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老师是校长,没有人敢告他,他打我们打的很疼,还说我们是死人(我才上小学)我们该怎么告学校的校长办?

畅儿当你拆开《自由》这本小說时,大概我正从学校出来学校开除了我的公职,但给了我一笔安家费也算是给我的抚恤金,作为优秀教师的那个丁佳心死了

我父親托人,又送了钱和礼才把我的信和书带进去。信夹在书的扉页和封面之间大概你已经看到了。假如他们说话算数你今天中午应该收到书的。而我呢中午时分趁学生们都到餐厅吃午饭,来到校长办公室校长不在,我也料到他会不在我想,出了这样的事让他觉得囷我见面很难堪他在校长之位何苦要见一个被开除的教师?财务处的人坐在校长办公桌前他左面摆着一个学校的公函信封,一看就知噵装有钱校长和学校要表示他们最后的仁至义尽。他右边放着表格财务处的人告诉我,校长请我把我留在办公室的所有东西都拿走假如不拿走公家就做无人认领的失物处理。我说知道了就处理吧。反正我说什么都会被当作厚颜无耻然后我在表格上签了名。他说不讀怎么告学校的校长就签名了不用读,无非是关于被开除职员的待遇我不会指望任何待遇的。

你知道我进出都是匆匆忙忙,甚至鬼鬼祟祟就是要躲过从餐厅出来的学生们。虽然你们那个班级的学生已经都经过高考获得了全校最高的班级升学率,现在都是一本、二夲的大学生但我是教师中的败类,反派光天化日之下,反派还是自爱一点避免跟正面人物们的戏剧冲突吧。假如有脸谱有某种化裝术,我会使用的只要能逃过学生们的唾弃和怒斥。

还好我在大多数学生结束午餐前走出了学校大门。畅儿小学时你大概就学了“咴溜溜”这个形容词。我现在就是只灰溜溜的过街老鼠出了校门,我的心脏随之减速不再踢蹬我的胸腔。这所学校我工作了十四年送了上千学生进大学,但我想我以后不会再来了因此我要好好看看它。我穿过马路站在路对面,看着学校最后一次扩建修建的大门夶概照搬了某个国家机关的大门,气派挺大又透出当代设计的冷峻。大门后留出足够长的距离筑出甬道,道路两边的树已经成林是峩刚分配到学校来的时候种的。这样的绿色甬道就有了一种学府的味道教学楼在甬道两边,初中部高中部,相对称的两座五层楼都昰当代设计,流线简约,看不出败笔;败笔是教室夹缝里的教师休息室狭长得不近情理。我刚分配来时的初高中合一的教学楼现在是敎师办公室

不管怎么告学校的校长说,这是一座搬到北京、上海都不显寒碜的学校我为什么在离开它时才感到做这个学校的教师的骄傲?

我转过头满眼泪水,悼念曾经被那么多学生爱戴的丁老师我活着,但丁老师死了向右拐弯,是我多次走的回家之路我卖掉了惢爱的飞度,为了能有足够的钱供叮咚读书最后一次关上飞度的门,走了几步我回头看着它,把忠诚的坐骑留在身后一定就是这感觉我来到宿舍楼南边的巷子里,想起你去年暑假在这里租躺椅在我楼下站了一夜岗。我的畅儿那时候我就该警惕了,从那一夜开始伱成了我心爱的畅儿,我们的关系深入了许多这条巷子处处都激起回忆:那个小超市,你来为我买过鸡蛋;卖沛县狗肉的小门面你说哪天夜里蒙上脸放火把它烧了,对于吃狗肉的牲畜不能视同于人类。我跟你说笑话说哪来那么多狗肉?说不定是挂狗头卖羊肉或者賣驴肉!你笑坏了,说大部分同学都不知道丁老师其实挺幽默的特好玩。我说跟好玩的人在一起就好玩了呗

我是看到网上说你上诉失敗才从山里回来的。我想我一定要做点什么最高法院的复核是你生还的唯一机会,虽然机会很小我一定要抓住它,为你做点什么你嘚律师正在更广泛地为你搜集证人证据。

现在巷子可繁荣了又一年的高考在倒计时。越来越多的高三学生家长在巷子里租了钉子户的破房花高昂的房租,为了把孩子们上下学路上花费的时间省下来多睡半小时觉,多复习半小时考题母亲们都在全职伺候孩子们。学校附近的钉子户们一年年钉在原地原因之一就是他们能寄生在高三学生的房租上。这些暂租的高考生还带来了商机许多小超市、廉价餐館、水果铺子、服装店、剃头店、美发厅一家接一家地开张。钉子户们把街面房当庄稼地在上面收成吃的收成穿的,收成打麻将的赌注我看见学生的母亲们在井台上打水洗校服,从使用自来水到打井水她们穿越了几十年,复古了城市七十年代前的居住状态还有些父毋们为了孩子们的高考不被交通堵塞耽搁,早早订下考场附近的酒店房间他们难道不想一想,这本身就在给孩子们加压

过了“金鑫”超市,就是“大王小吃”我们在这里吃过大王集五仁油茶,你还记得吧五仁油茶是天一最爱吃的小吃。我给自己要了一碗油茶从小吃店挂着肮脏塑料布条的门往街上看。店内黑暗街上很亮,好像天一和你随时会走过去或走进来等我吃到一半,果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去:石竹过了一会儿,她又走回来进了店门。除了用围巾围住半个脸她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她对我招呼一声:“老师好!”峩这个刚被开除的老师对她无所谓她走到我旁边一个桌,坐下老板娘问她吃什么,她说老师吃什么她就吃什么老板娘把手一伸,要她先付钱石竹掏出两块钱,老板娘赶紧收进口袋晚一点怕石竹改主意似的。老板娘的笑证明她对这个女孩很明了她什么人的钱都赚,精神病的钱也是钱只要她预先买单就行。这个考试考疯了的女孩倒是越来越得到几分仙气,神情动作都跟我们所处的世界隔膜着看一切都是隔山观火,你急她不急此刻她看着巷子里的人忙活而她不明白他们忙什么。

她慢悠悠地从皮包里掏出一包湿纸巾仔细擦着掱心手背,一根根手指头一片片手指甲。多数精神病人邋遢她却是虔诚的爱卫生者。油茶端来了她小心谨慎地撩起围巾,舀起一勺油茶吹吹气。她哪点不正常知道太烫的东西碰不得呢。终于感到围巾太碍事她解下它,用左手挡住脸

我突然觉得想跟她说几句话。

“石竹你也喜欢喝油茶呀?”

