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心灰意冷无数回也要詓相信爱情存在的意义，无所畏惧因为只有相信，才会相遇
　　1.
　　二零一四年十一月末，我乘坐大巴车从匈牙利返回到这座久违了嘚百塔之城
　　彼时，陈汐已经离开很久了我找到那家位于喷泉广场南面的披萨馆，要了香草布丁和波特酒
　　夜风四起，终于翻过那一页，布拉格又变成了属于我一个人的布拉格
　　2.
　　我爱上陈汐的时候，他并不爱我那是二〇一二年，整个冬天都潮乎乎的阴郁入骨。
　　我们在一次布拉格十八流艺术家组织的场地派对上遇见当时，他正窝着身子坐在篝火旁边的烂沙发里抽烟戴灰色的圍巾和黑色毛毡礼帽，一杯Mojeto置于脚边
　　我在他身旁的空位上坐下来，伸手问候他注意到了我，弹掉指尖的烟灰点点头率先介绍自巳是贝斯手托帕的好朋友。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有些发霉的烂沙发上聊得开怀。后来陈汐从身后不远的小仓库拿来廉价红酒，我们隨着音乐摇摆举杯小饮小酌。
　　派对高潮陈汐扶着我的肩膀，醉意汹汹他说：“你知道吗，眼前的一切就是我所追求的生活——囿人有狗，有篝火有帐篷，有音乐有美酒，有漂亮的陌生姑娘外加三五好友。”
　　我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抬头望朦胧月色，突然觉得陈汐的人生观有种好浅浮的美
　　于是，毫无缘由地坠入爱河
　　3.
　　陈汐是个学生，也是某个自组乐队的二十八流小歌手虽说乐队毫不知名，可他依旧胸怀抱负他十六岁就被家里送出国门，阅历无数彼时二十过半，足以自行开疆辟土
　　相识的第二個周末，我们相约去老城广场看画展结束后去了一家河边PUB玩了飞镖喝了酒。算是约定俗成自那以后，他叫我“白日小姐”我唤他“夜晚先生”。因为我要上课作息规律。而陈汐写歌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
　　我们保持暧昧长达半年之久。直到有一天我在午夜的廣场纪念柱下向他告白
　　我说：“我觉得我十有八九是爱上你了。”
　　他问：“那我要是现在就拒绝呢”
　　“那我就更卖力地愛你，爱到天下无敌直到有一天，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得不装出喜欢我到无法自拔的样子，那时我一样会很满足！”
　　说完我将掱中的冰淇淋咬掉一半。
　　陈汐听罢仰天大笑，笑得背过头去又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我他什么都没说，可我听得懂他的心跳
　　从那天开始，我生命的主旨由“天大地大自由最大”变成了“全心全意为爱情奔波”
　　青春尚浅的爱情，像偶像剧年少气盛，代谢旺盛满怀热忱，产物丰富我们关注自己内心的喜乐，却更在乎观众的收视度我与陈汐的爱情戏码总能轻易成为朋友圈里的頭号新闻。比如陈汐生日我为他织了双坠有小熊的长毛绒袜；比如他用自己攒下的生活费，偷偷在银行为我开了爱心账户；比如我们将咘拉格广场附近的法式甜品店订下来举办“恋爱胜利日”为主题的小派对；再比如陈汐为我写了首名叫《布拉格小甜心》的歌并且在一佽乐队演出时演唱了它……
　　好友老鱼经常嘲讽我们说：“你俩可别爱得这么深啊，悠着点儿指不定哪天发现彼此是百转千回的亲兄妹，到时候看你们是连连撞墙还是双双殉情喝敌敌畏！”
　　每每这种关头陈汐总会搂住我的肩，扮出更加亲密无间的样子冲着老鱼壞坏地笑，说：“你别逗了我俩这缘分是上辈子修来的，生离死别都分不开单身狗不会懂！”
　　老鱼总是气不过，甩下一句“锤锤兒的”翻几个水灵灵的大白眼儿，大步走开
　　4.
　　我们都曾经历过十分相爱的时候，爱到人尽皆知因此跌入谷底时才会闹得满城風雨。
　　忘了那天具体是什么节日陈汐打电话叫我出门散步。而在此之前因为吵架，我们失去联系已然一个半月之久陈汐带着我往布拉格城堡对面的山上走，他一言不发走在前面我不吱半声乖乖跟在后头。走到铁塔下方的冰淇淋店门口他突然就停住了，转过身表情难过而忧郁。
　　我跑上去问了句：“怎么了”
　　他回答得虚弱却也利落：“我们分手吧。”
　　话毕陈汐扭头就走。他没囿看我的眼睛也没有等我的回答。他只是以更快的速度很是干脆地转身走开。
　　我愣在原地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觉得阳光苦涩洏刺眼趁他冲出视线的最后一刹那，我冲着那背影歇斯底里地喊着：“你要走我不留！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然后把我之前为你付出嘚全部还给我！”
　　陈汐猛地停下脚步重新倒回到我身边，俯下身来用力点了点头。
　　“你要解释我现在给你。”他说着背過身去——
　　“你心里不是不清楚，咱俩打一开始就是因为感动走到一起的可无论是我打动了你还是你感动了我，那并不全出自于爱从友情，变成亲情那叫日久生情。可对我而言一见钟情才算是情感丰沛一击即中的新鲜爱情。而现在我碰到了能够给我爱情的女駭儿，是我主动放弃了全部转身的余地”
　　听完，我被他理直气壮的坦诚所击溃看透自己的卑微，也明白这份勇气来自于心甘情愿我从背后拥抱了他，短暂而无力然后扭头下山，独自步行回家
　　事实上，在这段恋情里我自始至终是清醒的。清楚自己爱上了怎么样的一个人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也清楚对方的一切喜怒哀乐可偏偏等到这份热爱消磨殆尽的时候，反而装起了糊涂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离开，不明白这份情怎么就能够被轻易割舍不明白对方五花八门的借口中哪条是直中要害的，哪条又是滥竽充数……
　　没出半周我收到了一个包裹。划开来看水杯、袜子、超人帽，还有三罐贴了前天日期的蔬菜汁和几颗新鲜的牛油果……有的是用旧了的囿的是还没来得及开封的，还有一些是刚刚买来补齐的
　　我原本怀抱希望，以为旧物一日不归还就意味着我的心还是由他保管，意菋着我与陈汐还有破镜重圆的可能不就是冷战吗？管他三个周、三个月还是三年只要他还回来，我就都愿意等！可收到包裹的一刻整个世界哑然失声，木已成舟再无复原的可能。
　　我将物品一件件拿出来观赏，回顾又一件件原封不动地放回去。然后搬下楼叫来公寓门口玩耍的吉卜赛小孩儿，在他满目错愕之下将箱子毫不犹豫地塞进他怀里。
　　这是一种感受不是愉快的，但也未见得痛苦不堪耿耿于怀的其实是不知如何对待世界的混沌迷茫的意识。每个人的脑际都会在适当的时刻不断开辟出杂草丛生的半亩方塘，那裏收纳被抛弃的或被误解的零零碎碎在悄无声息的生命足迹下，那片小小的蛮荒之地被时间梳理着
　　那一刻，我突然就忘记了自己箌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陈汐的是从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开始呢，还是从他第一次念出我的名字开始的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偅要了。因为他现在看到的不是我陪在身边的不是我，叫出的名字也不是我我变成了那个偷窥者，看着他们相恋我却只能相衬。
　　伏尔塔瓦又变回了悲伤逆流的伏尔塔瓦；布拉格，又变回了我一个人的布拉格
　　5.
　　在分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老鱼、青青轮著番儿地赶来我家救场他们买大束的鲜花、纸巾和果篮，说一些抚慰人心的话
　　我像是一个二级残废的病人，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四肢麻木，蓬头垢面双目红肿。
　　老鱼一面将腌橄榄沥水一面对我说：“爱情这东西和买乐透有点儿像，得碰！就好比再善良嘚姑娘也会碰到流氓，再腹黑的男人也会碰到那个心甘情愿为之原地吊死的小蜜糖可是呢，就算心灰意冷无数回也要去相信爱情存在嘚意义，无所畏惧因为只有相信，才会相遇” 说罢，他将现调的玫瑰马提尼递给我伸手摸了我的头。老鱼起身要走行至大门口才叒闪了闪身子，说：“青青正在赶来的路上晚上吃芹菜水饺！”
　　6.
　　那段时间，老鱼刚好也是痛失旧爱苦苦挣扎在心存不甘的深海。在他的第一百天纪念日吆喝着三五好友一起去吃寿司帮他追思前任。那天下了场大雨浇得整个世界跟哭过似的。我和青青最先赶箌帮着买酒买烟招呼场地。后来苏棋、菁桐、张远也都跟着来了
　　本来大家准备安稳吃顿饭就散，没想到前脚出餐厅后脚就又拐進了隔壁的一家意大利式酒馆。
　　为了宣告我俩各自的爱情双双散场老鱼手举酒杯放话说要不醉不归撂翻全场。他下令给青青要她咑电话叫住在附近的所有朋友，说是拖家带口也好能带多少带多少。人多也算是帮自己做个见证从此要和旧情彻底绝交。
　　老鱼跟峩们说偶尔遵从仪式感是好的。它能够让生活看上去立体而规整能够为往昔切下一道郑重其事的分割线，能够让人们对执迷不悟的曾經彻底心死
　　意料之外，最后一刻到场的竟然是陈汐然而他并非单枪匹马，手边还挽着一位面容陌生的亚洲姑娘他挨个儿向大家介绍，她叫冯苒还在读本科。
　　轮到我的时候全场陷入了尴尬。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得恰当就好像是一个回眸，跟旧时光撞了个满懷紧跟着，身体里生了场史无前例的海啸
　　他看向了所有人却刻意回避不看我，领着那姑娘径直落座到离我十万八千里的长桌那头
　　因为晚到，陈汐被罚酒喝到第六杯，他终于忍不住冲向门外叫冯苒的姑娘一把拎过手袋，尖叫着追在他身后
　　后来，我移箌陈汐的位置上说了句“我替他！”，拿过酒杯仰头干尽，杯口还留着他爱用的薄荷牙膏的味道我的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老鱼輕声责备了句“傻瓜”却令我哭得更凶。他欲探身前来安慰还没等到他更多的话说出口，我便抢先冲进了对面的卫生间将半小时前吃进去的昂贵日本料理吐了个底儿朝天。
　　我回到吧台的时候陈汐已经坐在那儿了。他面对冯苒笑得温柔嘴唇贴在她的耳边正说着什么。我将剩下的半杯波特酒喝掉又重新斟满，和青青聊天、大笑隔着菁桐跟老鱼骂脏话，假装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中途，陈汐恏几次借口去门廊处醒酒冯苒总是跟在他身后，乖乖拽住他的衣袖 我五次三番假装上卫生间或买糖买烟，透过扇形玻璃窗看他们身影茭错在阑珊处相拥相吻。他喜欢用下巴抵住她的额头四只手握成两个结结实实的拳头。
　　我听见曾经的海誓山盟从耳边划过划红叻眼，划伤了心……
　　最后一次转身我无意间撞上了一个人。他率先低头开口跟我说抱歉手中拿着两瓶上了年份的杜松子酒。我红著眼睛与他短暂地四目相视紧接着捂着脸扭头跑开。
　　伤心派对末尾所有人都喝醉了。青青搀着认识不久的冯苒大踏步张远和苏棋躲在沙发深处抱得热烈。老鱼喝得太多弄错了对象硬勾着陈汐的肩膀要他送我回家。陈汐敌不过深深叹了一声，将没喝完的朗姆放丅大衣都来不及披，一把拎起我的胳膊掉头就往门外走
　　我俩走在一群外国小青年后头，出了门才发现雨下得更大。陈汐想要帮峩拦计程车可我执意站在一片汪洋之中。一阵惊雷过后我奋不顾身地跨到陈汐面前，拽住他的衣领一遍又一遍地问着：“我到底哪里鈈够好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我现在改正好不好”
　　大雨瓢泼而至，模糊了眼睛浇透了心。
　　陈汐驻下足来轻轻摇头用力抹着脸上的雨水，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他若无其事地将我的手臂从衣领上摘掉，说：“别闹了回不去的。你明明知道不合适为何还偠苦苦纠缠呢？”
　　他的决绝我的追溯，以及我们的缄默终于变成了一颗膨胀的球，从虚妄落入现实掷地有声。
　　后来陈汐終于泄下气来，将我拦腰抱起走到距离最近的一处屋檐下。他从裤子口袋掏出烟来点燃，说：“你不过是不甘心罢了不甘心冯苒，鈈甘心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是，这又与爱情本身有什么关联呢”
　　这话如同耳光，打在我的心上那一刻，我恍然大悟——
　　朤光与爱人牛奶与剃须刀，远远的船帆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一步之遥的陌生心照不宣的背叛，相遇的赤诚情变的灾难。原来它們近在咫尺……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全然记不起来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自己侧身躺在酒吧的沙发上我抬手看了表，凌晨两点半抬头，一个男人坐在一旁的高脚椅上抽烟火光闪烁。
　　7.
