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看了一眼睁一眼闭拍照技巧他的作业,无奈的() 摇摇头 甩甩头


  金秋送爽,天高云淡,丹桂飘香。
  又是一个九月来到了,在各大学校园里,新的学期又即将开始了。
  但是,今年的这个九月,于我而言,和以往相比,意义是绝对不同的。
  因为,我,林汐,G大最最最新鲜出炉的毕业生,在上完该上的学念完该念的书做完该做的报告写完该写的论文后……终于,在我二十五岁生日的前夕,如期地,顺利地,幸福地,研究生毕业了。
  并且,即将挥别我学习和生活了整整七年的母校G大,到邻省的C大执起教鞭,去当一颗普普通通的螺丝钉。
  毕业前夕,向来视麾下学生若子女的导师和师母,百忙中抽出了一整晚的时间,把我叫到家中,晚饭结束后,就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耳提面命,不厌其烦地殷殷教导我:“林汐啊,很快你也要当大学老师了,有些习惯和举止就不能再像一个学生了,还是得改一改,毕竟为人师表,要小心谨慎……”
  我低头无语,但一时间,脑子不由开始飞快转动:
  是夏天喜欢随随便便穿拖鞋进教室,还是喜欢在路上呼朋引伴地吃东西?
  是因为近视而多次路遇熟人视若无睹擦肩而过,经常被导师训诫?
  还是帮导师上本科生辅导课时,不晓得是我过于平易近人还是男女比例失衡高峰提前到来,偶尔被小男生纠缠得有些狼狈不堪?
  我陷于冥思苦想中。
  还未等我回答,师母只是略略沉吟,就从我对面转而坐到我旁边的沙发上,靠近我,先是吹了吹她惯喝的养颜茉莉花茶,接着,就用大灰狼看小红帽般的灼灼眼神上下打量着我:“林汐,现在,是真的要一个人C市了,嗯?”
  我看着她的那种眼神,不自觉地,些微瑟瑟了一下:“呃?”很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眼中的光芒一闪即逝,说句老实话,如果生在古代,师母还是很适合当侠女的说:“林汐啊,不是我说你,为什么研究生读了三年,都不赶快抓住一个人定下来?”她的手突然间用力凌空一挥,仿佛逮只苍蝇一般,然后,思忖片刻,再打量了我一下,“说你是秀外慧中,宜家宜室的知识女性,好像也不为过吧?刘明这么多学生,数起来,就你最让我们操心。你的那些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个个都比你随和!你看看你,好好的G大留校名额也不要,非要一个人跑去那个什么C市,等到你熟悉了环境,再熟悉人,待到真正安定下来,你都二十七八啦,还能碰上什么好的男孩子……”
  她口中絮絮叨叨地不停说着,空着的那只手也不闲着,一直攀住我的肩头,捏得我生疼。
  看着师母那张保养得宜且满怀关切的脸,我心里还真的满感动,再加上肩头的力道着实不弱,因此,我全情投入小心翼翼地配合着她:“师母,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不能怪我,是……”
  “少来!”师母瞪着我,一脸的质问,“那上次我给你介绍的李博士,不然上上次的陆海龟,还有上上上次的关医生,人家可是对你一往情深,后来碰到我,还跟我说过好几次……”
  我暗地里吐舌,一往情深?还情苗深种咧,我吐,他根本就是怀才不遇病急乱投医,想找个配合的听众来演讲他的冠心病医治心得好不好?但是,面对师母逼视且不善的眼神,我只好委委屈屈地:“师母,是……是我自己……高攀……”
  师母冷哼了一声,向我露出森森白牙:“不上?那――为什么李博士约你看电影你说拒不迎合高价奸商,陆海龟约你郊游你说环境污染厉害全球无一净土,还有……,林汐啊林汐,他们可都是白骨精,个个都是难得一求的人才,你那么轻易就放过了,白白便宜别人不说,还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她幽幽叹气,再叹气。
  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暂且顾不上欣赏她话语中的慧黠,因为,她已经仔仔细细地开始审视我:“林汐,你到底,有什么想法,能不能跟师母说说?”语气极其温柔如水。
  我警惕心顿起,根据师兄妹们提供的经验,通常师母说这句话时,就意味着即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于是,我硬着头皮,左思右想,实在推脱不过去,才有点无奈地:“师母,我……”
  神啊,你老人家在哪儿?快来救救我吧!!
  结果,神没来,倒是坐在对面的导师有点看不下去了,很适时地跳出来救火:“我对林汐,还是有信心的,姜梅,你别着急。”果然,还是导师亲一些,知道关键场次一定一定要出现。
  师母美眸一瞪,导师立刻识相闭嘴,眼望他处。
  妻管严啊妻管严,关键时候真是――害死人!
  又过了半晌,导师先是瞥了我一眼,又小心翼翼看向师母:“不着急不着急,林汐刚刚工作,还是要以事业为重,而且以林汐的条件,该有的,应该都会有的……”
  话到后来,语气益发不坚定,且眼神中完全是一副“其实我对她也没什么信心”的模样。
  突然间,师母似是想到了什么,松开手,略带探询地看着我:“林汐,你暂时――还不想当灭绝师太吧?”
  我见话题转移,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摇头:“不想不想,我要好好学习师母,做博士后。”
  我也确实没那份心情。不知为什么,心头掠过一阵怅然。
  师母顿时眼一眯,笑得风情万种:“嗯,女人学得再好,也不如嫁得好。”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茉莉花茶,又盯着我看了一眼,悠悠地,“林汐啊,要知道,这可是千古名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古语大不谬也。
  想当初,当我那学富五车的书呆子导师因偶发感冒而看见身为小护士的漂亮师母后,惊为天人,当即展开追求,基本上算是一帆风顺,直至最终如愿以偿地抱得佳人归,从此郎才女貌,朝夕相对,鰜鲽情深得业已成为多年来G大老师口中的一段佳话。
  每每,当导师孜孜不倦地埋头于书山文径时,师母在一旁勤勤奋奋安安心心做她的博士“后”,打理家务,照料家人,生活不是不幸福的。
  夜深人静,更深露重。
  我辞别导师和师母,走出导师家,一个人独自走在深夜寂静的校园中,走在那条长长的林荫道上。
  在寂静的夜风中,师母临别时意味深长的那番话,言犹在耳:“林汐,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逃避,不是办法。”
  聪慧若师母,体贴若师母,这些年来,从一些蛛丝马迹中,从我无数次的推托和婉拒中,多少还是窥到了我内心深处藏得十分隐秘的一角吧!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仰首向天,看向天边那颗最亮的星辰,我一时心神恍惚。
  这句话,早在六年前,我应该就已经深深体会到了吧。但是,都已经过了整整六年了,我仍然走不出过去,我仍然在逃避。
  在这个已经不知走过多少遍的林荫道上,我慢慢驻足停下,我低下了头去。
  有一回我们并肩坐在桃树下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这个林荫道,这个美丽的校园,这里,所有的一切,承载了太多太多我的欢笑,还有泪水……
  几乎是立刻,我就想起,现在,不知枫叶之国的那边……
  我的眼睛微湿,我的心又是一阵一阵的痛,我轻叹了一声,甩甩头,再甩甩头。那些回忆,连同那个人,都已经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恍若前生,恍若一梦。
  记得沙沙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去的就算了,人生好比读书,就应该断句,转行,从此揭开新的一页。
  我淡淡地,略带苦涩地笑了一下,继续静静地,穿过长长的林荫道,向前走去。
  九月初,我摒挡行李,挥别旧友,提前来到了C市,先找了个地方临时住下,然后,开始到处走走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逛了数天,我就发现,以前我只是在游览手册上看到过的,素来以古迹众多而著称的C市,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朴秀雅,古道西风瘦马、小桥流水人家的韵味扑面而来,看样子,还真是来对了。在C市的一条老街上,有着一座年代久远的过街石塔,精巧古朴,历经风吹雨打,带着沧桑,带着岁月的痕迹,让向来喜好古籍的我一时间流连忘返。听老街上的那些老人们谈今说古,按某一种宗教习俗,只要从这座塔下走过就算参拜过一次,我立刻迫不及待地,来回走了好几圈,总算是有幸信了某一教了,心中有些窃喜。
  而且,自从来到C市后,我的心情,不自觉地,逐渐轻松起来。
  也许,换个全新的环境,放下以往,我的心情,会这样一直好下去吧。
  没过几天,按事先定好的报道日期,我来到了C大,办完了所有的报道手续后,取了钥匙,搬到了新的单教宿舍,简单收拾整理了一下,稍得闲暇,就独自一人在校园里浏览了一圈。
  走走看看,我发现在全国高校圈中素来以校园景色优美而闻名的C大,果然是湖光山色,美不胜收。校园内既有宏大宽敞的新建教学楼,也有古朴隽永的民国时期建筑群,再加上无数小桥流水,镌刻着岁月痕迹的亭台楼阁,还有那荫郁的林间小道,曼妙的池塘,直让人一见而忘却尘世之喧嚣。而紧挨着我们宿舍旁,就是一个郁郁树林,和大学时代我宿舍旁的小竹林有异曲同工之妙,早上推开窗,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看着那些偶尔跳上窗台的小鸟,唧唧喳喳,无限生机。
  而且,和G大相比,这里不仅人工湖特别多,校内就有静湖、燕湖、琴湖三大波光潋滟的人工湖,校门后面居然正对着的就是……浩浩长江啊!怎不让我这天生的旱鸭子心生无限涕零之感。
  一日,夕阳西下,烟波浩淼,我一人独立在长江边上,看着遥遥天际一线间的苍茫,和来来往往的无数船只,一时失神。恍惚间,我的眼前,蓦地闪过一双清冷但闪动着不可抑制笑意的双眸,一个轻轻的,莫可奈何的,带有些微叹息的笑,和一个略带宠溺的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回响:“汐汐,你这样的天分,也可以来游泳吗?”
  我站在那儿,站在夕阳中,我继续恍惚。
  一时间,我几乎又快沉溺于那些如烟往事中……
  突然,我惊醒过来,甩甩头,再甩甩头。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我已在佛前求了500年
