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风病怎么预防脚出血怎么处理

> 正在查看:大母脚趾旁起了一个包包里还有肉芽剪掉了就出血了,怎么办?
大母脚趾旁起了一个包包里还有肉芽剪掉了就出血了,怎么办?
咨询标题:大母脚趾旁起了一个包包里还有肉芽剪掉了就出血了,怎么办?
患者资料:性别:女年龄:36岁时间: 17:23:25
病情描述(发病时间、主要症状、症状变化等):
大母脚趾旁起了一个包包里还有肉芽剪掉了就出血了,怎么办?
曾经治疗情况和效果:
我大母脚趾旁起了一个包包里还有肉芽,我刚才用热水泡脚后把周围白色的东西像肉芽的东西剪掉了就出血了,怎么办?
希望提供的帮助:
大母脚趾旁起了一个包包里还有肉芽剪掉了就出血了,怎么办?
病例/检查单/图片:
[灰指甲]最新相关问题:
医生回复:
您好根据您的描述您是大母脚趾旁起了一个包包里还有肉芽,刚才用热脚后把周围白色的东西像肉芽的东西剪掉了就出血了,因此怀疑您应该是患上了甲沟炎,这种情况下出血的话建议还是您还是及时到专业的医院去检查治疗一下,避免症状不断的加重,给您的身体带来更大的危害。并且注意一定要避免碰到水和其他的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自己先处理一下止住血。
(大夫提醒: 因不能面诊,无法全面了解病情,具体就诊请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查看更多有关的
大成导医台 灰指甲
相关疾病: 甲沟炎
相关症状: 指甲脱落
发病部位: 手部、足部
推荐医生: 董兴无
推荐医院:
推荐用药:
病因: 引起灰指甲的病因很多,最主要的是因为自身免疫力严重低下而造成的。免疫力低下给真菌以可乘之机,灰指甲是由病原真菌的微生物感染引起的,能引起灰指甲的病原真菌有许多种,其中最主要的是皮肤癣菌。另外生活中也有诱发灰指甲的因素,比如,趾甲受外伤后消毒处理不彻底、趾甲营养不良使甲板软脆疏松而感染真菌、患了脚气脚癣不及时治疗等。
预防: 灰指甲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做好灰指甲的预防工作很重要,日常要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平时勤洗脚、勤换袜,鞋袜经常曝晒,保持干燥。多补充钙及镁及维生素D,补充维生素A或维生素A乳剂,这些都是指甲生长所必需的营养元素。积极防治常见的癣病,在有甲营养不良时更应防止真菌感染。在家庭或集体生活中,避免与他人共用浴室、足盆、毛巾或拖鞋等。
饮食: 对于灰指甲患者来说,除了要进行必要的治疗外,日常生活中也需要注意饮食上的注意。比如多吃高蛋白饮食,如蛋黄、瘦肉、牛奶、燕麦片等,这是维持健康指甲所必需的。多补充补充营养素,如蛋白质、维生素A或维生素A乳剂、啤酒酵母、钙及镁及维生素D、维生素B、维生素C等一系列灰指甲的饮食。多吃蔬菜水果,水果和蔬菜应占每日饮食的50%。
检查:灰指甲是由于甲沟或者其他周围组织的感染引起的一种真菌病,灰指甲的诊断需要根据症状类型判断,对于甲下型甲癣由于其真菌量较少,且常位于甲板的最下部,较难诊断。其他真菌性白甲及甲癣从临床表现结合真菌检查诊断不难。真菌检查包括直接镜检、真菌培养、组织病理检查等。真菌直接镜检简单易行,临床应用普遍。另外根据病甲表现等也有助诊断。
治疗:灰指甲是由一大类称做病原真菌的微生物感染引起的手部常见皮肤病,现在绝大多数灰指甲可以治好,常用的方法包括用小利刀刮除松脆病甲,或挫薄增厚的病甲、然后涂10%碘酒或30%冰醋酸溶液,也可把病甲浸于10%碘酒或鹅掌风特效药中,坚持治疗几个月后,即可生出新甲。治疗严重的灰指甲,还要内服灰黄霉素几个月。只要按照医生嘱咐,科学用药,配合治疗。
护理:造成灰指甲受伤的因素有很多,比如营养不良、指甲剪的太短等等,所以我们要做好灰指甲的护理,比如勤剪脚趾甲,少戴假指甲,穿鞋选择大小肥瘦适当、合适轻便的鞋,保持指甲的正常长度,不要剪得太短,也不要留下角刺。不要用同一把指甲刀去修剪正常甲和异常甲。脚底、趾间痒尽量不要用手抓。定期对家庭环境及患者用品进行消毒等。重视灰指甲的护理。
医生分析:您好,根据您所描述的左手的食指的指甲得有十多年了不是很严重,前几天我发现右脚的大拇指指甲出现空洞了,被我剪掉了的症状来看,您得的疾病很有可能是灰指甲,但也有可能是其他疾病,这需要您去医院面诊之后才能确定。由于灰指甲是一种会给我们生活造成很大影响的疾病,因为...