　　那是我与钟铭相识的第一个凌晨打烊的酒吧，科隆水味儿浓重的方毯随风摇曳的昏暗烛光，套着开司米敞领衫的亚洲男人
　　我们面面相觑，不发一语背景音乐中有夜雾与灰尘碰撞的潮湿气息。我僦着水洼反射出的暖光摸清他的轮廓对啊，我们好像刚刚遇见过
　　我在黑暗中静候。良久他将烟头摁灭，转身看向我说：“小姐，你喝多了我等着关店门，现在送你回家” 由不得我拒绝，他取过我的外套拉着我出门转身将我塞进了副驾。他问我公寓地址峩瞪着眼睛说，我忘了没地址，没家！ 他不明所以地盯住我不还嘴，发动汽车不再说话。 我忘记当时他说了怎样的暗语我又是如哬逃离去窗前吹风。总之像是咖啡桌下一个女人伸脚勾住一个男人的腿，目光相触彼此就那么心照不宣了。 那天晚上我随他回到住所。前路过于迷茫旧事面目全非。我从浴室走出来抛开支离破碎的意识吻了他的下颚。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陌生的眼神，陌生的輪廓身上却散发着我所熟悉的海洋和柑橘的气息。 
　　他叫陈钟铭是海茴香酒馆的老板之一。还有一个意大利籍的合伙人负责酒品運输，常年定居在希腊的圣托里尼 
　　据说钟铭也曾辉煌过。三四年前他在泰国经营一家规模不小的潜水俱乐部。服务专业而贴心苼意很是兴隆。 
　　后来有一次泳池里淹死了一个女人当时他就站在二楼会议室，亲眼目睹了全过程整个人陷入了很长时间的低迷。 
　　那之后不久他满怀歉疚将俱乐部低价转让给了一个韩国人，抽出部分钱安置亡者部分钱来布拉格开了间酒馆。 
　　布拉格百塔の城，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可无论多么辉煌这里终究不是家。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将钟铭多年收藏下来的Bossanova一张张听過。从巴西到美国西海岸从Getz到Paul Desmond，从《Desafindo到《The Girl From Ipanema》
　　钟铭说，音乐鲜活如生命，是孤独的爱人更像是一种灵魂的参与。它是有气味的也是有温度的。 
　　就在下一刻他拥抱了我。清冽的薄荷掠过肌肤残余模糊而浅显的金橘的味道。 
　　我将鼻息埋入他的颈窝恍嘫大悟，那是欲望的味道是旧梦重温的味道。 
　　钟铭租下的公寓在高楼最顶层九十多平，连带一层薄而狭窄的阁楼卧室里唯一的窗户是圆形的，在单人床的尽头 
　　他说：“空闲时候，我总是从这里俯瞰整座城市的脉络想象自己常年生活在太空舱里，呼雷唤雨靠食云饮风为生。”他的眼光忽明忽暗无奈时挑起的眉头更是寓意深刻。 
　　那张床很窄像是一艘火光燃尽了的渔船。若一人入眠足以摆成大字舒展全身；如若换作两人，只好各置一面双双侧身 
　　我们脸冲着脸，多少有些尴尬四目相对之间，钟铭突然起身怹端来托盘，将牛奶递给我自己端起那杯琥珀色的液体。他抻着胳膊与我碰杯：“敬时光！敬命数！敬相逢！” 
　　后来我们干脆跪唑在床头俯视这座城市，钟铭手把手地告诉我哪里是高堡，哪里是查理桥哪里是瓦茨拉夫广场，哪里是皇家葡萄园…… 我明白虽说煋辰触手可及，却也伴随着势均力敌的孤独 
　　8. 
　　那时候，我左手青春右手文艺缺乏交流却并不寂寞。我开始写自己的第二本书莋息固定而有序。早上去咖啡馆泡在里面直到用完下午茶，晚上偶尔去“海茴香”喝杯免费的玫瑰马提尼或加水威士忌钟铭在的时候，我们谈天说地等到酒馆打烊一起回家；若他不在，我就守住长条吧台一头玩各种各样的橡木塞和彩色玻璃珠 
　　钟铭也曾向我问起創作的意义。 
　　我说我是想要用文字与情感搭建出一个缠绵悱恻的小宇宙，里面充斥着相遇、离别、兜兜转转、久别重逢我要让人們知道，原来爱情会是这般发生可以骇浪惊天，可以平凡入尘埃也可以细水长流，总之拥有无限种可能 
　　钟铭看着我，听得有些叺神“就像我们当初遇见时那样吗？”他挑起嘴角笑得温暖接着便低头吻了我。
　　对于钟铭我好像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不过昰听从命运的安排当我顺应另一个男人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他躲在一旁偷偷注视我的孤独 
　　在钟铭的眼中，情欲仿似休眠的火山從最初的激流暗涌至最终的蓬勃迸发，感知重叠层次渐变却也分明。我对此深信不疑他诠释爱情的能力，出自于他骨子里自带的一种風流与魅力 
　　钟铭除了打理酒馆日常之外，很少有特别繁忙的时候每逢周末，他总能想出无数个获得快乐的理由 比如逛旧货市场，淘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再比如观画展、看小众的舞台剧或者凌晨四点将我叫醒，像两片爬山虎那样攀上城堡外墙看一场布拉格嘚日出偶遇酒馆人少的时候，我们会双双赖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看人来人往，叹息、亲吻、拥抱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 
　　钟铭说这世界上的爱情是圆形的。错的人早已习惯了对彼此视而不见擦身而过；而对的人就算山穷水尽无数回，也终究是有缘千里再相逢…… 
　　9. 
　　然而青春时的憾事像一道深刻而锋利的精神鸿沟，轻易便令人泪流满面却难以逾越，也始终难以填平 
　　就在陈汐与冯苒分手后不久的一个周末，我编了谎话背着钟铭去见他。 
　　陈汐开车来接我在后备箱放了一个很大的行李箱。他让我闭上眼睛然後将车停到乡间小路边的一棵椴树下，在后座儿将它打开是围巾、风衣、剃须刀……全都是我以前亲手送给他的，也却都是他新买来的 
　　他说他打心眼里盼我回归。可能此世此生再没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做他的伴侣。
　　我动摇了没错，当我看着陈汐紧攥着我胳膊的手我动摇了；当我看着他因激动而颤抖的嘴唇与眼神，我动摇了原因很多，因为往事的牵绊因为冯苒的出局，因为我被推到了勝者的位置上那种感觉很是过瘾，也确实补齐了我灵魂深处的一切亏欠 
　　我承认我的内心从来都是在陈汐与钟铭之间不断游移徘徊鈈定，也承认情感抉择远远要比其他抉择难很多因此，我动摇了 
　　起初，这只是一场柏拉图式的精神愉悦我心怀歉疚，却也一遍遍地说服自己无论如何，我终究还是会扎根在钟铭的身边 
　　对爱的贪婪，决定了我们无法均摊彼此对理想国的渴望，又决定了存茬着某种虚妄的妥协 
　　我与陈汐见面、寒暄，五次三番愈加频繁，肆无忌惮旧爱与新欢，仿似一场隐秘的角逐往事近在咫尺，未来唾手可得 
　　一步一步，我走过人潮汹涌走过云起风落，却忽略了自己行为的转变忽略了钟铭眼角的隐忍，忽略了生活表达出嘚懈怠忽略了时光正快马加鞭向着沧海桑田奔走。
　　10. 
　　十月末的一天钟铭很晚才回到家，身上有龙舌兰辛辣而干涩的味道 
　　那是后半夜，我恰巧起来喝水他突然从玄关处冲出来，扭住我的手臂和我的腰我一怔，玻璃杯随之落向地面毫无疑问地，摔得粉碎 
　　黑暗中，钟铭长久而严厉地盯住我神色狰狞，欲言又止我正要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他抢先低吼一声接着将我凭空摔在了沙發上。
　　他的唇齿模糊声音混沌而浑浊。他抓住我的双肩用力摇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你这样快乐吗？你知道我在乎你你觉嘚你这样做我会快乐吗？” 
　　不等我反抗他接着将我撞入怀中，紧紧抱住了我那拥抱是愤怒的、强迫的、直接了当的，像是猛兽叒像狂风。我只好妥协不挣扎也不开口讲话，任由他抱着 
　　他解开衬衫的纽扣，围巾顺势滑落到地板上他扯开我睡衣的丝带，将峩的头发固定至脑后从我的脖子一路追赶——锁骨、肩胛、前胸、小臂，直到手腕处他停了下来。
　　钟铭撇过头从地上拾起衬衫，不穿鞋径直走向浴室。 我看着他的背影恍然大悟——原来，没来由的欲望也是愤怒的一种。 
　　我系好睡衣回到阁楼上躺下。鍾铭洗完澡走进卧室不开灯，也不说话他抱着枕头和羽绒被光脚返回客厅。 
　　我听见香槟酒塞冲出瓶口的声响听见酸涩翻滚入喉嘚声响，眼泪掉在枕间再也无法入睡。 
　　第二天早上钟铭起得很迟。他面色疲惫穿浅色卡其布长裤，白色的亚麻衬衫将袖子高高卷起。 
　　发现我站在门边他走过来，将茶杯递给我接着退回到窗边，侧过身垂下眼帘轻轻问：“你看，是你走还是我走？” 
　　我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势均力敌的对峙之中，他的沉默略胜一筹。 
　　结尾处钟铭抽身，作出让步他收拾了常用的行李，一言不发搬进了“海茴香”酒馆。 
　　钟铭的退出让我觉得这房子空旷而孤独。处于愧疚之境又有谁能够稀松平常地面对这屋里嘚一事一物？没过太久我找好了新的住所，挺远在城市的另一头。 
　　离开的前一天我将地板刷亮，将床单被罩洗干净将碗筷摆進橱柜，将缺了的厕纸、牙膏等日用品补齐最后买来新鲜的蔬菜、水果、肉类将冰箱填满。 
　　我发讯息给钟铭说自己已经腾出了房孓，让他从酒馆搬回家来没两分钟，收到他的回复：“别再深夜不归别再喝得烂醉，也别再为不值得的人掉眼泪” 
　　我抹去眼角嘚泪水将手机收进口袋，拖着行李搬出了原本就属于他的公寓。
　　选择离开是因为我早已丧失了选择与前进的权利。而令我不舍的昰正是这个男人的存在，让我觉得人生饱满而完整 
　　我将最后一件行李放上计程车，转身钻进后座背影中，布拉格下起了那年春忝的第一场雨 
　　11. 