  开学后,经济学专业毕业的我,很快就被排上了满满当当的时间表:开新课,听老教师上课,带班级辅导员……忙忙乱乱下来,感觉只有一个字:累!
  不过,和我带的新生之间,倒并没有什么代沟,沟通交流基本无碍,可能一张娃娃脸还能招摇撞骗几年吧!
  按照惯例,我带领学生们参观完校园,开完班会,宣布过校规校纪,再带着他们办完各种各样的诸如助学贷款分配宿舍上网选课之类琐事之后,疲累之余,将手一挥:“自由活动!”
  但是,求知欲极强的某些学生既不怕我,也不肯放过我,每逢周末晚上,经常跑来我宿舍闲磕牙。
  因此,我的宿舍里,一到周末,经常是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这些年方十八九岁的小男生小女生们,毫不拘束地坐在凳子上,或是我的床边,要不就干脆站着,有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班里班外的事情,有时候则不无好奇地向我打听这打听那。
  某甲一脸狡黠的坏笑,冲着我直截了当地问:“老师,你今年多大了?有男朋友了吗?”
  某乙极认真极期盼地看着我:“老师,我们学校大学生能不能结婚啊,那个xx学校都可以哎。”
  某丙一脸旧社会:“老师,大学生活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我一点都不喜欢这儿,我要去追求我的理想,我想退学!”
  呃?听到这些千奇百怪且显然在我意料之外的问题,我极其愕然地看着他们年轻坦然而毫不作伪的脸庞,E时代的学生?外星球的?!
  一笑之余,不免感慨,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太快。或许,这就是社会的进步吧。我心里悚然一惊,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境,居然隐隐透出了如此的苍凉?
  又一个周末,晚上十点钟左右,好容易耐心地送走一帮学生,我挪了挪几近麻木的双腿,捶了捶我的老腰,又斜睨了一眼心无旁骛地戴着耳机和老公QQ聊天,任学生来来去去,只是起先点头微笑了一下,然后就半天我自岿然不动的大姐,心中一声叹息:幸福总是相似的,不幸各有各的不幸。
  大姐是我的室友,芳名叫戴洁,跟我同一时间应聘到C大任教,比我大一些,人也十分随和会照顾人。大姐是拿了名校博士学位的外国文学专业高材生,山东人,个子高挑,典型的美貌与智慧并重的高知女性,并且,大姐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虫,她的贤惠,她做事的麻利劲向来有口皆碑。更重要的是,大姐在学业上孜孜不倦之余,不费吹灰之力就找了一个同样优秀搞计算机的博士老公刘滨。当年,大姐和刘滨两人同在一个美丽海滨城市的一所学校里读本科,刘滨高大姐一届,两人在三年零十一个月里都素昧平生,但却在毕业离校要跨上开往火车站的校车前一个小时,刘滨一眼就发现了来往路过的人潮中,气质脱俗,安安静静地捧着书走路的大姐,瞬间就击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于是学计算机人的天性发挥无遗:稳、准、狠,他当机立断地,气喘吁吁地飞速跑到大姐目前,嗖嗖嗖掏出一张纸,一撕两半,很快在其中一张上写下姓名、电话号码、QQ号、个人主页、地址,递给大姐,再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你――的--”
  大姐懵懵懂懂看着面前这个行为举止有些莫名其妙的男生,懵懵懂懂从他手上接过纸条,再懵懵懂懂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之后,大姐曾经一度痛心疾首扼腕不已:一向清高自律的外国文学之花就这样,插在了牛粪……她痛定思痛之余,将所有这一切,归咎于前一天晚上赶作业睡晚了,精神不济,魂游天外,而被宵小之辈运用“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理论就此一举攻陷。
  我知道,大姐是真的动心了,要不然,她不会自俩人读研、读博一路过来,谢绝所有诱惑,坚贞不贰地苦守了牛郎织女的生活那么多年。老公在上海做博士后,只身一人在此教书的大姐只能和我屈居于同一套单教公寓内,但是,她每至夜晚来临时就精神百倍,五指禅功更是不噼噼啪啪练到半夜绝不会停的,功力一天比一天精进。
  不一会儿,电话铃响,我去接:“请问找哪位?”
  半晌默然,我以为打错了,正想挂,对方又说话了:“林汐,是我,夏言。”
  我一愣:“夏言?”有些艰难地,“……你,怎么会有我号码?”
  那么多年不见了,他就仿佛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一般。当年,我刻意断绝了除沙沙之外的几乎一切联系,就是因为不想太过沉溺于以往,但是,夏言……,连同他所联结的种种有关过往的记忆,蓦地又涌上心头,还有,还有那个人……
  电话那端轻描淡写地:“沙沙告诉我的。”
  我不自觉地,微微松了一口气,沙沙,这只披着人皮的鹦鹉!到处学舌。
  沙沙是我从小到大正正宗宗如假包换,香港人谓之“老死”的手帕交,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再到大学,十八九年,我们都厮混在一起,一直到她大学毕业那年弃我而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校园去社会上拳打脚踢大展宏图。当年的这个G大高材生,如今已是C市,这个J省省会城市的晚间英语新闻播音员,外带市政府领导的御用英文翻译,标标准准的白领丽人,风光无限。想当初,正是托她如莲灿舌,外加几乎一天一个电话的百般劝说,我才弃G大的留校名额来到C大。
  电话那端又开口了:“林汐,我现在也在C市,飞越公司。”
  我微微一怔。只要是身处J省的人,无不闻飞越公司的大名,它是J省最为知名的民营企业,也是全省名列前茅的纳税大户。最最重要的是,飞越是夏言他老爸开的,换句话说,夏言是飞越公司的少主。只是,记得沙沙曾经说过,夏言从G大毕业后没多久就去美国留学了,我原来还以为他会在外面多闯荡几年,毕竟国外的MBA在现今的中国还是蛮吃香,他的个性也不像是那种喜欢坐享其成的人。
  于是,我很诚意地微笑了一下:“这么早就接班了啊?”
  他在电话那头也是淡淡一笑:“没办法,我老爸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希望我早点上手。”夏言的孝顺一向人尽皆知。
  “有空的话,明天一起吃顿饭吧。”电话那头顿了顿,“我,你,……还有沙沙,就当为你接风洗尘。”
  “好。”我笑应下来。好久没见沙沙了,说实话,也挺想她的。
  他似是欲言又止了一下,但是,停了半晌,最终只是说:“明晚七点,凯悦三楼。晚上六点钟,我开车来接你。”
  “好。”夏大少爷尽管和悦,但一旦决定的事历来铁令如山,这点我和沙沙一向谨记。
  放下电话,我的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
  当年的那个夏天,那片蓝天,那些悠悠白云,那明媚的阳光,那个菁菁校园,还有那双曾经略带嘲讽,曾经深深痛楚,曾经满含笑意和深情,还曾经……的眼睛,那微微的,几不可闻的轻叹,那张年轻的,不可置信的苍白而绝望的脸…….
  我低下头去,我闭上了眼,心中一阵潮水缓缓涨上,又慢慢褪下,一种锐利的,几近不可抑制的痛,霎那间蔓延全身。
  多久,已经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
  不知谁说过,当一个人总是怀旧时,就证明他(她)老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最近老得特别快?
  为什么,当我已经决定把过往的一切全部留在G大,一丝一毫也不带走的时候,往事还是如影随形?
  半晌之后,我抬起头来,无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室内,我的眼光一转,突然看到了大姐书架上的那套《莎翁全集》,我心里的刺痛和无助再一次,如浪潮般,无边无际,袭上心头,那年,那年……
心中的痛楚逐渐逐渐加深,我再一次地,低下了头去,片刻之后,我转过头去瞪向大姐:“大姐,不是叫你别把这、套、碍、眼、的、书、放、在、书、架、上?”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是的,我和秦子默、沙沙、夏言是故友,或许,还应该加上唐少麒、唐少麟兄弟俩,从我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的这一段青春年华中,我的生命和他们的,是纠缠在一起的。
  只是后来,后来……
  沙沙和夏言两家是多年世交,我和沙沙是同学兼手帕交,秦子默、夏言、唐少麒是好兄弟兼多年同学,唐少麟和我们是同班同学,而我呢,我和秦子默,是怎么认识的?
  就是因为这套叫做《莎翁全集》的书。
  那年我十六,他十九。
  我们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识。
  记得大概是从我们念初三开始,十四五岁的男生女生们,开始逐渐褪去了孩子般的青涩。尽管毕业将至,功课开始繁重起来,但是,班里仍然不时有人开始偷偷议论哪个男生长得帅,或是哪个女生长得漂亮,又或者,今天你穿了什么衣服,明天,她带了什么时髦玩意儿,教室里整天唧唧喳喳地热闹非凡。总而言之,那种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让给我们上生物课的,孙子从小就被带到相隔万里的国外去的老太太,每每看到我们都慈祥地,直眯起眼满足地笑。
  就在此时,我敏锐地感觉到,杜沙沙同学的青春期,也跟着开始萌动起来。不光是我,没过一阵子,我们年级的同学们都清晰地认知到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初三五班的杜沙沙同学,因为相貌出众,才艺超群,业已登上了覆盖面遍及整个展阳中学的校花宝座,并且,杜同学以公认的校花之姿,同样很快就引得校内外敢死队斗士们前赴后继地来竞相送死,一时间,沙沙鲜花巧克力收到手软,信多得看到麻木,出去游玩的邀约也接到不知凡几。或者,太容易得到的情感都不容易被重视吧,沙沙同学在产生惶恐、不安、窃喜等复杂多变的感情之后,同时,在我拜她所赐叨她之光,吃了N多的巧克力,收到了N多转赠的鲜花,第N次受邀作为特大级灯泡陪同出游等等等等之后,终于,杜同学在某一天,庄严宣布:从今天起,我,杜沙沙,决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闲杂人等,非请莫近。
