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什么时候会满腹深情的给学生给老师写一封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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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精彩与浪漫,成为他们人生幸福追忆的重要片段。因为那样的日子人生仅有,是他们的金婚纪念日,时在2013年11月1日。

姜嘉锵与金家勤夫妇如同很多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并不在意结婚日子的纪念,临近金婚纪念日的时候也没有刻意筹划,倒是两个女儿姜越和姜朋格外热衷于此。她们有着编辑自己的道理:岁月流逝,父母以至耄耋之年,她们越来越多地听熟知父母的人在议论:“这可是一对模范夫妻!”“他们恩爱如初,怎么有那么深的感情?”她们还知道,著名歌唱家关牧村曾不无羡慕地对姜嘉锵夫妇说:“你们真幸福!一直像恋爱中的情侣一样。”

她们也知道,父亲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流露过满腔的幸福感,不无骄傲,当然也不无得意地说:“我有一个好太太,我平生做的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个好太太!”古稀之人如是言,内心里该是喷涌着多么炽热的爱情火焰,有多少感激的肺腑之言统统凝练于此呢!

两个女儿更了解母亲,在母亲的心中,姜嘉锵依然是老师,是兄长,是挚友,是比翼齐飞的好伴侣。母亲不止一次地说:“姜嘉锵永远是我的老师,因为我从内心里一直敬佩他。”妻对夫有如此评语的确难得,若不是年复一年有着极其良好的感受,何至于此呢!

因为感动与骄傲,两个女儿为父母操办了金婚纪念这件实在值得好好庆贺一番的大事。那天,遵着父母的意愿,只请了家里人,亲情融融,笑语绕梁,人们一边说着祝福的话,一边观看着两个女儿特意精心制作的电视片。短短的 十几分钟,大家通过一张张照片和简单的解说,看到了姜嘉锵夫妇几十年的足迹与心迹。

1960年,为了发展壮大民族音乐,根据周恩来总理的指示,中央歌舞团的大部分声乐和器乐演员抽调出来,成立了中央民族乐团,姜嘉锵就是被抽调的人员之一。之后不久,为普及民族音乐,也是为初建的中央民族乐团培养演员,中央民族乐团还成立了“北京业余民族乐团”。后者的人员,来自北京市的机关、厂矿和学校,金家勤在这个时候与姜嘉锵相识了。

1935年10月,姜嘉锵出生在浙江沿海古城瑞安。祖父姜之眉,号芷叔,少有才俊,卓然不群,清末官至金陵卫戍副司令。他好读书,善书画,有《姜芷叔先生诗集》存世,耕读传家的理念对后嗣影响深远。清末民初,虽家道衰落,书香之风犹存。姜嘉锵幼年暂居姑姑家,满腹诗书的姑夫每日吟诵诗词歌赋,其耳濡目染,促使着读书兴趣的养成。

抗战开始,很多文化人避难瑞安,无意带动了文化的繁荣,救亡歌曲与瑞安的歌谣俚曲响彻街头巷尾,让爱唱歌的姜嘉锵学会了不少歌曲,并在学校的歌咏比赛中获得第一名。

姜嘉锵十六七岁时,全家搬至温州。他先在温州读书,后去杭州读书,当时的杭州艺术氛围浓厚,全国各地的艺术团体纷至沓来,姜嘉锵充分享受着艺术的阳光雨露,歌唱得越来越好,在杭州高校、中专组织的歌咏比赛中,一首男女生对唱《汾河水弯又弯》技压群芳。他从杭州化工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大连化工厂。1956年秋天,他在公开招考中进入中央歌舞团。命运之神厚爱这位会唱歌的帅哥,把金家勤送到了他身边,为他日后在北京择偶做了安排。

金家勤出身满族,为清皇家后裔,典型的书香之家。父亲金淙鼐多才多艺,熟悉很多传统剧种,对戏剧的舞台绘制、唱腔设计、脸谱化妆、服装与配饰都很有研究。他还会操持很多乐器,尤精京胡、二胡,北京很多知名的老票友知道他的名字,其中不乏过从甚密者。

母亲吴五仪喜欢读书,对唐诗宋词饶有兴趣,终其一生手不释卷,朝暮吟诵,直到九十岁高龄还能与人轻松自如地谈论诗词歌赋,妙语连珠。著名书法家启功先生去世后,她作为表弟媳接受记者采访,年届八秩的她竟然引经据典,有板有眼地讲了7个小时!她离世后,不少人唏嘘慨叹:“她把一肚子学问带走了!”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金家勤自幼喜欢唱歌。她的嗓音有着与众不同的优美,行家概括为清脆、纯净,婉转如莺。当时,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拍摄大型纪录片,向国外全面推介中国,他们百里挑一寻觅优秀民歌手,就选中了金家勤。陕北民歌《信天游》便随着她那动听的歌声,通过《今日中国》的纪录片传遍世界。

金家勤到北京业余民族乐团不久,姜嘉锵担任了她们的辅导老师。他的出现很快成为学员们茶余饭后的话题,这不仅仅因为他有着一米七八的个子,有着适中的身材和英俊的容貌,更是因为他唱歌声情并茂,动人心弦,并有着不凡的经历。包括金家勤在内的那些学员们,很快就从领导的介绍中知道了姜嘉锵的过去,也知道了他到中央歌舞团不久就参加了1957年于莫斯科举行的第六届世界青年和学生联欢节,在参赛的《茶山谣》《下四川》等歌曲中,担任了大段领唱,22岁就崭露头角。

对金家勤那些业余歌手而言,姜嘉锵的故事动人而富有鼓舞作用,这位17岁的姑娘,由衷地羡慕、敬佩。当时,也仅仅停留在单纯的羡慕与敬佩上,她渴望自己尽快在唱歌上成熟起来,像姜嘉锵那样为人民服务,为国家争光。

姜嘉锵是从业余歌手进入到正式的文艺演出团体,所以,对业余歌手们有着更深的感情,愿意把自己的知识毫不保留地传授给他们。在很多歌曲中,金家勤担任领唱,姜嘉锵看出了她是可塑之才,无论是从演出的需要,还是从培养人才出发,都给了她较多的单独指导。他的指教有方,他的和蔼态度,他的一丝不苟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由衷地愿意指导,她诚心地乐意接受。

在与金家勤的接触中,姜嘉锵有了更多具体而微妙的感受。在一本书里,对当时的金家勤如是描写:“身材娇小,五官秀气,一双会说话的丹凤眼,在她甜甜微笑的时候,会微微上扬,总是流露出很高贵的气质。”姜嘉锵则感到她善良、清纯、热情、聪慧,“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非凡脱俗的东西。”这种感受在几十年后的今天不仅依然,还日渐浓厚起来,成为一种吸引力。

金家勤留给姜嘉锵的印象,在一些细小的事情里日渐深刻起来,让他有了某种难以言明的感情冲动。一次,北京业余民族乐团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录制节目,姜嘉锵领队,金家勤是主要歌手,大家的午餐安排在附近一个饭馆。饭后,付款的时候,姜嘉锵身上带的钱不足以支付饭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面露尴尬之色。站在旁边的金家勤看到了,立刻悄悄地走到柜台旁,不漏声色地问道:“姜老师,还差多少钱?”

“不少呢,5块。”当时,多数人的月工资三五十元,5元钱不可小觑,姜嘉锵的语气自然比较重。

“我正好有5块,给你。”金家勤礼貌地把钱递给营业员。

“让你花钱,真不好意思。”姜嘉锵有几分难为情地望着金家勤,“发了工资就给你。”

金家勤不禁莞尔:“不用了姜老师,谁的钱不是花。”

姜嘉锵心存感激,随之便是好感。

不久,姜嘉锵与北京业余民族乐团在中国文联礼堂演出,从那里回住的地方有一段路程。因为依然沉浸在刚刚结束的演出中,姜嘉锵漫不经心地走着,突然,有个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侧转身来说道:“姜老师,喊了几声,您都没听到。”

姜嘉锵一愣:“家勤,是你呀,有事?”

“母亲给了我几个桃,我想,”金家勤把背在后边的手伸出来,爽快地说,“给您吧。”

“给我?我可不能无功受禄呀!”姜嘉锵开着玩笑。那时候,正是三年困难时期的第一年,很多地方物资供应紧张,能吃到水果对很多人是一种奢望。他推辞道,“这么好的东西,你留着吃吧。”

“专门给您的,老师留下!”金家勤不由分说,把裹在手绢里的几个桃塞给姜嘉锵,转身离去了。

斜阳晚照,姜嘉锵伫立在那里,望着金家勤飘然而去,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在背后摇动着,不仅浮想联翩。他到北京已经有四五年的时间了,远离亲人,不能具体感受家的温暖,更没有感受过来自女孩子的温情,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他大感意外,同时也感到说不出的愉悦,甚至有了某种兴奋。“古人有投桃报李之说,这位出身书香门第的女孩子给我桃子,定是有某种不言而喻的想法吧?”