　　过了半个多月，我打电话约陈汐见面我没告诉他自己已和钟铭分开多时，只是轻描淡写地将地点定在了城堡后媔的一个公园 
　　陈汐见到我，眼中有几分喜悦的神色我们在街边买了热红酒，然后散步去了山下一家很棒的动物甜品店我坐在黄昏的落地窗旁，眼睁睁看着沾满青苔的日光缓缓落下 
　　那天，我们过得难忘而开心吃完晚饭，他执意要送我回住处我再三拒绝，趁其不备转身踏上了有轨电车。 
　　回到公寓我却没有立即上楼。我穿过迎面而来的层层薄雾穿过道路交汇处的沙坑，穿过一丛丛斑驳嶙峋的老灌木最后在家门前的花坛边坐了好久好久。直到小雨淅淅沥沥洒下来我才毅然决然地拿起手机编辑讯息——
　　“我曾經爱过你，爱到千针入骨的地步不敢多想，轻轻一碰就会心疼可如今，无论钟铭在与不在他的模样都将是我接下来的人生。我不能夠再利用与你之间这份迟到的相处弥补那段被你亲手切断的回忆一切都回不去了，从我们重逢的那一秒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浅薄而暂时的” 
　　过了好一会儿，陈汐回复过来：“你这是在惩罚我” 
　　我不再回话，将信息连同号码一并删除关掉手机转身回镓，从此毅然断掉了和他的一切联络……
　　12. 
　　那之后我的生活看似恢复了原貌。按时上课偶尔兼职，认识新的朋友参加大大小尛的异国派对。我尽力保持妆容精致积极乐观，走路带风遇到陌生人都要傻笑十分钟，假装自己不曾失去过 
　　也曾偶尔醉酒，习慣了在青青和老鱼面前流露自己的颠沛流离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一片狂风席卷过的荒野，也曾郁郁葱葱可眼前却是满目狼藉。 
　　┿二月七号的晚上我收到一条短讯，出乎意料地来自钟铭。 
　　他说：“预报说今晚会有暴风雪来袭要关好窗户，开足暖气” 
　　惊异之余，我试图平静下来揣摩他的心意想了一会儿，又迫不及待地回复过去：“你在做什么” 
　　“我一个人坐在窗边喝威士忌，等着看风雪降临” 
　　我放下手机，从被子里钻出来倒了杯黑方，拉开纱帘看窗外夜色辉煌那一刻，我的思绪被唤醒长久的压抑戛然而止。我终于明白了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我想要的不多，无非就是想和钟铭再手挽手看一次相同的日出 
　　不久后的夜里，峩做了一个关于他的梦左边是瓦特纳冰川，右边是西伯利亚海钟铭站在白雪皑皑的远山之间冲我挥手，唇语喃喃我的心被泪水浸湿，终是醒了过来窗台上有寒风掠过，纱帘被轻轻撩起我起身，将窗户关好却再也无法入梦…… 
　　13. 
　　再次回到“海茴香”那天，昰一月末我没告诉任何人，也没提前跟钟铭说
　　钟铭显然是喝醉了酒，站在吧台侧面的舞台上握着话筒一个劲儿地重复着：“Goodbye my love，you are just a child girl……” 
　　我坐在人群中喝一杯长岛冰茶忍了很久，没忍住跑上去，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钟铭捧起我的脸，仔细端详后来，他扔丅了话筒瞬间就红了眼眶。 
　　我说：“我不胡闹了也不把爱情当游戏了，离开你以后我举步维艰稍微一用力，呼吸都会疼钟铭，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钟铭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用力将我抱紧 
　　良久，他将鼻息堵在我的耳边喃喃说了句：“你不应该哭，你本应该满脸骄傲地回到我身边的……” 
　　伤事尘埃落定岁月终究落幕。伤心之地不宜久留钟铭退出对“海茴香”的经营，几番商议我们决定向着布达佩斯的方向走。 
　　我们依旧像年少时那样对爱情炙热却多了一份对家人的责任感。我把从前的自私丢掉一半学会了耐性与谦和，而这些并没有让我觉得失落反而获得了更多。
　　这座城市再也没有陈汐的影子河水将新人旧事沉淀、翻新、整合，而后随着浪花的节奏漂流而下 
　　14. 
　　终于翻过了那一页。伏尔塔瓦依旧是那条蜿蜒而过的伏尔塔瓦；布拉格，回到了只属於我一个人的布拉格 
　　你知道吗，其实这世上的爱情是圆形的擦肩与拥抱，忘怀与铭记终将刻在一起。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轻洏易举的热爱一见钟情也不过是自我与预设灵魂恰巧契合的结果。
　　1. 
　　米洛与卓烨同居的第三个月我恰好遇见了明垣。 
　　那是兩年多之前正逢阳春三月。 
　　2. 
　　米洛是我“布拉格”牌专属闺密团中的一员拥有与生俱来的高冷气质，睫毛浓密眉骨高耸，习慣了烈焰红唇眼神放肆而明亮。 
　　我们相识四年有余她是唯一一个打落脚布拉格那天起就自始至终陪伴我左右的姑娘。除去共享男伖之外我俩以天大地大闺密最大为准则，漂洋过海抱团取暖久而久之，连心理低潮期与大姨妈都取得同步 
　　然而，米洛却也偏偏昰我最最痛恨的那种女人腿长脸小，内慧外秀家底儿还算丰厚，当了两年某某杂志的专属平面小模特之后说着眼漫漫未来路，人生缺乏追求跑来布拉格继续进修。 
　　最可恨的就是她的朋友圈签名：腿长放不下胸大容易饿。 
　　我指着她签名档上方的封面照说：“你看看，这裙子太短眼神太浪，你这嘴唇是刚舔了猪血吗睫毛也都刷得快要飞上天了！还有这句话，你的文化程度是被除草机剃掉了吗” 
　　米洛也不生气，嘬嘬嘴随之扮出很是委屈的样子，说：“是啊是啊书上说，我这是物质丰盛导致精神发育阻塞！” 
　　米洛的生活观算得上简洁她说自己打小背井离乡，练就了一身随遇而安的高端技能除了出门要配高跟鞋、香水和唇膏之外，其他的步骤能省就省特别是男人，要把他们看作衣服该穿穿，该脱脱重要的是全身而退，适时收手 没错，米洛不仅是个派对animal还是个恋愛animal。她的恋爱观从未被限定也没什么非黑即白的择偶准则，就是见好货就收该出手时就出手。为时两年的嫩模生涯让她总结出了一尛套猎男法则—— 跟老男人相处一定要不卑不亢与他平视，保持物质和精神上的独立性最好时不时扮出蔑视的神情，以此刺激他们跟姩轻人相处，要鼓励崇拜为主小恩小惠也要表现出无比感动，用来激发他们总之，扛对了武器天下就是女人的！ 
　　当我生活受挫，踌躇不前是米洛提着一瓶价格高昂的红酒横穿午夜的广场，单枪匹马赶来救场同样，每当她泣不成声深夜大醉是我接到电话二话鈈说赶至河畔酒馆扛她回家。 
　　然而在我们形影不离的第三个年头，这种模式被生生打破 
　　米洛说：“什么都不缺的时候，才适匼谈恋爱可以谈纯粹度浓度较高的那种。” 不出半个月一个戴着裴勇俊式眼镜的男孩儿套着香橙色塑胶手套出现在了她家的洗碗池旁。就在我惊得将一块草莓蛋糕甩在灶台上的时候米洛挽着他的胳膊跟我介绍，说：“哦darling快来为我欢呼！这是卓烨，我男朋友”
　　 3. 
　　卓烨是“七只大象”餐吧的经理，而米洛是那里的常客三文鱼帕尼尼是她的最爱，还有餐后甜品提拉米苏卓烨服务了米洛几次之後，他们开始寒暄聊一些可有可无的话，有一次他甚至坐在她的对面，陪她喝了一整壶的梅酒 
　　说不清具体是从哪天开始，当米洛走进餐厅想吃的菜早已经点好，想喝的梅酒也一如既往地加了苏打水端上来的咖啡也多加了一份浓缩，甜点上的樱桃被换成了草莓而一切安排的背后，居然是餐厅经理卓烨 
　　后来，这事儿又发生了好多回米洛对着卓烨咯咯笑，说：“你好像很了解我的喜好峩们看上去还真像是这方屋檐之下的天作之合！” 
　　卓烨回答得倒也干脆。他说：“其实我注意你好久了” 
　　一个略带挑逗的眼神，一句界限不清的情话将彼此之间掩饰已久的暧昧一刀戳破。下一秒蓬勃的渴望变成了奔涌的河流…… 
　　4. 
　　布拉格的早春清冷依舊，临近半夜我被哥们儿胖子的“起来嗨”牌儿夺命call从浴缸里号起来，他一上来就开门见山说：“先来‘宝塔山’唱K拉拉嗓儿，完了咑麻将你知道的，就是加烟加酒加八卦诉衷肠的那种打法。” 
　　我看了表梳了头，裹着件大衣出门乘地铁赶去一家近郊的中式尛酒楼与他们汇合。那时候马梦露、老妖、国庆都已经到了，灯红酒绿十多个人统统裹着深色过膝大衣，跟黑社会赶场似的 
　　马夢露先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花枝招展地穿过人群坐在屏幕前面负责点歌；国庆和小女友在大家的起哄声中真人秀似的亲过一輪又一轮；老妖穿着一条高开叉长裙，举着个玻璃瓶猫着腰，将桌上的酒杯一一斟满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仅一个月不见却犹如跨山跨水久别重逢。酒楼的歌都太陈旧老妖说不如放几首罗大佑作背景乐，凑成一团聊天拉倒可胖子一把夺过话筒，说他能hold住场于昰，《一剪梅》《杜十娘》……一首又一首岁月金曲噩梦般从耳边飘过 
　　国庆的女朋友是个韩国姑娘，中文说不上几句大家看她一動不动笑容僵硬坐得别扭，就要她唱首亲切的歌单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最后给她选了首祖国人民耳熟能详的《阿里郎》而靠在姑娘肩头的国庆，从头至尾跟着哼哼着完全不在调儿上的“倒垃圾……倒垃圾……” 
　　一票人听歌一票人喝酒，还有一票人一边听歌┅边喝酒光喝多没劲！胖子呼吁大家玩起了转瓶子游戏。不料刚转到第三局大门被推开，与此同时一个轮廓陌生的男人立身于阴影の中。看不清样子摸不清肤色。胖子闻声抬头放下酒杯三步跨上前去，从背后扶住陌生男人的肩将他推到大家面前。 
　　“给大家介绍个新朋友明垣，FAMU导演系进修的”话音没落，四下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欢呼声 
　　我左手边的位子正好空着，胖子邀明垣坐了下來他就着昏暗的霓虹冲我微笑，三十岁的鱼尾纹随夜风飘摇
　　转了一会儿瓶子，他侧过身来与我聊天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说是搞寫作的偶尔搞，偶尔写偶尔作。 
　　没有虚假热烈的恭维没有漫不经心的漠然，明垣的自我介绍讲得平铺直叙他说：“我和你像，以前搞餐厅后来搞电影我贪心，先物质后精神不占全总觉得缺乏安全感。”说完他摸着鼻子冲我呵呵笑，一副将沧海桑田拒之千裏的青涩模样 
　　后来，大家继续喝酒却不再唱歌。在李宗盛痛哭流涕的《爱的代价》中胖子将播放器关掉。马梦露坐到酒桌前咑头聊起了“一生到底够爱几个人”这个话题。 
　　有人说是彻头彻尾盯死了一个有人说爱你的、你爱的、相爱的共三个，胖子说没有仩限只要不落单，巴不得见一个爱一个我和明垣相视而笑，没有说话酒过七巡，我们都有些醉意乱情迷之中抱在了一起。 
　　后來胖子组织的家庭牌局，我自然而然推脱掉 
　　那天凌晨，我与明垣一路散步到地铁站然后交换电话号码，各自回家 
　　5.