  我还一度天真地以为杜沙沙同学真的,从此可能要转性了。要知道,杜爸是我们市的人大主任,杜妈是一家大医院的院长,夫妇俩仕途上都是一帆风顺,家境优越,作为独生女儿的沙沙同学更是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娇纵异常,她唯一不上心的,就是学习。并且,她一早就放言,考不上国内大学的话,就出国镀金去,因此,学习从来就是她丰富多彩生活的小小点缀。
  但是,既然外星飞碟都会时不时造访地球,凡事,还是皆有可能吧。
  更何况,以我俩多年来的革命友谊,但凡她积极上进的任何决定,我历来是无条件支持。要知道,沙沙可是从进幼儿园开始就成天跟在我后面东跑西跑的,一口一个汐汐姐长汐汐姐短的,小嘴跟她相貌一般甜美,并且,从小到大,一直到现在,也不知为什么,我们历来十分、非常、一贯之投契,几近焦不离孟。
  其实,若真要追本溯源归根究底,这一切的一切,皆因她在幼年时,老爸老妈仕途心正浓,压根无暇管她,每次都是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老阿姨来接她,沙沙小时候长得漂亮,又有些害羞,经常被其他小孩知慕少艾地欺负,而我,从小就被大我八九岁的老哥熏陶得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了她,跟那些臭小孩们打过好几架,从此,这个重重的大包袱被迫扛上肩,就再也甩不掉了,一路被她缠着直到初中。
  犹记得当杜沙沙同学声情并茂地向我发布此特大号外的时候,我正在宿舍里心无旁骛地吃晚上加餐的方便面,听到她的话,咳咳数声,差点呛到:“你,是说,你真的,要,好好学习?”我是――十万个不相信。
  “真的!”杜沙沙同学语气和神色都很坚定地,正视着我。
  “从此,你可以――不逛街不看电影不听广播不看小说不聊天?”我还是没当回事,边吃面边调侃她。
  “可以!我做得到---”杜沙沙同学依然史无前例地,英勇无敌一往无前。
  不出三天,根据我的冷眼旁观加上杜沙沙自宣布那天起就违背誓言的每天深夜每每在我与周公约会开始的那一霎那滔滔不绝深情款款的自白中,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绝对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杜沙沙同学不是真的转性了,而是暗恋上某人了,暗恋上了一个成绩优异、秀外慧中、眼高于顶的高三男生,在纯纯恋慕之心的驱使下,为了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正在努力完成一个Mission   也正是从那时起,我从沙沙口中知道了就读于Z市另外一所重点高中――扬风高中的两个男生的名字:夏言,和秦子默。
  夏言自不必提,夏家和杜家是世交,夏言是杜沙沙口中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你不知道他那样的男生,就知道仗着自己聪明点儿,家里有点钱,从来不把女生当回事,有时候我上午看到他和下午看到他,身边一起逛街的女生都不是同一个人,哼哼……”沙沙不屑地撇撇嘴,一脸的鄙夷。
  少女情怀总是诗,人人都想当被徐志摩一辈子铭刻在心的林徽因和振保心头那颗永远的朱砂痣,夏言那样的不纯情分子在沙沙心中,自然率先三振出局。
  真正让沙沙却上心头的是秦子默,夏言的同学,两个天之骄子中的另外一个。根据沙沙同学如潮水般层出不穷的形容词,再加上我的小小归纳,那就是――如果说夏言是火,绚烂夺目,那么秦子默就是冰,清冷晶澈,但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再加上篮球、足球、排球举一反三,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温文有礼,对人永远保持距离又不失风度,是沙沙心中典型的,完美无缺的,独一无二的白马王子。
  记得我疑疑惑惑地问她:“你们见过吗,怎么――对他这么熟?”而且,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十全十美的人咧?偶不信,一千一万个不信。
  杜沙沙笑得很是羞涩:“在夏言家见过两次,路上还见过一次,其他是听夏言说的呢。夏言一向眼光高,他说好的,就一定不会错。”她眼里放着星星点点的光,“他是来我们这借读的哦,家在杭州,西湖,断桥,多浪漫的地方啊。”
  眼看小妮子把自己想成了和许仙断桥相会的白素贞,我暗骂夏言迎狼入室,凉凉地给沙沙同学泼冷水:“幻想总是超出现实的,杜沙沙同学。”作为标准的警察家庭的一员,从小到大听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案件多了去了,我的家教一向就是:越是表面绚烂夺目,就越是内在不堪一击。一个高中生而已,用脚趾头想想也不会有那么出色吧。呃,当然,我们学校那头狮子就是异数,但也早就被贴上了“非我族类”的标签,想也不太令人羡慕。再加上对我言传身教的在法院工作的哥哥,经常有事没事跟我分析讨论经济、政治、生活等等等等各类案情,导致生为豆蔻年华少女的我,似乎从来就没有这些浪漫的想象,好像倒也真的――不太正常。
  杜沙沙同学兀自沉浸在粉红色梦幻里头,对我说的话恍若未闻。
  自此,虽然直到我们初中顺利毕业,我都没有有幸见过这两位知名人物,但拜杜沙沙同学所赐,小到他们的生辰八字,大到喜好身高,我都滚瓜烂熟了然于胸,自然,也第一时间知道他们上了N市著名的全国重点大学,G大。
  高一那年,正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当时的我,喜欢写一些现在看来极其幼稚,酸得倒牙的小小豆腐块,并且,闲来无事,还担任着展阳高中文学社小小编辑之职,闲暇之余舞文弄墨,权当消遣,因此,在繁重的课业之余,爱逛书店。
  高一升高二那年暑假的某一个星期天,我没事又晃到了离家不远的一家小小书店,走进去,百无聊赖地看了一圈,正在到处乱看毫无收获中,突然,眼前蓦地一亮,找了N久,但一直久盼未得的一套《莎翁全集》显现在眼前。呵呵呵,上帝啊,阿门,圣母玛利亚啊,我爱你,我胡乱地祈祷着愿望终于实现了,我积攒N久的零花钱终于可以寿终正寝了。感谢多愁善感的老妈,中和了我的一部分基因,我狂爱看书,什么杂七杂八的都看,不求甚解,但求痛快,莎士比亚全集啊,啊啊啊,罗密欧和朱丽叶,李尔王,王子复仇记……等着我,我来了……
我极其兴奋,两眼放光地朝那套书飞奔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闲杂人等,但是,唉,用周星星的话来讲,我猜到了开头,但永远也猜不到结尾……在我离那套书还有0.01公分的距离的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一只修长的手臂突然间就横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地取走了那套书。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
  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为什么流浪远方
  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
  我闭上眼,听着那首经典的《橄榄树》,简单的歌词,隽永的意味,我喜欢。
  自打刚才那个霹雳事件后,我就一直乖乖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惹祸上身。
  谁说人善天不欺?老天爷也总有打盹的时候。
  突然,眼前有黑影一晃,以为是沙沙,我条件反射般,闭着眼开口:“你不去跳舞,跑来找我干嘛?”
  咦,有蹊跷。我拉下面具,睁开眼。
  赫然是唐少麟同学。
  仿佛我是头怪物一般,一脸地,十分地,非常地,不赞同地看着我。
  我奇怪:“你……”
  他居然老实不客气地,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我哥打电话说你来了。”
  咦,我跟这个人很熟吗,怎么自说自话的,一副怪头怪脑的样子?
  我不露痕迹地,悄悄挪开了身体:“呃,那个,我去找沙沙。”
  他伸出手来,一把抓住我,我惊住,现在到底是怎样啊?
  “对不起。”他很快地,松开了手。我更是一惊,天哪,唐少麟啊,那头狮子啊,居然――在向我道歉,莫非天要下红雨了吗?!
  果然不出五秒钟,狮子的利牙又长出来了,他一张线条分明的俊脸向我怒目而视:“你,一个高中生,没事跑到这种场合来干嘛?!”
  我无辜:“陪沙沙啊。她认识夏言,我是被她拉来的。”我看了他一眼,咕哝了一句,“你不也是高中生?”还吃喝玩乐什么都会呢!
  “我不一样。”天才果然是天才,讲的话完全听不懂。
  “下学期开学的物理测验准备了吗?”他突然间转移了话题。
  “我一向没物理天分,顺天意吧。”我说的是实话。
  他一双好看的眼盯住我,我的心居然不争气地跳了一下,随即敛眉,眼观鼻,鼻观心,想想那些女生的悲惨下场,一定要想,一定要想,一定要想啊――
  这个人,没事眼瞪那么大干嘛!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他淡淡地说。
  “哦。”我完全是下意识傻乎乎地回答。
  一支新舞曲响起,他向我伸出手:“请你跳支舞。”
  我很干脆地,向他摇了摇头:“不会。”
  他居然表现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没关系。”
  老天,现在的气氛是越来越诡异了,一向张牙舞爪的唐少麟同学居然罕见地抱着臂膀坐在我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聊着天。他是悠闲自得,我却如芒刺在背,从头到尾,脑子都有点混乱。那个冰山男说得一点都没错,果然,我的脑容量有些不够!
  我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一转眼,就看到那个冰山男跟夏言一起,站在离我们不远处的房间一隅,正在交谈着什么。
  我略略松了口气,因为他的身上,已经换了件浅色的衣服。
  看上去很是潇洒随意。
  突然间,冰山男的眼睛,无巧不巧地,也瞥向我们的这个方向,但他的眼神,仅仅是无意识般在我和唐少麟身上轻轻滑过片刻,接着,便又转过头去,继续跟夏言说着什么。
  我继续左转右看,此时的舞池里正在放着一曲欢快的舞曲,气氛格外热烈,沙沙还在快快乐乐地跳着舞,我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收回目光。