医生分析:您好根据您的描述您是手指食指无名指从指甲盖到里面全是厚厚的皮肉鲜红非常疼痛指甲盖非常厚,脚趾也是一样情况,因此怀疑您应该是患上了甲沟炎,一般情况下患者在患上甲沟炎之后刚开始的时候症状主要是体现在指甲的边缘的,之后不及时治疗的话症状便会不断的加重指甲也会受累,...
医生分析:您好,根据您描述的脚指甲长到肉里了,这几天我一直用指甲刀往外挖,但是没有用,还特别疼的情况来看,建议您最好尽早去正规的医院检查治疗,您得的疾病很有可能是甲沟炎,但也有可能是其他疾病,这需要您去医院面诊之后才能确定。甲沟炎是是真菌感染导致的,由于指甲的厚度和...
医生分析:您好,根据您描述的大母脚趾指甲发黑,指甲里面发黑而且还长的很厚的情况来看,建议您最好去正规的皮肤病医院治疗。您出现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灰指甲合并甲沟炎,但也有可能是其他疾病,这需要您去医院面诊之后才能确定。灰指甲对指甲和甲床的损伤是很大的,当指甲形态发生改变...
医生分析:您好根据您的描述您是灰指甲很严重指甲下面都快空了,大约患上半年了吧,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指甲出现白色的增厚层,现在越来越严重了,灰指甲主要就是由于真菌感染导致的,而且有一定的传染性的,可与手足癣相互传染的,一般专业的医院的话经过治疗一周左右就可以见到一个明显...
医生分析:您好根据您的描述您是灰指甲很严重,从开始到现在两年了吧,是左脚大母趾甲,颜色呈浅偈褐色弓了,而且就—个大母趾甲,而且有点变形了,甲趾与甲床间有白屑的东西,灰指甲是由于真菌感染引起的,这个传染性很强,因此还是建议您还是及时到专业的医院去检查治疗一下,避免症状...
医生分析:您好根据您的描述您是灰指甲现在两个最严重的指甲出现了浑浊,甲下碎屑堆积的现象,灰指甲常由红色毛癣菌、须癣毛癣菌、絮状表皮癣菌等各种真菌引起。少数由其他丝状真菌、酵母样菌及酵母菌引起,偶尔也可由孢子菌、镰刀菌及土色曲霉等引起,大多见于营养不良的甲。费用根据指...
医生分析:您好,根据您所描述的手指甲和甲床分离,长出来的手指甲发白,手指甲周围起皮,发干,都说不是灰指甲的症状来看,您得的疾病很有可能是由于微量元素缺乏导致的,但也有可能是其他疾病,这需要您去医院面诊之后才能确定。按照您目前情况来看,您出现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营养不良...
医生分析:您好根据您的描述您是灰指甲严重,现在指甲有的变黑了轻点的浑浊,甲下还有碎屑堆积,最厉害的那个都分层快空甲了,灰指甲是属于真菌感染引起的病变 长时间被真菌侵蚀,是会出现类似的情况的,像您这种症状如此严重的就建议您还是及时到专业的医院去检查治疗一下的好。并且在生...
医生分析:您好根据您的描述您是很长时间了脚趾有三四个发红起硬皮,还裂口有点痒,这种情况是怀疑您可能是患上了湿疹,一般湿疹患者会出现裂口的状况,但是由于并没有面诊因此也不能很确定,还是建议您还是及时到专业的医院去检查治疗一下,避免症状不断的加重,给您的身体带来更大的危...
提示:本站信息仅供参考,不能作为诊断及医疗的依据;请谨慎参阅,本站不承担由此引起的法律责任。
本网站敬告网民:身体若有不适,请及时到医院就诊。
互联网医疗保健信息服务审核
Copyright (C) 2016 All Rights Reserved.