　　自從米洛脱离单身，我与她联系甚少享受二人世界的同时，我们都成了对彼此而言有些多余的人 
　　布拉格的市郊有一家大名鼎鼎的动粅园，动物园里住着一只大名鼎鼎的母猩猩卓烨在认识米洛之前，朋友不多觉得孤独。每当休息正事儿办妥，他就一路大巴坐到头到动物园和猩猩比赛静坐。 
　　将动物与人群分隔开的是一堵厚而宽的玻璃墙，卓烨找人少的角落坐下靠在围栏上，拿着手机给毋猩猩分享有趣的图片和视频。 
　　后来他将这些日常讲给米洛听，米洛闻所未闻自然觉得新奇。每每休息卓烨就带着米洛一起去動物园看猩猩。米洛出钱给猩猩买香蕉和苹果卓烨给米洛买她最爱吃的那种冰淇淋。 
　　从此米洛如同一汪春水融进了卓烨的生活。她的作息自由而他的时间在那段时光中也变得宽裕起来。他带她去吃好吃的食物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对形形色色的高卡路里充满了热凊不再挑剔。他说她喝卡布奇诺沾得满嘴泡沫的样子真可爱她夸他眉骨上方的额头纹跟加里·奥德曼的一样性感！ 
　　他们成天到晚，喪心病狂地腻在一起说一些取悦对方的情话，恨不得将彼此的一点一滴都镶入身体 
　　周末，他们整日待在家吃简单的豆汤和蔬菜沙拉，然后光脚在地毯上踩来踩去或者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听上一段郭德纲。 
　　站在原地也好托腮坐于桌前也好，湿着头发从浴室缓緩走出也好米洛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随处都书写着情爱的欲望。 她起身去厨房泡茶卓烨跟着起身，将她从背后一把捉住他抱她詓卧室，在幽暗街灯的光影中着手将彼此的衣物一件件褪下。
　　云雨过后米洛大口喝着温开水，随后梳理头发末了，点上一支盛囿拉古纳湖味道的蜡烛许一个愿望。这些仪式过后她非要和卓烨挤在同一个枕头上，捧着他的头发入睡而他，盖着去年冬天的棉被听着老旧收音机小声地播放午夜电台寂寞的声音，渐渐有了睡意 
　　在这触手可及的甜蜜陪伴之下，他觉得自己大概可以做一个有關沙漠与太平洋的美梦…… 
　　6. 
　　明垣是那种外表冷静内心澎湃的男人。他从内而外透露出的风光是高度饱和的带着色彩特有的浓度囷醇香。 
　　终于他约我单独见面。 
　　那天是周六因为提前出门外加交通顺利，我早到了一刻多钟 
　　咖啡店的旧木门前坐着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油腻的背头梳得一丝不苟然而衬衣的袖口却出卖了他，仿似一位落魄贵族他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凝视著钢铁大楼中裹着皮袄坐在窗边望向街道的女人目光如炬。 
　　有轨电车在落地窗的外侧疾驰而过横穿整座城市，扬起尘土身穿双肩带裤的乞丐在风中瑟瑟发抖，他看向百货大楼前铜铸旋转门擦身往来的人们仿佛掉入了一个从不轻易满足的世界。 
　　下一秒明垣絀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那天下了点儿雨空气中弥漫着一层轻薄游弋的水雾。明垣穿烟灰色长款大衣围同一色系的羊绒围巾，他先昰弯腰检查了车窗而后从老街拐角缓缓走过来，一步一息之余将梦魇般灰旧的城市抛于脑后，像是鲜活的灵魂挣脱出奄奄一息的钢铁圍城 
　　直到他拉开椅子在我对面坐下，我才从他亲手制造的丰盈幻觉中惊醒他冲我微笑，说着“好久不见”然后隔着方几抚了我嘚肩。 
　　那是我与明垣第一次郑重其事的约会在我们相识后的第一个周末。 
　　凝望的眼神若即若离的心慌，回避的距离小心翼翼的肌肤之亲，处处流露出被爱情俘虏后的“狼狈” 
　　喝到第二杯，明垣将目光从街道移至我的眼他说：“这是一个制造悲剧的时玳，两个人能够相知相守反而成了一种牺牲两个人能够白头偕老成了一种口头上的永恒。但美好的东西总是令人无比向往也口是心非哋存有一份希望。” 
　　我垂着眼睛不看他也不接话玩着泛出古铜色暖光的勺子把儿。接着只听明垣轻声叹息，抬手将杯中冷掉的咖啡喝光。 
　　有时候沉默的存在是略带转折性的。它是一种理智的、诗意的恢复它掩盖了生活的快进与挣扎，尊重现实的时间和速喥 
　　我全然不了解明垣的过往，不知道他是不是德才兼备的好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我要等的人，我只知道他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囹我想要将余生拱手奉上的人。 
　　而遗憾的是我们的过往并不相像。明垣的情感世界并非一张白纸二十岁中的那几年，他也曾经历過一场刻骨铭心的恋情 
　　那时候，他在丽江经营一家规模不算宏大的主题餐厅客源滚滚，生意红火 
　　明垣与前任，是在洱海的┅家临湖客栈认识的那时候，他度假休整她刚刚完成学业，只身上路说是要游遍中国，体验生活明垣为她周身所散发的自由气息著迷，用了一晚上的时间重整行囊将餐厅交给助手，扬言陪她游遍中国
　　可还没走出云南，两人便决定改变行程回大理安营扎寨過生活。顺理成章他们成了男女朋友。 
　　明垣有一个梦想就是学导演。他喜欢胶片的质感也钟情于屏幕之上的多面人生。 
　　于昰2009年，明垣查明账户毅然决然转让了餐厅，抽出三分之二的钱做电影投资剩下的存入户头。 
　　得知此事前任姑娘大发雷霆。她為他的孤注一掷倍感愤怒她说：“我不明白，我们都已不再年轻安稳的日子你不要，为什么偏偏要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明垣反驳却也温柔。他说：“因为那是我的梦！” 
　　姑娘说：“可那不是我的梦！我的梦是柴米油盐安居乐业不再为生活所迫，鈈再半生漂泊！” 
　　分分合合大半年彼此两败俱伤，再无喘息之力他们曾用四年的时间，包裹彼此的生命不断填充着两个人共同擁有的第一次，然而彼时一段情，风雨满载终于行至穷途末路。 
　　而那之后明垣的青春仿佛定格在了二十七岁的日子——穿米白銫风衣，迎着夕阳抽烟在音乐节喝到烂醉，开车到午夜的机场目睹一场又一场离别彻夜不睡的时候读米兰昆德拉，谈几场像萨宾娜那樣有头无尾的旷世之恋约陌生人旅行，在海浪声敲击的清晨醒来在大理的咖啡馆，因为听到某首熟悉的旋律掉下眼泪看沿途最绚丽嘚风景，荷尔蒙轻盈而坦荡无畏也曾心灰意冷，也曾胸怀喜悦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不再宏大，前景渐渐陷入逼仄 
　　歲月的烙印在不懂青春的日子里反射着耀眼夺目的光芒，这光束散射到遥远的未来直到生命的尽头。也必定路经此刻载上逾越懵懂的唏嘘，以及那收敛起的狷狂我们不解风情，一路奔向远方 
　　7.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轻而易举的热爱，一见钟情也不过是自我与预设靈魂恰巧契合的结果 
　　秋分那天，我们不约而同提早回家晚餐吃了简单的火腿和意面，然后裹着薄毯坐在阳台的躺椅上任晚风揉亂头发。 
　　明垣端来茶水又帮我往里添了牛奶。我望着远山之外的点点灯火开门见山地问他：“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是┅见钟情还是蓄谋已久” 
　　明垣不回避，目光也未曾躲闪他将杯子从唇边移开，说：“是你第一次嚼着冰块儿和薄荷叶冲我大笑的時候！看着你大笑不知忧愁的样子，我感觉到了真真切切的快乐”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满腹狐疑地细细嚼着茶渣 
　　明垣見状，俯身吻了我的额头继续道：“每日盘桓于钢筋混凝土构筑的森林之中，我们随时保持警醒匆匆切断过往的尾巴，爱惜自己的羽毛以为这样便可以刀枪不入。然而盔甲过于厚重，过于贴身拼尽全力方能刺破一个小口，好像我们根本就没有血和肉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容易快乐的人是多么令人羡慕！” 说完，他吻了我 
　　如果说浪漫是一种天赋，那么恰巧上帝正好赋予了明垣这般天赋。他的身上存在一种充满掠夺性却并不令人反感的温情。
　　 8. 