  一转眼,就看到唐少麟正在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我,他的表情,在或明或暗闪烁的灯光下,有些模糊,还有些陌生,一时间,我突然感觉有点紧张。
  在紧张的时候,我总会没话找话讲:“你哥哥跟你……不太像哎。”酝酿了老半天,总算找到了一点和天才同学的感觉。
  唐少麟紧紧盯着我:“他――没说什么吧?”奇怪,他怎么似乎也有点紧张的样子?
  “没有啊。”我搜肠刮肚地想了又想,想了半天,好像――是没有吧。
  “我还以为……”他微微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咦,这个人又开始讲外国话了吗?
  又过了老半天,沙沙这只花蝴蝶总算是飞回来了,她看到我居然和唐天才在聊天,惊得下巴几乎掉地。
  “嗨,沙沙。”唐少麟很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沙沙反应很快,旋即就展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嗨,唐少麟,我刚有认识你哥哥哦,听说他、子默哥、夏言哥是G大法学院有名的‘三剑客’呢。”总算她机灵,拼命暖场。
  “大概是吧。”唐少麟以其一贯的随意口吻说道。
  “沙沙,我们回去吧。”我只想早点睡觉,再加上身边坐着的这个人,还真是有点让人如坐针毡,于是,我拽住沙沙,低声地,“我家有门禁,十点半。”
  旁边传来一声低低的笑。这个人,没事耳朵伸那么长干嘛?我愤愤。
  沙沙有点为难地看着我:“我爸妈和夏伯父伯母有事在外面谈事情,完了来接我,让我等他们的,要不你等一下嘛,待会儿跟我们一起走。”
  我极力推辞:“不行不行,你知道我老爸一张包公脸,我怕。”
  旁边插进来一个声音:“我送你回去。”是唐同学。
  我吓了一跳,更极力推辞:“不用不用,我叫一辆出租车就行了。”
  唐同学压根就不容我分说,只是向沙沙点了点头:“先走一步。”一把拽上我就走。
  就那么被唐少麟用力地拽着,我一路跌跌撞撞地穿越跳得兴起的人们,这边厢小白兔和佐罗翩然起舞,美少女战士和机器猫深情款款,咦,那边厢又有米老鼠和黑猫警长在低声细语,他们不是天敌?呵呵,多么多么诡异的搭配。
  我俩走到门口,在门前长廊拐角处,坐着三个人,围着一张小桌,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赫然是那“三剑客”。
  狮子的哥哥率先发现我们,对我们扬声叫道:“少麟,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了。”狮子回答道,示意我一起过去。
  我无奈,跟着唐少麟后面,硬着头皮走过去,朝他们笑笑:“夏大哥,唐大哥,呃,秦大哥好。”
  讲到后面,明显音调降低,不但有点不甘不愿,还有些吞吞吐吐。
  在他手上,一天连吃两次瘪,你说我心里能舒服吗?!
  唐少麒彷若未察,大大方方地说:“子默,这是我弟弟,你还没见过吧,这是他的同学,林汐,少麟口中的才女。”他再一次,坏坏地冲我笑笑,我汗颜,额头顿时现出一滴冷汗。
  冰山只是惜言如金地点了点头,而且,仿佛第一次见我般,眼神居然似乎有些锐利地,径直在我和狮子脸上来回反复探寻着什么,还盯了我好几眼。
  “林汐要回去,我送她。”狮子在兄长们面前依然一副酷酷的模样。
  沙沙说得没错,夏言没事就爱乱开玩笑,只见他对着唐少麟挤挤眼,有些暧昧地:“是同学还是小女朋友啊?”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我失色,这个桃花男,能不能想点别的啊?玩笑也不能乱开吧?我还是纯纯少女嘞,刚忍不住想出言反驳,狮子的哥哥自动跳出来解围,只见他先是笑着朝夏言摇摇头,然后,对着唐少麟说:“好了好了,少麟,送你同学先回去吧。”接着,他又转向我,出言仿佛安抚我一般,“少麟是脾气坏了些,但相处长了你会发现,他人很好。”
  怎么我有一种被托孤的感觉?!
  “唐、少、麒、……”旁边有磨牙的声音,我偷眼看去,狮子脸上似乎浮现出了一层红晕,咦,我没看错吧,刚想擦擦眼看仔细点,就听到有点生硬的一声:“走了。”
  狮子径直一人大踏步向前走。
  我忙对众人陪个笑脸:“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然后,忙忙地追了上去。真是的,没事走那么快干嘛,等我一下会死啊!
  在我的身后,依稀传来数道笑声。
  那天,一直到把我送回家,狮子都一声不吭,放我下他那辆拉风得要死,也把我吓得要死的机车后,他一言不发地,径自阴沉着脸呼啸而去。
  看着他飞驰而去的背影,我摇摇头,真是个奇怪的动物。
  青春期的男孩,别扭得很!
  高二开始了,繁重的学习压得我和沙沙喘不过气来,一心一意想考上G大的沙沙也拼上小命了,唉,暗恋的力量真是伟大。我更是被父母整天碎碎念叨得心烦,要和沙沙一样考上著名的G大,我不死也得掉层皮。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还是会时不时从沙沙口中得知一些有关夏言和那个叫秦子默的冰山男的消息,譬如,他们又参加了什么校际辩论赛了,拿了什么什么名次了,那会儿,九三国际大专辩论会的影响力依然很是深远,因此,沙沙每每说起来,都是一脸的钦佩和向往。又譬如,据说那个多才多艺的冰山男于某年某月某日在系里开书画展了,沙沙通常也会骄傲得不行。再譬如,冰山男什么什么时候又到夏言家来玩了,但是,在沙沙因为种种原因,和他悭缘一面之时,她多半也会有些懊恼地告诉我,以求得我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支持。
  说起来也怪,曾经有一次,当我和沙沙下了公共汽车,挥挥手互相道别,各自回家的时候,我走了一段路,不经意间向后一瞥,突然看到斜后方拐角处有一个人影,真的真的很像那个冰山男秦子默,但是,当我有些疑疑惑惑地,再次转过头去的时候,那个人影已经完全杳无踪迹,我不死心地再仔细看看,还是没有。
  我想了又想,终于确信,一定是沙沙最近在我面前念叨他念叨得太多,以至于我都有些杯弓蛇影得提前出现了老花症状。为防止杜沙沙同学没完没了地,刨根究底地追着我问种种细节,我也就谨慎且知趣地,从未提起。
  总而言之,只是过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在学习的层层重压下,和那个冰山男之间的小小恩怨,已经被我远远地抛到了脑后。所谓的萍水相逢,大概也就是如此吧,我觉得我们以后已经无缘再见了,不过,这样也好。
相看两厌,还不如不见。
  狮子有一阵好久没来上课了,据说是北京参加全国奥林匹克物理选拔赛去了,亏他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真是木有天理。
  我们要分文理科了,学文还是学理,这是一个问题,大大的问题。
  我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的钢笔,叹了口气。老夫子,我们的语文老师已经对我连续轰炸了三天了,希望我选文科,认为我有天赋。天赋?天晓得是谁赋。老爸老妈也在逼我选择,我们甚至还大吵了一架。他们认为展阳高中的文科是弱项,保险系数不大,而我理科虽不突出,但较为平均。连班主任也在这样说,她也认为理科保险。我自己咧,是喜欢文学,但又自觉没有足够的天才和想像力,文科于我而言,有点像水中月,美好但不实际,但是,当理科与功利的升学联系起来,我又心有不甘。
  物理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红表棒黑表棒什么的,稍有不慎走口讲成“红宝宝”、“黑宝宝”,我不禁微笑,呵呵,老师的口误永远是学生的福利。
  下了课,看其他同学在打打闹闹,我就是提不起兴趣,明天就要交表了,我选什么?
  “哎,选什么?”班长,一个胖乎乎的男生凑过来。
  “与你何干?”我白他一眼,这个胖男生,同窗都快五年了,爱打听的老毛病总是不见改。
  “嘿嘿嘿……”他不好意思挠挠头,撇开这个小毛病,他其实还是一个老实男。
  “你咧?”近墨者黑,我也有几分好奇。
  老实男爸妈是上海下放知青,政策允许子女回城,他以后应该会努力去考上海的学校吧。
  果然,他推推眼镜:“我选理科,以后考交大啊。”
  真是孝顺的孩子啊,我有些嫉妒,又有些羡慕地看着他单纯的脸。
  至少,他有自己明确的目标。
  放了学,沙沙去参加校际歌唱比赛去了,她在文体活动方面永远是展阳高中的骄傲。我一个人恹恹地走在回家路上。
  路过一家书店,不顾班主任跳脚般“分秒必争”的喝令,我压下罪恶感决定进去逛上一圈。等到我出来时,不知何时,天已降下瓢泼大雨。我无比凄凉地站在屋檐下,我暗自想,落水狗也不过如此吧。
  眼看一时半会儿天公是不会止泪的了,我郁闷ing,正想踱进去不顾老板脸色继续蹭书看,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响起,一辆轿车停在我面前,我瞪大眼,看着车窗缓缓摇下,露出唐狮子不太好看的脸色:“上车。”
  我茫然,是在跟我说话吗?
  “上车!”狮子头顶似乎开始冒火。
  我如梦初醒,战战兢兢上了车。
  车里很温暖,但某人脸色犹如冰块,而且,是万年寒冰。
  “你白痴啊,出门不会看看天气预报?!要不是我路过,你要等雨停等到什么时候啊?!”狮子咆哮。
  我愣了愣,也不禁怒火冲天:“我爱淋我的雨,关你什么事?我跟你很熟吗,唐、少、麟、同、学?”我一字一顿。
  “呃……”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坐不住了,回头看了我一眼,居然冲我友善地笑笑,我这才意识到车里还有第三个人,完了,我的原本就不够光辉的形象,这下一定是DOWN到谷底了。
  开车的大叔看上去十分和蔼:“你就是林汐吧,我是少麟的姑父,你好啊。”
  “叔叔好。”我只好垂头丧气地说。
  大叔好言好语地:“少麟特意弯到学校去看了一看呢,果然你走这条路……”
  “姑父!”狮子截住他的话。
  “少麟今天刚参加完比赛回来啊,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到校了,”大叔开心地笑,“所以先回学校看看。”
  “哦,”应该只是巧遇吧,“那你比赛怎样啊?”我努力表现同学爱。
  只可惜,换到的是不屑的一声冷哼。
  大叔好心解围:“应该不错吧。少麟一向是天才哦。”
  有这样善解人意又会说话的亲戚真好,可惜俺家人丁不旺。我胡乱想,不知不觉车停了。
  “下车。”狮子依旧言简意赅。
  我看了看,不是我家啊,“我家还没到啊。”
  他忍耐地站在雨里,挑挑眉:“你这次模考考了几名?”