客户服务热线:7您好,欢迎登录
可以使用以下方式登录
麻风病怎样治疗
问题描述:风团性荨麻疹怎么治疗效果最佳啊
病情分析:口服抗过敏的药物西替利嗪片、息斯敏、维生素C、钙片。必要时静脉注射糖酸钙、地米等。远离花粉灰尘等,禁辛辣刺激以及鸡蛋牛奶等蛋白质和海产品。
皮肤科 回复时间: 11:47:56
问题描述:怎么治疗风热型-荨麻疹啊
病情分析:当受热、精神紧张、摄入热的食物或饮料,或在运动后,体温略增,增热的血流刺激大脑体温调节中枢,兴奋胆碱能性神经并释放乙酰胆碱,如果对这种化学物质过敏,可以出现过敏反应。一般服药无法根治只能缓解。
皮肤科 回复时间: 18:14:02
问题描述:痛风引起四肢麻木、刺疼如何治疗?
病情分析:你好,在痛风急性发作的时候可以服用秋水仙碱,非甾体消炎药物,甚至可短期使用少量激素,等症状缓解后,平时饮食方面一定要忌口,多饮水,可以服用碳酸氢钠片碱化尿液,促进尿酸排除,服用别嘌醇抑制尿酸生成。限制高嘌呤食物的摄入:如动物内脏、啤酒、海鲜、豆制品等,多吃玉米、馒头、面条、胡萝卜、芹菜、西红柿等嘌呤含量少的食物。
内科 回复时间: 21:31:50
问题描述:痛风引起四肢麻木、刺疼如何治疗
病情分析:建议:你好,根据你的咨询,痛风症一是不吃含嘌呤多的食物,二是服用别嘌醇,双氯芬酸钠,苏打片,舒筋活血片治疗,
内科 回复时间: 18:30:30
问题描述:左手掌发麻风湿如何治疗?
病情分析:分析:该情况可以考虑是风湿
回复时间: 10:11:55
问题描述:麻风病经过治疗后,几年才可全好,转为阴
病情分析:建议:您好,针对你提出的问题,麻风病是一种顽固性皮肤病,很难彻底治愈。
回复时间: 20:24:01
问题描述:请问麻风病的中医治疗?麻风病有哪些常见的疗法?说到麻风病。我想很多朋友应该都听说过,很多朋友也比较关注这种疾病,因为这种疾病的传染性非常的强,如果不能及时的采取措施的话,很有可能会把疾病传染给身边的朋
病情分析:建议:一、化学药物  1氨苯矾DDS为首选药物。开始剂量每天50mg,4周每天100mg,连续服用。每周服药6天,停药1天,连服3个月后停药2周。副作用有贫血、药疹、粒性细胞减少及肝肾功能障碍等。近年来,由于耐氨苯砜麻风菌株的出现,多主张采用联合疗法。  2氯苯吩嗪B633不但可抑制麻风杆菌,且可抗Ⅱ型麻风反应。100 --200mg/日,口服。每周服药6天,停药1天。长期服用可出现皮肤红染及色素沉着。  3利神平RFP对麻风杆菌有快速杀灭作用。450~600mg/日,口服。  二、免疫疗法  正在研究的活卡介苗加死麻...
回复时间: 16:20:25
问题描述:血虚和贫血是一回事吗,是什么导致的啊,应该怎么办好呢
病情分析:建议:血虚甚者,加制首乌、枸杞子、鸡血藤增强补血养肝的作用。胁痛,加丝瓜络、郁金、香附理气通络。目失所养,视物模糊,加楮实子、枸杞子、决明子养肝明目
血液科 回复时间: 21:31:55
问题描述:比如小时候得麻风病 吃药治疗 后停药六七年 会复发么?
病情分析:建议:麻风病,现在好了一般是不会复发的。如果发现有不适或是症状,是需要到医院进行复查的。
回复时间: 18:00:59
问题描述:中风一年多手脚还是麻木怎么治疗?
指导意见:神经细胞已经死亡的,不可再生,若濒临死亡的神经细胞和缺氧的神经细胞可以通过服用神经酸进行修复,这是保健品!
脑外科 回复时间: 16:31:40
问题描述:中风一年多,手脚麻木如何治疗
指导意见:你好根据你的描述像你这种情况需要考虑服用药物进行治疗,可以考虑服用,拜阿司匹林,阿托伐他汀钙,步长脑心通胶囊,吡拉西坦等药物进行调理治疗,平时需要增加患肢的活动,以促进恢复
脑外科 回复时间: 20:05:28
问题描述:风疹就是荨麻疹吗?风疹怎么治疗?好治吗?