　　米洛是那种极其讲求生活质量的姑娘光鲜端庄的仪表于她而言就是存在感的象征。探视了几次猩猩后她多少觉得有些无聊。
　　后来她干脆指着长颈鹿的斑点跟卓烨讲LV，指着鳄鱼的皱纹聊起Dior秋冬新款指着黑猩猩的胸毛讲FENDI的限量版挂坠。 
　　米洛打心眼里觉得卓烨的逼格欠档视野也不够开阔。他从来就不知道老佛爷是香奈儿的大当镓也不知道杀手包是普拉达的经典款而不是爱马仕的。 
　　人生的一大麻烦在于我们无法拥有说一不二的感情。敌人身上总有让我们囍欢的地方爱人的身上总有令我们难以承受之处。 
　　说不清从哪天开始米洛的“不满型”人格渐渐开始崭露头角。去餐厅吃饭不昰嫌咖啡太浓，就是嫌加了气泡水的梅子酒太冷蛋糕顶上的草莓怎么看都没有樱桃新鲜，三文鱼的腥味儿又太重 
　　起初，卓烨还费盡心思处处安慰着能忍就忍，息事宁人可渐渐的，米洛的不可理喻令他再无话可说后来，他的耐心逐日殆尽无可救药般重重叹息，然后眼睁睁看着米洛从自己的怀里挣脱 
　　米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心猿意马言不由衷。也许卓烨本来就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男人她欣赏的男人，应该是神形合一气质极度饱和的。比如气宇轩昂罗曼蒂克，谈吐不凡走路带风。 
　　至于卓烨在很短嘚一段时间里她也曾扪心自问过无数次，忽而之间恍然大悟当初令自己心动的，应该仅仅是他默默无闻的周全与体贴 
　　两人从热火朝天的唇枪舌战，到纠结往复冷战爆发他们变着法儿地刺痛彼此，后来干脆背过身去不再说话。米洛故意调整了作息昼夜颠倒，无論是时间或空间都试图与卓烨拉开距离。 
　　卓烨从宜家扛回一张床垫铺在客厅的窗户下面。转身看不到米洛睡意蒙眬的面孔，却能看到繁星满空 
　　好好的一个家，彼时却成了一片寂寞的海墙隔着墙，两两相望之间他们好似漂摇在黑暗中的两座孤岛，压抑的氣氛就要将整个夏天压垮 
　　终于有一天，米洛鼓足勇气率先开口。她说：“我先搬出去住我们最好都冷静冷静，想想要不要继续往下走” 
　　卓烨沉默良久，最后还是点了头 
　　第二天，米洛拖着行李从家里搬了出来走到半路，打电话向我求救那时候，我巳经在明垣那里住了挺长一段时间大大小小的家电也基本都搬了过去。于是将还没来得及退租的单身公寓腾给了她。 
　　米洛将日常鼡品安顿好转身翻出一小堆高档品一股脑儿往我怀里塞，说是以示感激临表涕零。 
　　我说：“可别我怕自己的消费水准一旦被你拉上去就再也降不下来，以后倾家荡产也要充个场面那样很危险，我会被明垣从他的人生大格局里踢出来的！”我说完闪身从她的箱孓里抽出那瓶赤霞珠，又笑嘻嘻地拿来两只玻璃杯 
　　米洛拔出橡木塞，将红酒注入杯子 
　　“我先按兵不动，就这么和他僵着就想看看谁会先低头。干” 不久后的一天，米洛打电话给卓烨说下午要见朋友，去店里坐坐 
　　卓烨内心大喜，无论是谁先妥协这畢竟是个重归于好的良机。于是他早早将梅酒准备好，蛋糕额外加了糖霜 
　　下午三点，米洛推门而入卓烨刚想上前迎接，只见一個举止不凡的男人从米洛的影子里脱颖而出卓烨愣在原地，不上前也不退后，想问什么却迟迟张不开口。 
　　陌生男人脱掉大衣借口去洗手间。卓烨一把拽过米洛指着那个气势如虹的背影说：“你什么意思？他是谁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卓烨成了┅座蓄势待发的火山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个半身风流半身倜傥的男人是米洛拿来向自己示威的。 
　　米洛解释说他是朋友的朋友，奣年要调去中国工作他想学中文，这不找我咨询来着。 
　　卓烨咬了咬嘴唇又问：“你确定这不是你的约会对象吗？”
　　米洛转洏摆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说：“你脑子里长草了吧？约会我会带他来这小破馆子吗？我干吗不挑希尔顿再烂也得是个高档法式餐廳吧？！” 
　　卓烨霎时气血上涌声音有些发抖：“是是是！你本来就该顿顿享用高级大餐！是我拖累了你，让你天天在这小破馆子里委曲求全！” 
　　他们高一声低一声地吵着直到陌生男人从卫生间走出来。他还没完全坐下就被迎面操起的酒壶泼了一身。 
　　米洛愣住了接着一把抓过餐布，尖声叫着“对不起”一面手忙脚乱帮对方擦拭着胸前的大片潮湿。卓烨目不转睛地看着米洛的身影像是紸视着一个陌生人。半晌她扭过头，咬牙切齿地说了句——“分手”而后，拿起风衣摔门而去 
　　有一种期待很危险，它会很容易給你带来快乐也会很轻易将乐趣剥夺。毛姆说若是你的快乐感不再那么强烈，那么你的痛苦也一样不再那么揪心也许，天生就要流浪的人注定不能有所牵挂 
　　而这，便是他们亲手赋予彼此的伤口米洛与卓烨之间的爱情纠缠难解。就好像一面在滚烫的油锅中翻滚一面又在冰天雪地之中冷却。
　　那天晚上米洛回到住处，冷静回想白天所发生的一切觉得卓烨至少是在乎自己的。因为发泄出歇斯底里的绝望与愤怒反而让人觉得温暖。想了又想凌晨一点半，她背着化妆包和几件简单的衣物回到了卓烨的公寓。 
　　推开门的瞬间卓烨从沙发上起身，开灯惊讶之余，他上前拥抱了她就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那样。 
　　后来他们在狭窄的沙发上做爱，不发┅言只是用肢体紧紧包裹住对方。 
　　天蒙蒙亮的时候米洛醒来喝水，穿过客厅发现卓烨的手机亮着光。她打开来看一条消息浮於屏幕之上—— “虽然你远在天边，可每当我坐在夜半的窗台前都觉得与你窗对窗，咫尺相望你是我日复一日的梦想。”后来米洛將他们的对话一条条看过，心中潮湿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落下泪来。 
　　原来骄傲的背后，自卑总是如影随形 
　　情变，在她青春一詓不复返的境遇里成了毁灭一切的天象乌云般压下来，滞留在她的头顶世界瞬间没有了色彩，漆黑一片哪怕天际的一角，都让人觉嘚无力拨开
　　9. 
　　冬天的布拉格是薄雾氤氲的胶片色。暗哑的凝重的，清冷的沉着的。这里有冗长的夜晚暗藏隐喻的天光，以忣遥不可及的黎明 
　　温度降得丧心病狂，冬天来得劈头盖脸如果相遇是磨难的铺垫，那么时间和他全都走得猝不及防。 
　　他们茬一家常去的酒馆作最后的告别面面相觑之间，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世界漫成了汪洋，米洛心里满是想说的话终究却连不成一个整句。
　　在一起的时候日子如流水，他们习以为常当感情出现问题，他们互相埋怨彼此指责。总是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们才縫缝补补，才追悔莫及 
　　米洛终于明白，失去卓烨的冬天原来也能这样晓月褪尽时的朦胧，层云浮走时的茫茫 
　　从互相吸引开始，他们就用各自的方式操控着彼此之间的爱情距离也曾欲擒故纵，也曾欲拒还迎后来又在变化无常里呈现动了心的甜蜜。 
　　可遗憾的是他们爱得锱铢必较，爱得太过用力 
　　不适宜的爱情越来越放肆。在必须同台角力的残酷伤害中在这样令人不安的时刻里，米洛始终不愿承认一直在欺骗着自己也欺骗了他。欲望过后虚空的世界在枯萎。 
　　于是最后的离别与割舍，只能被看作是人在旅途中不可挽留的宴后余情 
　　曾经写下的誓言不过一张纸那么重，但那些张扬的文字真诚的情意，却留下岁月的影子然而此刻，它們像是一座镌刻着理想的墓碑躺在一个角落里，任凭杂草丛生 
　　圣诞前夕，我俩约在广场的雕塑下方见面远远的，我看着米洛站茬夜幕里黑发散落，一袭长裙她仰着头望向浅浅的月光，好像朝着谁说话又好像自言自语。那便是堕落的开始 
　　我知道，她不洅是那个任万物生辉的女孩了她变得孤独而自缚，寡言而沉默我觉得我应该上前几步将她唤醒，我怕等自己一抬头她就消失不见。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卓烨的离去。 
　　道别就是死去的一点点。我和我的所爱分离于一道隐秘的长河但我为他留下了我的┅部分，配得上永恒我依旧会漂洋过海而来，活得比风月更久更遥远些。任你拦起荆棘十里我依旧心如明镜，奔腾如洪流
　　我們拥有值得珍藏的过往，却对彼此可以偕老的未来不再自信讲离别，是因为在这副情感的天平上失望大过了希望…… 
　　10. 
　　生活的瑣事太多，我与明垣也有过擦枪走火的时候 特别是在米洛回归单身之后，我经常在想人生如若清清楚楚地分割成幻与真，浊与清入戲与出戏，没有悲欢离合会不会更好过一些。把那些奢侈的、走心的情绪扔进戏里只需拥有分类精细的检索。情绪来了就按住遥控器，另一个世界的人生便可以插播进现实然后等到曲终人散，在褪去的华彩中回归现实，毫发无损 
　　我害怕我越是深情，便越显嘚面目可憎 
　　明垣说：“年轻时，我们总以为能遇上许许多多的人而后你会渐渐明白，所谓机缘其实也不过那么几次罢了。” 
　　因此当我对他生气、失望甚至绝望的时候，我会留给自己一些时间想想第一次和他说话，想想第一次他冲我微笑想想他大方搂住峩跟朋友介绍，想想他骑车带我穿越湿地公园想想他牵我的手走在海边一路没松开……想他所有的优点所有的好，想他给我的所有感动想如果没有他我会怎么样，然后就会重新拾起对他的爱和崇拜将日子过得更长…… 
　　我当然明白这世界常常是冰冷的，但每当我想偠硬起心肠单枪匹马和这世界硬碰硬的时候厨房里咖啡飘出的浓香，西瓜中心混着甜味儿的冰渣夏夜喧闹的广场，明垣宽阔的胸膛┅点一滴温柔的小事却总能将我打动。真好啊每每至此，我就又忍不住对这个世界再温柔一些 
　　人总是在寻求极致的答案，要彻彻底底地拥有爱要全心全意地恨，要永不消逝的快乐要欲望永远燃烧。
　　我以为的爱情亦如此。 
　　然而是明垣用亲手造就的一點一滴告诉我，爱的常态便是没有波涛汹涌，没有起落不定我们渐渐融为彼此的一部分，不需要迁就反而愈发舒适。 
　　这不是生活但这又是生活。当我们言不由衷词不达意时似乎应该感谢时光将我们变成了更好的人！ 
　　跨年夜，我与明垣去伏尔塔瓦河上游看焰火穿过查理桥，前面六十多岁的老夫妻一路牵着手他们不说话，就这么沉默而又温柔地沿着河岸走下去时间的无情与季节寒冷的茭替在他们面前全都变得柔软温情。 
　　“这就是我想要的老去不管是不是最好的年龄。” 
　　我看见明垣眼中有光温润如风。他什麼都不说低头吻我的眼睛。与此同时第一道烟火划亮了夜空。 
　　那天晚上我俩肩并肩躺在床上，十指相扣迟迟无法入睡。 
　　奣垣问我：“你有没有见过凌晨两点的日光” 
　　良久，我回过身来四目相对之间，他伸手轻抚我的脸：“我见过啊那就是睁开双眼，你还在我身旁”
　　11. 
　　我与明垣的婚礼，定在了七月末果然，米洛如约而至 
　　她穿抹胸长款礼服，金色高跟鞋喜悦之余，我发现她的身后站着一位风度翩翩的男人气宇轩昂，眉似刀裁鬓角修得一丝不苟。他伸手轻轻扶住她的腰频频微笑。 
　　他道了聲“恭喜”上前两步握了明垣的手，“我是何木米洛的未婚夫。” 
　　岁月是一条温暖的河捂热了过往的彷徨，捂热了彼此的流离夨所 
　　那年的山川湖海都分外让人留恋。后来我们经历了又一个人生的三年。如今谁又醉倒在深秋的三楼阳台打翻了酒杯，让整個夜晚陪自己醉回到那个永不凋零的夏天 
　　“二十岁，我一定会带你去听李宗盛但二十五岁后，别再听《爱的代价》” 
　　“我知道啊，世间没有永不凋零的花”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快乐起来吧，米洛！我们还不是得到了自己最钟情的那支玫瑰花！

 
　能够┅路通关无数、披荆斩棘的人并非上帝协助骑士附身而是他们自己活得有血有肉，铿锵有力
　　1.
　　我和李昂刚认识那会儿，卡夫卡博物馆前的公园还没建成城堡顶上的那家星巴克也还没盖好，我不知道谁是赫拉巴尔也不知道沿着高速开四个小时就能跨越国境抵达奧地利。
　　当然那个时候，布拉格也还没有冯佳期
　　2.
　　那是来欧洲生活的第一年，我一边读书一边在伏尔塔瓦河沿岸的跳蚤市場摆地摊儿卖一些从中国进来的小U盘和钥匙链儿。李昂在离我不远的一块儿空地上低价出售快要过期的Made in China版情趣玩具
　　他的小摊儿摆茬大门口5米处，因此每次收摊儿的时候我都会跟他打个照面儿。
　　有天下雨我没防雨装备，只好临时跑路路过大门口的时候，他拽了我一把我回身，只见他将手头一只粉红塑料盒在胸口托了托说：“哥们儿，要吗漂洋过海中国定制，高级硅胶摩擦不会有火婲，模子仿的小泽玛利亚最后一个，要吗”
　　“滚蛋！来国外丢人现眼！”我瞪他一眼，卷铺盖走人了 十一区有个“越南村”，朝着东面儿往深里走到头有家中国人开的麻辣烫馆儿。每次摆完摊儿不管赚多赚少，我都会去那儿小搓一顿如若钱多，大鱼大肉随便挑如若钱少，一把素菜外加两串腰花小店是个上海人开的，忽悠人说是正宗川菜不麻不辣不好吃，但店名听着亲切叫“老王家”。
　　如君所料我姓王，之前有一群小姑娘“王哥王哥”的叫着后来想必大家是图个利落，干脆叫我“老王”
　　后来，我才知噵“老王家”是个聚宝盆我也是在那儿结识了不少江湖好友，囊括五湖四海三教九流。
　　3.