那一夜,恰是皓月当空,姜嘉锵没有睡意,走出宿舍,在后海的边上走着,想着,思绪难说是纷乱还是清晰。他回想着金家勤蹦蹦跳跳远去的身影,也回想着那不无深情的眼神,甚至,回忆起一同练歌的一幕又一幕。他那一刻才意识到,其实自己心里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儿,与“爱”仅有一步之遥了。

此后的日子,姜嘉锵对金家勤更多了一份关心,是融入了爱意的那种关心,对此,敏感且已经萌生了爱恋之情的金家勤体会得具体而深刻。

从相识那天算起,一年之后,姜嘉锵不再担任北京业余民族乐团的辅导老师,他被派往贵州采风,奔走在崇山峻岭,栖身在苗村侗寨。那些日子,民间歌手传艺授道,获益匪浅,姜嘉锵感到无比高兴。可是,毕竟是漂泊在外,有时候感到寂寞孤单,偶尔会回忆起在北京业余民族乐团当辅导老师的日子,当然也会想到那个身后飘着两条大辫子的金家勤。

“每逢佳节倍思亲!”1961年的“十一”前,姜嘉锵突然收到了北京的来信,从那娟丽的钢笔字就能认出是金家勤写的。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看到的第一行就是这句话。接下来的字里行间,他看到那位少女在后海边散步,在不算大的四合院里读书,在夜以继日地准备着师范学校的毕业考试。可是,不管干什么,一旦闲暇,就会猜想“老师”是如何采风,如何度过一个个长夜,又是如何料理自己的生活。

少女的倾诉,比过去更强烈地打动着姜嘉锵的心,他把自己兴奋的心情和对金家勤的思念,第一次直白而大胆地写在了回信里。由此,彼此通信频繁,称呼日渐亲昵。。

那年,姜嘉锵从贵州回来,金家勤在北京站迎接了他。

姜嘉锵的采风任务一个接着一个,1962年的春节刚过就去内蒙古了。这次采风时间不长,当他回到北京的时候,得到一个惊喜不已的消息:因为金家勤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歌手,人才难得,领导决定把她调进了中央民族乐团。金家勤的歌唱不再“业余”,两个人的恋爱也日臻“正式”,经常在排练结束之后大大方方地去看电影,去图书馆,去公园散步。姜嘉锵也有了大哥哥呵护小妹妹的责任心,开始担当为两个人排队打饭的重任。他很享受同事们打趣:“打那么多饭,一个人吃得了?”“尽职尽责,表现优秀哇!”身后总会飘起一阵爽朗的笑声,蕴含着同事们不无羡慕的开心。

在他们相恋的日子里,很多事情已经不能清晰地回忆,但有一件事情终生难忘,还时常提起,情景恍如昨日,历历在目。那是他们的恋情公开之后,金家勤的母亲要去“有所了解”。那时候,金家勤家住在鼓楼东,离中央民族乐团所在的大石桥不远。那天,金家勤陪着母亲去“考察”,丝毫不担心母亲会有什么反对意见,因为母亲已经知道姜嘉锵是一位敬业、聪明的优秀歌手。她们家非常看重踏实工作的人。何况,她母亲远比一般“知书达理”的妇女更有文化,读书丰富,擅长书法,是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性。她在政府部门工作,也不会像一般家庭妇女那样对儿女的婚事横加干涉。

金家勤带着母亲走进了姜嘉锵的宿舍,一进门,她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母亲不会断然否定吧?因为,她和母亲看到了她认为不该看到的一幕。

姜嘉锵住的是4个人的宿舍,两张双人床中间是一张窄窄的长条桌。金家母女走进去的那一刻,宿舍里只有姜嘉锵一个人,正神情专注地缝鞋。他听到动静,见是金家母女,赶紧站起来打招呼。金家勤和母亲注意到,姜嘉锵在缝补一双黑色的灯芯绒布鞋,鞋已经不知道洗过多少次,有些发灰了 。两只鞋的大脚趾那里已经磨出了破洞,一只已经缝好,一只已经缝了大部分。可是,姜嘉锵缝黑布鞋用的却是红线!那绝不是为了美观而故意的装饰,分明是因为色盲用错了颜色,金家勤母亲已经流露出诧异的神情,不过转瞬即逝,有涵养的她不能让姜嘉锵感到不舒服。

闲谈中,金家勤不停地观察母亲的表情,后来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一如往常与人谈话那样和蔼舒缓,富有温情。不过,她的心中依然打鼓:母亲不去揭破,是担心姜嘉锵难为情吧?

谈话持续了有十几分钟,她们告辞了。在出门那一刻,趁母亲不注意,金家勤手势与目光并用,表现出对那双鞋的关注。姜嘉锵一脸茫然,憨笑着,送金家母女出门。

金家勤拉着母亲的手缓缓而行,等着母亲说话,心中好不忐忑。走了一段路,母亲带着印证的口吻问道:“他是色盲?”

“妈妈,是的,我忘了告诉您了,请您原谅。”金家勤似有内疚地说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母亲追问了一句。

金家勤与姜嘉锵认识不久就知道了,她是见有人当着姜嘉锵讲笑话,说他有一次误把黑色当红色,涂了一脸。有时候穿衣服,颜色搭配的格外抢眼,绝不是故作标新立异,而是他对颜色判断不准确,糊里糊涂地错搭了。对此,金家勤并没有嫌弃,在他看来,这么点小缺陷,在优秀的姜嘉锵身上根本算不了什么。有时候甚至想:“若有了我从中帮忙,他那点缺陷还能掩饰呢!”

那一刻母亲问起,她赶紧笑着说:“我早知道了。妈,不应该算大缺点吧?”

母亲却答非所问,说道:“这些缝缝补补的事情,你以后要多操心。”

母亲说话的弦外之音,让聪明的金家勤悬着的心踏实了。她更紧地拉住母亲的胳膊,撒着娇:“妈妈,我会的。”

之后不久,姜嘉锵走进了金家的四合院,也走进了金家人的生活里,成为家勤弟弟妹妹们的“嘉锵哥”。这“嘉锵哥”,姊妹们喊了这么多年,很亲切。

1963年,姜嘉锵和金家勤领了结婚证,是在充满朝气和欢乐的儿童节!莫非这也注定了他们的爱情,永远充满了单纯和童稚?

办理了结婚手续,接下来要选定结婚的良辰吉日了。不过,那时候不太讲究选日子,国家或民俗的重大节日,多是年轻人结婚的日子。年内,姜嘉锵和金家勤领证后的节日,就是十月一了。可是,工作不能使一对年轻人对自己的事情随心所欲了,他们要不折不扣地服从工作,随中央民族乐团南下巡演。这是一次规模较大的活动,全团90多人全部出动,“八一”在济南军区首场演出之后南下,南京、安庆、九江、南昌、福建、厦门,之后折返南平、金华、杭州,已是10月底了。最后一站,在西子湖畔的东坡剧院。

没有演出任务的时候,姜嘉锵与金家勤到西湖游玩,拍照留念。湖波荡漾,微风徐来,一对年轻人柳荫信步,惬意悠然,自然会说起他们结婚的事情。他们计算着,明年的春节是2月13日,如果在春节之前结婚也就三四个月了。回到北京,他们一定从容地准备,至少把准备住的房子粉刷一下,稍作装饰,也把金家母亲给准备的新被褥铺上。之后,舒舒服服地休上3天婚假,这在当时也算奢侈之望了。

可是,这个时候,团长唐荣枚却有了考虑:“嘉锵,我们商量着,要你再去金华采风,学习婺剧。”

“继续学习婺剧,太好了!”姜嘉锵知道,婺剧被称为“中国戏曲的活化石”,精华源自明朝或更早,其唱腔优美、淳朴,属“草根”艺术之类,吸取其营养,对唱好民歌大有裨益。前两年,姜嘉锵去过金华,学习过婺剧,虽然时间不长,但已经学的像模像样,对他唱好民歌很有帮助。1962年,中央电视台直播了姜嘉锵演出的片段,时任文化部副部长徐平羽对他的演出给予肯定,在谈到文艺团体去民间采风的时候,徐部长曾说:“这个演员的基础好,要多安排下去采风。”之后,姜嘉锵多次下基层。

虽然采风会吃苦,但他并不惧怕,以往他和同事们经常背起铺盖卷到民间学习,睡过空气恶浊的列车座位下边,睡过臭虫爬来爬去的农家大炕,睡过奶味儿浓浓的牧民毡房,经历过吃糠咽菜,甚至食不果腹的日子。在农家,在牧区,在大山深处,有多少个夜晚,他和同事们点着棉线做捻的油灯,在昏暗中记录曲谱,学唱着青海花儿、四川民歌、东北民歌、河北民歌、云贵民歌、内蒙长调,还有森林号子、京韵大鼓……在难以想象的艰辛奔波中,他学到了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歌唱水平大为提高。所以,此次领导让他深入学习婺剧,他感到了机会难逢,也感到了领导的厚爱与希望,兴奋之中就要表态:“好,我去!”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到了前几日与金家勤的约定,要回北京筹备婚事呢。

他没有立刻明确表态,唐荣枚猜到了他有心事,问道:“你和家勤已经领了结婚证,打算什么时间结婚?”

“想在春节,还没有最后确定。”姜嘉锵声音不高地回道。

“这样吧,你们就在这里结婚。结了婚,你去金化,家勤也有别的安排。你和家勤商量一下。”唐荣枚说,并补充了一句,“尽快告诉我,我们好最后决定。”

当晚的演出结束,姜嘉锵约金家勤出来散步,告诉了唐团长谈话的内容。

“你的想法呢?”金家勤问道。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金家勤站住了,望着姜嘉锵,说道:“我的想法,你还猜不到吗?还用来问我?”