  这人没事怎么就喜欢戳别人的痛脚,我心虚地看着他,“干……干……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两手抱在胸前,“白痴啊你,不懂你就不会问人啊?!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家教,帮你复习功课。”
  “什……什么?”我大叫,赖着不肯下车,我还想活得时间长点咧。
  “你没得选择,下车!”他大力开门,把我拽了出来。
  我们进的是一家茶吧,但我没心情品茶,死死盯着面前的仇人,意图用眼光直接砍死他。
  狮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你不是要考大名鼎鼎的G大吗,就凭你现在的成绩?”
  我怒目以对,你是永远别指望一个天才懂得尊重人的。
  “选理科吧。”他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
  我大力拍桌子,“唐少麟,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今天不是愚人节,你要玩什么把戏就明说,就是因为在天台我得罪过你一次,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选什么科是我的自由,要你管我!”说到后来,我眼一红,止不住有些呜咽,“我爸妈逼我,老夫子逼我,班主任逼我,连你……你们就不让我自己好好想想……”
  他似怜悯地看着我,就一直一直那么看着。他的眼神里,似乎还有别的,但是我无暇分辨。
  “你向你自己负责就够了,管其他人干嘛?!林汐同学,我问你,你想清楚没有,你有足够的天赋、理想和热忱去学文科吗?你敢说,你愿意把你的爱好当成一项职业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咦,这头狮子说的,怎么跟我想得一模一样?
  也许,我只是抗拒被人安排的滋味。
  我还是读了理科,我还是每天在和数理化作斗争,我还是每到周末就乖乖地到那座茶吧去听唐狮子讲小灶,尽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面对我冷嘲热讽,跳脚抓狂,有时候气起来恨不能把我一把扔到窗外,让我从此消失在这个地球上,一面仍然很尽心尽力地,不厌其烦地为我辅导,时不时还抛出一份两份葵花宝典。
  不久我就知道了,原来那座茶吧是唐狮子的姑妈开的,原木色的装修,典雅的布置,和悠扬的音乐。宛如人间天堂,当然,还有身处地狱中的我。在新加坡念书的表妹也写信来说苦苦苦,做不完的习题看不完的书,那么,全世界的高中生岂不都是一样?这样,至少我心理可以平衡一点。
  唐姑妈和我很熟了,她很喜欢我,并不介意我经常来蹭坐,因为后来我发展到经常过去温书了,喜欢她眉宇间的温润和那儿的优雅气氛。
  一天,我又坐在那儿,在一个小隔座里看着我的化学书,氢氮氧,元素周期表……我不禁伸了个懒腰。
  唐姑妈走过来:“小汐。”她和我已经很熟稔。
  “阿姨好。”我连忙往里坐了坐。
  “还好吧。”我意兴阑珊。
  她揉揉我的头发,“你总让我想起了少麒的一个同学,他以前也经常来看书,也经常是郁郁不乐的样子。”
  我直觉地出口:“秦子默?”
  她诧异,“是啊,你们熟悉?”
  我摇摇头,直觉而已。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叫秦子默的冰山男身上,我一种我十分熟悉的感觉。
  也不知为什么,我仿佛很了解那种感觉一样。
  “那个孩子,单身一人,一直很沉默,可能……”阿姨欲言又止,半晌,又轻快地说,“但他和少麒在G大读书,现在挺好,少麟也不错,你要加油喽。”她轻轻一笑,“看在少麟那么卖力为你补习的份上。”
  我笑,有气无力地:“阿姨,你就别再取笑我了。唐狮子的天分,我就是追他100年也追不上。一开始,我可能是误会了他,现在发现,他倒还满乐于助人的。”
  毕竟,是很少有人愿意花那么多时间来给一个还曾经在言语上得罪过他的路人甲补习功课的。
  嘴上不说,打从心底,我一直十分感激唐少麟同学。我曾经暗下决心,如果考上比较理想的大学,要好好谢他。
  虽然,他不见得稀罕。他对我,一向是恨铁不成钢,基本上从无好气。
  “狮子?”唐姑妈哑然失笑,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还满像的。”
  背后有人重重咳嗽。
  我一惊,回过头去,赫然是唐少麒兄弟俩和--秦子默,秦子默看着我,眼神很奇怪,很陌生。
  看到他们,特别是看到秦子默,我的眼睛一定瞪得很大,因为狮子恶狠狠看了我一眼。
  唐少麒亲热地攀上姑妈的肩,大力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姑姑,想没想我啊?”我一阵寒战,鸡皮疙瘩起立跳舞,呵呵,恶心地咧。
  姑妈惊喜:“又不是星期六,你怎么回来啦?”她朝着后面的秦子默打招呼,“子默,好久没看到你啦。”
  秦子默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打招呼,然后,居然好温柔地对着姑妈说:“这周学校搞活动放假,我们也想姑妈了,回来看看您。”他递上一个袋子,“给您买了一条丝巾。”
  姑妈难得地脸红了:“你这孩子,来就来了嘛,带什么东西。”
  秦子默一笑,居然……有酒窝……“应该的,那时候那么麻烦姑妈。”这个双面人啊。我情不自禁研判地盯着他。嗯,和唐狮子一样具有研究价值。我早就想过了,等到以后考上大学,有时间的话,就以唐狮子为体裁写一本小说,好好剖析剖析这个……人性的多面性,呵呵,这不,眼前又多了一位。
  姑妈看着唐氏兄弟,取笑道:“听到没有,你们俩从来没对姑妈说过这么窝心的话,真不晓得谁是我的亲侄子。”
  狮子撇撇嘴,一言不发,转身看向我。
  我很知趣,努力堆上笑:“恭喜恭喜,载誉归来,呵呵。”
  在我们学校,是个人都知道狮子前一段时间出国参加比赛拿了金牌,在学校里引起好大轰动,好像电视台都来采访他了,只不过他风头太劲,加上参加活动太多,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这段时间以来我都是在自我奋斗,不过以后可能都会如此吧,因为据小道消息说,他很快就要保送了,可以不用到校,有专门老师单独授课,给他开小灶。
  我早就说过,他非我族类。
  唰----迎风飞来一道暗器。
  “我总结的题目,看看。”狮子酷酷地说。
  我眉开眼笑地接下,唔,又可以K沙沙几顿饭了。每次狮子总能准确预测到老师段考重点,我和沙沙获益匪浅,成绩稳中有升,呵呵。
  一抬眼,大家冲我笑,只是,秦子默的笑十分冷淡,还似乎别有深意地盯我看了好几眼。我心里扮了个鬼脸,还在记仇啊,毕竟我才是被抢书的人咧,小气鬼,喝凉水。
  姑妈拍拍手:“难得一起吃顿饭吧。我去买菜。”
  几乎是立刻,狮子就出言拒绝:“姑妈,我有事。”话音刚落,手机铃响,吼吼吼,摇滚乐啊,有个性。我离他比较近,清楚听得手机里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在说:“少麟,快点,我们都在等你庆祝呢。”
  狮子简单答一句:“就来。”我冲他伸伸舌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怕他了。呵呵,佳人有约啊,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他狠狠白我一眼,跟姑妈说:“你们吃,我跟朋友聚会,先走。”呼啸而去。
  这顿飞来之饭吃得还算比较愉快的,香菇炖鸡,东坡肉,鲜笋老鹅,虾仁涨蛋,清炒荷兰豆……丰盛的一桌啊。我从来不会节食,加上从来不知道应该怎么作淑女状,一面大口吃菜,一面毫不吝啬地大肆褒奖:“好吃,好吃。姑妈,你做的菜一流,比我妈做的好吃多了。”亲爱的老妈,别生我的气啊,为了基本民生,口腹之欲,我只不过小小地夸张了一下,呵呵。
  姑妈满足地咪咪笑,姑父,这个爱开玩笑的家伙,还是大学教师呢,冲我一乐:“给我们作干女儿啊,保你天天吃到。”他歪歪头,“要不,过几年,做我们的侄----媳妇也马马虎虎啦。”
  咳咳咳咳----我差点呛到,头上似有一只乌鸦飞过,三道尴尬的黑线,外加一滴冷汗浮现额头。拼命拍着胸脯,我大喝了一口水。
  眼看着这两个加起来足有八十岁的人朝我嘿嘿直乐,仿佛捉弄我是多么有趣的事,我恨恨,转眼看去,唐少麒笑得诡异,秦子默,则笑得风清云淡,事不关己。
  但是,这点小CASE怎么会难得倒我呢,明白膝下无子的唐姑父姑妈心里其实满疼我的,再加上,嚯嚯嚯,我的馋虫,……于是,我大大方方走过去,抱着唐姑妈大叫一声:“干妈!”又对唐姑父大吼:“干爸!”嘿嘿,震震他的耳朵。
  唐姑妈居然很感动,温柔地摸摸我的头:“丫头。”眼里隐隐有泪光。
  就这样,我轻易地拐到了两个疼我的长辈,直到多年后,他们对我的关心和爱护还是一如既往。
  只是,我心里一直一直隐隐有内疚。
  快吃完饭时,唐少麒接了个两个电话,第二个电话讲完后神色有些怪异。
  秦子默很了解地说:“木兰的夺命连环CALL又到了?”
  唐少麒一副很头痛的样子:“大小姐又心血来潮,让我马上滚过去。”叹了口气。
  傻子才看不出他眼里的笑意。
  “可是,少麟让我送林汐回家。”他看着我,若有所思。
  “不用-----”我推辞的话还没讲完。反正不远,再说,我学了四年多的跆拳道可不是盖的。
  “我送吧。”依旧是很淡的口气。
  我愕住,下意识地,我的嘴巴张得应该能塞下一颗蛋,超大SIZE的。
  但是,我的心情一点都不好,因为前面的身影。
  我使劲地瞪,使劲地瞪,但是就在不远处,前面的人依然不紧不慢迈着长腿在走。
  见鬼咧,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穿衣服,我摸摸鼻子,不甘不愿地承认,这么有型。深灰的衬衫,深色的长裤,很大众化的打扮啊,可是在他身上,硬是有一种玉树临风挺拔颀长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我一时不防,眼看要撞上去了,一支修长的手臂横过来,我条件反射,一掌挥出去,另一掌接着斜斜劈出,标准的女子防身术第三十七招。
  眼看堪堪就要沾到他的衬衫,突然间,我反应过来,连忙硬生生停住,一抬眼,收到一道有点不可思议又有点啼笑皆非的眼神。
  那个眼神,似乎还带有别的什么。
  我极其尴尬,摸摸鼻子,上瞄瞄,下看看,就是不敢看他。
  “红灯。”哦,好像是解释为什么会停下来。
  我有点窘,往前一看,是到了一个路口,刚想说谢谢。
  然后,他带有一些讽刺地开口:“你一向都是这么鲁莽不看人的吗?”好像弦外还有音。
  他一定是又想起了那天我在书店的张牙舞爪。
  我惭愧,我只能无言。的的确确,我一向如此,这就是我的本色。