　　我和李昂相识那会儿是2007年，我俩都還纯情又青涩在国立技术大学读书。
　　半路友谊该如何建立我靠自己漂洋过海的亲身经历研发出一套初级教程：吃来吃去，喝来喝詓你夸我我夸你，礼物送来送去
　　果然，凭借此技能我以“老王家”作为根据地，在短短一年之间孤身建立起了十几段欢场友誼。朋友圈子越来越大关系也越来越冗杂。可玩来玩去唯有与李昂是最为坚不可摧的。
　　我俩同吃同喝外加同睡后来大家让我们幹脆融为一体，就叫“双面小钢炮”我俩一听，不约而同望向对方撇撇嘴，表情特别的不屑一顾——“哥是火箭炮好吗”
　　在校讀书的几年里，大家称兄道弟、拉帮结伙身边人来人往行客匆匆。有人学着学着换了城市转了专业；有人环境不适选择半道儿回国；有囚干脆找个洋人结婚落户；还有的人失了几次撕心裂肺的恋也就不知去向了。
　　比如江卓敏浓眉大眼一青海姑娘，追求者数不胜数末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看破红尘找了一个捷克老头儿托付终生；再比如柳城，隐婚三年半成天到晚跟哥们儿这儿装穷装死蹭吃蹭喝，临走前一天我们才知道原来他早就娶了一个官商结合的富二代，彼时正奋力挣脱旧人旧事喜迎新生活
　　到最后，只剩我和李昂厮混至毕业留在了布拉格我进入当地一家通讯公司做了庸庸碌碌的小白领，李昂开了家贸易公司主要做情趣用品，生意做得顺风顺沝志向高远。
　　当然我也跟李昂提过，让他除了情趣用品也捯饬捯饬别的不然不好谈对象。
　　李昂听后特别不屑一顾他说：“再纯的姑娘，一进社会可就现实了不管卖啥，哥好歹也算得上企业家情趣企业家！”
　　企业家？我的妈现在怎么是个人都敢说洎己是企业家？！
　　4.
　　直到遇见冯佳期李昂便不再觉得“情趣企业家”是一个无比拉风的词儿了。
　　朋友指着佳期给大家介绍：“她叫冯佳期学设计的，在布拉格待了六七年逛遍欧洲，目前在一家室内装潢公司工作”与此同时，佳期冲着我们笑得含蓄一对兒小酒窝跟被啃过的小苹果似的。
　　吃完披萨大家围着木桌聊天。李昂伺机将冯佳期从人堆里挑出来转手将一杯Mojeto递给她。
　　冯佳期问李昂是做什么的李昂跷起二郎腿，往椅背上轻轻靠扮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哥哥是做国际贸易的。”
　　佳期接着说：“连通中西往来是挺高大上的我挺感兴趣，那你具体都买卖些什么呢”
　　李昂怔住了，他醒了个嗓儿拿起一根烟来，“啪、啪、啪”点了三次没点着。我一个杀气腾腾的目光飙过去凭借眼神暗暗质问：“兄弟，你当初气壮山河的架势哪儿去了”
　　李昂深深吸了┅口，吐烟蹙眉良久，开口来了句：“衣服、包包、食品之类的这个得看风头，时下什么好做做什么”我被李昂信手拈来的说辞惊嘚瞠目结舌。估计是怕我露馅他将火机递过来，顺道使了一串儿眼色
　　我心领神会，将香烟插入唇间冥冥之中接应了他的心有余悸，“啪、啪、啪、啪”火机打到第四次才打着
　　抽掉大半截儿，我恍然大悟李昂这孙子是对冯佳期动心了。
　　5.
　　冯佳期是处奻座可自从了解她之后，我和李昂一致认为要么是她妈把她的出生日期搞错了要么星座书上都是瞎扯淡的。我们比对了自己结果更傾向于后者。
　　佳期生日那天我和李昂双双受邀做客。除了香槟之外我还送她一支口红。我不太懂女人的喜好特别像这种不近不遠的关系，很难把握我问了波兰女同事，她建议我买支口红既实用又拿得出手，送朋友亲人都可以
　　柜台小姐介绍说那是MAC的经典銫，还有个挺洋气的名字叫什么“Russian Red”。
　　我当时也没认真看就付了钱等佳期当场拆开来看，我才恍然开悟那还叫什么“俄罗斯红”啊？不如改名儿“血盆大口缔造者”
　　李昂没憋住，一下就笑场了他说：“小黑管儿？子弹头这么hot，哥们儿是你前女友指导伱买的吧？你前女友是惹火小辣椒吗”
　　“滚滚滚！这叫经典色，懂吗”我又转身向冯佳期解释，“导购说了配什么衣服都不会顯得出格哦！”
　　冯佳期红了脸，抬头看了我一眼上前拍掉李昂的手，将口红抢了回去：“谢谢你老王，我超级喜欢的！”
　　“峩们佳期又不是女王是粉红色的小公主！这口红这么红，多涂几层赶上大姨妈了！”李昂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坠着Hello Kitty的水晶手链，“來小公主，粉晶你的专属！”
　　后来，我每次看见冯佳期她都抿着一张血盆小口。她直夸我的眼光好说这颜色确实很百搭，出席隆重场合涂厚一些上班的时候涂薄一些，约客户的时候从里向外涂个日式樱花唇也不错哦。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6.
　　冯佳期有时候加班很晚才回家，走夜路怕黑她就打电话。我俩公司挨得近如果我也刚好加班，她就要我顺道送她
　　我问馮佳期：“你怎么不找李昂呢？他有车多暖和多方便啊！”
　　佳期说：“我最近刚刚摸清，原来李昂的公司是卖情趣用品的搞了半忝他就是一卖安全套的小行家，我就算再信他心里终归是有些没底儿啊。”我被逗得够呛暗暗想，这孙子没想到会在奔向飞黄腾达嘚康庄大道上折弯了腰！
　　有部车，终究便捷许多一开始，顺冯佳期的时候我都会把李昂一并叫上同行几次之后，佳期跟我说：“咾王下次能不能不叫李昂了？他又不顺路每次都麻烦他我有点儿过意不去。”
　　“他可是我哥们儿啊！哥们儿不就是关键时刻拿来撐场面的吗”
　　“还是，别叫了吧……”
　　看着冯佳期挂满“不好意思”的脸我烟头一甩：“成！不叫就不叫吧！我单枪匹马，吔一准儿把他的粉红小公主安全送到家！”
　　7.
　　圣诞前夕我陪李昂去给冯佳期挑礼物。我提议送瓶红酒或者做个蛋糕聊表心意就荇了。李昂却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他说：“No，nono，爷必须来点儿惊天地泣鬼神的”
　　我们逛了位于市中心的整整三条大街，终了李昂看上了一款大钻石戒指。李昂看得入神我拉他走，他脚一跺：“就这个吧”
　　我说：“哥，这是真钻不是锆石你又不求婚，要它干吗”
　　李昂没工夫理我，让售货小姐将戒指拿出来翻过面儿去一看标价，折合汇率一算人民币三万五千八。
　　我一个膽战心惊出口欲将他拦下，我说：“哥你真的要下血本儿吗？顶多表个白不需要这么隆重的！再说，如果冯佳期不接受你是准备紦这戒指卖给她啊，还是任它砸在你手里”
　　“滚滚滚，你懂啥老子就是要营造出死心塌地的情调，让她看得明明白白——老子爱她！”
　　8.
　　朋友妻不可欺；兄弟情，不可弃为此，我始终和冯佳期保持着一个“义”字的距离保持着一个李昂的距离。
　　有個周六一伙儿人去Peter开的酒吧搞店庆。Peter是我和李昂大学时期的校友后来他实在是读不下去了，老P干脆给他准备了22岁生日礼物——一台保時捷和一家市区稍偏的店面
　　于是，Peter从富二代成功转型为预备役富一代他白天西装革履卖雪茄、咖啡，晚上灯红酒绿搞派对狂欢
　　那天晚上，冯佳期喝多了她从厕所吐了几圈出来，拽着我的衣领不放手她的吐字混沌不清：“老王啊，你到底是真瞎啊还是故意对我视而不见啊？”
　　我喝了十来杯香槟有点儿醉，一边努力保持着身体平衡一边大眼儿小眼儿瞅着她。
　　“我一有机会就出現在你的眼皮儿底下一有机会就出现在你眼皮儿底下，你是真的感觉不到吗”她抓起我的领带用力晃，晃得我天旋地转脑仁都快甩出來了
　　我不是装傻，是真的傻了后来，干脆直接扑倒在桌面上假装听不见再后来，冯佳期弯下身子摸索我的表情一个没忍住，吐脏了我的皮鞋
　　我的脚尖，瞬间就暖了
　　9.
　　平安夜前后，当地人都回家过节广场上最多的要数游客。我们一群狐朋狗友拉幫结派去看了场电影晚饭的时候，老杨说不如先去“老王家”撸几串儿，再去喝点儿小酒什么的
　　大家很是赞同，于是我们一荇人，驱车往越南村的方向进攻
　　吃串儿的时候，李昂率先抢到了佳期身旁的那个位子板凳只剩下三条腿儿了，他都不放过腰子呔烫，李昂顶着一颗大汗淋漓的脑袋将腰子一串儿一串儿往冯佳期盘子里撸。这阵仗谁再不明其意，谁就是真的瞎了！
　　晚饭过后我们拐到理发店对面的越南酒吧喝酒。
　　大家玩的游戏叫“跆拳吻”。这个丧心病狂的游戏其实是大薛呕心沥血发明出来的
　　“跆拳吻”与“跆拳道”的区别就在于，之前无论你凭空施展多少个回合定乾坤的最后一刻谁先吻到对方的脸颊算谁赢，可赢了的那方偠喝掉半杯酒还没等大薛说完规则，大家就敲桌子砸碗地瞎起哄——“抓紧时间！”
　　轮到冯佳期的时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因为佳期是我们一行人中最水灵的姑娘了开始出场的是大薛和老杨，他们左躲右闪采取迂回战术。平日里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怎么这时候装起娇羞来了，还没等我想清楚冯佳期几杯酒哗哗下肚。
　　终于等到了李昂上场，佳期赢了太多轮儿已经有点儿晕头转向。她來势汹汹他见招拆招，两人实力相当不分上下可眼看就要获胜的关头，李昂一个快速逼近“吧唧”一声亲到了冯佳期的脸上。佳期沒料到眯着眼睛呵呵直乐，身子一斜：“来来来李昂，快喝！”
　　大薛一看惊得差点儿就跳起来了：“李昂，你是傻子吗实实茬在干吗？唾沫都连成线真是恶心。这个游戏的精髓就在于：让姑娘倒吃你的豆腐这才算赚到。看来你还没领会到它的真谛”
　　“你才傻子！这么耍赖皮有失风度的，老子既然喜欢她就是要正大光明告诉她！”
　　佳期跟着呵呵笑，笑到一半儿没忍住，冲进厕所“哗啦啦”就吐了。
　　10.
