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高一了然后我有两个最好的朋友,我们是新形影不离吧的三个人。我从小到大就想要做,一个非常成功的人。

花了大半年时间写的《兄弟之上》,有幸得到了一些天涯网友的肯定,就此结识了不少意气相投的朋友。朋友们相继问我什么时候开新帖写新文,无奈写过一部长篇之后脑袋空空,心力俱疲,好像就那么点儿能耐被掏空了似的,实在搅不出新东西来了。    近日闲来无事,把以前写过的文字统统整理了一遍,心血来潮开此新帖集成小辑,权当是给朋友们交个差,呵呵。    既说是旧文,肯定都是冷饭剩菜,也许有“炒冷”之嫌。我想以后就算再写新的,也写不出太长的了,干脆都放在这贴子里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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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篇:《醒或来生》    2001年大一时写的,3万多字,原名《杰子》,当初看了不少同志小说,所以自己写来,一看就是照葫芦画瓢。这次修改动静不小,甚至主人公的全名都改了,原来的题目不再适用,所以把题目也给改了,文中那些相当幼稚的词句和小细节也都一一删除,以前看过的朋友如果记忆力太好,不建议重读,不然肯定会觉得面目全非,呵呵。
  1    初三毕业时,我17岁。  我本来是不打算继续读书的,因为对学校实在没什么兴趣,可爸妈嫌我在家中游手好闲,居然狠心花几千块钱买了个学籍,让我去县城里念高中。那是一个相对落后的河南小县,我就读的高中,坐落在那个小县城的北郊。    2    高一新学期第一天,我发现自己居然和马大头分在同班,真是冤家路窄!  初三时,我的一个兄弟被他们一中八个人联手暴打,就此引发了一场校际群殴,马大头这孩子为免皮肉之苦,曾向我们四中的哥儿几个跪地求饶。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兄弟们不想逼人太甚,再则看到他那副眼泪鼻涕直流差点儿就要喊爷爷的贱相,大伙儿都觉得揍这种人太给自己掉价了,于是,最后只是随便给了他几巴掌,也就做了罢。  马大头当然认出我了,然后开始跟着我瞎混,偶尔也把我介绍给他们一中毕业的那帮人认识,那帮人虽然也认得我,倒不记前嫌,熟络之后,还常常约我一同喝酒。酒场上认识了两个兄弟,一个是邵宇,一个是陆勇,得知我一哥们儿的结拜兄弟正是陆勇的堂哥也是邵宇的表哥后,忽然一见如故,这便互称兄弟起来。  陆勇常来学校找我,其实真正目的,是为了找他苦追了两年的美女,余妍。  我在六班,余妍在四班,同在高一教学楼三层,时常照面,很快也就认识了。那可不是一般的女生,难怪又高又帅的陆勇对她都没什么杀伤力。余妍学习好,说起话来甜甜的,为人处事温柔大方,她对任何一个追求者都不会冷若冰霜,但也从来不会让你误以为她对你有半点热情。  我总觉得,余妍这样的女生是不大可能因为迷恋帅气,而被陆勇那样的小混混儿征服的,不过在陆勇面前,我还是会鼓励他,不要轻言放弃,并且声称,愿意尽力为他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陆勇交代我,多去留意余妍身边的男生,如果谁缠着她,影响了她的学习或生活的话,要我一定出面帮他摆平。余妍这样的女生身后,自然少不了人追,不过那些人都相继遭遇了大致雷同的下场,人没追到,先挨了一顿暴揍。几个月后,余妍身边显得冷清多了。  这天,陆勇没有找到余妍,便拉着我一同守在三楼的栏杆边瞎等。  余妍后来出现的时候,身边陪着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男生,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经过我们,余妍甚至都没发现站在一旁的我和陆勇。  还没等陆勇反应过来,我便火急地走上前去,堵住了那小子。我刚刚仰起下巴,上下打量了那小子几眼,还没来得及扔出一句诬赖的话呢,余妍已经很生气了,她赶紧走过来一步,挡在我面前,随即质问道:“你干什么?”话音落,又瞥了一眼陆勇。  我没有回答她,余妍便转过头去追问陆勇:“你们想干什么呢?”  陆勇显得十分尴尬,示意我先下楼去,又和余妍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推搡着我走开了。陆勇离开我们学校时,丢给了我一句话:“别找那小子碴儿。”  我不能会意,陆勇却不愿多讲,匆匆离开了。  我以为那小子大有来头,陆勇是怕我惹下麻烦,这才做出了那个违心的安排。出于义气,我还是暗下打算,要帮陆勇出这口恶气。可是当晚,陆勇又专门托人捎了口信儿过来,对我强调说,千万别对那小子动手。我逃了课,特意找到陆勇问了个清楚,陆勇说,那人是他初中三年的同学,怎么说还是有同窗情分的,为一个女孩儿对三年的同学动手,不值当的。  那天以后,陆勇不经常来我们学校了,只是总让我捎些书信给余妍。我当时很纳闷儿,一向玩世不恭的陆勇,怎么还愿意玩儿这种风花雪月的小男人把戏呢?  后来,陆续有不少人告诉我,陆勇碍于同窗情分不忍动手去教训的那小子,叫丛少杰,和余妍一样,也是学习尖子,人缘好,多才多艺,是个大才子;我时常能在校园的角角落落里看到他,他看上去总是那么冷漠、孤傲,好像特当自个儿很牛逼的样子。在我的感觉里,前者的传闻和后者的印象,真他妈的不协调。    3    爸妈大概料想不到,像我这样的人,在学校里同样会游手好闲。从高一开始,我不是逃学和陆勇他们一起出去鬼混,就是在学校里和马大头他们四处闲逛,闲逛间,我认识了孟文娜。  她和余妍唯一的不同是,学习不怎么好,尽管很认真。我喜欢她脾气好,很有融合度,丝毫不介意和像我这样的校园渣滓一同站在楼梯栏杆边聊天。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陆勇也是认识孟文娜的,而且初三追着余妍的同时,还给孟文娜写过两封情书。不过大家都知道,陆勇对余妍才是动了真格儿的。好学生们大都不相信,像我们这种人会对早恋动真格儿的,可能因此,余妍才一直远远儿的,让陆勇有点儿力不从心。  我和陆勇商量以后做了个决定,他追余妍,我追孟文娜,谁也别他妈站错队。  让我很快便觉得扫兴的是,孟文娜和那个丛少杰的熟悉程度远胜于和我,我见过他们聊天,那热乎劲儿,让我特不爽!我不算帅,学习不好,可这有关系吗?不是说男生不坏、女生不爱么?可你看那丛少杰老实巴交的样子,简直像个二尾子,他凭什么呢?总之,我心里压了一团火。  每天跟在我屁股后面瞎混的人,除了马大头,还有张兆磊。  张兆磊这人,更是一个不良少年!那时候我心里一直藏着一个自以为贴切的借喻,如果说大头、陆勇、邵宇和我是一种皮肤病的话,那他张兆磊,无疑便是坏血症了!  张兆磊凭着一张虽然并不过分帅气但至少相对还比较端正的脸,匀称也有点高大的身段,放荡不羁又自信的言行举止和衣着打扮,倒也征服了不少小女生。这家伙总是来者不拒,每回都是摸了,玩了,上了,间或死皮赖脸地要些零花钱之后,就把人一脚给蹬了,哪管小女子在一边怎样地伤心落泪,他也丝毫不会为之动容,只顾颠儿颠儿地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说实话,那时候被这孩子跟着我瞎混,偶尔会让我觉得有些丢人,不为别的,就为他花女生的钱。  后来我开始相信,孟文娜对我来说应该比余妍对陆勇来说大有希望,因为她已经把我当成知心朋友了,时时处处对我表现着有些肉麻的体贴。每当听说我和谁打起来,或是准备要和谁动手的时候,她都会出面问个究竟,并且努力争取避免那些事的发生。她常常劝我,不要动不动就用拳脚说话,还会偶尔问我缺不缺钱花。  不过,孟文娜通过我认识邵宇和张兆磊他们之后,同样也会时常送去关心,因此我也不能确定,她对我是不是有着更为特殊的感觉。有时候我会私下里想,她应该是喜欢我的,出于矜持的天分,这才捎带着,向我身边的每个人送去了同样多的体贴。    4    我读高一那年冬天,陆勇和邵宇一起去云南当兵。  送陆勇那天是星期六,他特意来了我们学校一趟。找到余妍,陆勇问她愿不愿意通书信,余妍爽快地答应了,还委婉地劝了我俩几句,大意是改邪归正,只是没用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之类的句子而已。听上去,好像她觉得我和陆勇根本就是犯罪砖窑里的罪犯坯子。  余妍回家之后,陆勇站在教学楼三楼不走,似乎还在回味些什么。我说走吧,他只说等会儿,却不说在等什么。直到差不多有一个钟头的时间过去了,我提醒他:“喂,六点了!”他没说什么,四处张望了几下,看上去一脸失落,这才往约定的酒场跑去。  那天,陆勇大醉,说着些告别的话,让人听了难受,兄弟几个差点儿像个娘们儿似地掉下眼泪。散场之后,陆勇搭着我的肩膀,没忘交代我,做好余妍的“护花使者”。  当晚我们几乎熬了通宵,第二天陆勇睡了一整天,没来参加邵宇安排在中午的送别会。  在邵宇的送别会上,我又看到了那个丛少杰。我坐在邵宇右侧,那丛少杰珊珊来迟,邵宇招呼他坐到了自己左侧预留的空座儿上。我听到邵宇压低声音对丛少杰说:“陆勇明儿一早也要走了,你不知道吗?他昨天喝得太多了,今儿个来不了。”  那丛少杰稍稍愣了片刻,接着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知道。他又没有对我说。”  “他昨儿个去你们学校找你了,没等着你……”邵宇说。  我这才知道,陆勇前一天等的是他,也隐隐明白了当初陆勇不让我动他的原因。我想他们大概曾经是故交。可这丛少杰不是个优等生吗,怎么会混在邵宇这些人堆儿里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散烟的时候,隔着邵宇,我顺便递了一支烟给那丛少杰,邵宇拦下来说:“他不抽烟。”  “谁说我不抽?!”那丛少杰居然站起来,将那支烟从邵宇手里一把夺了去,拿起打火机就点。不巧,那支打火机正好坏掉了,身边的兄弟凑过去帮他点着,他连个道谢的眼神或手势都没有。  “咦,大才子啥时候学着当不良少年了啊?”一个兄弟正打趣地着时,那丛少杰抽了第一口烟,当即猛咳起来,引得大伙儿一阵哄笑。  “你小子别不学好儿,兄弟一帮人,可就你一个秀才人物!”邵宇伸手去抢丛少杰手里的烟,那小子眼疾手快,躲掉了。  “抽烟也不算学坏。”直到他说完这句话,我仍然没有看到他笑一下,高一声,或是低一声,不知是在扮酷,还是天生就那副德性。  后来兄弟们之间碰杯,我无意间把酒杯伸向了丛少杰,他看也没看我一眼就把酒杯递过来,高过我的酒杯一大截儿,“叮咣”一声地撞出脆响。  邵宇急忙拉过他的胳膊耳语,连这耳语,我都不小心听到了。  “和刚认识的兄弟碰杯时,要尽量把自己的酒杯放低,表示尊敬!”邵宇低声告诫着他的兄弟。——有那个丛少杰在,邵宇连对我都开始见外了。  邵宇的送别会多少有些煽情,我并不怎么熟悉的那几个邵宇的发小,相继把话题扯到了他们无忧无虑的小学和初中时光,扯着扯着,就一个个地哭起来。  其间沉默的人,除了我,还有丛少杰。  一个兄弟提议,哥几个为邵宇合唱一首吴奇隆的《祝你一路顺风》,服务小姐一放出音乐,我便无意间发现,那丛少杰的眼里蓄满了眼泪。我靠,只是生离而非死别,至于要这么煽情吗?  我心下不由地想,那丛少杰也就是一个造作又娘们儿气的小男生罢了,先前关于他冷漠孤傲或者扮酷的印象就此一扫而光。然后我又想到了他跟余妍和孟文娜的热乎劲儿,当时真想扁他一顿。  兄弟们一边一人一句唱那首歌,一边哭个没完。没和他们一起唱歌的人,除了我,还是有那个丛少杰,但是流不出眼泪的,只有我。在这样的气氛里,我的心里当然也被感染得不好受,可我好像生来就流不出眼泪,没准儿,我这人太铁石心肠了吧。  歌唱到一半,邵宇也哭了,他对他的兄弟们哽咽着说,兄弟们不要唱了,可这并不奏效,直到他用尽全力在身边的墙壁上猛捶一拳,同时大喊一声:“都他妈的别再唱了!”大家这才相继停了下来。  可情况显然更糟,KTV包间里,这便只剩下一群男人的哭声了。  我们回到邵宇家以后,那丛少杰在邵宇耳边说了些话,然后一个人离开了,离开的时候,他没有向在场的其他任何一个兄弟打声招呼。  第二天清晨是陆勇和邵宇出发的时间。那是一个严寒刺骨的早晨,出于义气,我还是坚持要送他们上车。陆勇再次交代了“护花”事宜,邵宇嘱咐我以后多多关照那丛少杰,我一一答应下来。  送走他们返回学校的路上,我再次看到了那个丛少杰,他一个人骑着单车停在一个路口,缩着脖子,揣着双手,浑身打颤,脸冻得发紫,鼻尖耳朵都红了。他的车筐里,放了一件精致的包裹。  这家伙认识并热乎的妞不少,和张兆磊是一号人,想必这天是哪个妞过生日,害得他大冷天儿里在这儿受冻,够难为的!  不小心被他看到,不得已打了个招呼,他居然勉强笑笑,算是给了回应。  靠,这小子终于肯笑一回了!    