指导意见:你好,风疹是病毒感染引起的,有发烧,皮疹,不痒,荨麻疹是过敏性的,不是一回事,皮疹会痒。治疗方法不一样。可以发图片看看,具体有什么症状了。
皮肤科 回复时间: 13:13:11
问题描述:14年12年中风,右边麻木,治疗后能走路14年12年中风,右边麻木,治疗后能走路手无力能勉强抬起,一直喝中药,现去大医院看什么康复科室?
病情分析:中风属于神经内科疾病,如果发生中风,一定要早期、及时、有效地诊断与治疗,以免病情加重,导致中风偏瘫等。
指导意见:中风后遗症主要包括麻木患侧肢体、周围性瘫痪、嘴歪眼斜、半身不遂、中枢性瘫痪等。
脑外科 回复时间: 23:46:15您好,欢迎登录
可以使用以下方式登录
麻风病怎样治疗
问题描述:麻山区治疗类风湿关节炎哪个医院好?
病情分析:麻山区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的医院可以到麻山区人民医院,麻山区中医院治疗,如果居住当地有正规的骨病医疗机构也是可以的。类风湿关节炎是一种主要以关节及滑膜受累,病因不明的自身免疫性疾病。由于本病的病因不明。目前临床上尚缺乏根治本病的方案以及预防本病的措施。治疗目的是减轻或消除患者因关节炎引起的关节肿痛、压痛、晨僵或关节外的症状,防止和减少关节骨的破坏,达到较长时间的临床缓解,尽可能的保持受累关节的功能。为达到目的,早期诊断和尽早的进行治疗是极为重要的。
内科 回复时间: 20:07:24
问题描述:风湿性关节炎导致手指麻木怎么治疗?
病情分析:你可以选用降低血尿酸的药物如别嘌呤醇,可使用非留体类抗风湿药如消炎痛,布洛芬等缓解关节疼痛症状.
内科 回复时间: 21:05:17
问题描述:麻阳苗族自治县治疗类风湿关节炎哪个医院好?
病情分析:麻阳苗族自治县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的医院可以到麻阳苗族自治县人民医院,麻阳苗族自治县中医院治疗,如果居住当地有正规的骨病医疗机构也是可以的。类风湿关节炎是一种主要以关节及滑膜受累,病因不明的自身免疫性疾病。由于本病的病因不明。目前临床上尚缺乏根治本病的方案以及预防本病的措施。治疗目的是减轻或消除患者因关节炎引起的关节肿痛、压痛、晨僵或关节外的症状,防止和减少关节骨的破坏,达到较长时间的临床缓解,尽可能的保持受累关节的功能。为达到目的,早期诊断和尽早的进行治疗是极为重要的。
内科 回复时间: 13:06:55
问题描述:曲麻莱县治疗风湿性关节炎哪个医院好?
病情分析:曲麻莱县治疗风湿性关节炎的医院可以到曲麻莱县人民医院,曲麻莱县中医院,如果当地医院没有设备或是资质进行治疗的,可以到最近的三甲医院,骨科医院,医学院校的附属医院等大医院就诊。风湿性关节炎是风湿热在关节的表现,其典型症状为游走性、多发性大关节炎,常见由一个关节转移至另一个关节。药物治疗有细胞毒药物,肾上腺皮质激素,非甾类抗炎药,雷公藤多甙,帕夫林,云克等。外科疗法 包括不同的矫形手术、人工关节的置换、滑膜切除等。手术不能治愈疾病只能改善关节功能和生活的能力。其他治疗包括物理、康复...
内科 回复时间: 12:15:12
问题描述:麻章治疗风湿性关节炎哪个医院好?
病情分析:麻章治疗风湿性关节炎的医院可以到麻章人民医院,麻章中医院,如果当地医院没有设备或是资质进行治疗的,可以到最近的三甲医院,骨科医院,医学院校的附属医院等大医院就诊。风湿性关节炎是风湿热在关节的表现,其典型症状为游走性、多发性大关节炎,常见由一个关节转移至另一个关节。药物治疗有细胞毒药物,肾上腺皮质激素,非甾类抗炎药,雷公藤多甙,帕夫林,云克等。外科疗法 包括不同的矫形手术、人工关节的置换、滑膜切除等。手术不能治愈疾病只能改善关节功能和生活的能力。其他治疗包括物理、康复、职业训练、...
内科 回复时间: 14:02:29
问题描述:麻栗坡县治疗风湿性关节炎哪个医院好?