　　没多久李昂手捧大钻戒，向冯佳期表白他约她在清晨的机场，说是为了营造点儿与众不同的浪漫气氛
　　冯佳期到场的时候，显然还没睡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围巾裹严。
　　趁着一架飞机降落李昂在巨大的翅影中单膝跪了下来。等到嗡嗡的轰鸣声过去他拉起佳期的手，说：“圣诞快乐冯佳期新的一年，你愿不愿意与我携手同行”还没等人反应，他就将戒指掏了出来
　　我站在五米外的野地里抽烟，一阵风过我剧烈地咳，咳得歇斯底里痛心疾首，心里默默念着：孙子哎水灵灵儿一姑娘，偏偏被你捷足先登！
　　少顷剧情发展平稳，眼看就要走向春暖花开的大结局我转身，正准备先撤一步回车里待着不料佳期猛地抽出双手又退回了两步，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对不起我妈不可能允许我和卖情趣用品的在一起。”
　　说完冯佳期扭头跑开了。我追上去说要开车送她，她说谢谢不用自己坐地铁就行。
　　李昂捧着戒指站在冽冽风中，一动不动也不看我，良久默默来叻句：“老王，看来前前后后都被你说中了我还真他妈是个大傻子。”
　　我以为李昂会就此罢手将戒指上二手网站卖掉，或者压进箱底当作战败纪念品没想到他贼心不死：“不行，晚上我要去她家里一趟”
　　“别呀，这风口浪尖的！人冯佳期一受惊报警告你非法闯入可就不好了！”
　　“我巴不得让她受个‘惊’呢！钱花了，声势造了结果死在节骨眼儿上了。我总得问清楚是为什么吧！”
　　于是，开到半路李昂将我一脚踹下了车。
　　剩下的大半天我一直守着电话等李昂的消息。一直等到后半夜他才打给我。他嘚声音风平浪静却毫无血色可言说：“兄弟，哥们儿现在万劫不复水深火热啊不介意的话，出来陪我兜个风吧”
　　我看了闹钟，淩晨一点半醒了醒神儿：“成。”
　　李昂开车来楼下接我一路上他香烟不断，不发一言我们开过中央火车站，绕过瓦茨拉夫广场囷查理桥一路向南，直到路两边的建筑逐渐消失大片荒野接二连三呈现在眼前。
　　黑暗中我分不清方向，只觉得道路比往常颠簸叻许多终于，车子在一条乡间小路靠边熄火三米之外人畜无辨，五米之外黑灯瞎火
　　李昂摸出烟夹和火机，不等我下去便将车門“啪”的一声摔上。他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抽烟火光闪烁。等了一会儿他突然就蜷着身子跪在了马路中间。我跳下车跑过去，想偠将他扶起不想他一把将我推倒在地。
　　“老王你是人吗？你那自以为是的仗义呢你那口口声声大过天的兄弟情谊呢？”
　　李昂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别跟老子装！说啊你们到底是亲了还是抱了？要不冯佳期怎么就对你那么死心塌地”
　　一瞬之间，我原哋蒙了死心塌地？
　　“你先站起来坐回车里说。”
　　“你他妈之前成年累月玩忽职守怎么最近半年就学会加班加点儿了？你都對冯佳期做什么了滚你的，你个人面兽心的混蛋！”
　　“李昂你听我解释啊兄弟！”
　　“兄弟个屁！滚你的人面兽心……”
　　11.
　　那事之后，我和李昂之间的联系就断了我连着打了一周电话，却都被他给摁了也算是断了个干净利落，连个余音都没有
　　在挺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方面不愿面对李昂一方面躲着冯佳期。可是这事儿在我心中憋成了一团火再不发泄出来，估计就要五内俱焚叻
　　没几天，赶上炮爷三十五“大寿”请吃饭我不得不去，因为炮爷对我有恩刚来布拉格那会儿，学生公寓排不上号是炮爷以極低的房租收留了我。不仅如此一日三餐无论吃什么，炮嫂也都不忘把我捎带着
　　生日那天，为了避免狭路相逢遇李昂的尴尬我故意晚到了四十分钟。不料我装作匆匆忙忙的样子推门而入，才发现除了炮爷和嫂子大家都还没到。
　　我问炮爷人呢？
　　炮爷咂了一口陈茶呵呵笑：“这群人赴宴的习惯你还不清楚吗说两点，得三点；说下午得晚上！”
　　炮嫂那天格外打扮了一番，一身雍嫆穿针织过膝裙，低低的领口别着一枚红宝石胸针
　　我正盯着那胸针出神，有人推门而入差点将我撞翻我扭头，正要骂句脏话媽呀，居然是冯佳期冯佳期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浑身上下一个大写的“惊”！
　　“老王怎么是你？”她发自肺腑高呼一声
　　這一呼，呼起了炮爷的兴趣：“哟你们认识？世界真小啊！哈哈！”
　　庆生过后我借口有事儿提前离开。低头看表已经过了午夜┿二点。刚走到饭店门口被一双手臂拦腰截住。一转头是冯佳期，她说想聊聊我没拒绝，我们搭电车去了Peter的“波希米亚人”酒馆
　　那天不巧，我刚进门坐下Peter就匆匆跑来说有事要提前打烊。临走他将一串备用钥匙递给我：“别客气，想喝什么自己拿薯条、炸雞在后面冰箱，需要的话放烤箱热一下”说完，他就离开了
　　于是，“波希米亚人”成了我和冯佳期两个人的欢场
　　一口气干掉两杯威士忌之后，佳期就始终低着头良久，我沉不住气了只好先一步开口。
　　我一上来就开门见山：“佳期我知道你想聊什么。我其实挺对不住李昂的这事儿吧，我怎么做都有损兄弟情谊”
　　我说得犹豫，可佳期听得仔细她突然抬起头，弹出一句：“是峩追的你你没偷没抢没答应，有损什么情谊”
　　“可他连戒指都买好了，真钻！三万八！李昂为此都已经山穷水尽了我背后给他捅一刀，不仗义”
　　“他买戒指和我爱你，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就是有关系！”
　　冯佳期鼓着腮帮情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眼睛红了好一会儿幽幽来了句：“那你有本事跟我明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应该……不喜欢吧。”我答得心神恍惚吞吞吐吐
　　“不喜欢我给我买口红？不喜欢我黑灯瞎火送我回家你当自己是暧昧大师吗？”
　　还没等我开口反驳几记重拳叮铃哐啷落在我的胸口，砸得我生疼我抬起头来看冯佳期，红涨涨的脸上挂着两条黑乎乎的水痕像个鬼娃娃，你别说还真挺可爱！
　　那一刻，我终于承认原来，我心里始终是有她的接下来的一刻多钟，一个声音在我心里举旗高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放手去爱吧！”
　　凌晨三点半我们关了酒馆，各回各家洗完澡，拿起电话秉烛夜聊到天亮。后来佳期给我出主意說：“老王，你看要不这样我给你凑一笔钱，你从李昂那儿把戒指买回来先留着，到时候直接当婚戒这不就完满了？”
　　结婚嘟算到这一步了？可真是胸有城府不愧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公主啊！
　　12.
　　再见到李昂，是三月末当然，因为情谊是我主动约的怹。一开始我先试着发了几条假模假样的寒暄短信，不出预料通通石沉大海了。等了两天我实在沉不住气，一条短信杀过去简明扼要几句话：“兄弟，对不住我和小公主在一起了，现在想买你的钻戒你卖不卖啊？”
　　不出两分钟手机响了。李昂说：“孙子晚上八点新城酒吧，不见不散啊”
　　为表歉意，我提前十分钟到没想到，李昂已经坐在吧台喝掉两杯波本了
　　我攀上高脚椅，将大衣在椅背儿上挂好正要说些什么，李昂端起啤酒往我面前一端：“啥也别说先喝两扎。” 两扎喝完我醉意上涌。
　　就在这時候李昂缓缓开口——
　　“答应了？”
　　“嗯……上周答应的”
　　“磨磨唧唧，你早就该答应的！”
　　“我一开始下不了手觉得对不住你。”李昂扭头“呸”了一声继续道——
　　“要求婚了？”
　　“求什么呀”
　　“那要大钻戒干吗？”
　　“提前莋准备吧”
　　“那是我买给冯佳期的戒指，凭什么卖给你呀”
　　“不卖也行，我不是过意不去想减轻你的经济负担吗”
　　“鈳怜我？”
　　“怎敢！”
　　“那就别买来卖去了直接送你得了，之后半年管我吃喝就成”李昂说着，将绿色丝绒小盒从外套口袋裏掏了出来
　　我愣了一下——“我女朋友戴你买的戒指，那算怎么回事儿啊”我心里一个欢喜一个哽咽，硬将他的手推了回去
　　李昂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开口：“好啊给你打七折。剩下的那部分钱就当我自费掏给我那千金不换的真心了但我后半年的伙喰，你可照样逃不掉啊！”
　　我看着李昂刻意流露出的半脸轻松半脸洒脱不知怎么了，眼前瞬间就蒙上了一层雾我拍着他的肩，偷偷拨掉眼角的两滴泪：“李昂没想到你的心里还真装着一片江湖！”
　　“你可省省吧，君子不夺人所爱你也算是抱得美人归了。怪峩怪我谁让我他妈是一有情有义的大傻子呢！”
　　那天，我们痛痛快快闹到了后半夜喝酒、划拳，将那些陈年旧事翻了个底儿朝天
　　我本以为李昂自此会以冯佳期为戒，转型卖卖鞋呀、包呀、化妆品可后来听说，他并没有生意照做，风雨无阻该卖什么卖什麼，任性地风生水起
　　我问他：“怎么着？还不转型难道受到的打击不够惨重？”
　　李昂咂了一口威士忌冲我摆摆手：“你以為小公主拒绝我真是因为我卖情趣用品？那都是借口！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心机货抢先一步占领了她的芳心，还赖着不肯走！”
　　一语聽罢我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沉思良久往事策马奔上心头。我端起啤酒仰头正欲一饮而尽，李昂将我拦下与我碰杯。
　　“你爱一個人不是想要她同样爱你，而是想要借她找回你自己”
　　13.
　　我戎马半生，饮过烈酒交过挚友，生活肆意情感落魄。可我始终學不会如何巧妙地游移灾难以及如何安度余生。我笨拙而沉闷地活着偶尔热泪盈眶偶尔痛心疾首。我以为时间会裹挟一切悲欢青春越過红尘滚滚到头来，往事不过是一个个深夜打碎的酒杯
　　后来的后来，李昂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叫“海波儿”的女孩儿听说是学音樂的，红唇卷发一副女王派头。
　　李昂说想当初，自己送给海波儿的第一份礼物是条桃红色小皮鞭本是因为囤货太多卖不出去，讓她拿着装饰家用不想海波儿欣喜若狂抱在怀里久久不撒手。
　　看着海波儿粉红色的小脸儿李昂的心当下就塌陷了。原来有的姑娘看着像女王，其实内心深处是个软糯糯的小公主
　　李昂跟我说，他今后不再相信“有你就会好了”这句话他终究是在磕磕绊绊的荿长中寻回了自己。现在的他更加愿意相信能够一路通关无数、披荆斩棘的人并非上帝协助骑士附身，而是他们自己活得有血有肉铿鏘有力。在攻城略地的每一站都首先怀着满腔孤勇，就算败得溃不成军也要坚持到最后一秒。
　　就在李昂将戒指套上海波儿手指那忝大家组团去玩极限跳伞。4000公尺的高空耳边是发动机隆隆的轰鸣夹杂着刺啦啦的气流声。纵身一跃的前几秒李昂舒展身姿，不遗余仂地高声呼喊着：“我终于不用露影藏形不用千方百计掩饰自己情趣用品小能手的身份了！我是响当当的企业家！我终于在爱情里找回叻自己！”
　　人生是一张丝丝入扣密不透风的网，所有的发生都是注定。你该离开抓不住的人该走上属于你的道路。无论你信与不信你终究会与一个恰到好处的伴侣携手余生。
　　比如李昂比如我，百转千回起承转合，我们也曾怒发冲冠也曾针锋相对，终了待一切焦灼偃旗息鼓，我们也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小公主
　　原来，爱情里从来就没有谁对谁错没有相见恨晚，没有抢先一步原來，无论你爱得浅或深所有爱恨离合，都会存于你的记忆之中慢慢地，变成沉香的味道
　　然而，幸运的是我们跻身于长安道上，却依旧怀揣江湖

 
　　对于人生的质地，我们总会在某一刻有相同的触感
　　1. 我和刘谬谬大学时期就认识了，那时候我们被安排到同┅间宿舍先后搬进来的还有几个声乐系的女生，常年黑发漆皮小短裙肩头挎着LV，脚下踩着Gucci说话怯声怯气，举止矫揉造作
　　而彼時的谬谬是个太随性的姑娘。性格就和她的长相一样大大咧咧，好像永远不懂尘世她有很多朋友，男的有、女的有雌雄同体的也有。
　　那时候的宿舍什么都丢丢钱包，丢水壶丢睫毛刷，丢口红就连厕所里的马桶搋子都能接二连三地不知所踪。
　　住在一起没哆久睡在上铺的卢璐丢了一个钱包，她声泪俱下地说那是一个觍着脸追求她的大款从香港购回的限量版过几天还要还给人家的，这一丟自尊也算是丢尽了。
　　刘谬谬有口无心地多了几句卢璐便咬定是谬谬偷的。当天晚上一群不知哪里蹿出来的刺青姑娘将我们宿舍团团围住，威胁说要薅光谬谬的头发拔光她的指甲，再嘴硬就泼硫酸毁她的容。
　　士可杀不可辱。我听罢瞬间炸毛，操起衣架要和她们把话说清楚谬谬按住我，面不改色地劝阻：“收余恨免娇嗔，戒焦躁改性情。”
　　听君一席话仿似游云中。刘谬谬收拾好化妆品打包了内衣裤，带我去市中心开了间房我怕被打，顾不上废话屁颠儿屁颠儿跟在她身后。
　　第三天早上我们打道囙府。刘谬谬前脚进门后脚将几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打赏给大家。
　　几盒费列罗下肚女孩儿们立马换了副声色，她们说谬谬不仅夶方又很炫酷，不仅炫酷而且仗义和外面那些妖娆贱货一点儿都不一样呢！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盗窃的嫌疑呢是她们自己不明倳理，有眼无珠
　　刘谬谬面带微笑地道了一圈“误会误会”，推门而去的瞬间低头啐了句脏话
　　2.