是呀,姜嘉锵那一刻才想到自己多此一举,并后悔没有痛痛快快地向领导表态。自从和金家勤认识后,她给他的印象就是无论何时何地以工作为重,从没有因为家庭或个人的事情影响到工作。何况,她深知姜嘉锵有唱歌的天赋,若广采众长,假以时日,一定会有出类拔萃的表现,更好地为工农兵服务。

“结婚是人生的一件大事,我担心办的草率了,你将来会后悔,这类事可没有办法弥补呀。”姜嘉锵似是自言自语。

金家勤却提高声音说道:“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都不会后悔,你就安心地去学习。学有所成,就是最好的弥补。”她多么希望姜嘉锵抓住一切时机去学习呀!她心里在想:爱一个人,就应该倾心支持他的事业,而不能追求朝朝暮暮的卿卿我我。

姜嘉锵从金家勤的话语和神情里读出了她内心的表白,所以,他坚定地说道:“我明天去给团长说,就在这里结婚。”

金家勤拉起他的胳膊,缓缓地走着,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本来想,父母应该参加我们的婚礼,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对了,这里离温州不远,请家里人来吧。”

“好哇,尽快告诉他们。”姜嘉锵激动起来,“我这里有不少同学,请几个过来,热闹热闹!”

婚礼举行的时间定在11月1日。那时候,团里巡演大部分时间住在剧场的后台,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住在一个大房间里。那天,负责行政的领导特意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只有八九平米的单人房间,一张半新不旧的竹床,两人的铺盖卷往床上一铺,把一位同事买来准备做裙子的布料当成窗帘,还摆了借来的花瓶、台钟,就是新房的全部了。不过,热情、浪漫的女同事们不会忘记剪些喜字,贴在墙上、窗上或门上。一位女同事,还把自己漂亮的纱巾给了金家勤。

最为醒目的,是一整张红纸剪的喜字,两边贴了对联。对联是由演出处姚文林处长撰写,上联是“温男燕女歌坛逢知己”,下联是“万里宏(鸿)途西湖畔结成双”。横批最能体现那个时代的特色,乃“并肩前进”。

婚礼很有“革命的味道”,姜嘉锵和金家勤没有提前休息,一直坚持演出。婚礼那天,演出结束已经是夜里9点多钟了,大家赶紧在后台那里拼了几张桌子,摆了些香烟、水果、茶水和瓜子儿。

那天,金家勤特意把两条长辫子盘在了脑后,让人有了焕然一新做新娘的感觉。可能是在外演出的辛苦,她比平时略显瘦了些,更增添了古典的美艳。她那件红毛衣,鲜亮,喜庆,把本来就洋溢着喜悦的脸庞衬托的更加灿烂、红润。姜嘉锵没有刻意打扮,不过是在蓝色的外衣里边穿了一件白色衬衣,翻领,整洁而端庄。如今,可以“回放”的情景,就是两个人胸佩红花,在鲜红的大喜字那里拍了一张照片。再有,就是西湖边的那张合影了。

那场婚礼,团长唐荣枚亲自主持,并担任了主婚人。大哥姜嘉铭从温州赶来,代表男方致辞。金家勤没有家人在跟前,便请她的闺蜜,也是她特别要好的同事靳玉竹代表娘家人讲话,权做证婚人。姜嘉锵在杭州的同学请了几位,与中央民族乐团的九十几个人凑在一起捧场,倒也十分的热闹。如此以来,一般婚礼的各项程序便没有遗漏了。不过,绝没有如今的那些个“亲一个!”“吻一个!”的吼声,也没有新郎新娘大着嗓门喊着“我爱你!”

姜嘉锵和金家勤回想起那场婚礼,最为深刻的记忆是“家的温暖”。他们说,那时候的单位真像一个大家庭,老老少少如同长辈与晚辈,如同骨肉情深的兄弟姐妹,谁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大家无不尽心竭力。所以,那场匆忙中举办的婚礼,他们没有丝毫的遗憾。

婚后一个星期,乐团在杭州的演出结束,姜嘉锵去了金华,金家勤与另一部分采风的演员先是去南京,然后回了北京。

之后的一年间,两人书信往来,倾诉思念,叙说家事,但更多的是鼓励对方忠于职守,把组织上交给自己的事情做好。姜嘉锵不断地把学习情况告诉金家勤,交流着心得体会,让妻子分享自己的收获,共同提高着业务水平。有人如此描述:姜嘉锵“勤学苦练的日子,总有金家勤的情书适时送来鼓励和浓浓的相思。家勤来信很‘勤’,嘉锵进步很快。”这是革命夫妻的典型表现。

那一年,姜嘉锵有所牵念,却无所担忧,因为金家勤从没有在信中说过半句让他牵肠挂肚的话,所以能心无旁骛地向当地艺术家和民间艺人学习,深得婺剧演出时粗狂、夸张、浓烈、载歌载舞的精髓,熟悉了婺剧的唱腔,并能够唱得从容老练。所以,他得以与婺剧著名表演艺术家郑兰香同台演出婺剧《朝阳沟》,担任男主角栓宝。由于他扮相英俊,嗓音高亢洪亮,把金华腔演绎得惟妙惟肖,角色把握准确,每场都获得戏迷的喝彩,有时在街上还被认出来的戏迷拦住,夸奖一番:“你是北京来的小生咯,演得好棒!”。

观众的鼓励,对姜嘉锵是鞭策,促使他有了更多的思考,意识到要演唱好民歌,天赋好嗓子固然重要,但认真揣摩各地民间音乐和戏曲唱腔同样重要,二者兼得方能成为别具一格的优秀歌手。因此,在金华学习婺剧的日子里,他更加刻苦地寻贤觅能,获益匪浅,一个非婺剧演员演唱的婺剧竟然成为婺剧的“样板”。几年之后,中央民族乐团词曲专家刘麟和王志信到浙江采风,因为景慕婺剧的不同凡响,提出听一听名家唱段。那天,浙江省广播电台的编导播放了一盒有代表性的录音,几个词、曲作家听得如痴如醉,自以为得了天籁之音,边听边赞不绝口。可是,他们毕竟是专家,听着听着就有了感悟,不禁拍案叫绝:“这是我们团姜嘉锵唱的呀!了不得,了不得!”

多少年后,姜嘉锵回忆起在金华学习婺剧的情景,还对金家勤心存感激:“那时候,若没有家勤的支持和鼓励,我可能就去不了金华。”

金家勤则打趣说:“那时候的年轻人,好像不知道黏糊,要是一黏糊,说不定姜老师还真去不成了。不过,那时候的青年人就是有那个觉悟,工作第一,学习第一,个人的事情放在第二位,好多人都能做到。”

若谈到“黏糊”,该是年轻男女的专利,把握适度才不会影响工作,说重一点,才不会影响到人的命运。若姜嘉锵与金家勤沉溺“黏糊”,没有在金华一年的用心学习,缺少了地方戏曲的滋养,能否有今天之盛名,还真说不准呢。

恋人的相知,夫妻的默契,何等重要!

1964年,是年轻时候的姜嘉锵与金家勤在一起度过的最值得回味的时光,若用形影相随、耳鬓厮磨来形容或许最为恰当。那一年,周恩来总理提出排演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参加演出者达3000人之多,有五大军区的文工团,有北京的所有文艺团体,还有数百名工人和学生组成业余合唱团。从八月中旬开始,中央民族乐团的演员投入了紧张的排练,姜嘉锵与金家勤随同大家,每天从地安门乘车到人民大会堂,早出晚归,牵手相伴。有趣的是,合唱人员的站位,姜嘉锵就站在金家勤后边,可谓呼吸之声相闻了。有时候,排练在深夜结束,下了班车,他们要沿着幽静的胡同走一段路。月色朦胧,树影婆娑,悄无声息的胡同里只能听到两个人清晰的脚步声。有些疲倦了,金家勤依偎着姜嘉锵,慢慢地走着,偶尔有一两句交谈。那是难得的环境与心情皆好的独处,幸福的感觉不言而喻。

在那样温馨的日子里,小家庭已经孕育着新生命了,姜嘉锵对金家勤照顾殷勤,爱意更浓。

那一年的后几个月,姜嘉锵很忙,国家筹备组织文化团体到阿尔及利亚访问,事先在中央团校集训。因为阿尔及利亚国内武装冲突不断,访问会面临一定的危险,集训中特意安排了一些军事科目,以便应对可能发生的不测。姜嘉锵以积极的态度对待这次集训和参演节目的彩排。他后来回忆说,虽然明知道参加这样的访问可能面对危险,但总觉得能代表祖国走出去,是件无上光荣的事情。可能的危险,金家勤同样清楚,但她并没有流露丝毫阻止姜嘉锵访问的情绪,在一个多月的集训时间里,从没有因为家事去打扰丈夫。

此后的半年间,他们按部就班地排练、演出,演出排练,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却充满了喜悦与期盼,因为,一个新的生命就要降生了。可是,1965年11月下旬的一天,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他们内心的平静,也给生活带来意想不到的冲击。

“姜嘉锵同志,组织上决定交给你一项重要的任务,你要做好牺牲的准备。这项任务暂时还保密,不要对家里人讲,到一定的时候慢慢地渗透,不然家人思想上受不了。”中央民族乐团团长唐荣枚把姜嘉锵叫到办公室,直截了当地讲道。

姜嘉锵为之一愣,但很快就十分镇静地说:“我接受组织的安排,叫我干什么都服从命令!”