  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冰山男面前,我一贯的伶牙俐齿有点蜕化。
  接着:“你走路就不能快一点吗?”依然是那副清冷的口吻。
  自大的沙文猪,还是那么不懂得尊重女性。
  于是,我兴起恶作剧之念,大大咧咧地:”实在对不起,我天生腿短,没有办法。”
  也是实话,沙沙都已经长到一六六了,我还在一五九上徘徊徘徊再徘徊,就是冲不进一六零的大本营。
  但是,在这个冰山男面前,没必要表示出哪怕一丝丝遗憾。
  对他示弱,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他瞄了瞄我,不置可否地,继续往前走,只不过,他渐渐放慢了脚步,和我并行。
  看着路灯下两条长长的身影,时近时远,靠在一起又分开,和空气中漂浮的夜晚的气息,我居然有点紧张,奇怪,以前和其他男生在一起走走路、开开玩笑,哪怕是打打闹闹的时候我都从来没紧张过,我一向和那些男孩子处得浑然忘却性别之差,犹如哥们儿,但是现在,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座冰山给我很大很大的压迫感咧?
  还有一丝丝的,从未有过的不自在。
  “最近功课还紧吗?听说你数理化一直不太好,”突然,秦子默淡淡地开口,“还听说,少麟现在在给你补课?”
  “问我?”突如其来,天外飞仙般的这一句看似平淡但似乎又有些友好的话,我的大脑有点短路。
  “不然呢?”他看着我的眼睛充满嘲谑。
  “呃,算是吧。他给我补习,然后,我和沙沙都在沾他的光。”我老老实实地答,情况也的确如此。
  谁叫我逞能,要报理科呢。
  他的眼神似在我脸上仔仔细细地搜寻什么,半晌,“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的后半截话湮没在一声轻叹中。
  话还未说完,但是,他只是继续往前走,不再开口。
  嘎?我瞪大眼,这个冰山男,到底在打什么禅机啊?我完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略带嘲讽地一笑:“我倒是看不出你的脑积水比我还要多。”说完,嘴角微微上扬。
  他是在跟我开玩笑?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因为他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
  第一次,觉得,这个冰山男,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
  因为,他的那抹笑,真的,很……好看,而且,第一次地,不带有嘲讽,只是很纯粹的,带有些微调侃的微笑。
  一段好长时间的寂然。
  我默默数着自己的脚步,却一直没有办法忽略身边的那双脚。
  半天,那双脚停了下来。
  他乌黑顺滑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在光洁的额前飞舞,清亮的眼眸看不出什么表情,静静看着我,一直就那么看着我。
  我生平第一次,有些慌乱,我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林汐,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你抢那套书吗?”
  我莫名地心跳,会是为什么咧?
  他的声音从我头上方传来:“等你考上G大,我再告诉你。”他又看看我的脑袋,仍旧是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不过,还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我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你家到了。”说完,他转身,大踏步而去。
  我先是还为原先他的话而气愤,接着,一项认知回到我渐渐清醒的脑海:
  他--怎--么--会--知--道--我--家--地--址--?
哎呀呀,我头痛了。这是我最后的认知。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等我和夏言到达包厢的时候,沙沙已然在座。
  好久没见,我们先来了个大大的HUG,千言万语,尽在一抱中。
  沙沙仍然是典型的美女,万里挑一。精致的妆容,俏丽的及肩短发,女主播典型的形象,浅紫的羊绒衫,深紫的及膝裙,小巧的长靴。浑身上下无懈可击。
  我刚落座,她就仔仔细细审视我:“汐汐,好久不见,怎么变国宝了?”
  我无可奈何地笑:“你这个大忙人拨冗见我,我实在太太太高兴了,以致失眠。”
  夏言若有所思看了我一眼,又对沙沙笑:“最近报上你的八卦不少啊,‘高官子弟竞相追求,美女主播不为所动’,啧啧啧,现在的标题,要多耸人听闻就多耸人听闻.........”
  沙沙撇撇嘴:“彼此彼此,你的红粉兵团也满够秤的。”又对我大惊小怪地说,“你怎么敢坐他的车啊,他是绯闻发动机,给那些八卦记者看到,搞不好明天你就上报了呢。”
  这两人损来损去的,还像以前一样,完全不给对方面子。
  沙沙给我一个很大的袋子:“上次去纽约,给你带的。”
  我也不客气,“谢了。”接过一看,套裙,鞋和化妆品,一望而知全是名牌。
  我苦笑,“沙沙,你是在提醒我需要增高吗?”这么年过去了,我只是勉强进了一公分,跟一七零的沙沙比,明显短了一截。
  沙沙瞪我:“好心没好报,就算是天天对着学生,也要打扮得美美的,有利于提高你的美誉度。光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有什么用,外在形象也很重要。”她一双眼象X光似的,“看你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还没有送死鬼上门吗?”
  咳咳咳,我嘴里喝的饮料快要喷出,这个杜沙沙,在人前风情万种,永远是一副淑女状,殊不知在我面前,如假包换的语不惊人誓不休。
  夏言出言抗议:“嗳嗳嗳,两位美女,置我这个帅哥于何地啊?”
  边吃边聊,这顿饭吃得很愉快。和沙沙也好久没见面了,听听她和夏言的近况和趣事,我安心作一个听众,间或插两句嘴。
  突然,夏言插了一句:“上次少麒回国探亲,说少麟要从美国回来了。”
  “是吗?”我的心波动了一下。六年过去了吧,好快。
  “他已经提前博士毕业了。算算这小子,本科跳级,硕博连读,还提前一年半,真是奇才。”夏言啧啧有声,“听少麒说国内好几所大学要高薪延聘他,他还没决定,不过清华北大的可能性很大。”
  “哦。”我眼前浮现一双眼睛,和那曾经熟悉的,关切的,坚定的眼神。我抬起头,笑笑:“那很好啊。”六年不见,只是偶尔会在MSN上聊聊天,他,应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吧。
  在上餐后甜点时,沙沙去洗手间补妆,夏言看向我,一反常态地吞吞吐吐:“你知道吗,有个人,上个月,已经回国了.........”
  我的心砰砰直跳,有个人......已经回国了......是........他吗?
  但是,我眼前又浮现出那双决绝的、无情的眼睛。
  “林汐,你太残忍!”
  “林汐,我还是一直错看了你!”
  “林汐,如果认识你是个噩梦,那么,现在的我,无比清醒。”
  “林汐,我,发誓,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都过去了,不是吗?
  我平淡地说:“你是要告诉我,是秦子默吗?”
  夏言有些惊讶,“是的,是子默。”他顿了顿,“他现在是加拿大驻J省P.Jesen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我上个月见过他。”他又顿了顿,仿佛很难启齿一般,“子默,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我挑挑眉,是吗?那又与我何干?六年来,我的心,早就痛过几千几万次了,反反覆覆,痛彻心扉,我叹口气,不是没想过,该来的终究会来。终于,也应该有一个了结了吧,但是,真的,又与我何干呢,他那么恨我........
  于是,我淡淡地开口:“他的一切,我毫无兴趣。”
  夏言欲言又止,又欲言又止,半天,“我虽然不知道当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叹了口气,“但,就算作为旧识也好,曾经的朋友也好,林汐,你真的,不想见见他吗?”
  我看向他,是的,他一直不十分清楚当年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事,那个人,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或许,他,真的像当年诀别时说的那样,永远永远,都不再想见我,那么,我的想法,又有什么意义?
  我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幼稚的女孩子了,我明白,夏言的话里或许包含着某种信息,但是,我选择忽略:“不想。现在,将来,永远。”
  他又叹了口气,正待说什么,沙沙回来了。
  饭后,沙沙拉我去她家,理由是:“今晚别回去了,卧谈会卧谈会。”
  在她温馨的小公寓里,我看着她快快乐乐地给我张罗吃的喝的和洗漱用品,不由感动地笑,沙沙,可爱的沙沙,我永远的小妹妹,在当初我最困难的时候,唯一知情的她,给了我无言但极其坚定的帮助。
  但是,我曾经深深,深深伤害过她。
  而且,也许是报应吧,最终,也伤得我自己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这也是我在毕业后三年来对她深深内疚,经常联系却不经常见面的原因之一。
  “在C市还习惯吗?”坐了下来,沙沙拨了拨头发。
  “还好吧。”我不想多谈。
  “你呢?”我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工作很忙?”
  她怔了怔,半晌,笑了,眉宇间却掠过一阵寂寥:“还好吧,时间长了,挑战性就会降低。”她叹了口气,“不过,忙总比不忙好。”
  我半晌无言,突然,想到一件从报上看到的八卦:“你谈恋爱了?和汪方?”副省长的儿子,我们的大学同班同学,从大学开始一直在追沙沙,未果,也算年轻有为,更难得的是,不是纨绔子弟,人品很好,我们都乐见其成。
  “暂时还不想这个。”沙沙淡淡地说,“现在,还找不到恋爱的感觉。”
  经过当年,即便亲如我和沙沙,有些事情,有些禁区也是不能碰的。
  不然,整个心,都会瞬间成碎片。
  离上次聚会已经两个月过去了,即便夏言的一席话使我辗转了许久,但是,一旦我闭上眼,看到从前,再想起沙沙,我就不自觉有无助,还有不可抑制的恨意涌上心头,而毅然决然抛开一切有关过往的思绪。