  发不上来了
  5    三个月的新兵集训过后,陆勇和邵宇相继来信。  邵宇这人忒懒,又自知拿起笔来基本上说不好一句囫囵话,所以只来过两封信。陆勇却似乐在其中,不厌其烦地寄来一封接一封书信。妈的,还不是因为我这儿有关于余妍的权威消息?  陆勇的信里也不止一遍提到过那个丛少杰,陆勇一次又一次要我去一班找他认识一下,以后关照他一些。陆勇还告诉我,初中时候,这个丛少杰也是一直暗暗喜欢余妍的。我暗骂陆勇有病,居然把情敌托付给了兄弟,当作小弟来关照!  我在信里对陆勇说:那小子绝对不是你对手,没你帅没你高没你有男人样儿,权可忽略不计。    6    高一寒假过后,我和班里的郭志强来往渐多。  志强是当时我们那个小县城里的台球霸王,靠台球场上的赌局,常常会有可观的收入。那些台球玩家知道志强的大名之后,总想切磋一番,不少人下了重金赌输赢,最后总是败阵而归。我几乎每天都要缠着他去学校旁边的台球厅里传授给我台球绝技,他开玩笑说,这样太吃亏了,于是也每天缠着我去学校篮球场,教他打篮球。这样下来,一直到高一结束,我们几乎每天都形影不离。  那期间,我和孟文娜的关系,也在突飞猛进地发展。  这天和志强去台球厅的路上,我们被七八个手拿钢管儿的家伙堵住了,我看势头不对,急忙叫志强回学校找人,志强一跑,他们就开始对我动手了,不过没用他们手里的钢管儿,其中的五个人一齐上来,对我拳打脚踢了一顿。我蹲在路边,抱着脑袋,没还手。  志强很快领着一帮学校的兄弟折了回来。当时我已经被那帮人掀翻在地,正有气无力地躺在马路上。我听见张兆磊远远骂着:“CNMB!有种别跑!欺负到爷爷头上来了!”张兆磊身后,是将近二十个我的兄弟,他们像一阵迅疾的风一样朝这边儿跑来。那七八个孬种丢了钢管,拔腿就跑,到底还是没给兄弟们追上。志强对张兆磊说:“赶紧先把人送诊所去!”  我在诊所里就气急败坏地吩咐了大头,要他务必尽快打听出来,这是谁干的!  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被群殴,以往单挑,谁会怕谁,占过便宜也吃过亏,可都他妈的要比这么挨揍光彩多了!大头对我说,他正好认识其中一个人,于是当天我就执意把那孩子给找了出来。我记得那孩子没有动手,于是也没怎么难为他,只是问清了他,谁干的,为什么。  那孩子对我说,因为孟文娜,三中的徐大飞找的人。  张兆磊嘴快,当晚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孟文娜,于是当晚孟文娜就找到了我,她一脸的愤怒和抱歉,同时为了弥补些什么似的,牺牲了三节晚自习的时间来陪我。直到晚自习结束,女生寝室过了锁门的时间,她才惊觉那晚没地方去了。  我有不少兄弟在校外租房,当晚,我可以轻易找到地方,进而得到她,可我没有那么做。那晚一番长聊,让我彻底发现了这个女生的清纯和真诚,她绝对不是张兆磊玩儿过的女生们那种类型。  我让大头腾出房子给孟文娜住,自己决定和哥几个看通宵录像去。孟文娜毅然反对,她说我受了伤,务必要好好休息,不能出去,而她陪兆磊、大头和志强看通宵录象去。我知道她是怕我当晚在闹市里再遇上那帮人,可我怎么能让一个清纯女生陪三个不怎么正经的男生去看通宵录象呢?纵然我深知绝对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但我在意,因为我想,孟文娜是那种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形象的女生。  我还在两难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发了,我听到孟文娜爽朗地笑着说:“先说好了啊,张兆磊:你要是抽烟的话,离我远点儿坐!”  第二天中午,我在几个兄弟的陪同下,找了三中的徐大飞单挑。这孩子太不经打了,我还没怎么动手呢,他就开始四下里冒出血来。志强急忙过来拉我停手,兆磊则走过去狠狠补上一脚,骂道:“你他妈的睁开狗眼看看,这是你爷爷,孟文娜是你未来奶奶!NMB没啥屌能耐,还找人以多欺少,懂不懂规矩啊?别出来混了,回家帮你妈拎尿盆儿去!”  自那以后,日子平静了不少,尽管我始终没有对孟文娜摊牌,却似乎已经被周围的人公认了早恋关系,哪怕她孟文娜再怎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否认。  那段时间,我会在校园里冷不丁地碰见那个丛少杰,每次都只是点头打声招呼而已。  有一回在厕所里碰见,我的招呼简直堪称经典。我问他:“解手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出了这句话,也许自己感觉和他实在没什么交情可言,所以根本就无心去打招呼,可明明认识,而且有共同的兄弟,所以又不好意思当成路人。  他听到我的“问候”时,当即语塞,看得出来,他很努力地忍住了狂笑,向我点了点头,然后,还没系好皮带呢,就冲出去了。  我想他一定在冲出厕所后的第一时间暴笑不止。于是,我的脸上发起烧来。    7    高二上半学期,学校重新分班,我流落到了差六班,孟文娜则流落到了差五班,而张兆磊那小子居然混进了重点班,和丛少杰、余妍他们同在快一班。不过,这对我来说非但构成不了什么打击,反倒带来了十二分的快慰,因为我在新班里发现了一个女生,然后情难自控地移情别恋了。  这时我才意识到,和孟文娜没有摊牌,于她于己都是件好事,至少我的不安会少些,她明摆给众人看的伤害会浅些。好像是因为孟文娜太完美了,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女生,所以我便下意识地认为,她不应该和我这样的人认真地谈感情,而我这种人,大概也根本不配和她这么清纯的女生谈感情。  说实话,高一暑假之前那段时间,我都不忍心再去接近她了,因为眼看她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境地,而我一旦决定要和这么完美的女生在一起,就必须要逼迫自己,保证不会带给她一点一滴的伤害,对我来说,这应该是一件颇为艰巨和辛苦的事,所以,我总会下意识地去懈怠。  然而看到新班里那个叫许蔚的女生之后,感觉却完全不同。那是一个我第一眼看到之后就想和她上床的女人。我称她女人,是因为她能给我带来这样一种感觉,一看到她,我就会有股做一个真男儿的强烈冲动。身边的兄弟们都知道,我几乎要为她疯狂了。  我很快就向她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她就表现出要接受我的迹象了,这让我狂喜不已。同时,孟文娜耳闻目睹了这一切,我知道,她心里是绝对高兴不起来的,可她从不表现出来任何难过的迹象。就算只是在我一个人面前,她也会关心地向我问起和许蔚的进展状况,并和我一起讨论应该怎样讨得她的欢心,俨然一副知心妹妹的样子,仿佛从前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因此而得以证实后,终于令她如释重负了一样。我说不清楚,她这样的反应是虚伪,是聪明,还是坚强,反正我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无法面对她,于是想尽了办法疏远她,以减少自己的不安。    8    兆磊开始和丛少杰形影不离了,可我还没忘,高一的时候,兆磊曾在我身边恶狠狠地说过,那小子欠揍!  丛少杰在书信里对陆勇说,根本就没有一个叫何要辉的人找他认识,于是陆勇来信,责备我不够义气。我有点不耐烦了,两个大男人认识不认识又能如何?就算认识了,志不同道不合,也混不到一块儿去啊!再说,凭什么非得我何要辉去找他认识,而不是他来找我?我在给陆勇的回信里表达了这样的不平衡,陆勇又回信说,他希望他最好的两个兄弟也是好兄弟。  操!我他妈真的不耐烦了!  闲聊间我问兆磊,丛少杰那人咋样儿,兆磊回说,很不错,有才,大方,很有钱,因为总能挣到稿费和奖学金。我靠,这跟我问的“那人咋样儿”有鸟的关系啊?兆磊说起丛少杰的时候,就像过去夸耀自己很有钱的马子一样。妈的!看他这副嘴脸,我更加不爽、不耐烦了。  高二下半学期3月份,兆磊生日,我们一起翻墙出去喝酒。让我觉得好笑的是,那丛少杰,居然还是一个翻起墙来很是利索的丛少杰。不知怎地,当时我突然想到陈德容一样的淑女穿着旗袍翻墙头的情景,兀自放声大笑出来,令兄弟几个深感莫名其妙。  喝酒时,兆磊叫了一下我的全名,那丛少杰忽然大声笑出来,同时大声对我说:“原来你就是何要辉啊,我还以为谁呢!陆勇一直叫我找你认识一下,咱俩不是早就认识了吗?”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用那么大的嗓门儿说话,而且他的语气里,似乎多少有些说不清楚的怪异味道,让我的耳朵很不习惯,甚至有点厌恶。我想,如果不是层层关系挡着,我可能已经揍过这小子几百回了,可现在我必须要试着去相处他,真他妈的烦!    9    兆磊和丛少杰还有他们班的吕威几个人,在校外租了房子,我常常约了许蔚去那里玩。有时候无聊至极,我一个人也会去那里玩。每当我去了,正好凑够四个人,兆磊和丛少杰就会嚷着一起打升级。由于水平相当,有时候,我们可能为了完成一轮升级,而整整一天都顾不得去上课。  一段时间过后,想不和丛少杰熟悉都没可能了。我们俩有时候也开开玩笑,打打闹闹,这时候我才总算了解到,先前我所印象的那些冷漠孤傲啊扮酷啊等等,全是他妈狗屎!这也是一个和张兆磊一样疯玩起来不理会天昏地暗的不良少年,不过是多了些聪明才智罢了。  那天在吕威的房间里,我正和许蔚黏在一起亲热时,听到了丛少杰喊我,一边喊,还一边用力捶门。我故意没理会,想他会以为我不在房间里而就此作罢,没想到这家伙锲而不舍。直到我气急败坏大吼了一声“滚”,门外这才没了声响。  许蔚走了以后,吕威和兆磊相继回来,兆磊喊丛少杰打扑克,那家伙死活不肯出门。我这才意识到了刚才自己的无理暴躁,有点愧疚,但不多。  后来志强来了,我们大呼小叫地凑起了牌局。几个小时过去了,一轮升级也打完了,我们散场的时候,那丛少杰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被自己关着呢。  我忽然有些可怜他了,因为我忽然想到了陆勇和邵宇,我想如果是他们在,一定不会让他们的好兄弟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寂寞地受委屈。  出于一丝歉意,那天以后我总是有意无意地主动找他聊天,他好像也并没有太在意那天的事。  这天少杰不在,吕威和兆磊分别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和女朋友亲热,我一个人百无聊赖,于是打开了少杰的房间,躺到他的床上,打算睡个回笼觉。随手拿起床头桌上的一本硬面抄记录本,发现是少杰写的日记。