅费了好大力,求爷爷拜奶奶,没少花钱却买了个死刑,一时成为市面话题,人们嘲笑“爹”花钱买儿子死刑时,表示了重大遗憾,也没忘对悄悄受贿的贪官表达内心愤恨。十九&& 姐姐爱弟心一片 & 过度溺护惹祸根常言说“耍钱耍薄了,喝酒喝厚了。”其实不然,得看和什么人喝酒,为什么喝酒,喝什么酒,喝到什么程度。在酒场上喝酒吵骂的,打架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伤人惹出人命的,也不鲜见。曾经有个牧场过五月节兄弟俩炕上喝酒,喝高了,谈起家务事,兄说弟弟要好好劳动,要孝顺母亲。弟弟生气,问咋不孝顺母亲啦?争执起来,互不服气,下地撕巴起来。兄大怒,拿起炕上学生削铅笔刀,左手揪住弟弟头发,摁在炕沿上,右手自下而上一捅,进心脏一点点,拉到一百公里外市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哥哥后悔不迭。其他如仇杀、情杀、抢劫杀人、斗殴致死人命,虽有些前因后果,大都是酒壮胆量催的。但姐姐偷偷给弟弟五十元钱要了弟弟命的,鲜有发生。一九八零年国家为打破大锅饭,纠正干好干坏一个样状况,发文件给百分之四十的职工涨工资。看起来蛮科学,还制订了民主集中制程序:群众评议、领导审批、张榜公布,三榜为准。因十多年不涨工资了,工资偏低,渴望涨工资的人很多。制订政策的人没想到,肉少人多,无形中员工之间产生矛盾,暗藏了祸根。别小看工人一级才涨八元钱,因物价便宜,一级土豆二分/斤,白面大米一角七分五/斤,猪肉四角/斤……住宿中学生一个月的伙食费才七元。也就是说,涨一级工资可以供一个中学生念书,还有剩余,难怪发生互相攀比,私下到领导那互相揭短的事儿。经过激烈竞争,汽车修配厂钳工车间班长甄玉虎涨上了,同班组好朋友初山虎落选。星期六下班后,甄玉虎邀请山虎到家喝酒。两人又说又笑,唠到两人从不同公社按政策同时抽调回城,同一天分配到汽车修配厂当学徒工,又分到一个车间当钳工,成了好工友好朋友,开心得哈哈大笑。据甄玉虎妻子事后证实说,两人并没有谈到调工资的事儿,还高兴得划拳作乐,哥俩好呢。两人从晚饭喝到晚上十点多钟,丈夫看初山虎喝高了,用自行车驮初山虎回厂子,临走初山虎还高声叫她嫂子,和她再见呢,没成想这一走竟成永诀,丈夫被初山虎刺死。但她不相信是涨工资引起的矛盾。还有百分之六十的工人没涨工资呢。大约夜十一点钟,厂子保卫科接到电话,一位李姓老者说,有约三十来岁高个子男人爬到他家门前喊救命,说他是汽修厂的,叫甄玉虎,让初山虎捅了,说完就说不出话,没再起来。厂保卫科接电话后,感到事态重大,一面报案,一面迅速行动,几乎和急救车、公安勘察车同时到达现场。甄玉虎还躺在李家门口,腹部破漏,肠子脱出,地上一大滩血,已无生命体征。一看伤口就知系三角刮刀所刺。刑警队和保卫科立刻展开对初山虎的搜捕工作。血迹擦痕开始于凹凸不平的造纸厂搭建的临时流淌白色废水的小桥西头,一直到东边报案的李家门口,长达四十多米。也就是说甄玉虎被刺倒地后再也没起来,拼着最后力气爬了四十多米,最后说了几句话,血竭而死。初山虎已不知去向。在小桥周围寻找目击证人时,一个十四岁女孩证实,她和弟弟从亲属家回来路过此处,见一个人驮另一个人过小桥时,自行车一颠,两个人倒了,一个往西,一个往东,都没说话。她感到很奇怪。以后的事就不知道了。初山虎杀班长的消息,在厂内上下零点班的工人中炸开了,纷纷猜测杀人原因和初山虎的去向,都说因对调资不满,他借酒杀班长,逃跑不知去向了。