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人们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也带有那个时代的烙印。此前的1963年,毛主席发出“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号召,全国立即掀起学雷锋的热潮,“螺丝钉精神”得到大力提倡。就在唐荣枚找姜嘉锵谈话的前几个月,解放军中出现了一位英雄——王杰。他为了保护参加训练的民兵,奋不顾身地扑向顷刻爆炸的炸药包,保护了他人,牺牲了自己。几天前,《人民日报》《解放军》分别发表社论和通讯,介绍王杰的事迹,号召全国人民学习王杰“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朱德委员长为王杰题词:“学习王杰同志不怕苦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周恩来总理题词中也有“一定要学习王杰同志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的内容。同时题词的还有其他中央和国家领导人。唐荣枚找姜嘉锵谈话的时候,正是学习王杰精神热潮的开始,举国都响着“王杰”的名字,姜嘉锵本就有着很强的组织纪律性,又受到王杰精神的鼓舞,讲话自然斩钉截铁。

听姜嘉锵表态那么坚定,唐荣枚就不用做思想说服工作了,他接着介绍说,我们党历来重视在战争中锻炼和培养干部,红军长征的时候是这样,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时候是这样,抗美援朝作战的时候也是这样。现在,中国人民支持越南共产党,援越抗美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不少部队已经参战,众多干部经受了血与火的考验,锻炼了意志,培养了能力。虽然援越抗美没有公开宣传,但已经是不公开的秘密了。最近,国务院准备派文艺界的同志到越南前线去,中央民族乐团党委研究决定,要派思想与艺术都过硬的同志去,便选定了姜嘉锵。

姜嘉锵静静地听着,等唐荣枚话音一落,便说:“请组织上放心,我一定为咱们团争光。”

“组织相信你,不然就不敢把如此重任交给你了。”唐荣枚嘱咐道,“别的单位也要派人去,要组织集训。你呢,先不要直接对小金讲,听说她已经怀孕了,影响情绪不好。小金是个好同志,不是不相信她,因为事情来的太突然了,慢慢渗透些情况,但不要把行动的方向告诉她,这是组织纪律。”

姜嘉锵离开唐荣枚的办公室,心情十分激动,好像不是派他去执行任务,而是批准他参军了。以后的几天,他开始通过各种渠道了解有关援越抗美的情况,在集训的时候对越南战争就有了更多的了解。1945年4月,流亡中的前越南皇帝保大在西贡建立了越南临时政府,后来成立越南共和国,俗称南越,支持者为法、美、英和台湾当局。同年9月,胡志明领导的越南共产党在河内建立了越南民主共和国,俗称北越,得到苏联和中国的支持。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美国开始向南越政权提供援助,企图遏制北越共产党政权的发展,此后摩擦不断,史界把1955年视为越南战争的开始。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战争逐步升级,到1964年,美军派出更多的兵力参与支持南越对北越的战争,对北越狂轰滥炸,并威胁到中越边境中国一侧。次年,中国决定派兵支援北越抗美,已经有工程兵、炮兵、

集训有一个来月的时间,参训的还有中央乐团、中央歌舞团、中央芭蕾舞团的同行,共有13个人。集训快要结束的时候,姜嘉锵开始做渗透工作了。

“现在都在传说,我们已经有部队在越南参战了,有的文工团也去了前线。”一天晚饭后,姜嘉锵特意带着已经身子很沉的金家勤到外边散步,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报纸上都说了,美帝国主义已经把战火烧到了中越边界,我们支援越南兄弟也是应该的。”金家勤没在意姜嘉锵说话的意图,随便聊着。

集训中,姜嘉锵除了听越南地形地貌和战况的介绍,还了解到某些文化和风俗习惯,那一刻他就饶有兴趣地讲起越南的风俗习惯。就那么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姜嘉锵略微放慢语速说;“要是咱们团也派人到前线去,我报名吗?”

金家勤犹豫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按说,你现在不该去,我快到预产期了。要是我顺利地生了宝宝,你什么时候走,我绝不拦你!”

“你说的有道理,这是我们家的特殊时期,应该考虑实际情况。”姜嘉锵若有所思,“我真想到战场上去锻炼一番,那年,要不是我色盲,就到朝鲜战场上去了。”

金家勤笑道:“真要那样,我们这辈子说不定就不认识了。”

“也许也许,要说那时候,是一心一意要参军的。”

姜嘉锵回忆着,旧话重提。1951年,温州中学有很多同学报名参军,他也成为其中一员。在温州体检过了关,学校给25名报名参军的同学开过欢送会,乘着大卡车去了杭州装甲兵部队。可是,部队医生复检发现他有色盲,任自己苦苦恳求,他人反复说情,终没有被批准,成为痛心的遗憾。

那天,姜嘉锵没有把要去越南的话说透,过后,聪明的金家勤从姜嘉锵与以往有所不同的表现,他有意无意地多谈越南战争的话题,还有他说在参加一个集训,就多了些猜测:他一定有什么事!

出发的时间临近,姜嘉锵不得不摊牌了。他先给岳母简单谈了情况,说他要去执行任务,时间会长一些,拜托岳母照顾好家勤。接着,他对金家勤说:“上级组织了一个文艺小分队,要去给援越抗美的参战部队演出,团里安排我去。”

姜嘉锵故意把去的地方说得模糊些,没有直接说到炮火连天的越南境内。他担心金家勤承受不了,害怕在孩子将要出生的时候她的情绪不好,影响母子的健康。他虽然没有甜言蜜语,但从心底深爱着妻子,也对即将出生的孩子充满了父爱。见金家勤不语,他又说道:“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不好,可是组织上已经决定了。”

金家勤的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她还小,毕竟才22岁,又是生头胎,难免有恐惧感。若是丈夫在身边,哪怕是生产遇到些意外,总会有所依靠,心里才踏实。如今临产在即,丈夫说走就走,能不心生孤单吗?她还想到,姜嘉锵虽然不说去战场,一定是组织规定的秘密,她不便问,但已经想到:既然去为参战部队演出,一定会到战场上去。在那里,炮火硝烟,危险重重,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测呢?近一年来,报纸和广播里,不断报道越南战争的情况,这里被炸了,那里燃烧了,美军和拥有美式装备的南越军队武器有多精良,战争的伤亡多么骇人听闻……金家勤不敢再想下去,但身材娇小的她心里并不脆弱,短暂的忧虑过后,她抬起头来,问道:“要去多久?”

“不知道,组织上没有说。”

“我身体不方便,爸爸也不在跟前,有什么要准备的,让妈妈帮你收拾。”

“不用她老人家费心了,组织上都安排好了。”

金家勤原是坐在藤椅上的,那一刻站起来,活动活动,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如果正常,宝宝还有十几天就出生了,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屋里很安静,蜂窝煤炉子燃烧发出的微弱声音能听得清清楚楚。已经是初冬了,小院里有落叶飘零,落在窗上,平日里并不在意,那一刻却像是砰砰地响。给孩子起名,是准爸爸准妈妈很惬意的事情,应该高高兴兴的,但在那一刻,似是酝酿着生死离别的氛围,俩人的心里无不是酸酸的,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疼,给孩子起名分明成为沉重的选择。

好久,姜嘉锵打破了沉默,说道:“就叫姜越吧,越南的越。”

“姜越?越南的越!姜嘉锵啊,姜嘉锵,你这是不打自招哇!你要去的是越南,怎么只说去给参战部队演出呢?你不敢告诉实情,你怕我担心,我就不担心了吗?我们从恋爱到今天,已经有三四年的时间了,彼此深爱着对方,平时有个头疼脑热都互相呵护关照,那本不是一定要人担心的事情呀!可是现在,你要去打仗的地方,随时会伤人死人的地方,我能不担心吗?”金家勤突然觉得有满腹的话要说,有无比的担忧要讲,甚至有忽然生出的恐惧感。但是,她没有说出口,默默地点了头,说道:“好,这个名字很好,有纪念意义。”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姜嘉锵听得真切。不过,她不敢说出“纪念”的具体含义,因为心绪太复杂,五味杂陈,不敢想,不能想,更不愿意胡思乱想。

深夜了,夫妻两个难眠,金家勤的泪水打湿了枕头。辗转反侧,听着微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在蜂窝煤炉子的周围回旋着,把煤烟的味道吹过来。她感觉出姜嘉锵也没有入睡,便转过身来,抚摸着姜嘉锵的肩头,说:“嘉锵,我想唱歌,给你唱支歌吧?”

“嗯,唱什么?”惊诧不已。

“《下四川》。” 声音不高,似是自言自语。

姜嘉锵到中央歌舞团不久就学会了青海民歌《下四川》,还领唱过这首歌。歌中描写青海的脚夫下四川,翻山越岭,路途遥遥,寂寞时不免思念自己的心上人。此刻,金家勤要唱《下四川》,一腔深情可以想象。不一会儿,她那甜甜的歌声,就轻轻地响了起来:

一溜溜山哎,两溜溜山,

三溜溜山哎,脚户哥下了个四川。

心牵着你,喝油也不长这肉了

姜嘉锵听着听着,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把枕在肩头的妻紧紧地拥着。他感到有泪水从金家勤的脸颊淌下,与他的泪水流在一起,湿湿的,先是温温的,后来便是凉凉的。那一夜,他们说了很久很久。

12月下旬的一天,准备去越南的一批干部和文艺工作者被邀请到民族文化宫,周恩来总理在这里举行宴会,中宣部部长周扬和有关领导参加。那天,周总理讲了很多激动人心、鼓舞人心,也温暖人心的话,并且明确提出,到越南去的文艺工作者,主要任务就是八个字:“锻炼、战勤、创作、演出”。

第二天,姜嘉锵辞别。那天,他穿了一身绿军装,一个当时流行的军用挎包斜背在身上,俨然一名真正的军人了,只是没有领章帽徽。

金家勤坐在藤椅里,望着丈夫,看他把胶鞋的带子系好,把军装的纽扣扣好,把一本用旧画报包着书皮的《毛泽东选集》放进挎包,然后把挎包系好。若在以往,她会细心地帮着姜嘉锵把出门用的东西带好,但那一刻,她不能了,她的身子沉得已经懒得动了,更不能弯腰,只是目光追着姜嘉锵的身影,偶尔提醒一两句应该注意的事情。

姜嘉锵收拾停当,走到妻子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情,最终还是微微一笑,说道:“我走了,你多保重!”