我比较看不惯男生写什么日记,原本想放下,但一时好奇,于是很自然地翻看起来。  于是,我知道了很多事情。  原来余妍喜欢的是他丛少杰,可他丛少杰宁愿为了陆勇而放弃余妍,他坚决地自言自语说,兄弟得不到的东西,他也无心占有,尽管他也蛮喜欢余妍的。这让我怀疑,惊叹,且不谈。  原来送邵宇那天,让那丛少杰沉默寡言热泪盈眶骟情不已、又开始抽烟并且之后嗜烟如命的事,不是为邵宇的生离,而是为陆勇的无言别去。  原来那个寒冷彻骨的清晨,我所看到的那个彷徨挨冻的丛少杰并不是为了给哪个妞过生日,而是以为陆勇还没走,于是想去陆勇家为其送别,但一时勇气不足,所以徘徊在路口不知如何是好,后来终于鼓足勇气去了陆勇家后,才得知陆勇已经身在车站了。  原来他日记里还有我何要辉的名字:“我以为陆勇的好兄弟一定也能成为我的好兄弟,——而陆勇又是那么在乎这一点,——可我想不到的是,何要辉是这么难于接近。今天他的一声吼,让我察觉到了他对我的厌恶竟有如此之深。我不明白其中原由,但我真的很想明白。陆勇回来时,我想让他看到,我和要辉已经情同手足。三个兄弟两两相重,人生至此,死也无憾了。”  我不知道写日记的人在写日记的过程中,会不会有夸大自己心情的无意识,反正我认为这个“死而无憾”未免也太过单薄了些。无憾的话,光有兄弟怕是远远不够的,女人和那档子事儿更是不可或缺。倘若有天许蔚把一切给了我,那才应该算是我的此生无憾之时吧!我想。  当我发现其中有篇日记同时出现我和孟文娜的名字,正急切地准备看下去时,丛少杰突然开门进来,我藏之未及。那丛少杰看到在我手里翻开的日记本之后,脸色蓦地煞白,风一样地奔过来,一把夺了去,转而脸红如绸,半天却挤出一个字来:“你——”  我尽量地笑了出来,以便掩饰自己的不安。我半躺着向他狡辩:“刚拿起来,一个字儿都没看见呢,看你紧张的,写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他还是夸张地脸红着,没说一句话,这让我很是尴尬,几乎要老羞成怒。但转念一想是自己理亏,陆勇和邵宇还时常交代我要多去关照他呢,我现在理亏了还想发怒,分明是在欺负人家。  还好,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倒极不自然地问我:“怎么没看见你家许蔚?”  “问她干啥?”我有点疑惑。  “没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许蔚和孟文娜的不同啊,——确切说,是孟文娜到许蔚的差距?”  这是我当时最忌讳的话题了,我一直躲着避着。我不愿去找孟文娜,甚至不想和她在校园里照面,我怕我从她眼里读到哪怕一点一滴的哀怨和感伤。我甚至暗暗希望,自己一直是在自作多情罢了,希望孟文娜单纯到不会早恋。  于是我不耐烦地反问少杰:“你问这干啥?”  “没啥!你不说,我就不问了,我只是觉的,孟文娜挺不值的。”  我靠!他这分明是在报复我!  这时候我隐隐猜到那页我准备看却没有机会去看的日记了,定是写了我的诸多不是,和孟文娜的楚楚哀怜。算了,我对不起孟文娜这件事已成定数,落个骂名也怨不得别人。  此时少杰倚在床头桌一角,淡淡笑着,问我那天牛逼个啥,大声吼着让他“滚”。  我讪讪地笑笑,“靠!你小子搅了我的好事!”  他哈哈笑了一阵,带着鼻尖哼出的讽刺。  “你这种朝思暮想着要和人家上床的感觉,就是喜欢了?”  “难道你想让全世界男的都学你风花雪月啊?我可不是那种人!”我暗暗嘲笑着眼前这个故做深沉的小男人,“我做什么事儿的动机和感觉,都是不掺半点儿假的。”  他却还了我一脸不屑的表情,“那天我接到了陆勇一封信,他说最近比较忙,就不给你写信了,让我转告你一声,并转交给你一张照片儿,当赔个不是。照片儿,你是不要了?”  “拿来看看。”我抱歉地笑笑,同时有点不平衡,忙得没时间给我写信,却有时间给这小子写信,妈的!  看着陆勇穿了军装更显帅气潇洒的照片,我想也没想就留给了少杰。那时我想,也许这小子心里正祈祷着我最终会把陆勇的照片留给他呢!  之后,我很认真地想过少杰的日记,那里分明记录着陆勇的更多,我却为之颇有些感动。让我这种人感动起来不大容易,我当时还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感动了些什么。  “陆勇回来时,我应该让他看到,我和要辉已经情同手足。”想到这句话,我总会忍不住笑。那丛少杰居然肉麻地把我的名字写成了“要辉”,足见决心之大。我一时倒来了兴致,很想看看,这小子到底能如何让我像陆勇那样把他当成那么重要的一个兄弟。    
      10    我和许蔚去看了一场电影。电影结束后,我基本说不上来看了什么,谁都知道,对于两个彼此中意的男女来说,电影院根本就不是用来看电影的。回到学校时,已经过了寝室锁门的时间,我们只好去了少杰他们那里。少杰的床总是最干净的,所以我软硬兼施把少杰赶去了兆磊的房间。  在少杰的房间里,我和许蔚经历了难忘的一夜。  其实,事先我并没有想过,她会答应和我干那种事,我原本也做好了只是抱着她睡一个晚上的准备。可就在我抑制着冲动亲吻她时,她居然伸出了手往我下身探去。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在这种情况下,我当然把该干的都干了。那天晚上我们几乎没怎么睡觉,后来想想,只要我的家伙能够挺起来,就一定会重复地去做那件事。  第二天,我有气无力地躺在少杰的床上,赖了一整天。  前个晚上的事,一想起来就让人激动。  唯一的遗憾是,许蔚已经不是处女了。一想到这点,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同我一样欲火中烧的别的男人,在她身上干过了我昨晚干的那些事儿,只为泄出自己身体里那股难捱的欲望,后来,我又在别的男人专注迈力的同一地点,重复了那些单调机械的动作。  不知道,这样的男人有过一个、两三个,抑或更多,不知道是不是每一次都像我和她之间这样,能够迅速达成共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每次都能接受一夜的折腾,——而且,之后她可以安然去上课,留下那个男人有气无力地独自躺在床上,这样地胡乱思考着。  下午,少杰买了盒饭回来,见我还赖在床上,一把掀开了被子,当时我全身CHILUO,有气无力,也没有抢回被子遮羞。少杰显然是没做好看到我QUANLUO在那里的准备,所以有些不自然地愣了片刻,然后低声说:“还以为变成米开朗琪罗的雕塑了呢!”  “我身材怎样?是不是极其标准?”连说笑的话,说出来都是有气无力的。  “嗯,标准!不过我有点介意,我得检查检查我被子上是不是沾了些不该沾的东西。你得请客!这事儿以后说,现在你该起床吃饭了,死人一样软,没半点活力的样子,浪费这么标准的身材了!”  “没活力?笑话!昨儿晚上我可是一头狮子!”我懒洋洋地坐起来,衣服不穿牙不刷脸不洗就要动筷子,少杰一把拿走了饭盒。  “看你这样吃饭,我身为局外人都不爽的很,先起床吧你!”他说。  吃完了饭我才想起来,应该为少杰小小感动一把的,难得这小子惦记着我一天没吃饭呢,这还送了饭过来,于是就没头没脑地对他说了句:“你小子就是牛逼!”  我其实是想说,你小子就是很会替人着想,难怪陆勇那样理应没心没肺的人都能把你当成那么重要的兄弟。他问我什么意思,我却没再说话,而是再一次沉沉地躺了下去。  说起来连少杰都不信,那是我第一次ML的,真的就那么算了,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感觉到有什么新鲜了。那过程纵然是再欲仙欲死,过后,当事人终究会变成烂泥一滩,只消瞬间,就无所回味了。    11    马上就要暑假了,我没有一点心思呆在学校,整天都会赖在少杰他们那里。  少杰也常常不去上课,我们有时会在住处打牌,有时会招呼一辆人力三轮车,去县城里闲逛,喝点啤酒,或者看一晚录像。少杰要我带他去那种少儿不宜的录像厅,等到午夜看两眼黄片,少杰说他从来没看过那种片子。我带他去了一次,这事儿被陆勇得知以后,我挨了顿臭骂。陆勇愤愤地说,少杰早晚会被我带坏,我听了这话相当不服气,我对陆勇狡辩说,少杰已经过完18岁生日了,小子那么想看,我带他去见识见识,这他妈的不算是一种关照么?  每回遇上些街头乞讨的孩子或者老妪,少杰总会慷慨解囊,有时囊中羞涩,还逼我代其行善。我从来没有想过,像我这样的人居然还会受他丛少杰的影响,变得乐善好施起来,可我真的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他命令式的要求。我没钱的时候,甚至去抽以前扔掉的烟屁股,有了屁丁点儿的钱,却还要狠心施舍给那些背着书包跪在街边行乞的小孩子。这苦衷,我也得对陆勇摆谈摆谈!  少杰是个流行乐迷,他有两抽屉的磁带。可有一段时间,他只听军营民谣,并且还要逼着我躺在床上,乖乖地陪着他听。我常常听得心烦意乱,因为我着实欣赏不了那些傻大兵们装纯真的嘶喊。我不耐烦地坐起身来,正想换带子,却看到倚着床头桌一角的少杰,正闭上双眼听得入神,细看,他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泪珠儿。于是我这便悄悄地躺了回去。  我本来应该很厌恶动不动就掉眼泪的男生的,可我就是厌恶不起来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少杰。我好像可以领会到这小子的内心世界,那里一定装了很多欲语还休的东西,丰富得如同一片海。  我小心地配合着他,仔细地去听那些军营民谣。谁唱的《解放军叔叔》,让我的心底忽然隐隐泛起一丝暖暖的苦涩,另一段音乐前奏响起来了,我知道,这首歌是《少尉的初恋》。  我听到一个很有人情味儿的大男孩的声音,他在动情唱着:情人的誓言是分手的预言,美丽的女人容易改变。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了陆勇,想到了余妍,继而又想到了许蔚和孟文娜,尽管,他们和这首歌无甚关系。  我筋疲力尽时对许蔚不是处女这件事耿耿于怀,还觉得ML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可是恢复体力之后,我还是会热切地渴望自己能和许蔚ML。我频繁地借来少杰的房间,不知疲倦地干着那些年长的人们认为是不合时宜的事,终于成为一个十足的男人了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12    那年暑假,陆勇获准回乡探家。  陆勇回家后的第十天才打了电话通知我,那时我正在家中百无聊赖,接到他的电话之后,当即火速赶到了县城找他。这家伙又长高了不少,让我很忌讳和他走在一起。  我们在陆勇家里呆了三天多,感觉有些无聊,每天不是闲坐在旱冰场里乘凉泡妞,就是泡在锅炉房一样的游戏厅里打电动。其间,还去找了余妍一次。