老工人蒋吉祥上班听说初山虎杀人了,根本不相信,向保卫科长报告初山虎在他家睡觉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科长让副科长做询问笔录,他报告刑警队后,带人协助刑警抓人去了。蒋吉祥说,初山虎和他是朋友,大约十点多钟到他家的,拿着一个手提兜,兜里好像有把刮刀,他没太看清,接过来就放在外屋窗台上了。初山虎喝多了,一进门就哭,说父母死得早,全靠姐姐抚养照顾,对不起姐姐呀,自己太没出息。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怎么能杀人呢。副科长告诉他是甄玉虎临死前说的。蒋师傅听了,开始担心自己老婆孩子安全……公安人员迅速行动,全副武装,为防不测,子弹都上膛了。但到蒋家时,初山虎在后屋沉睡,打呼噜呢,绑他像绑死猪一样顺溜,绑痛了才醒。他睡眼惺忪,见科长绑他,破口大骂:“我打架你已经罚款了,你他妈凭什么绑我?”科长说:“什么事你心里清楚。”又从外屋窗台上把灰色提兜拿过来,问:“这兜是你的吧?”“是。”““刮刀呢?上面血还湿呢。”“刮刀也是我经常带的,防止有人劫我。”初山虎毫不犹豫承认,但不知血从哪来。自言自语说:“怎么有血呢,没人劫我呀?”开庭审理时,他不否认甄玉虎是他所杀。他供认说,班长是他朋友,不能诬陷他。他死前说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小女孩见他俩在小桥处倒了,甄班长往回爬,以及三角刮刀和伤口吻合,上面的血和班长的血型一致,都证明他是杀人犯。他愿意为班长偿命,判死刑挨枪子儿,罪有应得,自作自受,他认了。但问他为什么杀甄班长时,他再三说“不知道”,也不记得怎么杀的班长。至于为什么提兜里有刮刀,他回答很干脆:平时他好打架,担心有人劫他准备的。他坚决否认是因为没调上工资怨恨班长而杀人。他说大家都是工人,都想涨工资,你涨了他涨不了。他是光棍,没有家庭负担,不涨没关系,何况还有大多数人没涨上。那天根本没说涨工资的事儿。这和甄玉虎妻子证实吻合。公开审理前审判委员会已经讨论过案子,如庭审时案情无大变化,拟当庭宣判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即所谓的“未审先判”。我按审委会意图,事先拟好了判词,认为初山虎因没涨上工资,怨恨而杀人。但当庭情势发生变化,甄玉虎妻子证实两人喝酒愉快,没提涨工资的事儿,初山虎不承认因涨工资杀人,法庭如这么认定,恐有主观臆断之嫌。休庭合议时,李庭长首先提出不能宣判死刑,因杀人动机还不清楚。如果他为没涨工资怨恨杀甄,不会在送他路上行凶,行凶之后不会径直到附近工友家睡觉,不会不藏匿刮刀……把他绑痛醒了,第一反应竟然骂科长为什么抓他,不像装的。起诉书认定调资没调上,出于仇恨心理行凶,证据不足。我发言同意李庭长意见,说:“应当给他做个法医鉴定,看是否是病理性醉酒,有没有刑事责任能力,慎重些好。”此时我想起老刑警马副局长嘱咐我的话:死刑案子慎重为上,错了脑袋可按不上。没想到李庭长不同意我的意见,说:“时过境迁,当时没做,现在做已无太大意义。大家不是法医,不太懂醉酒对行为掌控能力和记忆状况影响多大。调查了解一下好喝酒人的经历和感受,弥补一下对酒精作用的认识,然后再合议一次。”我对李庭长很崇拜,他的刑事法学理论很有造诣,审判经验丰富,从未出过冤假错案,而且处事果断。一次冬天在扎兰屯执行死刑,法医尸检结束,法警、法官、临场监督的检察官都已撤出刑场,回各自单位。