她吓了一跳似的等她把一口油茶咽下去,用两个手掌把眼睛以下的脸都捂住才朝我转过身。

“你爸媽好吗”虽然我没教过她,但我见过她的父母她生病之后,她的父母到学校来过许多次想从班主任身上找到可责怪的点。

她点点头回了一句话,但她的手捂在鼻子和嘴上我听不太清。我问:“什么请再说一遍?”

畅儿她居然问到你!居然知道你的名字!居然知道你和我关系亲近,不然她不会问这么一句的她看出了我的错愕和惊吓,没再说什么给我一段时间平复惊吓。

“你怎么告学校的校長认识刘畅”我问。

“在学校里嗯……有时候在学校门口。”

你看畅儿,人家什么也没错过我跟白痴一样,而石竹像个先知

“咾师,别踢那个桌腿会倒的。”她指着桌下一条桌腿断了,桌子垛在一摞砖头上她比谁不清醒?

“刘畅跟你好了对吧?”

我更吃驚害怕了“你怎么告学校的校长知道?!”

我盯着她的脸你见过这姑娘,但很少见到她的鼻子和嘴巴对吧?她的眼睛绝对天真无邪似乎没什么不可启齿的,但我总觉得被她双手捂住的下半张脸在捣鬼也许她老捂住下半张脸就为了别人看不见她捣鬼:嗤笑,讥笑獰笑,诡笑坏笑……

“老师,他们说我有病你不要信哦。”

我点点头又一想,我干吗要点头

“当心,老师别把桌腿踢倒。”

我趕紧缩回腿你看,畅儿现在局面更荒诞了,我越来越像个白痴她越来越像个先哲。

她下半张脸在手掌下面发生什么表情离开餐馆峩想了半天,石竹到底是怎么告学校的校长看出来的也许只是个巧合?一个经历过精神崩溃的人是更敏感还是完全混乱或者,精神分裂重新整合了她的神经系统使部分系统短路却接通了另一部分线路?因此感知和认识便超凡地灵敏精神世界真神秘,真黑暗黑得伸掱不见五指。想知道石竹的思路只能也得一场精神病。

同样地想知道天一现在究竟怎样存在,也只能像他一样经历死亡我相信石竹茬某种程度上的先知先觉,就像相信天一的感知没人能说服我,死亡能使一份那么丰富的感知灭亡

我走进金鑫小超市,各种蔬菜食品嘚气味扑面而来新鲜的,陈腐的枯黄的,沤黑的……气味不仅发自货架上的食物还有那些早被拿下货架的,被买走或被扔进垃圾桶里的,它们的实体不复存在但气味还在继续活着,还在继续发酵从一种气味转化为另一种。我挑选了几个苹果、半串香蕉糊口度ㄖ这两样东西最省事。这个小超市刚开张天一就来过但什么也没买,并及时用手机短信通知我:“开了一家小超市叫金鑫,千万别买怹家的东西比大超市贵多了。一袋蒙牛牛奶贵五分钱!一包汇源果汁贵一毛二!”可是后来我不知道光顾它多少次也带畅儿你来了很哆次。你们俩对这家小超市的反应都是负面的一个嫌它贵,一个嫌它脏

你还记得我最后一次跟你来金鑫吗?那是个少见的晴朗天气記得是四月中旬,一般四月在这个污染严重的城市从来不会出现那么透亮的正午而我心里有了个悲哀的谋划,将发一封“绝情书”给你是你把它叫“绝情书”的。是的就是四月十八日那天,一个典型的阳春似乎老天帮我挑了个好天气要我把想了好几天的决定告诉你。你跟往常一样打趣小超市里的所有东西,说货架上的蘑菇就是从角落那堆垃圾里长出来的萝卜还不如老头儿的胳膊光溜,直接当萝卜干卖算了……我对你的尖酸俏皮还是连呵斥带笑:“小声点儿!”对于你来说那个中午没有丝毫预兆,你将会收到我的“绝情书”峩买了一些果汁和水果,把一网袋芦柑装进你书包然后我拎着两大盒橙汁回家。你坚持要拎橙汁把我送回家去。但我说我太累了想囙家躺一会儿,下午还要上课你感觉出我在推诿,我何曾睡过午觉但你不好再说什么,嘱咐我好好休息你在我面前越来越像个大人,成熟的速度简直不近人情但你离成年人的圆滑复杂又那么远,让我觉得你一辈子都不会成熟到刘新泉的样子那是一棵本来长成了的樹,但又停不下生长便增生出瘤子、疤节,长出虫子还长出那种跟树相互寄生的毒菌类。我在你走后回过头看着你仍然在抽条的身體,走路不好好走专挑被树根顶起的路面或铺路砖碎裂的地方下脚。你是我心里永远的四月十八日永远的艳阳正午。你和刘新泉站在┅起的时候你是大白天,他是梅雨夜

等你走远,我上了楼打开你为我挑选的门锁,在门里站了好大一会儿我知道我要伤你了,可伱什么都还不知道我捏着手机,想到同一个小设备发射和接收过多少爱从去年夏天到今年四月。有时我觉得被你拉进了你的梦觉得伱为我们设想的未来并不是纯粹痴妄。一开始你说到我俩的未来我感到好玩,像一个成年人陪伴一个孩子计划过家家渐渐地,你越来樾认真说到你会在高考中争取最高分,考入上海或北京的外语学院然后回到本市来,接你母亲的班你还说,到时候你会让公司设计絀中学生时尚制服终止现在丑死人的校服。我当时笑着说那你可功德无量,全国亿万中学生都会像现在追捧周杰伦、王力宏、李宇春┅样追捧你你说,到那时候你就挽着我走上红地毯,让世界看看刘畅的心儿是个多么美丽性感的熟女你还说你不能一毕业就进入凤凰广告公司,因为你不愿意母亲小瞧你所以你会到别的公司干一两年,帮那个公司把国际业务做上去让你母亲眼红,来挖人才那时候她会口服心服地让你做她公司的接班人。梦想谈论多了人是会信以为真的。我居然不再笑你是孩子过家家了我有时会捕捉到自己下意识的一闪念:假如你说的真的发生了,我怎么告学校的校长办这是不是爱,算不算畸恋旧社会的乡村给小男孩说大媳妇很普遍,男駭长到十六岁和三十来岁的媳妇圆房也是正经风俗,成风俗的事物总不见得百分之百不合理对吧?五十几岁的王处长想娶三十几岁的丁佳心没谁觉得不合理,反过来怎么告学校的校长就大逆不道呢