说完,还没等金家勤那句“走吧,你也保重”的话音落地,他的脚步已经移动到门口了。他知道妻子在望着他,但他不敢回望,担心自己的缠绵会让她更伤心,那会影响她的身体。“自己已经不能照顾她了,岂能还让她心痛呢?”他为自己那一刻毅然的告别做过如此解释。

那一刻,酷似十几年前的那一幕。一本书里写到姜嘉锵要参军,体检后告别师长、同学与亲人,“他瞥见了人群中的母亲陈素娴。陈素娴的眼睛中滚动着泪花,她一脸的依依难舍却是儿子姜嘉锵所不理解。经历了人生风雨的陈素娴知道,战争意味着牺牲,儿子此去意味着生死离别。热血青年姜嘉锵不敢再多看一眼母亲,他怕母亲眼中含着的泪花滚落,那样会感染自己,何况,抗美援朝是多么光荣的大事情,母亲怎么就想不开呢!想到这里,姜嘉锵头也不回,很决绝地走了!”

十几岁的年龄是热血青年,三十岁的姜嘉锵依然是热血青年!那个年代是拒绝缠绵,或是鄙视缠绵的年代,为了事业,为了革命,离别时的毅然决然才是无尚神圣的大义之举。

那个季节,北京冰天雪地,广西风和日丽。姜嘉锵他们在中越边境稍作休整,适应环境。1966年元月2日,13名同志换上了越南人民军军官的服装,戴上宽沿的硬壳帽子,乘着部队派来的卡车,穿过友谊关,向越南境内进发。出发前的夜里,他给金家勤写了离家后的第一封信。在休整中,他们从前线部队官兵那里听到战争的惨烈,看到了后方医院里肢残伤重,甚至血肉模糊的伤兵。还有,就是在一个个山坡上堆起的坟茔。不过,他只字不提这些,告知的是一路平安,身体康健。他不愿让妻子有丝毫的担忧。

那时候,经常转移,通信极不方便,十天半月才能收到一封信。行军、演出、创作、站岗放哨任务很重,属于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但只要时间允许,他就给金家勤写信。他知道,只有多写信,随时报平安,才能让金家勤稍稍减轻精神负担。

那时候写信,比平时更加讲究字斟句酌,因为哪怕有一处描写不当,都有可能让本已经牵肠挂肚的金家勤再添担忧。

姜嘉锵他们进入崇山密林,道路崎岖不平,汽车颠簸的厉害。有时候树枝很低,汽车的棚子被刮得轰轰隆隆地响,起初大家还以为是敌机来了,不免有些紧张。但是,一路之上确实要时时刻刻提防着敌机的轰炸,有些被敌机轰炸后的大坑还没有填平,只有临时放上树枝,汽车才能摇摇摆摆地通过。这些,姜嘉锵在写给妻子的信中只字不提。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也不知道经过了哪些村镇,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当又一个白天来临的时候,他们才在一座山的前边停下来。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宿营地。他们高高兴兴地卸了车,然后在一棵大树下休息,等待安排,就在这个时候,同行的女同志不禁惊叫起来:“蛇!蛇!”大家抬头望去,只见一条竹叶青就趴在离他们不远的树枝上,随风摇动,好像要掉下来的样子。此后,遇到蛇是经常的事情,有时候行军不得不用一根棍子摇晃着打草惊蛇。因为密林中潮湿,咬人的飞虫很多,吸血的蚂蝗乱趴,软软的蜈蚣时常出没,有时候在夜间,就钻到某个人的鞋里去了。这些,姜嘉锵没有告诉金家勤。

金家勤也在瞒着姜嘉锵,就在他离家之后,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不方便,母亲上班,弟妹们上学或上幼儿园,很多事情不得不亲力亲为。及至进了医院,待产的焦虑折磨着她,生产的痛苦也折磨着她,但是,她在信中只字不提,反而尽快向丈夫报喜:“我们的小宝宝于元月20日出生了,我们母子平安!”

姜嘉锵是在一个战地医院演出时收到的这封信,那时候,距离女儿的出生已经快一个月了。小生命的到来,让姜嘉锵十分高兴,也鼓舞着他以更高的热情投入演出。他在信中告诉妻子演出了什么节目,编排了什么节目,如何保持着乐观的态度,磨练着意志,考验着耐力。还告诉妻子,他们与别的文工团联合,组成慰问团,到工程兵的施工现场去演出,到高炮阵地去演出,到海军的舰艇上去演出,还同战士们一样去站岗放哨,去擦炮弹,去修工事。可是,敌机的偷袭他不告诉妻子,为了防空窝憋在潮湿闷热的猫耳洞里他不告诉妻子,在北部湾遇到惊涛骇浪而晕船呕吐他不告诉妻子……

金家勤在医院里那几天是那么难熬,看到别的产妇有丈夫伺候安慰,心里就陡升落寞、痛苦。她把自己与姜嘉锵结婚时的合影放在了床头,一天到晚不知道要看多少遍,要抚摸多少回,要对着照片说话有多少回,也不知道泪水一天到晚要流多少回。她订着《中国青年报》,每天都看越南战争的新闻,而且看得仔细认真。因为信件来往不及时,她不能准确知道姜嘉锵何时在何地,一看到这里被轰炸了,那里战斗激烈了,她就提心吊胆。有一次,她从信中知道姜嘉锵在某地,赶巧《中国青年报》报道那个地方遭到美军飞机轮番轰炸,军民死伤严重。她焦虑不安,胡思乱想,白天黑夜都不能安睡,一闭眼就仿佛看到姜嘉锵出事了,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不止一次,她在默想:嘉锵啊嘉锵,你可不能出事呀,你要是出了事,我和孩子可怎么生活呢!你要活着回到我和女儿身边来,哪怕,哪怕你伤了胳膊伤了腿,哪怕你伤了眼睛伤了脸,都要活着回来。有你在我和孩子身边,就是那么个残废人,我们都会感到幸福,是团圆的一家人哪!

金家勤的内心是无助的,她痛苦,她流泪,她心乱如麻。可是,当她给姜嘉锵写信的时候,就努力克制心情平静下来,写她的安好,写女儿的可爱,写母亲和姊妹们的关照,写自己为有嘉锵这样的丈夫而骄傲。1966年3月8日凌晨,河北省邢台市发生7.8级地震,北京震感强烈,金家勤抱着刚两个月的女儿从屋里跑出来,同家人一起在春寒料峭中站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认为不可能再地震了才回到屋里,之后睡觉总不踏实。她在给姜嘉锵的信中,不过轻描淡写地讲道:“我们的节日那天,是在地震中被摇醒了,不得不到室外去呼吸新鲜空气。”

之后的几个月里,还发生了多次余震,人们依旧处在惊恐不安中,她却没有再向丈夫诉说。

姜嘉锵每次收到妻子的来信都那么激动,最为激动的应该是收到女儿姜越的照片了。那是女儿6个月大的时候,金家勤特意到照相馆给女儿拍了一张照片,寄给丈夫。姜嘉锵收到照片那一刻,无法克制兴奋的心情,把女儿的照片给这个看看,给那个看看,以至于很多人都记住了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多少年后,还有人问起:“嘉锵,小月月长高了吧?”“已经是大姑娘了!”姜嘉锵很自豪。

其实,就在姜嘉锵为看到女儿照片高兴的时候,金家勤正受着病痛的苦苦煎熬。她得了乳疮,时常疼得彻夜难眠。更让她痛苦的是,幼小的女儿不能吃奶了,只好喂点奶粉或小米糊糊。因为要工作,她把孩子托付给邻居看管,每天早上送过去,天黑了才接回来。她和女儿住的屋里,生着蜂窝煤炉子,有时候熄灭了,娘俩就被冻醒了,孩子哭闹,半夜里又不能生火,她只好紧紧地抱着孩子,还担心压着孩子,就不能入睡。这些情况,姜嘉锵却一无所知。

姜嘉锵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那是金家勤备受精神的折磨。那时候,“文化大革命”已经开始,“破四旧”之风刮起来,大字报贴到了她家门口,父母亲都被下放到了农村。金家勤担心所谓的四旧给家庭惹祸,就自作主张把家里收藏的老字画烧了,把翡翠如意砸了,把金银佩饰扔了。最为心疼的是她与姜嘉锵的信件,那是俩人从恋爱到结婚时心迹足迹的记录,是深情厚谊的见证,是不可对外人言的悄悄话,难免有些卿卿我我,柔情蜜意。在当时,这样的信件大有可能成为红卫兵进行人身攻击的把柄。所以,金家勤掂量再三,还是做出了一个让她肝肠寸断的决定:烧掉。

那天夜里,万籁俱静,金家勤用一个大的铝盆,把一封封信放进去,犹豫良久,终于点燃了。那一刻,看着一张张信纸卷曲了,烧焦了,瞬间化为灰烬,她的心像是被人撕扯着,酸疼酸疼。火花在盆里跳跃着,泪花在她脸上闪烁着。林黛玉葬的是花,金家勤葬的是情,是她和丈夫的肺腑之言。后来,她母亲伤感地说:“你是把情书都烧了。”那是沉甸甸的情书,是热乎乎的情书,金家勤后悔终生,但已经无从挽回。

他们结婚的时候,有同事送了一本相册,结婚照和后来的很多照片放在里边。相册的扉页,是金家勤精心剪的一个双喜字,有巴掌大小。那个双喜字是蜜月的时候贴上去的,是人生的里程碑,是幸福的见证,能给夫妻很多美好、甜蜜的回忆,多么希望永远永远地保留。可是,金家勤心里明白,类似的东西在那特殊的岁月,已经被某些人视为沾了“小资”的味道,必在破除之列。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麻烦,她想撕掉那个双喜字,可又舍不得,许久,许久,她捧着那个相册,反复看着,思考着,手都有些抖了,最终下了决心,用指甲小心地揭开双喜字的一角,撕着。可是,双喜字贴得那么牢固,她用了好长时间,还是没有撕下多少。“算了,还是留着吧!”她没有勇气,也没有耐心撕下去了,已经被撕去一点点的双喜字就侥幸保留了下来。金婚的日子,她和丈夫曾经翻看那本相册,看到那个喜字,心里便有说不出的快慰:“由新婚之喜,到金婚之喜,还会有更多的喜在等着我们!”