医院保卫科干部赶到法院说,死刑犯又活了,家属拉到医院要求抢救呢。李庭长二话没说,立即挥车到医院门口,命令法警把死刑犯拉回去再执行。家属不让,说已经执行完了;旧社会还讲一刀之罪呢。李庭长大长黑脸拉拉着,说:“新社会不讲这个。死刑死刑,死了才行。”这话从来没听说过,在场人一时愣了。死刑犯亲属也答不上话来。机灵的法警乘机拉走了喊冷的死刑犯。疾驰刑车尖利的警笛声,镇住了所有人。他回到中级法院后,主动向院长检查了指挥不当错误,没将过错推给法医和在场其他同志,得到同事赞扬和信任。这次他没按审委会决议当场判处死刑,体现了法官执法必严的精神,我更佩服他。我按李庭长指示,调查了一个制镜厂工人。他四十多岁,紮着皮围裙,割玻璃麻利干练。我说明来意,并声明不记录不外传。他见我心诚,说:“一次冬天喝多了,第二天醒来屋里黑黑的,喊老婆打开窗帘。老婆说‘打开窗帘还不冻死你?玻璃都让你打碎了。原来昨晚我喝醉了,回家没脱鞋,上炕用手先把九块窗户玻璃打碎了八块。外面寒风凛冽,老婆忙用棉被把窗户堵上了。你说怪不怪,我的手一点伤没有,砸完就睡着了,更奇怪的是第二天一点记忆没有!”他见我不说话,似有疑惑,接着说:“这是真的,我又没杀人,和谁都不认识,干嘛讲假话?还有人比我更磕碜呢。你去找燃料公司的丛大斌问问,他酒后无德,比我磕碜,丢死人了。”他领我找到了丛大斌,在茶馆一面喝茶,我一面说明来意,在保证保密后,他说:“这事很丢人。那次喝多了,感觉回家路上很顺利,放下自行车记得,敲门记得,伺候我爱人月子的丈母娘开门也记得。第二天醒来头痛,眼睛肿了,封喉了,怎么也睁不开。我对老婆说,昨天也没摔倒呀,眼睛怎么肿了?老婆说,还提呢,丢老人了。原来,丈母娘给我开门后,我往她身上撒尿。丈母娘跑到炕上,我还往炕上撒。气得我媳妇把两个小舅子找来,一顿狠踢猛打,还是媳妇替我讲情才住手,可我一点不知道,也不知道痛。你说,我再不是人,也不能往丈母娘身上撒尿呀?酒真能把人变成魔鬼。我从那天开始一滴酒不喝了。岳母好几年不到我家来……”我汇报后,经过再次合议,一致认为初山虎的作案动机不是对调资不满蓄意杀人。又征求死者家属意见,报请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判处死缓,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经报高级法院核准。投入劳改后,初山虎本应汲取教训,从此忌酒。但事与愿违,投入劳改后四个月,从小抚养他的姐姐探监,担心他吃不好,悄悄塞给他五十元钱。姐姐走后,他让杂工偷偷从监狱外小卖部买了两瓶二锅头,一斤猪头肉,和两个要好同监犯偷偷喝了起来,之后无缘无故抡拿起铁锹,见警察就打,吓得警察四散躲藏。监狱以抗拒改造情节恶劣上报死刑,经高级法院核准,执行了死刑。执行前从来不掉眼泪的他,竟哭了起来,对前来送行的姐夫说:“对不起关心我,给我母爱的姐姐。让她忘了我这个弟弟吧,下辈子还做她弟弟,听她的话,好好孝敬她。”在场工作人员,都动了感情……其实她姐姐同丈夫一起来到劳改队,丈夫怕她心脏病复发,没让她去告别。执行死刑后,她坚持到火葬场送行。一夜之间她苍老了许多。她嘴里不停地说,后悔不该违法规定,偷偷给弟弟五十元钱,对不起弟弟,是那五十元要了弟弟的命。对着火炉哭喊:弟弟,走好……二十&& 世间百态闲言多,默默回避免是非按法律规定,我不够回避条件,但又不得不回避。而且只能悄悄回避,还不能公开,否则等于披着合法外衣的挟嫌报复。