余妍没敢邀请我们去她家里坐,只是站在楼影处瞎聊了一会儿。陆勇一直赖着不肯走,我和余妍都显得有些烦躁。  我提议去找少杰,陆勇说他一回来少杰就来找他了,我来找他之前,少杰刚回家。不过,陆勇还是借来了堂兄的摩托车,带上我一起去找少杰。我们都没有去过少杰家,所以摸索了两个小时才总算找对地方。这天我才知道,少杰的父母有着各自的家,少杰自小和爷爷生活在一个小镇的政府大院儿里,少杰的学费和所有生活开支,都是他的干部爷爷供应的。  少杰看到我们时,满脸欣喜若狂。  可随后我就好像成了一个摆设,这二人坐在一起,像对很久没见面儿的亲兄弟一样,把话题扯到了他们的初中时光,饶有滋味地回味着,初三怎么闹了矛盾,到底谁对谁错,陆勇当兵走了以后,又是谁先写了书信主动言和……我插不上一句话,自个儿在心里烦躁起来。  然后他们说起了初中时两人共同喜欢唱的歌,什么刘德华的《爱不死》,张学友的《饿狼传说》,再然后又一起唱现在两人共同喜欢唱的军营民谣。我五音不全,尽管每天都陪着少杰听军营民谣,还是唱不好。我几度想打断他们:怎么不谈谈妞呢?谈谈你们的余妍,我的许蔚,大家的孟文娜?  第二天,我们三个人一同回了县城,有了少杰在,我和陆勇没那么无聊了。少杰带我们去他的朋友那里唱完免费的卡拉OK,又去他的另一个朋友那里吃免费的晚餐,喝名贵的酒。我们一起去南龙湖里游泳,又去暗沙河里钓鱼摸螃蟹,每天都有花样儿翻新的事儿可做。  探亲假结束,陆勇回了部队。接下来,是我和少杰的高三。    13    高三一开学,许蔚闹着和我分手。  我很惊诧。难道她什么都不在乎吗?女人不是需要男人负责的吗?她不担心我玩儿过以后就会把她甩掉,也就罢了,怎么还会主动甩我呢?  兆磊帮我打听到,她和三中的一个痞子搞上了,兆磊打算帮我找几个兄弟,收拾那小子一顿。我要他什么也别管,毕竟是这女人心甘情愿跟人跑的,我没有理由怪罪其他人。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去找许蔚,我要问个清楚,我还不能就此失去她,我还在为她疯狂,一见到她,甚至一想到她,我还是会兴奋地想要做爱!可她的态度异常坚决,除了分手,没的选择。  一时间,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在学校操场北侧的墙外租了间房子,一间密不透风的小房子,只能放得下一张大床和一个床头桌,就我每晚叫少杰过来同睡,我向少杰诉苦,少杰总骂我没出息,他说这女的水性杨花,没啥值得留恋的。可我还是很遗憾,遗憾的是现在我有了自己的房间,许蔚却再也不愿意和我共度良宵了!  我们的事一直就这样摆着,晾着,无论我做再多的努力,终究都是无济于事。她甚至告诉我她再也无法忍受我的纠缠,然后把我告到了政教处,政教处的领导劈头盖脸地教训了我,还扬言要出我的布告。布告没出来,我的心却死了。  我仍然无法抑制地对她朝思暮想,可我不准备再做任何努力了。  有一晚,我推开房门,惊喜地看到许蔚正赤身裸体躺在我的床上。我兴奋地扑上前去,疯狂地吻上了她紧闭的双唇。过了一会儿,我的脖颈一片湿热,下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搁着,我伸了手去摸,忽然惊觉是在梦中。  忽然醒来,我看得清楚了,躺在我身下的,是一声不吭的少杰。我吻到的是他紧闭的双眼,我脖子里的湿热是他呼出的空气,我摸到的异物,竟是他挺起的下身。  脸上霍地发起烧来,我赶忙翻下身来,背对着他,躺好,尴尬地无地自容。  我天真地抱了一丝希望,希望在我这般粗暴的折腾下,少杰还能熟睡依然,因为我实在担心,他会认为我是一个变态狂。  可他显然被我折腾醒了。我感觉到他缓缓转过身来,然后抽出一只胳膊,抱住了我的胸膛。他轻盈的手指蜿蜒而下,缓缓经过我的肚脐到达我的小腹,似乎还要继续前行。  我大为震惊,不知道也不敢想他要做什么,于是一下抓住了他的手,停在那里。  我开始怀疑,变态的是他少杰了。可是,在他手指下滑的过程中,我的家伙始终坚挺如一,甚至还越来越兴奋,所以我这才抓住了他的手。  心下里一时无措,于是就那样僵持着,我始终没再睡着。  过了很久,我料想少杰应该睡着了,于是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来。坚挺依旧的欲望在身体里面憋得难受极了,我一时未去多想,情不自禁也伸出了一只胳膊,抱住了稍稍有些瘦弱的少杰。  他忽然抱我更紧,我也忍不住抱紧了他。  身体完全相触的一刹那,我忽然生出一丝罪恶感来,可当时竟是那么兴奋,足以淹没那丝罪恶感觉。我们应该都是知道对方醒着的,可谁都不愿意让对方找到自己醒着的证据。  我们就那么紧紧贴在一起。然后少杰的手伸进了我的短裤。然后少杰尝试着要卸下我的短裤,我近乎本能地抬起了腰来——  肚皮上,腿根上,床单上,被罩上,到处都粘粘湿湿的,很难受,可我们仍然沉默地僵持着,谁也不愿意自己先发出任何声音。  第二天,我一个人静静地回想了前一晚的事。我想那根本就不能说明我或者少杰是变态的,两个亲密无间的好兄弟相互解决一下暂时的冲动,本就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甚至认为,我和少杰那样,更加证明了我们之间的亲密和友好,或许更甚于我和陆勇。  我想我和陆勇之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因为少杰和陆勇太不同了,少杰天生的柔弱气质,能让我在他面前像在一个女人面前一样,保住自己作为男人的最基本尊严。  于是后来,我让少杰退了他租住的那个房间,并不觉得可耻地频繁邀请他来我这里同住,每天晚上都要重复那一夜的事。慢慢地,我们最初的那种尴尬没了,也敢在那个过程中说话了,甚至还开起玩笑,埋怨对方的技术不如自己,每次完事儿后,还胆敢开了灯擦洗,自顾自地,或者相互。  有时候,少杰会亲吻我的嘴唇,我也会回应他相当专注的湿吻,我觉得这和一个女人接吻无甚差别,但是,那时候我并不能认同,这也叫做性伴侣。  我甚至幼稚地认为,我们的事根本和性无关。  可我特明白的是,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少杰的,就像对自己亲弟弟的那种喜欢。  我像个十足的兄长一样,命令少杰不要在满嘴是饭的时候讲话,小子偏要塞满一口饭,哇啦哇啦地背英语课文,还要挑衅地看着我傻笑,我要上去揍他,他又求饶。哪天有了好吃的,这小子有时候会和你疯抢,有时候却一定要和你百般相让,教你哪天又有好吃的时候,拿不准到底是该给这孩子留些,还是该自个儿享用精光。      
    14    九月的一天,少杰慌慌张张找到我,告诉了我一个惊人的消息:陆勇的父亲被一伙儿抢匪谋财害命,刚刚去世。我们急忙去了邵宇家,向邵宇的母亲求证这事儿的真假,她告诉我们,这是真的,陆勇刚刚被家人联系到,正在赶回家的路上。  当天下午的殡葬仪式进程很慢,为的就是等陆勇在天黑前赶回家来。我和少杰参加了葬礼,我们站在嘈杂的人群里,内心复杂地等着陆勇回来。  陆勇及时赶回来了,一进院门看到了院落正中央的父亲遗像,当即就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哭出声来。我看到身边的少杰蓦地捂住了嘴巴,眼泪刷地流了出来,一脸痛苦地凝望着眼前伤心欲绝的陆勇。我伸手拥住了少杰的肩膀,他随即颤抖地哭出了声音。  从陆勇家到陆勇父亲的墓地,足有十里路,按照习俗,殡葬队伍没走出不远就要停下来,每一次停下来,陆勇都要转回身,紧紧抱着父亲的遗像,朝着父亲的遗体下跪,直到队伍再度启程。陆勇的六个结拜兄弟披麻带孝地搀着陆勇,后来我也混进队伍,和那几个兄弟替换着去搀陆勇。  有一段路上刚铺了又尖又硬的煤渣,我和另一个搀着陆勇的兄弟用力拉着陆勇,想让陆勇免跪一次,他却大声对我们喊:“放开我!放开我!”  陆勇执意要跪,几里煤渣路过后,他的膝盖破了。我看到少杰在队伍外边的一侧,随着我们一路走走停停,一再往里张望着,却始终都没有走过来帮一把忙。  天气热得过分,唢呐吹得凄凉,陆勇身上满是汗水,系在头上的孝布几乎要湿透了。  陆勇左边的兄弟喊了声少杰,少杰这才跑过来,替换下了那个兄弟,小心地搀住了陆勇的左胳膊。少杰轻轻地,一手挽着陆勇的胳膊,另一只手揽着陆勇的肩膀,还不时地用自己脱下来的衬衫擦去陆勇无心顾及的汗水、泪水、鼻涕。  殡葬队伍里,只有我和少杰没有带孝,我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坏了什么规矩,反正一直没什么人过问,一直到墓地,我们也没有叫谁来替换自己。我看到少杰的脸上挂满了汗水和着灰尘的泥块儿,头发完全湿透了,背心滴着水。  殡葬仪式结束之后,天已经黑了,我搀着陆勇的胳膊慢慢回去。  一路沉默。我想在这样的情形下,什么安慰的话都成了多余的。无意间回头,看到少杰一个人走在后面,我这才发觉一直忘了这个笨小子。我喊了一声少杰,他便跑过来,搀住了陆勇另一只胳膊。  三兄弟,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陆勇家。  我和少杰同陆勇告别时,陆勇忽然对少杰说,少杰你今晚睡我这儿吧。  少杰回头看了看我,我没说什么,少杰便转过头去,朝陆勇点点头,接着让我先回去。  一个人回到家,不知道为什么,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深夜,少杰突然推门回来了,灯也没开,轻手轻脚地脱了衣服,上床以后侧过身来,轻轻抱住了我。  “你咋回来了啊?”我问他。我感觉到自己好像有种莫名的心酸。  “还没睡啊你?陆勇刚才留我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家根本就没地儿睡了。”  “好像做梦一样,这种事也会在身边发生。”我转过身来抱住少杰,把他的脑袋移到了我的肩窝。  “你说我是不是命太硬了,总克人父母啊?”良久,少杰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突然对我说出了这样的话。  “白受教育了你!”我嗔怪地回说。  “你不认识周明吗?我初三时跟他很要好,他父母也很喜欢我,常常觉得我要比他们儿子强,所以很赞同我们俩一起玩,还常常要我帮助周明学习。高一时,他母亲得了癌症,去世了,当时我就感觉,像是自己的亲人走了一样,心里难受得很!现在,又是陆勇的父亲……”  我不明白少杰为什么这么敏感,我说那只是巧合。然后我很欣喜地告诉他,前一天兆磊说许蔚分手了,我原以为他会为我高兴,可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很不耐烦地嚷了句睡觉、睡觉,同时,也从我的胳膊里挣开去,给了我一张背。    之后几天,我和少杰常常去陆勇家里,找陆勇聊聊天,喝点酒,陪陪陆勇母亲。