在越南有一年的时间,姜嘉锵他们返回了祖国。正值毛主席第六次接见红卫兵,组织上给予很高的政治待遇,让他们到天安门观礼台接受检阅。

夫妻重逢,彼此才知道了对方的经历,也就更多地感受到了对方的优秀品质。从那时候起,夫妻间的敬重又多了一份。不过,也有趣事出现了,姜嘉锵自从去过越南战场,喜欢上了穿绿军装,一旦穿军装的日子,虽然没有领章帽徽,却比穿一般的衣服矜持了许多。金家勤笑谈:“他一穿军装啊,就像换了个人,就不愿意跟我并排儿走了,也不让我搀他的胳膊了。”

而立之年的姜嘉锵,依然那么单纯,单纯的可爱!

“文革”十年,姜嘉锵和金家勤还是有一定的演出任务。金家勤多是随团演出,姜嘉锵被借调到中央芭蕾舞团排演样板戏《白毛女》,担任杨白劳的演唱,因此多次到国外演出,并为访华的尼克松演出《白毛女》选段。其间,姜嘉锵演唱的《我挑担茶叶上北京》《逛新城》《唱一个丰收年》等歌曲响彻祖国大地。可是,就在即将迎接文艺百花盛开的新时代时,金家勤却累倒了。

1975年春天,中央歌舞团、中央民族乐团、东方歌舞团合并为中国歌舞团。这个团成立了一个40多人的演出队,担任接待外宾和日常演出任务。金家勤的歌唱日臻完美,广受欢迎,是男女声对唱的主力演员,演出一场接着一场,可谓夜以继日。作为钟情于歌唱的夫妻,珍惜为工农兵演唱的每一个机会,总是互相鼓励,不断提升着演唱水平。能者多劳,自然也就十分辛苦。

有一段时间,演出任务繁重,一直得不到很好休息的金家勤体质下降,得了重感冒。可是,为了不耽误演出,她仍然跟着演出队一个接一个地方的跑,感冒越来越重,四肢无力,身体虚弱到经常大汗淋漓。一天,演出队在北京长辛店机车车辆厂演出,金家勤演完一个节目,突然感到体力不支,天旋地转,昏厥过去。同事们赶紧把她送往医院,诊断为感冒病毒引起的心肌炎,接着出现了心力衰竭症状,心悸、胸闷、头晕、呼吸困难,浑身浮肿。此病,在那个年代很难治愈,甚至不能治愈。姜嘉锵赶到医院的时候,几乎认不出妻子了,她已经浮肿的变形。见此症状,姜嘉锵在病房门口掩面哭泣。

主治医生把姜嘉锵叫去,对他说:“你爱人的病很严重,恐怕也就三四年的生命了,好好照顾吧。”

医生的声音很低,也很慢,但却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本不以为是大病的姜嘉锵突然木木地呆住了,接着泪流满面,好久都止不住。当他擦干眼泪,再次进到病房的时候,对病情的严重性并不知晓的金家勤却显得比较平静。那时候,第二个女儿姜朋已经出生几个月了,她牵挂着两个孩子,催着姜嘉锵回家去,照顾好两个孩子。姜嘉锵告诉她,岳母和姊妹们会关照的,要她安心养病。

之后的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必须参加的演出,姜嘉锵就会到医院来陪妻子。有时候,金家勤睡下了,他拿个小板凳坐在床前,抚摸着妻子的手,泪水会不知不觉地流下来,心里不止一遍两遍地念叨:“家勤,医生说你还有三四年的时间,我不信,你不能舍下我和两个女儿就走哇。我们还要在一起好好的生活,还要好好的唱歌……”有时候,又会产生另外的想法,“医生明白你的病情,我只能相信你还有三四年的时间。这时间太短了,我一定珍惜,好好地陪你,好好地照顾你,让你心里明白,你找了一个爱你疼你的丈夫,就是真的走了,也不会留下遗憾。”

哭着,想着,想着,哭着,很多个夜晚,姜嘉锵就是那样度过。

在医院住过一段时间,金家勤回到家里养病,母亲和父亲关心她的病情,照顾入微。过去,是金家勤照顾姜嘉锵的生活,如今却是姜嘉锵照顾金家勤的饮食起居,洗头、洗澡、洗衣服,并且做好所有的家务。

天气渐渐地凉了,他们虽然生着蜂窝煤炉子,但因住的是南屋,温度一直不高。为了给妻子洗澡时保持一定的水温,姜嘉锵特意让人做了一个结实的木头小桌,洗澡的时候把水盆放在小桌上。

金家勤一低头就头晕,每晚泡脚洗脚,姜嘉锵就让妻子坐在床上,自己坐个小板凳在地上。时间过了十分钟,二十分钟,多的时候半个小时,金家勤身上热热呼呼的,姜嘉锵却是腿脚冰凉冰凉。金家勤心疼:“少洗一会吧,地上凉。”

姜嘉锵却不以为然:“没事,我没那么娇气。”很多时候,为妻子泡完脚,姜嘉锵上了床,冰冷的腿脚好长时间都暖不过来。

金家勤的病一时不见好转,姜嘉锵却没有充足的时间陪伴照顾,样板团演出任务重,还实行军事化管理,回家、请假都不方便。何况,两个女儿还小,总要让金家勤时时分心,不利于静心养病,所以,当姜嘉锵的五弟从黑龙江回温州的时候,一家人商量决定,让金家勤到温州去养病。

离别伴随的有思念,更多的是惦念。姜嘉锵所惦念的是有没有找到合适的药,有没有管用的偏方,病情是否在好转,南方的气候能否适应,饭菜是否可口,睡眠比在北京是好些了还是更叫人担忧了。

金家勤惦念两个女儿,更惦念姜嘉锵,因为两个女儿的生活有丈夫、母亲和姊妹们共同关照,而姜嘉锵“自身缺陷”造成的不便,别人很难做到她在跟前那样照顾的周到。在家里,因为姜嘉锵色盲,很多东西的放置,尤其是衣服的穿着,是要金家勤多操心的,她真担心姜嘉锵穿着颜色搭配怪怪的衣服上街,单身时的姜嘉锵有过不止一次的失误。还有,在红绿灯处过马路,很多时候要金家勤拉着手过去,她不在了,丈夫一个人过马路会有危险吗?所以,多次在信中叮嘱:“过马路的时候不要急,看到别人走了,你再跟着走。”

她更担心姜嘉锵因为家事和自己的病分心,在工作上出现失误。那是人们神经高度紧张的时代,样板戏的演出与政治密切相关,但凡涉及到内容、传播、演出等方面出现任何本不足道的问题,都可能被视为政治事件,因此受打击受迫害,甚至锒铛入狱,乃至丧命都不稀罕。所以,金家勤在信中多次说着类似的话:“你要全心全意地工作,不要惦记我,你的平安就是我们家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有一层意思她不便直言:姜嘉锵已经走到艺术的一定高度,继续努力会达到新的高度,那是为妻所期盼的,丈夫必须小心翼翼地做事,不出意外,才会实现夫妻共同向往的目标。偶尔,金家勤也会说一句:“我今后还能不能演出尚是未知,我唯一希望的是你在舞台上永远为人民服务。”

金家勤还在信中讲婆婆和五弟如何关心她,照顾她,为她做可口的饭菜,为她请医煎药,以减少姜嘉锵的担忧。可是,她忍受病痛折磨的痛苦,她思念姜嘉锵和女儿的痛苦,却不去讲那么多。金家勤回忆,她住的那个小楼,对着楼梯有一面宽敞的窗户,多少个夜晚,她看到月亮升起来了,就会坐在窗前看月亮,想着那一刻丈夫在干什么,女儿在干什么,想着想着心中酸涩,泪水就淌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若不是怕惊动了婆婆,真想放声大哭一场,以排解胸中的憋闷。很多时候,她盼着月亮快快升起来,看它在云中穿行,一会儿明亮了,一会儿暗淡了,直到月亮从窗口消失,还没有倦意。有时候,她还会突然想起有一年在福建鼓浪屿的情景。那是秋天的夜晚,演出结束后,她和姜嘉锵去散步。爽风习习,云淡月明,涛声依稀传来,她依偎着姜嘉锵缓步而行,轻言细语。那一刻,她感到那么温馨,而这一刻,她形影相吊,孤孤单单,备受相思之煎熬。