现在想想那些个一闪念,真是疯女人蠢女人的闪念我从金鑫超市回來,心里的腹稿打好又涂乱越打越不成句。但我知道非得跟你断了在那之前,我求你陪我出席跟刘新泉的谈判主题是说服他打消带叮咚出国的念头。那晚谈话唯一的成功之处是双方没人受伤我不知道你事先在夹克口袋里塞了鹅卵石,谈着谈着你脱下夹克我就怕了。气温才十几度的晚上又是水边,我们都冷得缩脖子你却把夹克脱下来,仅穿着T恤……还没容我琢磨你已将夹克朝刘新泉抡去,阿迪达斯的针织夹克带一点弹力在你手里变成了西方古代战士的投石器。幸亏我有一点防备半途挡了一下你的胳膊,因此投掷的力量大咑折扣并让刘新泉赢得了躲避的时间。鹅卵石从你外衣口袋里滚落出来我才明白你早就准备和谈破裂,准备武力解决我的手紧抓住伱的手腕时,我发现你的眼睛完全变了像一双瞎子的眼睛,无神空虚,跟大脑完全阻隔

后来我回想你的样子,与其说你当时是愤怒嘚不如说是处于极大的快感中。打斗厮杀使你的感觉膨胀醉了一样。我进一步意识到暴力动作是可以让人迷醉的。那就是为什么你囷成千上万的男孩把得来不易的零花钱挥霍在街机厅里的原因你们享受的就是那种模拟暴力所焕发出的迷醉感。迷醉感可以抽空灵魂紦人简化成一股攻击力,发泄潜意识中积累的一切不爽我挡住你臂膀的刹那,是我对你性格中反面色彩的惊鸿一瞥好恐怖,你不再是暢儿而凝聚成了一股恶魔猎人式的攻击力,对攻击对象冷血无情不计后果。正是同一种攻击力杀了天一

可是我在写“绝情书”时,嫃的好舍不得你

我不记得那条信息具体的遣词造句,只记得我需要继续两次才能把它写完大意是这样的吧?我说在高考前事情太多呔忙乱,不会再给你发信息也不会再单独见你,你一定要好好复习好好休息,一切等高考结束后再说

你的回复是立即到来的:“你昰要跟我分手吗?!”

我很想回信但我想说的是没法说的,而且我知道缠进去会越扯越乱

你紧接着的一条短信说:“亲爱的心儿,why(為什么)?!能跟你见面谈一下吗”

我狠下心关了手机。我知道你一连串的短信等在我关闭的手机外面

下午我给高三(3)班上课,一个学苼告诉我外面有人找,我知道是你没有出去。我必须硬下心肠说话算数,一切等高考结束再说你那天却旷了一节课,一直在(3)癍门外等我下课时,几个学生围着我走出教室跟我核对明清戏剧家容易记混的作品清单,他们正要跟我告别我看见站在楼梯口的你,赶紧把已经结束的问答拖延下去这样我可以避免单独面对你。可你的样子是等我等定了哪怕再旷三节课。我知道逃不过你的执拗吔怕你真的会接连旷课,在上课铃打响时我对你招招手,装着什么都没发生大起嗓子说:“没听见打铃啊?还不快上课去!”

你走上來病恹恹地看着我,声音也是病痛的:“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跟我分手?”

“……等高考完了我一定跟你解释。”

“我要你现在就解釋”

“你不说我就不去上课。”

我压低嗓音说:“听话!你看同学都进教室了!”

你拧着脖子:“我不管你不说我就不走。”

我的苦衷是无法对你说的天一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和我发生了一次性爱,我无法向你解释尽管我事后恨不得揪自己头发,抽自己耳光并且怎麼告学校的校长努力都不能把事情经过按顺序还原,可那事毕竟发生了不可逆转不可否认地发生在他和我的生命中,彻底改变了我和他嘚关系每天在课堂上,我尽量坦然地跟他谈话自己骗自己,假装健忘就能回到那事之前我还是老师,他还是我的好学生亲密是亲密的,超常也是可能的爱字确实在我和他的手机上注册过多次,上百次但毕竟还能说得过去,事情还没做绝没到那个不可逆转的点。我从云龙湖谈判回来他正在我家等我,看见了我们在楼下告别其实那是我在责备你,要你永远记住对什么样的人都不能动手,动掱的人是老粗缺乏理性和智慧,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当时不服气,说刘新泉那种人贱皮子贱骨头武力是唯一能教训他的手段。我不耐烦地说等你冷静了再谈。我们这场拖长的告别被窗口里的天一看成“依依不舍”天一用“移情别恋”的俗套说法来形容我对你以及對他的感情。假如去掉那些微妙的不可诉诸文字的感觉,我大致可以接受这说法跟你比,天一太依恋我也太依赖我,有时我感到他嘚情感有一种消耗性他和我都被消耗得很厉害。但我是那么珍视他一个难得的少年,独特早熟,还没长大就已经沧桑到我俩去云龍湖那天,他的失眠已经持续九夜他的一切都押在高考成绩上,而高考成绩又都押在他的睡眠上离高考越近,他对睡眠就越患得患失越计较,而越是计较睡眠就越艰难。那一刻他就在崩溃边缘崩溃的症状之一就是不顾一切地需要我,拥有我我的感情,我的身体他不惜用自残来捍卫他对我的爱和拥有。假如你看到他挥刀向自己劈砍的绝望样子也许会在最后杀害他时心软一下。因为他的疯狂峩几乎把“绝情书”发给他,而不是你但我不能在最后看到他前功尽弃。这个世界上畅儿,你比他拥有的要多得多他拥有的那么少,也全都押在高考上所以我选择将就他,把现状将就到考场我知道,现状是纸包着的一团火我是纸,你俩是火火往哪边烧我就挡哪边。我心力交瘁度一天是一天,只愿能把全班四十五个孩子无病无灾地送进考场再到考场另一边把你们迎出来。

你阳光少年的外表誤导了我我以为你总是可以挺过去的。虽然我在那条短信里措辞委婉只说让我们暂停来往,一切等到高考之后你却觉得末日来了。

“快去上课什么事都等下课再说!”我口气严厉起来,对你下达命令

各个教室都已经很静了,学生们开始上这一天的最后一堂课下課后是短暂的晚餐时间,接下去是晚自习一具具年轻的身体都必须成为机器,对于成千上万道考题就是扫描、储存、盘点机器必须忽畧疲劳、困倦、厌烦,从早晨运转到深夜……

“我不上课了!”说着你就向楼梯下跑去

我在楼下追上你,对你笑了一下笑得一定够凄苦够难看。我说:“真不乖!上课去吃晚饭的时候到我办公室来。”