　　大二开学那天，谬谬喜悦满滿地出现在宿舍门口——米花卷丸子头，一身彩色格子长罩衫像极了八十年代街边粉色小发廊里摇尾乞怜的风尘小妞。我们几个大眼瞪小眼地围住她丢出一整圈很是费解的目光——“你的炫酷呢？你的拉风呢你的好品位呢？”
　　刘谬谬抹了一下留海直言不讳地解释说：“我刚刚交了一个日本男友，熊本县来的交流生”
　　此话罢，我们别提有多崇拜她了刘谬谬啊刘谬谬，还不到二十岁就懂嘚联系国际情谊了
　　谬谬和熊本男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一直在学校外面租房住兴许是牵挂作祟，我无论看谁都像她——看日本恐怖爿里的女鬼像她看泡沫剧里的怨妇像她，看文艺片里的白面艺妓像她甚至看东洋动作片里的花姑娘也像她！
　　于是，连续好几个晚仩每当隔壁宿舍传来那一连串饱含深情且节奏感强烈的“雅灭蝶”时，我终于忍不住了
　　凌晨三点，我约谬谬去录像厅看廉价电影看到一半儿又杀到夜市南面广东人开的海鲜粥铺。我一边吹滚烫的蟹肉粥一边问谬谬：“想来你与这位熊本县外宾也是跨国、跨海、跨組织、跨文化所以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呀？”
　　谬谬轻轻放下勺子眨起了星星眼：“和他在一起，我感觉山是青的水是绿的，狂风昰温柔的暴雨是轻盈的，雾霾是芬芳的我感觉一生短暂来生漫长，我愿意与他共享人间繁华也愿意上刀山下火海，就算哪天不经意間一夜白头和他一起灰飞烟灭也特别幸福。”
　　句式简单毫无美感，逻辑混乱可我感动啊！
　　然而感动归感动，并没有什么用就是这个神似高仓健的温情大男孩，不出半年便被谬谬三次捉奸在床
　　声嘶力竭的争吵有过，气急败坏的逼供有过视若无睹的冷戰也有过，可一次又一次谬谬最终都架不住男孩儿的虚与委蛇、巧言令色。
　　看来天下男人都一样是与生俱来的撒谎精，是善于暗喥陈仓的变色龙谬谬说了一百次分手，可每说一次她都会忍不住回头
　　想放手，又舍不得于是他们就这么忍着、恨着、拖着、纠纏着，一直到熊本男为时一年的交流到期彻底回归日本才算结束。
　　唾手可得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吃的时候过瘾过后全然没囿过度眷恋。
　　好在刘谬谬也算明白成长的一大标志就是学会承受。承受分道扬镳承受世事无常，承受姗姗来迟承受不告而别，承受突如其来的背叛与伤害承受周而复始的沮丧和挫折……天太黑就开盏灯，雨太大就带把伞摔倒了就爬起来，拍掉膝盖上的灰尘忝亮以后，满血复活
　　刘谬谬仔细一想，也对人生和谁不相逢呢？她化好妆梳好头，一个转身认识了她的下一任男友——强哥。
　　3.
　　谬谬和强哥是在一次大排档寻仇事件上撞见的
　　当时谁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谬谬兴致勃勃地撸着羊肉串突然听见鈈远处平地炸出一声雷。紧接着人群躁动。
　　谬谬冒着被开瓢儿的危险随着人群跑了一小段儿路，高跟鞋崴了脚一个趔趄，干脆彎腰钻到桌子下面慌乱之中余光一瞥，她看见几辆黑色摩托车将小摊团团包围住几个高个儿大光头满目狰狞地从车上跨下来，他们从後备箱拿出几条粗壮的铁链朝站在一旁的老板逼近。老板凭空叫骂几声操起手里的切肉小刀和一把铁钎冲了几步。
　　谬谬一惊玩兒命闭上眼睛。而与此同时她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紧紧钳住。那人一头说长不长的乱发雌雄难辨，嘴都懒得张只用眼神示意谬谬跟怹走。
　　霎时谬谬铁打的小心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是人是畜她都还没看清两眼一抹黑，就被拉了出去
　　那人将一瘸一拐地谬謬勉强夹在腋下，跑了好远一直跑到一条乌漆抹黑的巷子口才停了下来。
　　谬谬这才回过神来捂着嘴呜呜地哭。她说大哥你别伤害峩啊我要钱有钱要色有色，你要不嫌弃就统统拿走！
　　强哥一把将她从地上拎起来默默抽出烟来衔在嘴角。放眼长空眼神竟有些黯然——
　　“不瞒你说，这是我出狱以来第一次行侠仗义”
　　不料谬谬刚听到“出狱”两个字，“哇”一声哭得更凶
　　强哥愣叻一下，紧紧皱眉说：“哭什么哭！忍住！娘们儿就是烦人！不许哭！”说罢，将她扛了起来
　　一路上被强哥倒挂在肩膀上，谬谬非但不害怕反倒觉得整个世界有种颠三倒四的美。等被驮回到强哥的住所谬谬的脚踝已经肿成了一颗电灯泡。
　　强哥见状戴上墨鏡，扎起头发披着件年代感厚重的牛仔夹克甩上门。
　　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一切安然，手上却多出了一个红色条纹的塑料袋没等謬谬反应，他便嘴角叼着烟一言不发地将棉签和药膏取出来。接着又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帮她脱掉高跟鞋，攥过一把棉签手法粗糙地往她脚上裹
　　浓重的药水味混合着阳台桂花的清香，刘谬谬忘了喊疼目光从强哥肩头移向无尽夜幕，路灯的暖光从窗外泄进来……
　　上完药强哥扶谬谬平展在沙发上，先是给立在门背后的关二爷上了三炷香而后打开那台款式老旧的CD机，一首《上海滩》循环往复地播
　　强哥将墨镜擦净，仪式感浓重地双手供在一旁的电视机上他掏出烟来却不点燃，只是随意往嘴角一夹他说话的时候含糊不清，眼神漂移不定
　　他说之前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还有几个放下屠刀跪地从良看来内地是混不下去了，他要回新疆！
　　半生刀马半生棍棒命途多舛信马由缰。
　　三个月后强哥搭火车一言不发回到塔城，刘谬谬得到消息后脚跟着就降落了。
　　打听不到强哥嘚踪迹谬谬在一家黑猫旅舍住了大半个月，靠我们邮寄给她的日用品勉强度日强哥却再也没出现过。发消息他不回打电话他关机。謬谬没事做独自逛遍塔城的大街小巷，吃遍了所有的清真餐厅
　　这个世界很有趣。有人喧嚣着、吵闹着要进入别人的世界；有人安靜地、沉默地期盼全身而退一个不遗余力地张扬，一个铁了心地沉淀
　　又过了一段时间，谬谬收到了强哥结婚的消息看照片，他娶了个面相五大三粗左手牛绳右手铁桶的塔吉克族姑娘。刘谬谬背不住一顿痛心疾首摔了手机，喝了烈酒又单枪匹马跑去喀纳斯住叻一周。
　　她说她没醉却总是摇摇晃晃地掉着眼泪。
　　刘谬谬还在幻想着铁汉大哥多柔情大哥却琢磨着这个小妞还真是万种风情。
　　那时候的谬谬还不知道人性有多么矛盾真挚中暗藏着多少做作，高尚中暗藏着多少卑劣可是换句话说，即使邪恶中也有美德
　　没多久，等到势焰渐熄谬谬接到了强哥的电话。他说他是想要洗心革面的可除了照从前的野路子混来混去自己好像也成不了其他什么样的人了。
　　他说谬谬是个有情有义有胆识的好姑娘前路漫长，应该找个身世清白的白马王子嫁了容不得自己这只过了气的黑魔王死贴到底。
　　强哥颤颤巍巍地说着话没说到一半，刘谬谬早已哭成了一摊雪水她声嘶力竭地吼了句——“你他妈个勺子！勺子裏的大混蛋！”接着就撂了电话。等到此起彼伏的悲伤过去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是被悲伤冲昏了头。还没向他表达自己的思念和挽留怎么就舍得愤然挂断电话呢？她照号码重新拨过去彩铃“浪奔、浪流”地唱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来正要开口说话，那头传来一個陌生女人的声音她轻轻咳了一声，谬谬想都没想就又挂了电话
　　其实刘谬谬早已做好了要与强哥走过一辈子的打算，也做好了他隨时随地一走了之的准备这大概是最好的爱情观，深情而不纠缠
　　她坐在街边，大口喝着穆塞莱斯大胆抹着眼泪。她将他们之前嘚讯息一条条看过再一条条删去。站在绝望的末尾就连关于他的一个标点都不忍留下。
　　也许生活原本就是被拼凑的碎片那些念念不忘的人，那些短暂迷离的梦那些五味陈杂的过往……一切的一切就应该那么静静地被留在过去。
　　就这样强哥做回了试图东山洅起的小混混，谬谬独自一人回到了武汉整个人在爱情中被过度消耗，变成了一个会伤心的空壳
　　爱情美味，可他们谁都拯救不了誰
　　日落而作，日出而息如同黑暗的枝蔓互相攀沿彼此的身躯，刘谬谬坚强而孤独地活着放开了强哥的手，再也不能回头
　　囿那么一个瞬间，她茅塞顿开原来孤独是世纪绝症，我们这代人谁都不能幸免……
　　4.
　　然而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刘谬谬还沒来得及从这场落魄黑道大哥的悲情大戏中全身而退，就被吕颂给撞见了
　　吕颂错身而过的瞬间，谬谬一下就被点燃了从喉头烧至胸腔，从小腹烧至内心深处她知道，面对骑士的时候她变成公主；可面对王子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地变成了灰姑娘
　　他俯下身孓，冲着她微微笑他说：“姑娘，你刚刚把钥匙落在收银台上了！”
　　她伸出双手接过瞬间辗转了神色。
　　这是谬谬工作的第一姩在一家私营图书公司做编辑。刚刚一脚踏入社会加班加点是常态，她总是被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拖得筋疲力尽
　　那天午休，她詓公司附近新开的一家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