随着时间的推移,独处的痛苦在减轻,金家勤的病情也趋于稳定,俩人有了谈工作谈事业的心情。姜嘉锵告诉金家勤,他在舞剧《白毛女》中担任杨白劳的演唱,经过几年的探索、打磨,已经形成独特的风格,越来越多地得到专家的肯定和观众的称赞;他演唱的很多歌曲,几乎每天都能在广播里听到。金家勤也告诉丈夫,温州有很多喜欢唱歌的青年人,知道自己是北京来的歌手,陆续前来拜访,希望能得到指教。一个事业创佳绩,一个歌声受欢迎,夫妻二人萌生了一个想法:为温州喜欢唱歌的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此后,他们的书信成了交流体会、传播经验、研讨问题的“教材”,金家勤有时候直接把丈夫的来信念给喜欢唱歌的年轻人听,对谈到的经验不想有丝毫“贪污”。她的代表歌曲《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茉莉花》《看秧歌》等成为很多温州青年歌手与歌咏爱好者的钟爱。姜嘉锵到故乡的时候,夫妻二人还教人们学唱他们的代表作品《催咚催》。

有资料记载:金家勤教青年人学说普通话,学唱民歌,姜家小院里时常响着歌声,响着欢声笑语。姜嘉锵在信中传授经验,回家探亲也倾心向家乡的文艺爱好者讲述唱歌的心得体会,并为他们演唱了一首又一首歌曲。温州一些颇有名气的歌唱家,就是得益于姜嘉锵夫妇的辅导脱颖而出。

金家勤在温州疗病的两年,是夫妻魂牵梦绕的两年,也是为家乡文艺发展做贡献的两年。能有此,皆源于有爱的力量推动、鼓舞。

金家勤想为丈夫做件有纪念意义,也有益社会的事情。那是2015年的想法。

姜嘉锵于1956年考入中央歌舞团担任歌唱演员,到2016年从艺60周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年份。60年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的歌声传遍了祖国大地,也传到了世界很多地方,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他“一人千面”的歌唱风格,必会写入中国文艺史册。

几十年来,关于姜嘉锵演出、课徒、授课的报道时见媒体,不少人关注他的成长之路和演唱风格,写出了很多称赞有加的评论文章。金家勤对此有过一些梳理:姜嘉锵入行不久参加第六届世界青年和学生联欢节,参演的节目获金奖。1958年,中央民族乐团合唱队为毛主席、刘少奇、周总理等国家领导人及各国观礼团团长演唱歌曲。其中,《爱的好劳动》优美风趣的歌声和表演博得阵阵笑声和掌声。次年,他担纲排演《澧水船夫号子》,为了体会、把握摇橹的节奏以体现在歌唱中,他和同事在后海租船划桨,演出大获成功。半个世纪,姜嘉锵录制了500多首歌曲,几乎皆为经典,传唱不衰。他在上世纪50年代就参加了古琴歌《苏武思君》的演唱,以后成为保留节目。1980年,国家领导人李先念、叶剑英、杨尚昆、习仲勋等在广州看了姜嘉锵演唱的《满江红》,赞不绝口,叶剑英还特意让秘书要了录音带。粉碎“四人帮”后,文化部直属院、团举办评比演出活动,姜嘉锵凭借《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和一首民歌获得声乐表演一等奖,与当时享誉全国的几位大家同登榜首。音乐资深评论人李凌称赞姜嘉锵唱歌另辟蹊径,这便是“发现了一条从研究我国古代声乐艺术,从昆曲、琴歌等声乐传统中悉力钻研,并吸收西洋唱法中某些有益的东西,通过不断的实践、改进,以期探索和传统的歌唱艺术方法密切结合,而又带有新的光彩的声乐艺术。”评论家肯定,作曲家赏识,1981年,著名作曲家黎英海谱写了唐诗三首,即《春晓》《登鹳雀楼》和《枫桥夜泊》,一定要姜嘉锵来唱,因为姜嘉锵在外演出,不能按时练习、彩排,黎英海宁肯推迟音乐会的时间也要等他来演唱,担心别人“唱糟了”。姜嘉锵不负众望,演唱后有人评论是“大显身手,引起轰动,令业界刮目相看!”之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向全国播放这三首歌,并录制成唱片远销世界。在此后的中国艺术歌曲大赛上,姜嘉锵演唱的《枫桥夜泊》拿下唯一的金奖。资深乐评人不吝言辞,盛赞“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将诗词歌曲唱得如此有韵味,如此有新意,如此令人回味无穷!”斗转星移,成绩斐然,他便有了“古典诗词演唱第一人”的美誉。其间,其他荣誉不断,他是1979年国内主流媒体评选出的“中国十大男高音和十大女高音”之一,与王昆、郭兰英、胡松华、李光曦等人一起同获殊荣。美国洛杉矶第二十三世界奥林匹克艺术节,被专家和媒体称为“艺术节皇冠上的一颗明珠。”之后,还荣获文化部“尖子演员”“全国听众最喜爱的歌唱演员”称号。1991年,获国务院颁发的有突出贡献的专家津贴……

在众多荣誉中,姜嘉锵夫妇最看重的是“全国听众最喜爱的歌唱演员”称号,因为在他们看来,歌唱是为听众的,听众喜爱是他们最高的追求。2005年,出版了《中国古典诗词艺术歌曲——姜嘉锵独唱集》,收录他首唱的歌曲60多首,很受听众欢迎,还获得了金唱片奖和出版物最高奖。

如今,金家勤想为丈夫做一件事情,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听众喜欢,近些年来,有越来越多的听众来信或来电话,说他们在学唱姜嘉锵的歌,希望能看到歌谱。金家勤要满足听众的心情,起初仅打算整理一套歌谱。

“我想到这件事有困难,但没有想到那么难。”金家勤在回忆那段经历时说。自从和姜嘉锵建立家庭之后,金家勤就多了一项不用任何人督促就用心去做的事情:收集姜嘉锵唱的歌。这有两个渠道,一个渠道是收集录过音的歌谱,一个渠道是把广播中播放的歌曲录下来。如今要整理歌曲了,录过音的歌谱不全,字迹不清,要誊清打印出来。如果没有现成的词曲,又不能找到词曲作者,只能一遍一遍地记录歌词和曲子。那些年,买不起质量特别好的收音机,也买不起质量特别好的录音机,有的歌曲录得不清楚,杂音很多,听起来十分困难,只能反反复复地听,三四遍不行,五六遍还不行,甚至十来遍都听不清楚,听着听着心就烦了,放下,过几天再听!

“别要这首了。”有时候,姜嘉锵无法承受一个时间里反复听的折磨,也不愿意看到妻子那么累。

金家勤心里也很烦,但她在想,既然想给丈夫做一件事,就一定做好,吃点苦不算什么,便安慰说:“不急,不急,慢慢来,多听几次就好了。”

夫妇俩坚持着,更多时候是金家勤一个人坚持着,因为姜嘉锵的社会活动很多,顾不上参与。

整理词曲费时费力,校对同样要花费很多心血,因为输入曲谱非同一般的打字,出错率高,有的歌曲三校四校之后心里仍不踏实,还要继续校对。最麻烦的是某首歌,本以为校对成功了,但再看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小毛病,不修改心里别扭,只好再去找打字的人。

有的歌曲,要么是时间久了,录音带质量退化,噪音大,听不清,或音质差,要找专门人员清除噪音,去调整音质音色,几百首歌的低音、中音、高音都要平衡。因为人家忙,不能按时间做好,或做得不完美,她跑了一趟又一趟。有时候,一首歌,专门人员以为已经做好了,他们也以为做好了,可是,在反复听的时候,又发现了细小的问题,金家勤也要再跑一趟,请人家纠正。

金家勤原来不会使用电脑,为了整理歌曲,她开始用电脑查资料,练习打字,很多歌曲就是她把词打出来,交给打字人员与曲子安排在一起。因为查资料、打字、校对,她一天要在电脑前坐六七个小时甚至十来个小时,这对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而言何其痛苦,何其煎熬!可是,她坚持着做下去,眼花头晕,腰酸腿疼,脚开始浮肿。

“你别做了,为了这事儿累坏了身体,不值得。”姜嘉锵不忍心妻子如此辛苦。

金家勤不想放弃:“还能做,就做吧。”她有时候会想到父亲那句话,是她患心脏病住院的时候,父亲安慰她,也鼓励她,严肃而认真地说:“你是一名演员,决不能被重病吓倒在病床之上,就是死也要死在舞台上!”后来,组织上考虑到她的身体情况,不再安排她演出,她的精力就更多地用在协助、扶持丈夫上。她做整理曲谱的工作,就是想在垂暮之年再帮一帮丈夫。

工作在继续,精力在耗费,但工作量越来越大,金家勤感到需要做的工作已经不是最初的简单设想,不仅要整理曲谱,还应该分类,还应该有简单的介绍,还应该把音频和视频分门别类。跨度大,头绪多,分拣困难,做着做着,她确实有些吃不消了,进度慢了下来。

“我真有点想放弃了,那时候身体受不了,心理也受不了,疲惫不堪,经常失眠。再就是,过去呢,我每周都去看我母亲一两次,自从整理曲谱的工作开始后,到母亲那边去的就少了,心里真不落忍。”金家勤回忆出现的情绪波动。一天,帮着做词曲整理工作的池浚来了,他是姜嘉锵的学生,在一所大学任教。同他一起来的还有音乐编辑和玉庭。金家勤苦笑着,向两人谈了自己犹豫不决的想法。两个人当即表态:“金老师,您不能放弃,您做的不仅仅是为姜老师,更是为社会做事,为历史做事,为后代做事。您坚持搞,一定要搞,我们全力配合。”