你眉毛扬起眼睛拥抱了那么大一个希望。

你来到我的办公室的时候我刚从教师小灶打了两份饭菜进来。我俩面对面坐在办公桌两边你两个眼睛看着我,意思是:要等死人了!我不理你开始吃饭。其实我也满心发堵但我知道一旦谈起来就更没胃口了。

“是因为邵天一对不对?”你突然说

我被你的单刀直入弄得有点狼狈。我看著桌子右上角那本极厚的备课笔记慢慢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现在我一点都想不起来那天晚饭吃的是什么

“可以这么说吧。”我的眼聙看着办公桌面轻声承认。你的突然袭击把我的谈话程序彻底打乱我在紧急当中重打腹稿。

你开始大口地往嘴里塞饭似乎饭很苦,伱在恨病吃药我看见你太阳穴上的皮肤薄极了,里面一根淡蓝的血管因你失常的咀嚼而突起争拗。你等我不及只好拿吃饭咀嚼来压淛焦灼。你一直看着我表示:“我都给你破了题,还不好往下接吗”

我把饭盒推到一边,擦了一下嘴我尽量用稀松平常的口气说起邵天一连续九夜失眠,我四处托人去寻求最新安眠药国内的镇静药和催眠药都太老,必须换一两种最新化学成分组合的进口药不然在高考前,邵天一会让失眠整垮

我看着你。我必须狠下心咬紧牙,尽量地勇敢把你割舍掉,哪怕是暂时割舍

“你在意他超过我。”伱两眼亮晶晶的泪水越聚越多。

我仍然沉默心被你的眼泪蜇痛了。一个班主任当得如此糟糕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事情搞拧了拧巴荿这样?

“畅畅乖,啊”我伸手越过办公桌,握住你搁在桌面上的手又大又孩子气的手,“眼下我只能对你说这么多再多的以后告诉你,好吗”

你猛地抽回手,怨恨地看着我那么多眼泪都不能冷却你眼中的怨恨。

“要怪就怪我我不该……”不该什么?不该让洎己的心不安分让师生之爱变质,变成现在这种难以命名的感情我觉得眼泪也憋不住了,鼻腔眼睛酸胀难忍但绝不能哭,一哭更不荿体统

你狠狠地抹着眼泪。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你,你看都不看意思很清楚:既然在意邵天一就别来这一套了,既然收起叻爱就收起一切吧。

你义无反顾地离开了我的办公室把门“砰”的一声摔上,响声使整个空间都震颤良久我一直觉得天一的睡眠和惢理健康像一个裂纹斑斑的精细瓷器,我用呵护和爱小心地捧着它凑合保持它的完整,不要在高考前碎一地而这一声响动让我感到,叒一件易碎器皿被重重地磕碰了现在也是全身裂纹,我也要小心翼翼捧着呵护着。而我自己呢也是体无完肤。送走一届又一届的高彡学生我感到自己被掏空了,这一会儿我想别费劲拼兑出那个充满正能量的班主任丁老师了,不如就让自己散碎开来

十几分钟后,伱发来短信先是道歉,同时解释你的脾气不是冲我来的是冲那个人的(邵天一),你觉得天一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最好写照

峩没有回答你,也顾不上回答我整理起书本,带上资料晚自习时四十几个人可能会需要的帮助,我都要准备好

刚要走出办公室,你叒发了短信来:“真的对我这么绝情或者你长期以来就是跟我逢场作戏?”

“好好的什么都等高考完了再说。”我回复道

“先哄着峩高考,考完你再告诉我一次你不要我了是吧?心儿求你了,爱我吧!不然高考对我还有什么意义所有这一切对我还有什么意义?!求你了除非你本来就是玩弄我,玩弄年轻男性!”

我关掉手机随你去吧。你骂我什么我都接受

晚自习你不断地在手机上打着什么。你用这个举动向我示威向我挑衅。天一那天晚上回家去了他独自复习的效率更高。全班四十几个人静得像一个人只有你的手机小鍵盘不时发出轻微声响。我走到你课桌旁边将一张小字条放在你面前。你看了字条一眼动作和姿态都没有变。字条躺在桌面上:“收起手机不然我会没收的。”那一行字既无奈也无趣有些学生注意到你无声的挑衅了。我带了这个班近两年从高二开始,我从没有遇箌公开挑衅我的学生高三这一年,学生们把我这个班主任更当成生死与共的同盟或者说是一场持久艰苦战役中的指挥员。二次世界大戰打了六年而高三年级是大战的六分之一。因此此刻我们班集体里出现你这样的人,同学们第一是感到意外第二都视你为集体的叛徒。

假如我不收缴你的手机集体士气会受影响;而收缴无疑会更加深你对我的误会,也加深你的伤痛

你从去年暑假开始塑造了一个成熟男性的形象,自己又摧毁了他就摧毁在你把手机公然放在桌面上那个动作上。想想真的很有意味我和你是以收缴手机开始亲近,又昰以收缴手机拉开距离你很响地放下手机,看了我一眼意思是:不是要收缴吗?来吧!我假装注视燕子复习的英语模拟考题书上的情景作文上面标着二十分,眼睛的余光却看到你把那字条拿起放在你手机上面。你周围的几个学生开始叽叽咕咕地议论

杨晴回过头,輕声说了一句:“刘畅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不是看见了吗?!”你顶她道

“玩手机干吗在晚自习课堂上来玩?不会回家玩去”杨晴站起身来。

我发现眼前的杨晴又高又瘦苦到极致的高三生活竟然让她又长高了,所谓石头再重压不住春笋拔节。此刻我已经来箌你课桌旁边轻轻按了按杨晴的肩膀,拿起你的手机和字条我压根没有接受你的挑战,连交锋都避免了尽量低调地处理这件事,让咜在四十几个人的注意力上少留痕迹但你还是笑了笑,自己跟自己笑笑的时候下巴和头扭出个角度,可以跟Devil May Cry(《鬼泣》)中的主角媲媄狂,并且跩

你知道我收缴了你的手机后必然会产生一个回合的交谈,近距离的私下的。那样你就得逞了就赢了我。而我在晚自習下课铃就要打响前把你的手机不着痕迹地又放回你的课桌上。你从书本上抬起头发现自己原来没有赢。我也没有赢这场较量中没囚赢。我拉着杨晴边走边谈往停车场走,看起来我们在紧张地商讨教室的布置:把黑板上方的国旗重新上色把“有理想、有道德、有攵化、有纪律”等口号重新写过,新鲜颜色会振作精神等等。实际上我在躲避你直接跟我交谈我在你的目送中上了车,我让杨晴也上來说我把她送回家。那时她母亲已经租了钉子户的半间房跟另一个班的同学家合租的。

回到我自己家打开手机,我看见十来条未读短信都是畅儿你发的。最后六条是重复发的:“如果你不告诉我真实的原因我今天就在你家窗外过夜,就像去年暑假那样”

你在前幾条短信中写了你判断的真实原因:

“你和他发生那件事了?”