  沙沙说得对,忙碌是疗伤的好工具。
  于是,我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甚至,在同系老师诧异的目光下,在截至日前临时插一脚报了本校的博士生,籍此逼自己去学习,去忙碌,去......学会遗忘。
  对不起,亲爱的师母,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我可能还是要去做灭绝师太。
  在给导师例行的E-Mail中,我如是汇报。
  晚上,同样的更深露重,只不过,今天有一些特别,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
  昨晚,妈妈打电话来,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回来过生日吧。”
  我推脱:“有课。”
  电话那头的失望我几乎可以看得见。
  我抓紧电话线,妈妈的声音,略带哽咽,清晰穿过来:“汐汐,你还在怪你爸爸吗?他.......”
  我心中一痛,勉强地笑:“妈,你别乱讲,我怎么会怪.......爸爸呢?”
  “那你为什么好几年都不怎么回来,每次回来都匆匆忙忙的。”她在电话那头哭了,“你爸爸,他是爱你的,只是........”
  我只觉眼里湿湿的,什么时候开始,妈妈的声音中竟然透出如此的苍凉。
  我深吸一口气,“妈,我下周就回来看看。现在,真的,有课。”
  “好吧。”妈妈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欣喜,“一定啊。”
  今晚,我二十五岁的生日。
  我抬起头,寥落的星辰,清冷的月色。
  一个遥远的深情的声音从天际传来:“汐汐,从现在,到以后,直到你变成一个没牙的,丑丑的老太婆,我都要抱着你,好好陪着你过每一个生日。”
  世事无常,我算是知道了。
  在跨进宿舍的那一霎那,我觉得后面有人在盯着我,练过跆拳道的人,感觉会比常人敏锐很多,我猛一转身,唯一可以藏人的宿舍旁小树林树影婆娑,但没有任何动静。我疑惑地四处看看,那道迫人的视线仍在,却空无一人。
  是幻觉吧。我摇摇头。
  回到宿舍,大姐正在讲电话,看到我,如释重负地扬起话筒:“你的。”
  我的?我疑惑地走过去,除了家人,只有沙沙和夏言知道我这的电话,夏言一般不会打过来,那么是沙沙?她会有什么事,她不是在香港出差吗?而且,走之前已经提前跟我SAY HAPPY BIRTHDAY了啊。
  大姐看了我一眼:“都打了一个晚上了,这么晚才回来。”
  我歉意地朝她一笑,明白她是在担心我。接过话机:“喂--”
  那边停顿了一下,接着,一个男声扬起,伴有一些杂音:“林汐,生日快乐!”
  我有点不确定,有些熟悉的声音,但又不知哪儿觉得陌生:“你是----”
  那边轻轻笑了:“别说你不记得我了,我会伤心得想一口咬死你。”十足的戏谑。
  “唐狮子----”我叫道,说不开心是骗人的。
  还有些莫名的感动。
  他还记得我的生日。六年来,年年如此,尽管前几年只是在MSN上简单祝福。
  那边显然愣了一下,半天,似是小心翼翼地贴近话筒:“你等一下。”
  呃,他在搞什么鬼?
  停了五秒,话筒那边震耳欲聋地齐齐一声狮子吼:“BIG SURPRISE! HAPPY BIRTHDAY!XIXI------”明显是十个以上洋鬼子的声音,有男有女,中气十足。
  我登时呆滞,状况外,额上冒出三条齐齐的黑线。
  半天,我听到那边“喂喂喂”数声,“林汐,你还在吗?”
  我切齿:“托您的福,还没被吓死。”不过也快了,果然是BIG SURPRISE,我嘴角情不自禁扬起一抹笑。
  “我们班同学,祝你生日快乐呢。”那边依旧轻笑,“开不开心?”
  我心头涌起一阵暖意:“当然,帮我谢谢他们。”那声“XIXI”说得标准得很。
  “我们正在佛罗里达海滩抓螃蟹呢,现在,你们那儿已经很冷了吧,哈哈哈........”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喂喂喂,林汐,我同学在一拨一拨地帮我饯行,我要回来了--”
  我不自禁感染他的好心情:“知道了--,准备到哪里高就?”
  “不告诉你,”他顽皮地笑,“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我没好气,“好好好,了不起。”准备挂线。
  电话那端静默了一下:“等等,林汐,我还有一句话。”飞快地,“一定,一定,要快乐!”
  我一怔,“揢搭”一声电话断了。
  一定一定,要快乐!他始终在关心我。
  虽然沧海桑田,时事更替,往往也只不过是一瞬间。
  我眼里滑过湿湿的液体。我高昂起头,不知谁说过,眼泪流回到眼眶里,心就不会那么痛。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高中的日子如水般轻轻滑过,高二狂奔而去,转眼就到高三。
  匆忙中的我们忽略了很多外面世界的精彩。
  沙沙和我如同两只疲惫的马,在题海里纵横无休。
  偶尔传来的一些消息是我们平淡生活中的小小点缀。
  操场旁边的那株桂花又开了。
  班上有两个同学转学走了,高考移民去了海南。
  班长也转走了,去了上海。
  三个同学退学了,一个女生,两个男生,原因不详。但据说有人在城北KTV看见过那个女生,完全不复以往。
  成长的路上,注定谁都是谁生命中的过客,只是过客而已。
  唐少麟不出意外地被保送了。只是,让我们都很意外的是,他弃更好的Q大和B大,和他哥哥一样,选择了G大。
  他已经不怎么到校了,除了间或出现,给我带来一些他所整理的复习资料。
  我和沙沙从小到大一向资源共享,有她必有我,有我必有她。
  因此,拜他所赐,沙沙和我的成绩稳步上升,估计拼一拼可以摸鱼摸进G大了。
  但饶舌兼精明的沙沙一直缠着我问:“为什么唐狮子愿意给你资料?”外表迷糊但内心精细的她分得很清楚,是你,而不是我们。
  我正在和化学分子式奋战,没空多理会她。该死的化学试卷,我永远都在及格线上徘徊,真是心中永远的痛,因此,只是敷衍地答道:“去问他,不知道。”
  沙沙杀到我面前,一把抓过我手里的资料,扔到一边。
  我只好举手:“你狠你狠,I服了YOU。”
  她拉了把凳子坐到我身边,表情略带诡异,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我:“汐汐,赶快从实招来,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看她的架势,大有想考问我的意图,比谁脸皮厚,切,我还是你杜沙沙的前辈呢!
  于是,我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大大咧咧地:“那杜大小姐的意思是唐少麟同学对我有企图?”
  她明显呆了呆:“我有这么问吗?”
  我慢条斯理地整理手边的书,没好气地:“还用问的,你满脸都写着呢!”我凑近她,“沙沙,你坦白告诉我,我是大美女吗?说、真、话!”
  她吓了一跳,端详了我半天,很诚恳地说:“呃,比较--清秀。”
  我挑了挑眉,这丫头,几天没在意,修辞学倒是学得越来越好了,不过,我并不介意,继续追问下去:“我身材好吗?”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她很没气质地哈哈哈狂笑数声:“拜托,你的干煸四季豆--”看着我不太友善的眼色,她的声音逐渐降低,不过,依旧很不怕死,“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身材嘛!”
  “那么,是我学习优异,气质出众,还是有什么才艺?”呃,跆拳道勉强算吧,我在心中偷偷地,有点虚荣地,给自己加分。
  她依旧很困惑地,摇了摇头。
  这下,轮到我笑开了:“呵呵呵,那么,请问杜沙沙同学,我能有什么优点让他对我产生企图呢?”
  要知道,从来能够围绕在唐狮子左右的,或是有幸能和他略微攀点交情的,非才艺双全的美女,绝对无法办到。
  根本不用比,即算用小脑想想,我都远远远远不够格。因此,我一向也就懒得操这份心。
  沙沙有些释然地点头:“那倒也是,”她歪头想了想,还是不甘愿放弃自己的歧念,“但是,也有可能,他哪根神经出现问题了呢?”
  我无力。这个霹雳的杜沙沙!
  只是,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沙沙。那就是,这已经是从学妹到同学到学姐,第101个人孜孜不倦地咨询过我这个问题了。要知道,这个唐同学每次来学校,从来都不顾周围似有若无的窃窃私语,经常一边将堂而皇之地将资料递给我,一边语带威胁地:“上次的资料没看吧,要不,这次模考怎么没什么进步,下次给我小心点!”我有些战战兢兢之余,不由暗地里撇嘴,我早就说过,这个人是永远也学不会低调的。还有一些人,居然看见过我和他在茶馆温书,这些人,真是的,N久以前的事都要拿来讲。对她们层出不穷的问题和无所不在的刺探,我多半会费尽心思地小心应付,并且,在我态度很诚恳,语气很坚定地列数以上种种理由后,大部分人最后的反应,要么被我的话完全催眠,要么就如同这个自说自话的杜沙沙。
  拜托,不要跟我说距离产生美,高中生而已,一年后考上大学搞不好就各奔东西,一个在南辕,一个在北辙,产生美才见鬼。
  一个记忆中的声音突然跳进脑海:“等你考上G大我再告诉你。”
  切,希罕咧。我言不由衷地心里暗道。
  一日,午后,有电话。
  我去接:“喂,请问找哪位?”
  几乎在我说完的同时,一声清冷而好听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来:“林汐吗?我是秦子默。”
  我一愣,对沙沙叫:“找你的。”电话那头依稀说着些什么,不过,我没听。
  沙沙走过来,甩甩刚洗过头发还湿漉漉的手:“谁啊?”她用口型问我。
  我完全不动声色,直接将电话送到她面前:“不知道。”
  走到桌前,吃着零食,听到沙沙惊喜的声音:“子默哥哥啊,真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呢!”
  唔,话梅不够清香。
  “我打过好几次电话到你寝室,都没人接。”她看了看我,“是啊,刚才是林汐。”
  “哦,我现在挺好的,谢谢你。”她完全是一副羞涩的模样,“啊,暑假在夏言家你给我的那套英语题目很有用,谢谢你上次讲解得那么辛苦……嗯,我一定努力,好好考,……..”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么难吃的薯片也敢拿出来卖!
  “对哦,我爸妈让夏言哥和你什么时候去我家吃顿饭呢,……别客气…….好的,等我们高考完了再聚会……...”
  连最爱吃的KISSES都失去了原有的浓香。