性格外向的我处境十分尴尬:一要回避,二要不露声色,必要时得准备用善意谎言掩饰。基层法院把邰、张、赵三人都以抢劫罪判处死刑案(严打时特殊程序),报中级法院审核。按惯例案件上来后,我作为主持工作的副庭长,先把所有报上来的案卷浏览审查一遍,然后根据案件性质和难易程度,分到审判员手中承办。当看到赵某自然状况中,他姐姐竟是我七年前当教员时的学生,心中波澜立即翻腾起来,自己被批判、勒令到学校农场劳动改造难堪日子涌上心头。当时知识分子列在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后面,称为臭老九,没有政治地位,是无产阶级大革命改造批判对象。学生贴大字报揭发批判老师司空见惯。毛主席后来说了句:“老九不能走,”教员地位才有所提高。但人民日报发表了一个小学生对老师管理有看法的日记,树立了小学生批判老师“师道尊严”的所谓先进典型,掀起了又一轮批判老师的高潮,美其名曰反潮流。1975年我主动从法院回到教育口,担任一中高中毕业班班主任。反击右倾翻案风高潮时,学生贴出大字报,揭发我反对教育革命,坚持分数挂帅,散布说电影“决裂”宣传手上有老茧,就是上大学的资格,纯粹瞎胡闹。又说电影“春苗”一针扎好了老贫农的老年腰腿病,是人造神话,从而又反对文艺革命。此外还贪污班费、隐瞒家庭成分等等,我不服不检查,被停职反省,每日到学校农场劳动改造,在小镇轰动一时。再加上我依照一九七五年宪法公开宣布罢工抗议,教育界本来已混沌的水,更浊浪滔天,不少人鼓噪要处分我。我生命能承载的负荷,已快到极限,一家五口乘坐的小船,也已经到了倾覆的边沿,必须拼死一搏。我不能这么被诬陷,沉沦下去。幸好迎来一九七六年金色十月,四人帮倒台,阳光普照,强加给我的罪名,不久逐条平反。我不但没贪污班费,班费还欠我五元钱,学校予以退还。之后我被调回法院,扬眉吐气,但受的委屈,还时常隐痛于心际。愤恨心情也并没完全消失,其中就包括赵的姐姐。她是大字报的背后支持者。看到赵的弟弟要判死刑的卷宗,心情极为复杂,不知哪根神经跳动起来,使我首先想到的是必须回避。事情过去好多年了,强烈的憎恨心理,逐渐平复消逝。社会也安静下来,恢复了正常逻辑思维。我知道宽恕原谅侵犯过自己有过错的学生,是起码的师德。挟嫌报复,是法官禁忌。何况自己只是挨批判,受了委屈,并没受皮肉之苦,比起冤假错案中逼供致死的人,不算什么。如果我亲自办此案,自觉还能做到公平公正,依法判处。但社会人多嘴杂,乘机挑拨栽赃的恐难禁绝。一旦有人唆使,难免无法说清,给工作造成损失。所以跳动起来的那根神经提醒我必须回避,一为保护自己,二为防止给工作造成不必要麻烦,弄得浊白不清。但我不能公开声张和他姐姐的矛盾,那样使他弟弟更处于不利地位,造成不是挟嫌报复的报复,难免卑鄙。那根神经跳动很强烈,我下决心决定回避,心境反倒沉静下来。我依仗职权把案子分给了其他审判员。从此,凡涉及此案的各种会议、研讨判决意见,我都找理由不参加。在高级法院“717指挥部”集中讨论决定全自治区死刑案件,以便全区统一行动时,我是带队人,先汇报了保安沼劳改支队天津籍注销城市户口的六个长期徒刑犯,结伙乱刀杀死哈尔滨籍犯人案件后,伪称肚子痛向领导请假,没参加其他承办人汇报案件过程。“717”指挥部会议,是所有案子定性量刑的最后一道程序,我诈称肚子痛脱身,觉得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市法院汇报人走出会议室告诉我邰、张、赵三个人都判了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同时下达死刑执行命令,七天后全区统一宣判死刑执行。