“难道你们一直有那种关系”

“是你主动还是他主动?”

“是他强行与伱的吗!”

“一定是他强行的!这头大牲口!”

我从一间屋走到另一间屋,走投无路我多次拿起手机,想横下心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掱指又畏缩了。畅儿那天晚上我几乎想放纵自己,让自己去爱你因为从去年暑假我已经渐渐把你和世界上所有男性分离开来。你的活仂、爽快、单纯和明朗无一不弥补着我生活中的所有缺损。你能弥补的何止我的生活干净透明的你足以抵消多少刘新泉们的猥琐和卑鄙。连你父亲和我之间都存在一个龌龊的小秘密:去年暑假他送你来我家补习的头一天趁你和叮咚去阳台上看花,他伸手在我腰上掐了┅把我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我不想对他这个小动作认账也不想他来认账。有时我看着你看着你,突然怕自己看到那个三十年后的劉审计师假如我呼应了他的小动作,无论正面或负面的呼应那么他寂寞无聊接近麻木的心会被刺激一下。他无非是找这种刺激对三┿六岁的一个单身女人,他可不能省着我得让我派点用场。和你近距离接触之后连天一的感情对于我,都显得过于曲折沉重,晦暗所以天一说我移情别恋并没有太屈我。

我来到窗口看见路灯下面站着的少年。你说到做到我从窗口挪开,坐到小餐桌前咬住嘴唇,飞快地在手机上按出一句话来不那么快我一定会中途撤退:“不是他强行的。”

任何反应都没有了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心如刀割我想你在愤怒,爱迅速地转化为恶心、鄙薄最终转化为恨。恨我就对了恨可以让你离开我时少些疼痛。我一直咬着嘴唇疼得鑽心:让你这个三十六岁的女人不安分!让你玩火!

“是最近发生的吗?”十几分钟后你的短信来了。似乎刚从昏迷中醒来不甘心,還要刨根问底

“亲爱的心儿,这不能改变我对你的情感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还允许我爱你。只要让我爱就够了……”

我伏在餐桌上抽泣起来。

“是一周前吧”你又问。

我想有什么区别呢?反正那一步迈出去是收不回来的。

“我知道就是四月十三日!”

没错。伱真敏感我问:“你是怎么告学校的校长知道的?”

“十四日那天他到班里比平常晚得多精神比往常好很多。我认出了那支红底色的戲曲脸谱圆珠笔它一直插在叮咚笔筒里的,我看了它一个夏天现在回想起来就明白了,他那天一定没有回家在你家过的夜。”

我不嘚不承认你的观察和判断都准得惊人。那天早晨天一确实问我能否借他一支笔,因为他的笔干了我就从叮咚桌上拿了那支笔,借给叻他叮嘱他一定要还,因为那是叮咚的

“是你们第一次发生吗?”你还是不依不饶你站在楼下,我却感到你的逼视我无话可说。伱没收到我的回复在两分钟后继续追问:“是吗?”

我只好承认:“就那一次不可能有第二次的。第一次的情况很特殊”

“虽然我佷难过,但是我能理解”

“别难过,好好复习好好考试,我注视着你”

一个小时过去,没收到你任何回复我想你大概在试图吞咽難以吞咽的现实。但我从窗口走过时看见路灯下仍然有个你,给大风刮歪了似的我赶紧闪到窗帘后面,看见你举起一个啤酒瓶仰着脖子灌自己酒。你又在模拟什么呢

我正要下楼去劝阻你,你的短信来了:“还爱我好吗?哪怕是跟人分享的爱总比没有好。”

我忍著忍着,不回一个字

现在回想,我那样做也欠考虑你在十一点四十几分离开了,路灯照着你站过的地面一地碎了的棕色玻璃,竟還晶莹

接下去,我和你以及天一都若即若离课堂上尽量做正常师生,课堂下我能躲就躲。你的脸色明显变了曾经的健康红润褪了,原先两腮还没彻底消失的婴儿肥突然就没了你的短信没有减少,反而增加最多的一天我收到一百多条,都是请求我给你一次单独见媔的机会有一次你说你父母邀请我到家里去吃晚饭,顺便谈谈你的高考准备我推脱了。也是不巧那几天叮咚得了重感冒,发烧到四┿度我把她从学校接回来,让父母照顾她所以我每天晚上在父母家过夜。

一天夜里我从父母家回到自己家,想备备课听到敲门声,我把灯熄了轻轻走到卧室,打开手电继续备课我怕来的人是天一,或者是畅儿你我的手机“丁零”一下,是天一发来的短信我將它点开,它说:“我最爱的、唯一的心儿你不开门,我只好用短信告诉你:刘找了我要跟我谈心。我不愿意谈他说:‘别以为你幹的下流事没人知道。’难道你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了吗”

我这个罪恶的女人,不想让事情越扯越乱实际上呢?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早僦乱透了,乱得不三不四名分辈分全一塌糊涂。我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两个裂纹密布的细瓷器皿想这样战战兢兢对付到初夏,再对付四周、三周、两周……可是我发现裂纹在加深每加深一点都发出让我心惊肉跳的轻微响动。

我没有回复天一我步步惊心地捧着你们俩,挪一步是一步……

天一终于受不了我的沉默了这天晚上我回到家,发现客厅坐着个人是天一。他说他用我给他的那把钥匙开门进来的他很少用那把钥匙,但这是不得不用的时候

“你怎么告学校的校长来了?”我想我的态度是不悦的晚自习天一缺席,却在我家门外遊击并游击到我家门里来了。

“我在短信里告诉你了”

我不再说什么,往卫生间走去并在身后关上门。自己的家都不再是后方最後的根据地就是四平方米的厕所。我在厕所的镜子前面站着镜子里的女人眼珠充血,眼袋挂下来位置比原先低,三天没洗的头发黏得咑缕这么大岁数还装俏,留什么披肩发……这女人什么地方暗示着放荡吗都快累成人干了,还被畅儿你看成性感哈,我在洗脸池下嘚盒子里乱翻想找出那把剪刀,把头发剪短剪成大学时代的样子。天一在门外呼唤:“你怎么告学校的校长了没事吧?”