他的亲戚们各自回家以后,陆勇留下我们过夜,三兄弟一起睡在他的大床上。  陆勇不无认真地要少杰好好把握余妍,少杰没回话。陆勇说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余妍,因为余妍不久后就是一个大学生了,而他自己只是一个小混混儿,门不当户不对,修养层次也不配套,而这些于少杰来讲,根本就不成问题。  “你觉得她完美,你就去尽管去争取了再说!”少杰冷冷地回道。  陆勇挠挠少杰的头,说你小子忒狂。  我感觉得到,他们相互抱着,我的内心深处,有一股酸酸的味道一直翻涌不停。  是为少杰吗?那是确信无疑的,可我不知道,这只是为一种习惯的突然更改,还是为别的什么,我着意说服着自己,别他妈的瞎想这些没用的。  为了给少杰过生日,陆勇准备晚走几天。  少杰那天生日聚餐的排场,是我很少经历到的,四个就餐包间,一个KTV包间。开始喝酒的时候,少杰跑完这个房间又跑那个房间,不一会儿就脸红了,后来干脆定坐在了我和陆勇所在的那个房间。陆勇和少杰坐在一起,俨然一对亲兄弟。  我终于发现了,只要有陆勇在,少杰就可以完全自然地忽略我的存在。  有什么好不平衡的呢?我看过少杰的日记,他愿意做我的兄弟,为的是陆勇,他做过的一切,几乎都是为了陆勇,这是我一开始就清清楚楚知道的事,我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呢?  那天,我喝得大醉,浓重的失落感让我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怅然若失的彷徨。少杰和陆勇回了家,我叫了一辆助力三轮车,给了师傅两块钱,然后钻进车棚里,闭上眼睛,任由车子载着我狂奔。  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车、怎么开门、怎么爬上床的了。第二天少杰推醒我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吐得满屋都是。我勉强坐起来,想去打扫,不料,却瘫倒在床边。  少杰慌忙抓住了我的胳膊,然后安置我重新躺下,少杰下意识地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惊叫出声:“我靠!烧得这么厉害!”  少杰当即跑出门去,买了退烧药回来。  再醒来时,脑袋沉沉地,屋子里满是香烟夹杂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少杰不在。  恶寒不再,我感觉自己已经退烧了。  少顷,陆勇和少杰一同来了,带着盒饭和下酒菜,不过没带酒。  “昨晚跟谁较劲哪?”陆勇坐下来,笑着问我。  “大概是想他的许蔚了吧!”少杰淡淡地说。  我转过头去,不说话。  我真想坐起来揍他一顿!只是,当时有陆勇在。  “今儿下午我回部队,你就这态度?”陆勇又说。  “这么快?不是说推辞了两天吗?”我坐起身来,要穿衣服。  “我妈让我今儿走,怕部队离责怪。这回没必要送,病人躺好休息。”陆勇说着,推我躺了回去。  陆勇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少杰把他送到路口以后便回来了。他问我感觉怎么样,还要不要去诊所看看。我懒洋洋地回了句没事儿,便不再理他了。  我打心眼儿里恼恨他!恼恨他总会因为陆勇在和不在,而对我的态度有如此鲜明的对比!  我拒绝承认自己是在吃醋,我想我只是在意自己做为一个兄长来说,对少杰究竟有几分重要。我开始卑劣地想,少杰对陆勇的感情,绝非兄弟情谊那么简单,我甚至开始怀疑并试图确信,少杰大概就像那些报刊杂志里揭露过的那些同性恋一样,对陆勇始终抱有私密的非分之想,却借着哥们儿情谊的假象,作为那份畸形之念的绝佳掩饰!  少杰说他要回学校,我一声也没应。他带上门走了以后,我的心里却忽然开始空荡起来。    15    很长一段时间,少杰再也没有来过,在学校或是兆磊那里,也很难见他一次。我又开始和志强厮混在一起了,每天都靠打台球来打发时间。一年之隔,拿起球杆来竟没了半点灵感。  洗澡的时候碰到了少杰,看到他匀称的身体,我居然有股久违了的冲动。  一时间,我怕极了这冲动。我想我应该不至于对自己和少杰有过的那种所谓的“性生活”上了瘾。确切地说,我只是一味地怕,也就根本顾不得要去确认其间的因由。  我还是主动向他打了个招呼,然后问他最近怎么不去我那里了。他孩子一样地对我笑笑,说最近功课挺忙。我问他当晚去不去,他还是那样笑笑,心不在焉地揉着身上的香皂沫,未置可否。  我想,他大概不会来的。  晚上,有人敲门。前一刻,我异常兴奋地猜测,会不会是少杰,后一刻又把自己给否定了。往常,少杰已经把这儿当成自个儿家了,什么时候都是直接推门进来的,怎么可能敲门?  没准儿是马大头,是张兆磊,是郭志强,不知道又来分享什么破事儿。  我喊了很多遍“进来”,一声比一声高,可对方仍然敲门,就是没有自个儿推门进来。  我忽然又想,难道是女生?怕我已经脱光了衣服,不方便?是许蔚?是孟文娜?  我只穿一条短裤,跳下了床去,把身体藏在门后,打开了一道门缝。看见了,到底还是少杰那小子,正戳在门口,没脸没皮坏笑着。  “敲什么门呢!直接进来不就完了!”我尽力掩饰着内心的窃喜,淡淡地对他说。  “我可不敢!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我还得把自个儿眼珠子给抠出来。我嫌疼!”小子笑道。  “妈的!能有什么你都不该看的?”我一把将他扯进门来,随手关门上了锁。  “不是说分手了吗?没找她回来叙旧?”他一脸讽刺地笑着,问我。  “我他妈的没那么贱!”我恨恨地说。  我真听不惯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我甚至又想揍他一顿了,这次陆勇没在,可我好像下不去手,我分明有些难受。同时我也意识到少杰气我的原因了,正是因为那晚我对她提到了许蔚分手的事。  一旁的少杰看到我这反应,没心没肺地咯咯笑了。  “你牛逼个啥?我怎么着你了,你他妈的这么多天都不搭理我?”我盯着他问道。  “靠!没我你不能过啊?你自己手呢?”他还是那样笑。  这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疯掉了。  我一把将他扯过来,用力摁在了床上。我用一只手将他的两手钳在身后,骑到他的身上,用另一只手去胳肢他的腋窝。他大叫着乱动,使劲用膝盖顶我的屁股,忽然,却又停住,抬起头来望望自己已经起了反应的裤裆,接着,又看着我笑。  这一刻的少杰,瞬间让我浑身酥软,我低下身去反问他说:“没有我,难道你就好过吗?”然后稍稍用力去咬他的嘴唇。他接下来迎接的那个深吻,几乎要拽下我的舌头。他没办法继续控制自己的呼吸了,我一样只剩下了动物本能。第一次那样,我们一起疯掉了。  “你不能再动不动就这样不搭理我了!”我几乎带点哭腔对他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我会忽然那么想说这句话,并没有来得及多想就脱口而出了。  我知道接下来的我粗鲁得有些过分,可我控制不了自己。这一晚,少杰教会了我两个男生贴身接触的所有方式,我看着身下的不知是痛苦还是兴奋得涨红了脸的少杰,几乎丧失了所有理智,哪怕让我承认自己是个同性恋,是个爱上了少杰的同性恋者,好像,也未必就是一件丢人的事。  事后,赤身抱在一起,心下里,好像仍旧意犹未尽。这意犹未尽,就连当初和许蔚在一起的时候,都不曾有过。难得的是,我一时忘了为此而觉得慌乱不已。  “你跟陆勇也经常这样吗?”忽然想起这个我早就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于是我问少杰。  “滚!”他却生气了,挣脱我的胳膊,给了我一张背。  很久,我小心地再去抱他,同时对他说:“我只是想知道而已,你生啥气呢?”  “我们最多就这样搂着。”少杰转过身来抱住我,算是示意。  “那你觉得,咱俩……这样算啥?”我原以为少杰迟早会这样问我,可那晚我却提前问出了口。  “想那么多干啥?现在想了,也不一定就是那样,就是不去想,以后自然也啥都明白了。”  我想不到少杰会回答得如此平淡,不知道他这是理智,是不在乎,还是在逃避些什么。  总之,我再也没有细想过自己对少杰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我们度过了彼此人生中最无可挑剔的快乐时光。  
      16    少杰其实一直对学习的事儿不怎么上心。  他不是赖在我的小屋里,就是在兆磊他们那儿瞎混。我是越来越不想在学校里混下去了,别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准备高考,一个个累死累活地,不久后就前途无量了,我若也是混在其中,简直就是打肿脸冒胖子。可我怕自己影响到少杰的学习,陆勇和邵宇都说过,少杰是我们兄弟几个里,唯一的一个秀才人物,所以我每天都要软硬兼施地逼着他回学校上课。  我经常跑去兆磊他们那里,因为那里热闹,一直都被兄弟们奉为聚众玩乐的根据地。  有时候少杰也会忽然跑来,我和兆磊就狠心将他拒之门外,少杰根本不会因此离开,我们最后还是要开门让他进来。为了教训少杰,我和兆磊用准备好的绳子将他捆到床腿上,以示惩罚。少杰乘兆磊不注意的时候,一脸坏笑地偷偷对我说:“再不放了我,以后再也不去找你了!”无奈之下,坚持不了太久,我便乖乖地放了他,好像他若不去找我,我真就捱不了一个晚上似的。  少杰的班主任是个怪家伙,30岁出头,人高马大,像头耕牛。少杰对我们说,那牛总会处处刁难他。少杰没去跑操,他罚少杰围着400米的跑道跑上20圈。少杰跑了两三圈之后,去兆磊那里待了会儿,然后回去交差,那牛说少杰脸上没汗,要继续跑到有汗为止。于是少杰去了餐厅的锅炉边烤,不行,然后放很多辣椒,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这才冒了汗,赶紧回去接受验身。那牛看到少杰满头大汗并不嫌够,还要掀起少杰的外套、毛衣和卷在皮带里的秋衣,去摸少杰背上的汗,这才放过了他。我听了少杰的苦诉后,忍不住大笑说,那牛想借故占少杰便宜呢。少杰给了我一拳头。  有天早读,少杰迟到了,那牛不让少杰进班,并在门口对少杰再三推搡,少杰不服气,于是顶撞了几句。那牛当即老羞成怒,逼着少杰搬书走人,少杰气急败坏,真就回教室搬书去了。那牛跟进教室,忽然又对少杰耳语道:“走之前,立个字据,说你丛少杰自愿退学,签上名字。”少杰想也没想就在稿纸上愤笔疾书道:“我丛少杰自愿退出高三一班。”然后是狂舞的“丛少杰”三个字和当日日期。  看到少杰笨拙地搬着书本来到兆磊的住处,我们都大为震惊。少杰一进门就摔了书,然后愤怒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兆磊听了,忍不住破口大骂,我怪少杰平时太放肆了,接着笑问他,要不要出这口恶气。