“兰,吃早餐了。”有希子招呼着刚下楼的兰。楼下,工藤一家人已经在餐桌前就绪了。工藤新一和他父亲工藤优作都在看报纸。

兰瞄了眼,原来是英文报。

“优作!不要在吃饭时看报纸!新一老是学你!”有希子都发话了,优作只得放下报纸。

兰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着对面的新一手上的报纸,另一面朝着她。

放下报纸的新一恰巧看到来不及收回视线的兰。嘴角划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这是英文报,你看得懂么?”

当然看得懂。兰在心里默默回嘴,同时拼命提醒自己:忍,我要忍。

“她一定不是在看报纸啦,肯定是在偷偷盯着哥哥看。”一旁的柯南开口,惹来兰和有希子同时的白眼。

“柯南!你在说什么呀!”骂,“不过兰兰啊,你对我们家新一真的有意思吗?”笑。

兰愣了愣,有希子阿姨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有希子阿姨您真像个演员……”

捂嘴笑着,有希子看起来很开心:“讨厌!兰兰叫我有希子妈妈就好啦。还有,我本来就是个演员嘛。而且,比你妈妈还早出道哦!”

“吃早餐。”有希子提醒道,“我听小五郎说了哦,兰兰想当个演员吧?”

“她?行么?”新一在一旁嗤之以鼻。

兰猛地回头,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想你没有资格批评我的梦想!”

被兰的话吓到,新一错愕了一下下,没想到她会那么直接地回嘴。

有希子也是瞪了眼新一,开口让他闭嘴,然后拉着兰无视男人们的存在,自顾自地聊起来。

吃完早餐,新一很酷地起身,拎起书包,准备上学去。

“啊,新一,等等。带兰兰一起去学校吧。她第一天住到我们家还不知道怎么上学吧。兰兰,和新一一起去学校吧。”

不……兰刚想拒绝,但立刻改变了主意,照她这种没有地图根本无法出门的路痴程度来说,不跟工藤新一上学顺利到达学校的几率是百分之十都没的,权衡一下还是暂时舍弃无聊的尊严和他一起去吧。

“那么拜托你了。”匆匆将剩下的早餐解决,兰准备就绪,给了新一一个笑容——没有伪装的笑容。

新一的眼睛亮了亮,但随即被兰恢复的白痴表情打回原型。“走吧。”

跟着新一走向车站,兰偷偷看着新一的背影,依旧有些纳闷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生迷恋他呢。她没有仔细地观察过他,实在是因为她对他提不起观察的劲,而且就他对她的态度而言,兰对这种人的解决方法一向都是无视的。垂下眼眸,兰稍稍解放了一下自己,伪装的感觉真的有点累了。

没有预警地,新一突然停了下来,猛地转身。兰吓了一跳,急忙刹车,还好刚才有保持距离。

又看到了!新一心里的疑惑又加深了。她有时候看起来真的和平时不太一样。

“听着,在学校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们住在一起,你明白吗?”

嘶……他的用词怎么有种暧昧的感觉?兰微皱眉,但依旧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见新一又想说什么,兰抢先说道,“放心吧。到学校前我也会跟你保持距离的,在学校里也不会随便跟你装熟的。放心吧。”兰笑着,但见到新一那怪异的眼神,顿觉不妙。啊,怎么见到他老是忘记维持自己的形象呢。难道是因为装得太久的缘故么?立刻恢复白痴状,兰打哈哈道,“那个……你也知道我刚被你拒绝嘛,这个……再传出乱七八糟的流言的话我也会很没面子啊……”

终于收回怪异的视线,新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继续向车站走去。

呼……老爸可真会选人啊。兰现在似乎有点感觉到新一被誉为高材生的理由了——即使那样她还是感觉到了新一的怀疑。看来她得尽量躲着他……但同住一个屋檐下怎么躲都躲不掉啊。

离学校还有五十米左右的时候,兰开始自动和新一保持距离。冷不丁地,被人拍了一下。

“什么呀,原来是园子啊,你吓死我了。”

“兰,听说你昨天向学校的第一高材生递情书了?”园子的八卦广播站又开始了。

“嗯。”兰兴趣缺缺地回答。

“兰,你真有勇气啊!”

有勇气?拜托,她是因为没勇气才被迫做出这种荒唐事的好不好。看了眼园子,兰决定还是不要争辩了。

一路上,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兰虽然不在意,但说实话的确很不舒服。拉着园子,以超快的速度冲向教室,途中连撞到了走在前面的新一都不知道。唉,她的霉运要什么时候才结束啊!

中午,无故在校园里和工藤新一不期而遇,没有打招呼,兰躲开了,被好事者看到,传言她不敢面对他。传言没错,但理由会不会太离谱点?兰,无力啊。

下午放学,又在校门口遇到工藤新一,那时候他和另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兰急急忙忙地冲出学校,不想与他打照面,好事者看到,又传言她不能忍受见到新一拒绝她的第二天和其他女孩子亲亲我我,所以逃离现场。这个……有没有搞错,什么跟什么?

就这样,兰在学校里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传言出来。这几天她也没空理会了,因为她的校外剧团开始了活动。所以每每一到放学她就飞一般地消失了,而新一却总在校门口匆匆瞥到她一眼,想要叫住她的时间都没有。奇怪的传言又出来了。

啊,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厄运啊!这天没事,兰在学校到工藤家路中的一块沿河的草地上散心。伸了个懒腰,兰大吼一声:“厄运!拜托你赶快离我而去吧~!”语毕,手机铃响。是剧团!看完短信的兰嘴角浮现了一个惊喜的笑容。她知道,厄运开始离她而去,好运要来了!她找到了一个出镜的机会!

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快乐地转了一圈,兰迎风深呼吸一口,扩大笑容:“现在,我要开始飞翔了!”

她不知道,在这没有掩饰的时刻,被不该看到的人看到。

新一不知道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没有坐车。他是绝不会承认他是跟踪兰而来。但是,眼前的景色却让他更为疑惑。

她……像阵风,让他抓不住头绪。

飞翔?她可以么?看到那样的笑容,新一头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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