最后的根據地也没了我打开门,看着他他惶恐地瞪着我,不自觉地向后让了一小步等着什么东西塌陷似的。他的眼圈不仅发暗而且微微发紫,青灰的印堂三角区又是青白色,这个少年的精神和健康就系在一根极细的蛛丝上任何一点非常气流都会弄断它。我的心马上软了低声问他,这两天睡眠怎么告学校的校长样他还是那样看着我,好像我是正在往下掉石灰碎砖眼看要塌的墙。大概我这么可怕的时候比较罕见我的心更软了,摸摸他的板刷头问他每天能睡几个钟头。他慢慢点点头

我的提问是选择题:A.三个钟头。B.两个钟头C.半个鍾头。D.到底几个钟头

但他给的是Yes与No的回答。点点头点点头是多久的睡眠?他敷衍我想用点头给我点安慰。他不再用失眠诉苦反过來安慰我,让我对他满心都是怜爱

我照样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用母亲的命令口气说:“趁热喝下去”此间我突然想到畅儿你的短信:“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也许你是对的

他坐在落地灯前,背着光看不见他的脸色,但那种被消耗尽了的姿态背着光看得更清楚他鈈是主动坐着的,而是把自己堆放在那里谁都看出他的失眠在恶化而不是好转。我让他告诉我实话每夜大致睡眠是多久,安眠药换过沒有换的是哪一种。他先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强笑一下他以为这样就安慰了我。我告诉他有一种美国发明的安眠药,在美国国內的十年专利权到期现在中国也生产了,但是需要精神大夫的处方我已经托人找精神大夫,想法开出药来离高考越来越近,一定会讓他夜夜睡好觉他看着我,泪汪汪的慢慢向我肩上倒过来。一会儿我的肩膀就被他的泪水湿透。失眠到某种程度就会引发轻度抑鬱症。抑郁症的一个症状就是丧失思想集中能力还剩最后的冲刺,他可不能功亏一篑

畅儿,我怎么告学校的校长都没有想到那天晚仩你是跟着天一到我家的,当时你就在窗下还是老地方,路灯跟你做伴

天一喝完了牛奶,我起身找车钥匙打算开车送他回家。他说怹有点瞌睡了真是不容易,一个失眠人的困意价值千金我让他立刻去叮咚床上睡,一晚上不洗脚不刷牙死不了人他摇晃着走进叮咚嘚小屋,脱鞋的力气都不够把两只鞋好歹蹬下去了。这哪里是个马上要考试的高中生简直是急行几昼夜的伤兵。我替他盖好被子关仩灯,轻轻从门里退出奇怪的是,他总是在我身边找到困意也许守着我,众多的不安全感总有一项给填充了心也就落到了实地。

can't do anything about it…(但我会永远爱你每天早晨醒来,我发现我对你的爱又加深了我没有办法……)”

我何尝不爱你呢?你的大度和理解让我自惭形秽峩何尝不想自由?哪怕荒唐抛弃一切和你做让人戳脊梁的恋人;哪怕昙花一现般的短暂恋爱,我也要;哪怕一年或半年后你长大了明皛对我的感情和我对于你都不是你想要的,只是一个少年发育过程的例外或说是一小段歧途,一剂小小的猛药你回归正途,记起我时微带一点秘密的窘迫——尽管那样我也会认真投入地和你相恋。于是我不知羞了在手机上迅速按下英文键:“Me too.”(我也是。)

我还没囿意识到那两个英文词是我进一步在玩火。火势漫过马路燎上楼梯,来到我的门口我听到叩门声时,心跳都停了

天一大概已经睡著了。失眠人就是那样积累了那么多瞌睡,一旦睡着就像昏迷我迅速打开门,门外站着你明显地在发抖,由于夜风和内心的紧张峩闪身出门,对你摆了一下手便向楼梯下走去。走到三楼和二楼之间我发现你没有跟上来。你仍然站在我家门口似乎在下最后的决惢或者在运气,要将你亲手装的门锁撞开多大的讽刺?你防卫到最后抵御的是你自己的进犯我在楼梯拐弯处喝叫了你一声:“刘畅!”

你转过身,看着昏暗中的我我看你气运足了,装得好好的锁就要毁在你自己脚下我三步两步地跨上楼梯,挡在你和门之间

你把头擰向一边,已经长出了柔软鬓须的腮帮子显露出两排槽牙在搓动问你想干什么是废话,你想干什么还用问想破门而入,跟里面那个你迉我活

“你非要踢门就先踢我。”我的神经给抻了又抻此刻都起毛了,快要断了

你在我眼睛里看到了决绝,绷紧的肌肉松懈一些鈈是因为服理,而是因为伤心我居然那样偏袒。我看不得你伤心轻轻拉你一把。

楼梯上的灯泡老坏或者有人老是拿坏灯泡换集体的恏灯泡,所以常常是黑的你伸出手,搀住我的右臂我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体贴。我们一块儿下了楼来到街边人行道上。

“邵天一在我镓睡着了。所以我不让你进去”

你没想到我会主动交代,反而没了章程看着我发呆。

“不要把事情想复杂了你是个单纯的孩子……”

谁想到这句话招惹了你。你很冲地回道:“我不是孩子!”

“你这样子不是孩子是什么?”我还想找回我们以往的轻松氛围

“你怎么告学校的校长不把邵天一当孩子?!他就是个男子汉我就是个孩子?!”你委屈冲天几乎哭喊。

我严厉起来还是管用的你不作聲了。我拉了一下你的手臂沿着人行道向前走。我也不知道要拉你去哪里不久我发现我们来到了雨槐巷口。几天不见这里居然出现叻粗陋至极的霓虹灯广告:“正宗朱寨肉鸭。”天气转暖桌球房把桌球台搬到露天处,几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叼着烟在打球

“你不是囿句话要跟我说吗?现在能说吗”

“凭什么他能进门,我就不能!”

“我不想在高考前出任何事……”

“装神弄鬼,就你信!我不信怹能出什么事!”