母亲知道了她的想法,也笑着鼓励道:“你们一辈子都是夫唱妇随,临老了再做一件大事,值得。我身体好好的,不用你操心。”

“有你们的支持和鼓励,就是天塌下来也要搞好。”金家勤重新振作精神,一如既往地做着她钟情的事情,构想书的封面,整理照片,撰写姜嘉锵从艺年表……几十年间,姜嘉锵跟国家许多领导或高层人物有合影,在决定用不用的时候,夫妇两个“心有灵犀一点通”,除了有周总理的一张黑白照片,其余一律不用。夫妇二人的人生观、荣辱观是那样的一致!这也是爱情巩固的基础。

三年多的时间过去,金家勤不仅仅是整理歌的曲谱,而是出版了《姜嘉锵歌唱艺术专辑》。池浚在一篇短文中介绍说:“这一定是一件载入中国当代民族声乐艺术史的出版物!12张CD、2张DVD,凝聚了82岁的国宝级歌唱家、中国古典诗词演唱第一人、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姜嘉锵先生从艺60余年来歌唱艺术的精华!3年多的艰辛编辑,265首歌曲录音(其中古典诗词歌曲108首、民歌和创作歌曲157首),36段演出视频,多段讲座视频,不少绝版资料为首次挖掘公开面世。对于个人专辑而言,堪称巨制,也可见姜先生历年艺术创作实践之丰厚!此次出版的精致程度为姜先生历次出版之冠,所有音频和视频资料都经最先进技术,在姜先生和姜夫人、女高音歌唱家金家勤老师亲自把关下逐一精心修复,力争再现绝艺原貌。字斟句酌的艺术论述、逐字逐音校对的歌词和曲谱、反复甄选的历史照片、用心设计的装帧,让这套出版物已不是简单的唱片集,而成为了教科书式的范本和精美的艺术珍品。为了今天的这一切,姜老师、金老师夫妇不知度过多少个不眠之夜,当他们见到这煌煌之作最终呈现眼前时,定已百感交集!和玉庭先生、熊志远先生、蒙昕晨先生以及无数在其中付出心血的同仁们,也定当无比欣慰!作为姜门弟子,我也有幸在其中尽了一点点当尽之责,参与这件垂范后世的工程,为我亲爱的如父恩师效绵薄之力,践行了当年拜入姜门时,在舞台艺术之外的诺言,这是我一生的荣光,无憾矣!所有人的努力、再精心的出版物,都依托于姜嘉锵先生那天人合一、神乎其技、余音绕梁,令人如坐春风的动人歌声。将来我们都会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唯有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姜嘉锵先生江河万古流!”

在厦门海边,有一座当代著名作曲家李焕之的铜像。2010年,年逾7旬的姜嘉锵到厦门讲学,特意前去瞻仰,抚摸铜像而思绪的波涛涌动,禁不住热泪盈眶,喃喃自语。

李焕之享誉国内外,姜嘉锵到中央歌舞团时,他担任团长,是姜嘉锵心中的恩师。姜嘉锵的成长,受益于他的赐教,姜嘉锵夫妇年至耄耋仍恩爱如初,则是深受了李焕之、李群伉俪的影响。李焕之夫妻是事业上的好战友,生活中的好伴侣,皆为青年人的楷模。姜嘉锵敬重他们,也羡慕他们的幸福,曾暗自提醒:“将来,自己要是结了婚,也要像李焕之和李群那样相亲相爱。”这种想法,结婚后对金家勤说起,不想金家勤与他不谋而合。

对他们的爱情和婚姻同样有着深刻影响的要算启功先生夫妇了。启功先生是金家勤父亲的表哥,她和姜嘉锵经常到启功先生家中。及至姜嘉锵演唱古典诗词歌曲,为了弄懂吟诵、吟唱中遇到的问题,或是要深层次了解诗词的写作背景、社会背景、人物命运,以更好地演唱,也经常登门请教启功先生。因此,启功夫妇相互敬重、忠贞不渝、患难与共等值得称颂的人品,对他们是潜移默化的教育。

那么,对姜嘉锵夫妇影响更长久更直接的则是双方父母的实际行动。姜嘉锵父亲曾经做生意,常年奔波在外,是母亲坚守妇道,拉扯着几个孩子,经历了寄人篱下的日子,依然坚定地相守。金家勤的父母则出身名门,有知识,懂礼仪,受传统优秀文化影响较深,夫妻终其一生相待如宾。姜嘉锵夫妇与两位老人生活在一起,耳濡目染,自然领悟了夫妻和谐相处之道。

当然,姜嘉锵夫妇的自身修养则是成就爱情、婚姻的根本。他们喜读书,爱交流,互相启发,能很好把握如何做人做事,自然就能做一对好夫妻了。几十年,夫妻执手相伴,是一路歌唱着走过来的。姜嘉锵当过金家勤的老师,几十年间,金家勤一直在心里把他视为老师,姜嘉锵则同样把金家勤视为老师,夫妻某个人唱歌的时候,一个人既是听者,也是教者,一旦发现不准确不优美的地方就指出来。

很多时候,一人的歌,往往两个人来练,家勤的练是为了体会、感悟某一首歌,好发现姜嘉锵的“瑕疵”,以期完美无瑕,无可挑剔。他们也知道,在家里或练歌房的演唱,受空间或音响的限制,效果不能充分展示出来,而在不同的演出场地,也会产生不同的效果。为了适应不同的演出场地,都能让观众听到最好的歌声,只要有时间,金家勤就到现场去听,之后与姜嘉锵讨论取舍。

金家勤因为身体状况较早地离开了舞台,担任艺术管理工作,但后来又与中央民族乐团的几位老歌手组建了民歌演唱小组。这个时候,技高一筹的姜嘉锵就又当起了老师,与金家勤经常切磋,给予指导。

在歌唱生涯中,姜嘉锵与著名古琴家、民族音乐家王迪结下了不解之缘。上世纪70年代,她打谱的很多古琴歌曲交给姜嘉锵演唱。为了把握到位,金家勤就陪着丈夫多次拜访启功。有书中记载:“聆听他讲解古典诗歌的音韵与现代汉语音韵之间的差异……还跟启功先生学习吟诵古诗词,那不完全是北方方言蜕变为普通话之后的诗词味道,而是纯粹老北京的京腔京韵。”

在姜嘉锵夫妇看来,歌唱艺术与其他艺术可以互相借鉴,所以,当听说有书法展、摄影展、工艺美术展、戏曲艺术展的时候,夫妻俩会结伴前往。因为有广泛借鉴的欲望,几次参加建筑艺术研讨会,从中发现韵律美,以巧妙地运用到歌唱中。

姜嘉锵的成功,金家勤做了“贤外助”,也做了“贤内助”,家里的事情,只要自己能做的,绝不让姜嘉锵分心,以至于姜嘉锵有些家务不会干或干不好,甚至洗衣机不会开,手机也玩不利索,还要金家勤当秘书。“他就知道琢磨歌,是个歌呆子。要是他晚上失眠,不为别的,就是因为琢磨唱歌兴奋了。”…金家勤如是说。对于妻子的勤快,他同样感受深刻,所以会时常打趣道:““家勤,家勤,就是家里最勤快的人!”甚至笑着坦言:“我一辈子就巴结老婆和孩子,拍老婆的马屁”。

姜嘉锵夫妇的和谐,还因为他们有共同的追求,重事业,轻其他。有人走穴,姜嘉锵不参与,金家勤赞成;有人拜师学歌,姜嘉锵不多收费甚至不收费,金家勤还给学生做饭吃;学生或歌手让他们去参加活动,很多时候自己掏钱买机票车票;姜嘉锵不为出名走关系,金家勤视为自尊自爱……

这些年,金家勤经常跟着姜嘉锵出去讲课、演出、当嘉宾,形影不离。有人开玩笑:“金老师,您总跟着姜老师,害怕他移情别恋不成?”金家勤笑得特爽朗:“我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担心,年轻的时候没有,现在更没有了。他一辈子都把爱情给我了,哪还有剩余的给别人!”

姜嘉锵有时候也凑一句:“我这一辈子,不会喝酒,不抽烟,除了唱歌,别的专长没有。”

姜金两家的老人和姊妹们,谁都知道他们夫妇的爱情“最结实”。“最结实”是金家勤的话,不就是坚如磐石的另一种说法吗?

因为喜欢对方,深爱着对方,姜嘉锵和金家勤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可是,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三个字,就连金婚那天,有人开玩笑,也没有逼出这三个字。金家勤解释说:“我们之间的爱情在工作中,在歌唱中,在日常生活里,已经很充分了,用不着再挂到嘴上。”

有人看到或听说他们那么恩爱,以为一定是劳心费神地经营着爱情和婚姻,所以有人问姜嘉锵:“你们的爱情、婚姻,了解的人都说好,你们是如何经营的?”姜嘉锵不禁失笑:“这话不对哟。爱情、婚姻怎么能经营呢?一经营就假了。一个人心里要是装着一个人,喜欢一个人,为对方做什么事情都是自觉自愿的,用不着经营。我和金老师过日子,从不想着讨好对方,也不刻意为对方做什么。不经营,从来不经营。”

当然,不刻意的感谢还是有的。姜嘉锵感谢夫人的常用“伎俩”就是亲自烹饪,最为拿手的莫过于糖醋排骨和红烧黄花鱼。有时候,还把从金家学到包饺子技能展示一下,自诩“姜味制饺”,以显摆自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如此无心经营爱情却感情深厚的夫妻,伴着歌声走来。如今,仍在伴着歌声前行,爱情之歌会更加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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