少杰没有理会我,只是发愁以后的去向,当然,为此辍学是不大可能的。  此后三天,少杰每天和我们一同玩闹,不闻不问学校之事。三天过后,少杰班上的一个兄弟来找少杰,说是那牛让少杰回班。于是兆磊就陪着少杰回了学校。  还是少杰平时人缘好,在其班长的号召下,少杰全班同学联名上书,要求让少杰回班上课,并且为此开了两小时的班会,讨论平时班主任要求苛刻的问题,甚至打算要用BAKE的方式要挟学校换班主任。那牛听到风声便服了软,让同学去找少杰回来。  少杰搬着书大摇大摆地回到教室之后,那牛站在讲台上发话说,丛少杰是自愿退出班级的,还留了决心书,所以直到高考为止,丛少杰只能算是班里的旁听生,而他随时可以开除少杰。然后他把少杰叫出教室对少杰说,如果想正式回班,必须要做三件事:一是写一份千字以上的检讨,二是写一份两千字以上的决心说明书,并与检讨书一起到讲台上宣读,三是写一份违纪简史,内容包括早恋史和暗中违纪史,比如看过多少次SEQING录像,具体时间,哪家录像厅,提议者是谁,陪同者是谁,看的片名是什么,几时回校的,回校之后有何感想,有何举动,然后又对少杰举了一个十四岁中学男生看过SEQING录像之后强奸了女同学的例子。  少杰几乎要崩溃了,迟迟没有写出来,那牛便以少杰不服管教为由,要再次赶走少杰。兄弟们终于忍无可忍,决定修理他一顿了。我找了些下学的哥们儿,在学校边狠揍了那老牛一顿。  老牛心知肚明这顿揍是因为少杰,却无从计较,只得在班里宣布说,以后不再管少杰了。少杰为此喜出望外。这时我对少杰说:“小子,别他妈的疯了,马上就要高考了,老爷子对你期望那么高,你不会打算让他老人家失望吧?赶紧收收心,要是我这种人影响了你的前途,那我就成罪人啦!”  听我这么一说,少杰埋头苦学了一阵儿,白天规规矩矩待在学校,晚上偶尔去我那里,第二天早上又早早地爬起来,回学校上早读。我呢?不是和志强一起去打台球,就是在兆磊那里打会儿牌,日子虽然过得无聊,倒也自在。    17    那个冬天很冷,我在小屋里升了一个炉子,有时候少杰来了兴致,竟然还用它学着做饭。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做出来的饭仍旧难吃。  晚上,少杰嫌煤气味儿太呛,执意要开着窗户睡觉,可我嫌冷,还是给偷偷关上了。第二天早上我感觉到头痛得厉害,忽然想到去上早读的少杰,于是慌忙去学校找他,拉着他一起出门透气。我看到少杰满脸通红,刚说完自己头痛难忍,又坏笑着告诉我,他刚才一时犯了糊涂,居然对同学说自己“得”了“煤毒”,引得众人大笑不止,继而刨根究底地问。  少杰常常凭借他的聪明机智,把我捉弄得像个呆瓜。每晚睡觉前,他都要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脑筋急转弯考我,几乎都成例行公事了。  说,从前有一傻子,特怪,回答别人问题只会说“没有”,问他吃过饭没有,他就算吃过了,也会回答说“没有”。讲到这里,少杰忽然停下来问我:“嗳,你听过这个急转弯吗?要是听过了,我再说就没意思了。”我脱口而出:“没有。”然后示意他说下去,他说完了,我说不会吧,他这便笑了起来。  说,兔子输给乌龟之后很不服气,于是要求再战。他们请来忠厚的驴先生来做裁判。这次森林盛会引起了小动物们的普遍关注。小猪说兔子会胜,小狗说乌龟会胜,结果出人意料。少杰问我知不知道谁胜出了?我说兔子肯定不会再睡觉了,所以兔子会胜。少杰又笑起来,我赶紧思索自己的疏漏之处。  说,一只81公斤的猪要过一条水流湍急的河,可桥的最大载重量是80公斤,这可怎么办呢?于是他在河这岸想啊想啊,最后还真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少杰问我知道不知道是什么办法,我想了一会儿说:“脱光了过去呗!”他说人家净重81公斤,没穿衣服。我又想了一会儿说:“那就淌过去好了。”他说水流湍急诶,会被淹死的!我便问他答案,他说他也不知道,因为,办法不是他想出来的。我恍然大悟,大叫一声“我靠”,向那个正乐得屁颠屁颠的少杰扑了过去。  少杰问我:“你吃辣椒辣谁PIYAN儿?”我急忙忙答道:“辣你的!”这回,他笑得更凶了,我这才后悔,刚才没能做出足够多的思考。  我把他摁倒,骑到他的身上,伸出手指在他嘴唇上轻轻抚过,小子的呼吸这就急促起来,我却不睬,坏笑着俯下身去,贴在他的耳根轻轻呼出一口气说:“我刚才说错了,应该是,就辣这儿!”他猛地翻身起来,反过来把我摁倒在一边,叫道:“那你每天还亲来亲去?”  我理亏,谁叫我笨?  我对少杰说,真想象不出来你以后当爹时候的样子,少杰回说,大不了不当。  说起来,这也算得上是我们每晚都要准时上演的小乐趣了,可几次上当之后,我开始拒绝回答少杰的任何问题。  “你爱我吗?”那晚澎湃之事过后,少杰忽然这样问我。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许蔚的影子。  当时,我仍旧有些固执地认为,男人和男人之间,最多不过是兄弟深情,怎么会有爱呢?也许我和少杰的兄弟情谊太深,像亲兄弟一样亲密无间,才会让单纯的少杰产生了一种爱的错觉。可随后我又反过来问自己:有亲兄弟之间会做这些上不了台面儿甚至见不得人的事儿吗?这样的事儿,我甚至连对陆勇和邵宇那样的兄弟都没办法讲出来分享一下,更别说兆磊他们了。  我像平时拒绝回答少杰的脑筋急转弯考题一样,没有回答少杰的那个问题,反而一时好奇反问了他:“那你爱陆勇吗?”  “我不知道!”少杰胡乱应道。  “要说爱的话,咱俩就是一对儿变态了!”我轻轻笑着说。  “变态就变态!也不能不知道自己在干啥啊!”少杰又转过身去,给了我一张背。  我无言以对,提议睡觉,伸出一只胳膊抱了过去。    
  支持 何老辉  加油写啊  虽然是翻新  也要新地啊  呵呵
  处男帖给《兄弟之上》~
    18    冬末春初的时候,少杰病了,看着他久病不愈一脸憔悴的样子,想着迫在眉睫的高考,我心里很是着急,他却每天像个孩子一样说自己很满意,还说病了真好,不用起早,不用想功课,还能看到我一边带几个小弟当老大一边伺候一个宝贝蛋当奶妈的奇景。他说小时候谁病了都有荷包蛋吃的,所以小时候他一直盼望自己生病。我就翻了墙去学校食堂要了一碗荷包蛋,把自己难为了老半天,才总算端着碗费劲地翻墙回来。  少杰看到热气腾腾的荷包蛋时,大吃一惊,然后一脸愧疚地告诉我,他不过是说着玩儿的,其实顶讨厌吃荷包蛋的。我又气又觉得好笑,想骂人又不忍心骂出来,躺在床上的少杰看上去一脸感动的样子,眼里闪动着泪花,望着我傻笑不已,然后下了很大的决心,把那碗荷包蛋吃了个精光,还对我发誓说,以后再不会开这样的玩笑了。  祸不单行,少杰的病刚好,又因为余妍惹出了事端。七班一个叫周什么冰孩子,扬言要让大才子难堪。那人第一次召集来的人我都认识,几个兄弟没说什么,就各自散了。之后我找到了那孩子,狠揍了一顿,于是他把矛头指向了我。  那天我和少杰出去买烟,被前后十来个人堵在了路中间,不由分说就打了起来。  如果不是有少杰在,我会选择和上次一样,乖乖地抱着头,蹲下去挨打,可这回不一样,这回,我必须得跟他们拼一把。  一对十的阵势,就算你再强悍,再有底气,吃亏也是必然的,我出手虽狠,却不时被人绕到身后袭击。这时我看见一向文弱的少杰操起一根木棍,恶狠狠地骂了一声“CNMB”,这便向那伙人胡乱抡去。他们看到我们俩几乎不要命的样子,明显有些怵了。  后来有个家伙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匕首,在我胳膊上狠狠刺了几下,最后一下血流如注,上身里外三层衣物顿时都给染红了。那伙儿人见状,四下里跑开了去。我捂着伤口蹲下来,强忍着让人战栗的那股疼痛。少杰愣在原地,傻傻站着,一动未动,只是就那么一脸心疼地看着我,看着我不停地流着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像当初他远远望着陆勇却不知道走上前去搀扶一把的样子。  “你他妈的傻了咋地?”我痛苦地吼了一声,他这才风一样地奔过来,扶我往附近的诊所跑去。  当晚,我的小屋首次聚集了一大帮人。兆磊和大头没了站的地方,就和少杰一同站到了门外。我坐在床上,老老实实接受着一个又一个朋友的探望。  孟文娜是和余妍一起过来的,看到她久违的关切眼神,我甚至有点后悔当初的错过了。  志强和吕威一来,就和兆磊他们商量去找那个周什么冰,余妍站出来说,那人已经回家了,孟文娜补充说,学校领导都知道了这事儿,已经打算开除他了。  “我也快没学上了。”我接道。不知怎地,当时的我根本就没有那种急切要去报仇的冲动。  他们很晚才散。兆磊他们再三交代少杰照顾好我,有什么情况先去叫人,然后才各自回去。少杰插上门,在我身边躺下。良久的沉默过后,忽然埋下头去,轻吻我胳膊上裹着纱布的伤口,然后无声地流下泪来,打湿了我的胳膊。我情不自禁伸出手来,抚着少杰的头发,心里满满实实。  我和少杰都想不到,第二天上午,许蔚敲开了我小屋的门。我和少杰同时愣了一下,然后少杰一句话也没有说,关上门走了。  许蔚没有待多久,留下一盒药,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她甚至一直就站在门口,没有进前一步,像个犯了错以后自己回到家来的孩子。  许蔚走了以后,我发现药盒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几个字:你要快点好起来。许蔚。  许蔚的出现,并没有给我太多的激动,我心里好像一直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有点怀疑。  过了两个小时以后,少杰才回来,进来之前还敲了敲门,发现许蔚不在,便阴阳怪气问道:“咦,咋这么快就走了啊?”  “就呆了5分钟而已。”我看都没看他一眼,回说。少杰的语气,让我一边委屈一边心烦。  兆磊说那个周什么冰杳无音讯了,大概是怕我们寻仇。伤愈之后,我更没心情去学校了,少杰帮我搞到了一份高中毕业证,这也算是我这辈子最高的文凭了。之后,我也就算主动退学了。  高考将至,少杰却又开始没命地逃学了,我也劝不动他。那段日子,有了钱我们就下馆子啤酒小菜地奢侈,没了钱就靠5毛钱能买一大堆的黄瓜和西红柿充饥,过得倒也有滋有味。    19    仿佛被安排好了似的,头天少杰发现了许蔚留的那张纸条,别扭了一整天。第二天许蔚又托人给我捎来了一封信,信里的内容,一瞬间让我不知所措:她要与我重归于好。  我去学校找到了少杰,拿出信来却又后悔了,我应该能预料到少杰的反应的,于是这便对他说:“哎,算了,我还是去找志强帮我拿拿主意吧。”  我看到少杰准备接信的手僵在了半空里,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大概,我看到少杰没留下一句话就生气地返回了教室,我感觉自己无心收拾这个局面,慌忙去又找了志强。  