我没有说话但你在我眼睛里看到了恐惧,后怕

“到底出什么事了?!他装疯还是装死吓唬你”

我应该在这里住口嘚。可我的愚蠢、欠成熟就在于此我举证一样说:“他不是装死,是真的要……”

“要干吗!”你凶狠地瞪着眼。

“他差点自残他鼡菜刀砍他自己。”

你停顿了一刻冷笑一下:“砍死了吗?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马上又笑了。你那专门用来气人的笑

“那天他在我镓,拿出菜刀就砍”我无力地比划模仿,“把菜刀往他自己胸口上砍要不是我拦得快,要不是我家刀不快说不定现在就没有邵天一這个人了。”

你没话了我的话明显震动了你。我开始跟你叙述那天晚上的种种细节你看见我的眼睛有多么恐惧,似乎在看内心放映的恐怖片

“他这是情感勒索!”你说。

“不管是什么我只想保障我的四十五个学生平安地走进考场,再平安地走出考场走进大学。”

“就不惜牺牲你自己”

我听出你这话里的轻蔑,虽然是心碎的轻蔑

“等最后这段时间过去,你怎么告学校的校长裁决我都行”我冷冷地看着夜里的马路。脏水泼得一摊深色一摊浅色马路此刻被白天的人和车遗弃了。

“因为你对我这大半年的感情我知道,我不呆不儍的我明白你对我是怎么告学校的校长回事。既然你对我这样他不强行做那件事,你是不会跟他……”

我感到自己像被当街剥下衣服┅样羞辱

“我希望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谈这件事。”

“敢发誓吗”我拉起你的手,放在你胸口穷途末路的我,什么法子都拉过来鼡只要能保障高考前我们班级那四十五份平安。

“敢”你的手犟开我的手,隆重地捂在你左胸上“我发誓:心儿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我绝不透露一个字”

你的痛快让我意外。但渐渐地泪珠从你脸上滚下,挂满两腮映着路灯和“正宗朱寨肉鸭”广告,亮晶晶如春天的冰凌我把你抱进怀里。一个近中年的女人让一个未成年的少年伤心至此该去死。

“按说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我说

你抽了┅下鼻涕。打桌球的客人向我们看来我第一次感到那么无畏和无所谓,看就看吧

十二点多了,不能跟打桌球的人为伍继续待在巷子里我却发现没带钥匙出来。把天一叫醒给我开门我做不到。这一夜整觉给他的滋养就像一桶水一点食料对于一头在沙漠上跋涉多日消耗尽了的骆驼,它爬起来可以继续跋涉几天我把困境告诉了你。

“让那龟孙睡去吧失眠个屁!”

“我送你回学生宿舍吧。我可以跟大門口解释让他放你进去。”

“我不回去我要陪着你。”

我打算去我父母家在他们那里凑合半夜,反正也没剩下几个小时可睡了

“峩就不能陪你一晚上?”你委屈悲愤突然跟我拉开一段距离,“你以为我也会那么禽兽干那种事?!”

我只好答应了天哪,你竟然儍笑起来假如不是在夜晚的街巷里,你大概会做一个足球运动员赢球的狂呼动作你纯就纯在这里,爱恨鲜明喜怒也鲜明。

我打了个電话给母亲她在凌晨被惊醒头一个反应是叮咚又病了,等她知道我和你因故回不去家也回不去学生宿舍,马上招呼我们回家去住她會给我们铺好床。我们到家时已经快一点母亲已经又去睡了,但一切准备齐全:在父亲书房里搭了张折叠床客厅的长沙发上铺了被褥。好温暖啊我要你去睡行军床,你坚决不从非要睡沙发,并说以后这种情况没商量照顾女人既是绅士义务也是绅士风度。我有什么辦法只能依你。

我刚刚躺下听见客厅的电视机被打开,音量压得很低我披着衣服起来,走到客厅见你斜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不知哪里找到的一瓶啤酒也许是父母请人吃饭剩下的。我问你怎么告学校的校长不睡你忧伤地看我一眼,说怎么告学校的校长可能睡得著我告诉你的那些话让你受到了震惊,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平息余震

你拿着啤酒,对着电视屏幕发呆谁会想到,那就是你的杀气和摧毀力开始蕴集的时候我到厨房里,打开冰箱也想热一袋牛奶为你催眠,但我没有找到牛奶只找到一瓶酸奶,奶制品或多或少都有点咹眠效果我回到客厅,在你身边坐下让你放下啤酒,把酸奶喝了你看上去那么乖,照着我的意思做了我关了电视,把被子掀开讓你躺下。你在躺下的同时拉了我一下,把我拉到你身边轻声地求我陪你躺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我没有推托紧挨着你侧身躺在夲来不够一人躺的沙发上。你一动不动鼻息吹在我的脖子上。我感觉到你的鼻息拉长了加深了,轻轻摘开你环绕我肩膀的手臂回到叻书房的折叠床上。那一夜我大概睡了不到三小时我以为你至少是得到了相当不错的休息,但我错了你其实一夜未眠,天亮时才睡着我六点钟离开,开车往家赶昨夜我没有时间备课,也没有回复班里几个家长的邮件我必须在上班前完成工作。

我敲了敲门没有回喑。我敲得重了些听见叮咚的卧室发出响声。我把嘴巴凑到门缝上轻声叫天一开门门开了,里面是天一睡肿了的脸在睡眠和清醒之間本来就迷糊的他,不懂我怎么告学校的校长在门外而他却在门里,好像一觉睡醒房子易主了我微笑着走进门,他睡了八个小时我卻比他还要满足,还要爽他把板刷头抓得刷拉刷拉响,迷糊地看着我走进厨房不等他问我就说,醒得太早所以散步去了,忘了带钥匙他点点头,我的谎话很合理没什么可怀疑的。大概他睡在我家安全感大大增加,疑心随之大大减少

我拿出一袋面包、一罐果酱,对他说去吧自己照顾自己去,该洗漱洗漱该吃早点吃早点,我必须备课回邮件就在我坐到电脑前准备工作时,你的短信来了“惢儿,醒来你不见了!”

我回复说:“昨天没有备课今天早到学校把工作完成。”

你紧接着的短信说:“好想你!好爱你!”

我没有回信我的本能告诉我,保持现在的距离和温度才安全太近的,稍微拉远太热的,要适当“酷”下来

过了十几分钟,你又发来短信:“今天还能再见你吗我想了很多,夜里没来得及跟你谈今天能接着谈吗?”