不知怎么地,知道死刑结果后,心里突然感到内疚起来,觉得自己过于自私,没有担当,愧对法律,不再觉得对得起天地……执行死刑那天,我到外地执行任务,没在本地刑场,避免了学生看到我时的尴尬。因为无论我脸上表情是高兴还是沉重,都可能被学生误解。严格讲,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因偷军帽,打架斗殴,小偷小摸,撬门别锁,多次受到行政拘留处罚。有的进过八九次学习班、少管所。他们正符合领导讲话要杀掉一批七进宫八进宫的对象。这次邰、张和另一伙以苏某为首的地痞打仗,得了些便宜,怕报复,请赵某出面说和。赵把苏某请来,四个人在小酒馆喝了一斤半白酒,又喝一大箱啤酒盖帽,哥俩好啊喊声不断。苏某最终答应和解后,随即离席回家。邰某说今天他妈的没打着人,手痒痒,刺挠。赵说:“那还不容易?见谁打谁。”张说:“好!”三人便里倒外斜离开饭馆,顺马路往北走。刚过十字路口,见一妇女骑自行车从对面过来,邰某一把把自行车拽住,说:“你他妈眼瞎了,也不看看挡谁的道?”说着把车上挂的兜抢在手,吓得那女的车子也不要了,慌慌张张跑了。又见一男士和女友牵手走过,赵某撇嘴讽刺:“狗长犄角闹洋式。在大街上玩什么浪?”那男的不服,狠狠瞪了一眼。赵说不服啊,说着打了男的一记耳光。不等男的还手,被女的急忙把男朋友拽走了。邰、张、赵三人狂笑起来。不知什么时候,邰某把腰间菜刀拎在手上,人们见状四散躲避。张某伸手打了一个躲避不及的老年人。这时守备师警卫连侯宽连长走过,停下来看怎么回事,心中愤怒,正思索怎么加以制止,邰某举起菜刀,冷不丁劈下,用刀背把连长额头砍出8厘长口子,血流满面,糊住了眼睛。邰某嘴里还说,军人有什么了不起,怕你咋地?侯宽连长捂着脸,跑回部队,吹紧急集合哨,命令警卫连战士出去,见醉鬼就抓回来。战士得到命令,到街上搜寻三个醉鬼。邰、赵见战士出动,早已酒醒逃跑,各回各家,没了踪影。张某内急,蹲在高炮营墙根大解,见到如狼似虎的解放军战士,吓得提上裤子,起身要跑,无奈醉酒脚不稳,一歪一斜的,战士一看知道是醉酒砍连长一伙的,二话不说,上前扭住,抓到警卫连部。战士气愤,一顿拳打脚踢,张某交代出另外两个同伙。侯连长包扎完毕,将张和他的口供派战士送解到公安局。警察按张某供出同伙的家庭地址抓捕,二犯很快落网。如果正常时期,抢劫犯罪中致人重伤的邰某,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都可以,另两位应在十年以下酌情量刑。但正赶上严打高潮,基层法院都宣判了死刑(最高法院按人大常委会决定,将三大刑一审权利交给了基层院,后很快收回),报中级法院审核。这场严厉打击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运动,来势迅猛,轰轰烈烈,势不可挡。直觉又一次告诉我,又是一场自上而下抗拒不了的运动,依法裁决已不可能。自己只能完全回避,才是上策。果然,执行死刑后,赵的姐姐到中级法院打听我对她兄弟案件的态度。这时同事们才恍然大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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