志强想也没想,看完了信就帮我去约许蔚,当晚,我们一起去看了场电影。  之前我托志强转告少杰,那晚别去找我,和许蔚回住处的路上,竟又迎面遇见了少杰。他只是淡淡地对我笑笑,同时也加快了脚步,很快和我们擦肩而过。  到了我的小屋,我和许蔚没什么矜持,迫不及待就开始ML。  完事儿,我情不自禁就想到了以往和少杰经历过的那些事儿,忽然觉得只有在许蔚面前,自己才能真正领略到作为一个男人的全部激情,也只有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一切才那么和谐自然。  我终于可以认定,自己对少杰的感情,真的只是兄长对小弟的感情而已。  可当晚和许蔚第二次ML的时候,我忽然又感觉一切太过自然了,自然得有些庸俗,庸俗得有点虚假。为了证明些什么而下意识地去欣慰,总显得有些牵强附会。我不禁再次想到了少杰,想到同一张床上不同时间的两种场景时,忽然就迷茫起来,草草完了事儿便倒头睡去,同时决定,第二天找到少杰说个清楚,我不想在自己应该为失而复得而惊喜的时候,却是如此迷茫。  可第二天我怎么也找不到少杰,他不在兆磊那里,也不在大头那里,余妍不知道他的去向,孟文娜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有点心虚地担心起来,但也只能选择去等。  第三天,我沿着相同的路线找他,还是一无所获。  第四天,同样如此。  第五天,第六天……一个礼拜过去之后,我才在兆磊那里遇见了少杰。  我问他去了哪里,他说四处转转,说话的时候,看都没看我一眼,显然,他是因为生我的气才去乱跑的。我说快高考了,他说是的,还有两个月零九天,说着时,仍旧没有看我一眼。我说那你就别乱跑了,好好学习。他说明天他就会。  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打算再让他去我那里谈些什么了,我知道,他会断然拒绝。  兆磊问我们怎么了,少杰忽然说要回学校,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写了一张纸条,让兆磊去学校时转交给他。我写的是:我装了台小电扇,小屋里没那么热了;我还换洗了被单和被罩,小屋也没那么臭了,不信,你来看看。  兆磊看了,说我写得真肉麻,我回说亲兄弟一样,还嫌什么肉麻不肉麻。    20    晚上,少杰真的来了,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他进了小屋,一句话没说就脱得只剩下内裤,然后爬上床去,对着那台新装的小风扇发呆。我也脱了衣服,凑过去亲了亲他,他没有给我任何反应。我摸着他的小腹,慢慢地、温柔地下滑,同时用最平和的语调,缓缓对他说:“最后一次,好吗?”  他仍旧没做声,微微闭上了双眼。  “我跟许蔚和好了,以后……”  我还没说完,他就一把抓住我的手,狠狠甩开,接着坐起身来,大声喊道:“以后你就可以用这间不再热也不再臭的小屋来和她干了,是吧?”  我能理解少杰的这种反应,因为他一直不喜欢许蔚,甚至讨厌,况且,我分明是像要甩掉一个女人似地在对他说话,是个男的都受不了。  我忽然发觉,我说的,我做的,近乎愚蠢。  我保持着平缓的语调,继续对他说:“少杰,别这么大声,行不?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现在是我跟她好,有啥伤害,我自己受得了,有啥责任,我自己也背得起,你别为我想那么多了,好吗?”  少杰冷笑一声:“我有啥资格为你想呢?你又有啥资格让我为你想?可别把我想得那么容易自作多情,你自己也别不害臊地自作多情了!”  他只说气话,真让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希望你平静地想想,好好想想,我的意思是,以后咱俩不能再干那种出格的事儿了,我得对得住我的女人。”我狠下心说。  我明白少杰无疑会因此而受到伤害,可我认为当时的我没别的选择。  “出格的事儿?对得住你的女人?”少杰愤怒地眯着眼睛,那一刻,我几乎听得到他胸膛里碎裂的声音。“我——靠!你他妈的现在才知道我们干的是不要脸的事儿?你他妈的现在才开始后悔,当初不该成全我对你的勾引啊?”  “你不理解我,少杰……”  “我哪能理解得了你?我他妈的不过是一个不要脸的变态!”  “你——”我一时急了,挥手打了少杰一个耳光。  少杰的手抖了两下,连捂一下脸的本能都丢掉了。  我看到了少杰脸上异常痛苦的表情,我看到了少杰的眼泪刷地一下夺眶而出,就像当初他看到陆勇伤心欲绝时的那一幕,不同的是,上次是因为心疼,这次是因为伤心,上次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会着意控制自己不去哭出声音,而这一次,他想也没想,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呜咽。  他压低了声音,继续哽咽地说:“那个水性扬花又骚又贱的女人,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和她上床的那个男人床上,铺的是沾满了两个男人JINGYE的床单,盖的是混杂了两个男人体味儿的被子……”  我真的难以忍受少杰说出的那些恶毒话,我扑上前去,在他瘦弱的身体上拳打脚踢。少杰也不甘示弱,用尽全力还手。  我听到了少杰无助的哭声,我想到了陆勇,我想陆勇大概永远不会忍心这样对他的兄弟,我想到了少杰往日的种种,天真、可爱、善良、单纯,难道我就做不到像陆勇那样吗?难道我就忍心让亲密无间的好兄弟此刻身心俱痛?  我继续不下去。我停下来。我难受得想哭。  我爬到少杰身边,拿起他的手,往我自己脸上摔打,我对他说,不要脸的是我,咱俩的事儿,怨我。少杰忽然一脸绝望,当即抽回了自己的手,呜呜哭着穿好衣服,开门走了。  我颓然躺下,想我的对错,从小到大,未曾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满怀的空空荡荡。    
    21    第二天许蔚来找我,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许蔚问我怎么了,我谎称感冒。我认为和少杰之间的事情过去之后,我就会好起来。我想让陆勇回来,揍我一顿,然后和少杰玩上几天,那样,少杰也会很快好起来的。我总以为我和少杰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两人都好起来以后,我就两全了。  少杰终于不再逃学了,我几乎很难再看到他。兆磊说少杰偶尔会去他那里坐坐,于是我就每天守在兆磊那里,难得见到了少杰一次,他很自然地和我说笑,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们凑在一起打牌,闲聊中他竟然还会很自然地问起许蔚。  可我再也没办法静下心来了,因为我不猜不透少杰的内心深处。  我和许蔚之间远不如高二时那般热情,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原因。我们仍然频繁地做爱,可我再也找不回和少杰在一起时的那些只只片片的感动和乐趣了。  我开始怀疑而不是担心自己会不会真的是一个变态。  我开始心乱如麻。  我开始审视自己对许蔚那种所谓狂热的爱,我开始感觉到,那或许只是男人天生的占有欲和虚荣心在左右我的思想。我一遍遍地回想那晚自己狠下心对少杰做出的否决和伤害,我感到也许当时我只是急于想要摆脱自己对畸形恋心理的恐惧,也许我当时并不了解自己的真实想法,确切地说,我根本就没去想过自己还爱不爱许蔚,只是觉得她回头了,我就理应很欣喜地重新去拥有她。  我开始无时无刻地想念少杰,想得心发痛。  家人知道我退了学,要我回家帮堂哥跑城乡客运,我终于向许蔚提出了分手,在她哭哭啼啼的时候,逃也似地离开了。我相信我给她的伤害,应该远不及少杰从我这里得到的伤害更多,更深。  而在我伤害了两个人的同时,无疑也伤害了我自己。我一无所得。  我在兆磊的屋子里,给少杰写了一封长信,放在信封里封好,托余妍转交给他,之后,告别了吃喝玩乐两三载的朋友们,独自一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我再也没有回学校找过少杰,可我的心里没有停止过一天去想他。睡觉前,睁开眼,抽支烟的时候,总是冷不丁地想,他现在睡着,还是醒了?是开心地笑着,还是一如高一初识那段时间一样,一脸忧郁呢?是安安稳稳坐在教室里上课,还是又在兆磊那里玩闹?    22    高考前一天,我打电话到兆磊的房东在学校门口开的商店里,让他帮我叫兆磊过来,二十分钟以后接我的电话。二十分钟后再打过去,兆磊听到我的声音很是激动。  “我不知道是你电话,要不就叫少杰也过来了,他现在就在我们那儿,要不,我这去叫他。”  “别!我没想着打电话找他。”我嘴硬,“他准备得咋样儿了?”  “谁知道呢!这小子几乎没去上过课,天天跟着哥几个瞎混,谁也管不了他。不过以他的聪明才智,相信考上大学没啥问题。”兆磊说。  挂上电话,心情好了很多,似乎只因为听到了少杰身边的人说到了“少杰”两个字。  暑假里,少杰没有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更别说来找我。八月下旬,志强和兆磊来我家找我,我让堂哥一个人对付着盯车,自己留在了家里,陪他们喝酒聊天。  “咋没叫少杰一块儿来呢?”喝到有点眩晕时,我问兆磊。  “少杰考上了大学,忙着请客、串亲戚呢!”兆磊说。  “哪所大学?”我总算欣慰,高兴地问。  “好像……是理工还是工业大学吧,反正是在北京。”志强说。  “请你们俩喝酒了吗?”我笑着问。  “当然请了!呵呵……”兆磊答完,又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妥似的,不自然地对我笑笑。  我不禁怅然,心里暗暗恨起少杰来,更难受得分明。  “辉哥,你们俩到底是咋着了?好兄弟有啥别扭过不去啊?”志强问我。  我说什么呢?我说我和少杰曾经无数个夜晚激情澎湃、可后来我为了许蔚结束了那一切、让少杰为此伤心绝望了吗?说我和少杰爱得不堪一击又难分难舍、不堪一击是因为掺进了太多我的世俗、难分难舍是因为终究黏附了更多我的痴狂吗?我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脆弱!  “还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许蔚。”我无耻而又虚伪地应和道。  一直到国庆节,到我终能确信,少杰已经身在他北京的象牙塔里了,我才打算绝望,我才愿意承认:少杰真的不会回来找我了。可我仍然无法停止地,彻夜想念他。我每天都会怀念起那些过去,那间小屋,那间小屋里有过的柔情和激情,那些点点滴滴的感动和只只片片的乐趣。  那段时间里,我学会了思考,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会静静地思考很多事情。  我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少杰,——我终于承认我爱少杰了,可我写信,但凡那是任何一个别的男孩而不是少杰的话,我一定不可能爱上他。我还思考着,少杰为什么没有和陆勇发生过我们有过的那些事,我想少杰在陆勇面前比在我面前有着更多的矜持,也许少杰对我的感情,不过是一份弥补空缺的寄托,而对陆勇,才是真正毫无保留的爱。  想到这里,我总会心痛,难过。我企图因此而恨少杰,好去认定,这份少杰不经意间给我带来的折磨,足可用来抵偿我给他带去的那份被认为是蓄意的莫大伤害。  爸妈对我说,有人介绍对象,问我要不要去见面,我坚决地告诉他们,绝对不去。他们便问我准备做些什么,我忽然就想到当兵。陆勇当兵以后,少杰对当兵的人满心崇拜,他不是还能听着军营民谣流出动情的眼泪吗?对!我就去当兵,还要学军营民谣,然后,穿着一身军装,去找他。  我就此下定了决心,当年冬天就要去当兵,于是家里人开始为我四处联系。  