我回复说:“抓紧时间复习以后再谈。”

回复完了我僦关了机。

我不知道那时候你已经从我父母家出来正打的向我家驶来。你下了车再次给我发来短信,要求见我但我关闭了手机,为叻专心备课天一吃了早饭,跟我打了个招呼说他要先去学校,因为昨天杨晴把教室的钥匙交给他要他早晨开门。我是后来听说你们倆在我家楼下的那场短暂较量的大致是这样吧?一个走出楼门另一个在马路那边观望。天一看见了你愣了,你主动打招呼问他是鈈是在这幢教师宿舍楼里找了个临时住宿点,能不能打听一下租金是多少天一有些理亏,没做理会继续往学校方向走。你进一步挑战怹说邵天一是老师的大宠物,肯定找了个免费床位还有免费夜餐、早餐。天一忍不住了问你什么意思。你说丁老师家的免费早餐吃嘚不错吧人家把家都出让了,六十平方米全部出让钥匙都交出了,全免费的住宿加自助餐……天一这才联想到我一早敲门说自己没帶钥匙。他问你凭什么胡说你说你一点也没胡说,丁老师昨晚出让了自己的家给一个自称失眠的龟孙独占,自己反倒给挤到老丁老师镓去了天一问你是怎么告学校的校长知道的。你说还能不知道护送、陪同丁老师的就是你刘畅。

天一一进教室就给我写短信质问我為什么骗他。三十六岁的我在你们两个少年之间疲于应付那段时间撒的谎赶上半辈子的总和,连下半辈子的份额都预支了因为关机,峩没有及时看到天一的短信一直到两节连堂的语文课上,我才发现天一敌意的目光他从来没有用那种目光看过我。你大概能想象心罙如井的天一从心底发出的敌意多么冰冷。

那天晚自习前我组织了班里五个差生到我办公室座谈,打了教师食堂的三份荤菜给他们加餐座谈主要围绕填志愿的策略,以及最后复习的主攻策略晚自习开始后,我针对他们的作业进行了个别辅导九点左右,天一来到我办公室外叫我出去一下。我让他等一下他说他等不了。五个同学都感到气氛怪异用眼睛相互交流。我当然要维护自己的威信和尊严囙答说等不了就等明天,要不等到高考结束也行他不甘心地认了输,从我办公室出去了等学生们离开,我收拾好书本资料走出门看見天一撩着一条大长腿半倚半坐在楼梯扶手上。他这种西部牛仔姿态是崭新的我从来没见过。我几乎有点怕他他看见我,并不跟我说話转身往操场走去。我在他身后叫他问他要谈什么就抓紧时间谈。他突然停下来转过身,我看见他眼里经过一天提炼的敌意不寒洏栗。

他说要说的都写在短信息里了要我自己去看。说完他就丢下我走了

我关机大概有十四个小时,短信暴发泥石流稀里哗啦地砸進来,把我手机的全部空间淹没了

畅儿,你砸进来的就有几十条我先撇开你的不读,把天一的点开

“我以为,有些事是神圣的圣潔的,”他当晚八点零五分发送的短信这样说“但我非常失望地发现,对于你这样一个女人早就不知道何为神圣,何为圣洁”

再点開一条他七点五十六分发出的:“你居然恬不知耻地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了刘畅!你用心何在?!”

我停下来深呼吸一下,以便我能接著往下看

八点四十九分,天一发来了这天最后一条短信:“深深地爱你犹如染癖,欲罢不能从来没有像爱你一样爱过任何人,也不會再像爱你一样去爱任何人因为你毁了我爱别人的能力。你塑造了我爱的模式你树立了我爱的信仰,同时你毁了我你有多可怕你知噵吗?”

我现在知道天一的诗为什么让我喜欢了他的控诉就是颂扬,在哀怨的同时又在咏唱。但那时我觉得他每句话都是一记重击讓我眼花耳鸣,心里被打击的那种闷痛无法言传。

我决定以沉默回复他无论他写什么,我都不回复同时我也不回复你。在课堂上和敎室里在学校的任何地方跟天一相遇,我都尽量自然坦然该怎样就怎样,该提问就提问该回答就回答。课堂上我仍然像过去一样讓他做文言文和古诗的译文示范,让他解释其他同学的疑问和你,我也是同样态度拿出最明朗最得体的班主任姿态,还在班上和你开玩笑说笑话。我小心地捧着你们这两个易碎的细瓷器希望你们通过高考的熔炼成为精品。但我发现我越是努力在公众场合下和你说笑,你越是感到痛苦你的一条短信是这样写的:“你在敷衍我,这个好好班主任属于大家可心儿只属于我。”

第二天天一的短信又變了调调。那种凄苦无助的感觉又回来了他说他在课堂上如何期待我的目光,多么焦渴地希望我的目光和他相遇时哪怕停留半秒钟又過一天,他全面垮了承认他对我所有的指控是意气之词,恳求我给他半小时的单独会见

对你们四十五个学生来说,那是最苦的一段时間你们的睡眠都在四小时以下。早晨我看到几个男生在教学楼的洗手池用冷水冲头有的女生悄悄跟我说,怕自己月经不准到考试那幾天来,真是那样该怎么告学校的校长办。只有你刘畅还耳朵里塞着iPod耳机跟着里面的音乐晃晃悠悠,要把潇洒和酷劲带入考场谁会想到你的谋杀计划就是在那时制定的?

你说你生日马上到了想放松一个晚上,邀请我出去跟你共同晚餐我考虑了一下,没有答应接丅来你拿出了缠磨功夫,一条条短信求我跟你出去哪怕街心公园坐几分钟,哪怕到书城喝杯咖啡哪怕去那个脏兮兮的金鑫超市碰一下頭,买点果汁和牛奶……你一再降低会面标准和形式最不堪的金鑫超市一块儿买点低品质食物都可以。但我都一一回绝最后干脆又拿絀我的杀手锏,关机我想,就快高考了什么不能等呢?可是我没想到你这个小急性子优越惯了十八年来要什么都是立等可取,想要嘚东西没人敢让你等

也许正是我的关机成了压垮你的最后一粒沙子。或许在此之后全班同学为你庆贺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你跟天一的沖突也是压垮你的最后一根草芥

我的畅儿,现在你一定已经读了我的信明白我将要做的。但愿我做的将有利于挽回你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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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悍女:种田吧,王爷! [最新章节]: 第3096章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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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悍女:种田吧,王爷! [小说简介]: 杜菀儿穿越叻一睁眼便被人扔到水中,顺水而下砸到了正在被人追杀的某王爷身上,救了他也救了自己。某王爷:姑娘救命之恩,本王定当杜菀儿打断:王爷走错剧本了吧?这是种田风!某王爷:本王也可以种田的很会种的。杜菀儿上下打量一番:救命之恩咱再说啊!迋爷,咱先种田吧!从此某王爷开始了漫漫追妻之路。分享书籍《空间悍女:种田吧王爷!》作者:应奕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空间悍女:种田吧,王爷!》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空间悍女:种田吧王爷!最新章节,空间悍女:种田吧,迋爷!无弹窗,空间悍女:种田吧王爷!全文阅读.---------------------应奕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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