      23    11月的时候,陆勇和邵宇复员了。  陆勇告诉我,当兵很苦的,特别是新兵时候。我拍拍胸脯:“做男人还怕这个?”他笑笑,拍拍我的肩膀说好样儿的,要我临走前通知他。  去部队的前一天,由于第二天一早要从县城里出发,我就住在了县城里的叔叔家。傍晚,我去找陆勇。我穿着肥大的军装站在陆勇家的院门外,对陆勇说外面还有兄弟等着,所以不进门了,要他随时准备出发。他却诡秘地笑笑,说不急不急,说着时,从房间里拉出一个人来,竟是少杰!  我差点以为是在梦里,抑或只是错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陆勇回屋换衣服的时候,少杰微笑地走过来,轻声埋怨道:“咋也不通知我一下呢?”  我随即才意识到,这时候自己应该笑的,于是笑着回说:“你上学走时,不也没通知我吗?”  我还想说,你真他妈的狠心,但我怕我说下去的话,会忍不住想哭。  陆勇,少杰和我,并排走在街上。陆勇惊奇地发现了什么似的说:“瞧咱们三兄弟,一老兵,一大学生,还有一新兵蛋儿,绝佳组合啊!”  我当即搜索记忆,去回想有过的类似场景。那时候谁也没有这么多说不出口的心事。  陆勇说,他在部队里喝酒喝伤过几次,现在胃里有病,对酒精特敏感。少杰便说,我替你喝。我忽然听着来气儿。你丛少杰能喝吗?两瓶啤酒下肚就他妈脸红了,你还替人喝?你要是真能喝,咱哥俩今儿个对瓶吹,咋样儿?  我恨,我烦,我难受。只要有陆勇在,少杰就总会这么地伤人!不知道他这是故意的,还是纯属无意,我心里怪怪地,倒希望他是存心如此。  少杰还真是说到做到了,每次陆勇输酒,他都会一饮而尽。  记得高二高三时,你让他喝口酒,简直跟要他命差不多,现在却这么痛快!你有啥心事儿吗,兄弟?你丛少杰有啥心事儿,能比我何要辉更加难受?你是不是真的对陆勇爱在心底却有口难开?过去你为了得以解脱,把我当成了感情上的寄托,替补,依赖,现在陆勇在你身边,你就不再睬我。你这样来折磨我,我他妈的又能比你好过到哪儿去呢?  要喝是吗?谁不会喝!我一时错乱,竟然举起一瓶白酒灌起自己来,陆勇和兆磊一阵惊异,慌忙夺去了酒瓶,问我怎么了。我说什么呢?我说我承受不了少杰带给我的折磨吗?我只是一个虚伪又懦弱的男人,一无所有,还拼命在乎太多的失败男人。  “今儿哥儿几个聚在一起,我高兴;明儿哥儿几个天各一方,我难受。不醉,我睡不着。”我虚伪地信口胡诌。无意间掠过少杰的脸,我察觉到他正望着我,那双眼睛晶莹剔透,几乎要散开一道涟漪来,我看到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似乎又要煽起情来了。  你丛少杰,终究也不可能对眼前这个倍受折磨的男人熟视无睹吧?你他妈的也开始内疚了吧?  我太想哭了,可我拼命控制着自己,最后居然放声笑出来。  我们继续喝酒。我很快烂醉。我没坐稳,一下子歪倒在地板上。陆勇跑过来扶起我,对众人说散场吧。我就知道,全场人都不省人事了,陆勇还会是最清醒的一个。  兆磊扶着我,回了我叔叔家。我听到少杰在身后吐酒的声音,我听到陆勇捶着他的背对他说:“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你替了!”  陆勇,你不知道的事,又何止这些呢?  我躺着,酒精在胃里翻腾地难受,胸口,也在隐隐地痛。  陆勇走过来,蹲在床边,向我道别。  “少杰吐酒了,我没让他过来。他请了假,特意从北京赶回来送你,也算够意思了。咱哥仨谁跟谁?不过是小别几年,想想我走那阵儿,不就像是不久前的事儿吗?来日方长,以后在一起的时候多着呢。我走了,啊,好好休息,明儿一早我来送你上车。”  我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看着陆勇离去的背影,我再难抑制内心的伤感,泪水忽地钻出来,顺着眼角,流向鬓角和耳根,甚至灌进了耳朵里。我终于理解少杰在陆勇当兵走时的眼泪了,是为生离,不为死别,却还是那么教人心痛不已。我不知道少杰是不是为了见到多年不见的陆勇,才借口为我送别而专程从北京赶回来的,我总是在猜想自己所不希望的一切,似乎还嫌自己痛苦得不够。  那是我懂事以来第一次流泪,也许是积累了很多年的缘故,泪水一经释放,久未停歇。  我无可抑制地想着少杰,精确到他的头发,他的脸颊,他的睫毛,他的嘴唇,每一处我都应该比陆勇更熟悉,可是现在,每一处都要比陆勇离得更远。  今天,他们两个差不多都喝高了,如果陆勇梦见了余妍,错吻了少杰,他们会不会乘着酒意,将错就错地发生我和少杰之间的那些事呢?一旦发生了那些事以后,陆勇会不会也对少杰难舍难分起来,以至产生我对少杰这样的依恋呢?如果一切正如我所猜测,他们当真算是两相情愿、终成眷属了,可我呢?我该怎么办?少杰又该把我放在怎样的位置呢?  我一直自信,自己是一个放荡不羁的男人,到头来,却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我好像要一次性地把眼泪流干。  也罢也罢也罢!给我一个不得不的借口,和一个了断的理由吧!我不想再这般煎熬下去了。  第二天远离故乡的路上,我发了疯一般去想,此刻的少杰在做什么?会不会也在给陆勇讲那个只会说“没有”的傻瓜呢?他们是躺在陆勇的大床上讲呢,还是坐在陆勇家的客厅里讲?陆勇恍然大悟后,会不会也像曾经的我那样扑向少杰呢?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陆勇到底会不会和我一样傻了吧唧地回答“没有”,我更不知道少杰究竟是不是在讲。  到了部队,想到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翻过一道墙就能找到少杰了,我这心里,忽然阵阵刺痛。    24    三个月的集训里,我不要命似地训练。我总会想到少杰,想到他对军人的仰慕,想到我们之间的不了了之,想到陆勇作为军人,带给他的那份自豪和感动。  集训过后,我写信给陆勇,索要了少杰的地址。  拿到少杰的地址以后,我按捺着激动的心静静坐下来,给少杰写了一封长信,表达了我无法更多的思念。少杰很快就回了信,开篇就是“辉哥我想你”,看得我浑身上下无处不为此而激动。少杰在信里为他着意的冷漠道了歉,我为自己证实了,少杰真的是故意冷落我的,那是因为他恨我,那恨,无疑源自于爱。少杰的信不长,还夹了一张照片。照片上那个阳光可爱的大男孩,是我的至爱。  少杰频繁地写信给我,邮票总是倒着贴,战友们告诉我,那表示“我爱你”,害得我必须得藏好他的每封信和每张照片,生怕暴露了他的真实性别。战友们相互挤眉弄眼说,那是我如花似玉的老婆。  我一直羞于向少杰写出那句“我爱你”,我在信里仍然和他兄弟相称,我自以为我对他的爱足以让他心知肚明。可少杰在一封又一封的信里告诉我,他认识了一个又一个大哥,他们带少杰旅游,给少杰买名贵礼物,让少杰受宠若惊。他还说他认识了一个在北京当兵的年纪一样大的兄弟,又高又帅,对少杰甚好,现在正准备考军校呢。少杰由此鼓励我,也去报考军校,我告诉他,你哥我没那本事,为这,少杰没少骂我。  我隐隐觉得,少杰认识了那么多人,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儿,我暗忖像北京那么大的城市里,同性恋的人会不会更多?会不会有什么场所或者工具,能促使每个这样的人认识并走到一起呢?不然少杰怎么会认识那么多同学以外的男人呢?然后我强迫自己去相信少杰的社交能力,去相信少杰的好人缘足以让他拥有那么多的朋友。    25    通过亲戚的关系,当兵一年后的那个冬天,我就获准回乡探家,回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少杰放寒假。那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为了和少杰在一起,我甚至不愿意放弃任何一天假期。  我从兆磊那里得知,在县城里学电脑的志强正在租用我先前租过的那个小屋。于是我找到志强要来了钥匙,拉着少杰去重温旧梦。  “你还带我到这里来?!”少杰佯装一脸愠色。  “咋啦?好回忆以前的美好时光啊!”我坏笑着说。  “可我总是想起那晚你打我的时光,还总是想起你在这儿和别人翻云覆雨过,咋办呢?”少杰也是一脸坏笑。  “你就不会想想那些高兴的事儿?”说着时,我便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少杰。  就像末日前的重逢一样,争分夺秒,一刻也不想远离。  “你爱我吗?”轮到我问少杰了。  少杰一脸诧异,疑惑地望着我,没有回答。  “说话啊?”我急切地问着,抱着少杰不放。  “我问你在先,是你不回答我在先啊。”少杰笑了。  “那好,我现在回答你,我爱你。爱在先,只是确认在后。”我说。  “那我也等到1.5年以后确认完了再回答你呗!”少杰依旧笑道。  “可当初你问我的时候,自己都没确认好吗?”我真的有点急了。  “可已经过去两年时间了啊!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你没听过吗?”  忽然发现少杰学得很会笑了,让我拿不准他笑着时候说出的话,到底有更深层的含义,还是本身只是玩笑罢了。总之我必须要在此刻把一切证实,我不想再一次错过多年。  “认真点儿行不?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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