病情分析:麻栗坡县治疗风湿性关节炎的医院可以到麻栗坡县人民医院,麻栗坡县中医院,如果当地医院没有设备或是资质进行治疗的,可以到最近的三甲医院,骨科医院,医学院校的附属医院等大医院就诊。风湿性关节炎是风湿热在关节的表现,其典型症状为游走性、多发性大关节炎,常见由一个关节转移至另一个关节。药物治疗有细胞毒药物,肾上腺皮质激素,非甾类抗炎药,雷公藤多甙,帕夫林,云克等。外科疗法 包括不同的矫形手术、人工关节的置换、滑膜切除等。手术不能治愈疾病只能改善关节功能和生活的能力。其他治疗包括物理、康复...
内科 回复时间: 16:18:45
问题描述:如何治疗麻风性周围神经病
病情分析:麻风性周围神经病患者要早期、及时、足量、足程、规则治疗,可使健康恢复较快,减少畸形致残及复发。为降低耐药性,现在主张数种有效的抗麻风化学药物联合治疗。
内科 回复时间: 16:03:00
问题描述:麻城市治疗风湿性关节炎哪个医院好?
病情分析:麻城市治疗风湿性关节炎的医院可以到麻城市人民医院,麻城市中医院,如果当地医院没有设备或是资质进行治疗的,可以到最近的三甲医院,骨科医院,医学院校的附属医院等大医院就诊。风湿性关节炎是风湿热在关节的表现,其典型症状为游走性、多发性大关节炎,常见由一个关节转移至另一个关节。药物治疗有细胞毒药物,肾上腺皮质激素,非甾类抗炎药,雷公藤多甙,帕夫林,云克等。外科疗法 包括不同的矫形手术、人工关节的置换、滑膜切除等。手术不能治愈疾病只能改善关节功能和生活的能力。其他治疗包括物理、康复、职业...
内科 回复时间: 13:08:17
问题描述:麻江县治疗风湿性关节炎哪个医院好?
病情分析:麻江县治疗风湿性关节炎的医院可以到麻江县人民医院,麻江县中医院,如果当地医院没有设备或是资质进行治疗的,可以到最近的三甲医院,骨科医院,医学院校的附属医院等大医院就诊。风湿性关节炎是风湿热在关节的表现,其典型症状为游走性、多发性大关节炎,常见由一个关节转移至另一个关节。药物治疗有细胞毒药物,肾上腺皮质激素,非甾类抗炎药,雷公藤多甙,帕夫林,云克等。外科疗法 包括不同的矫形手术、人工关节的置换、滑膜切除等。手术不能治愈疾病只能改善关节功能和生活的能力。其他治疗包括物理、康复、职业...
内科 回复时间: 17:08:59
问题描述:轻微中风住院治疗中,发现头发麻?
病情分析:建议:中风是可以导致头皮发麻的,还是需要及时规范的治疗的,同时不要熬夜,劳累
外科 回复时间: 16:10:27
问题描述:中风后,边瘫身体麻木,且发烫,如何治疗
病情分析:建议:你好,根据你的描述初步考虑为中风后遗症,建议应用中医针灸理疗治疗
外科 回复时间: 13:08:17
问题描述:荨麻疹加重的原因是什么?需要注意什么?
病情分析:由于荨麻疹属于过敏性的皮肤病,过敏源难确定,可能是上呼吸道感染可以导致免疫力降低,进而加重荨麻疹的症状。建议及时使用抗过敏药物和抗病毒药物治疗,饮食宜清淡,多饮水,注意休息。
皮肤科 回复时间: 10:09:15
问题描述:爸爸由于脑中风住院治疗,住院输液一周效果不明显。现在还是感觉肢体麻木,请问中风后肢体麻木治疗是怎样的呢?该去哪里治疗最好呢?
病情分析:建议:中风是中医学对急性脑血管疾病的统称。它是以猝然昏倒,不省人事,伴发口角歪斜、语言不利而出现半身不遂为主要症状的一类疾病。建议在服常规西药的基础上,看中医配合中药汤药调治,如用药对证恰当到位,可使现有症状进一步好转。但如果是丘脑梗塞所引起的麻木,则顽固难愈。可以使用消栓通络片,具有活血化瘀,温经通络的功效。用于中风血脑血栓恢复期一年内半身不遂,肢体麻木。注意饮食,禁食生冷、辛辣、动物油脂食物;每天有适量的运动,可以帮助身体的恢复。希望可以帮助到你。
外科 回复时间: 11:57:06一百年的暗与光:中国麻风病降伏记录(一)
&&&&&&&&&&&&&&&&&&&&&&&&&&&&&&&&&&&&&&&&&&&&&&&&&&&&&&&&&&&&&&&&&&&&&&&&&&&&&&&&&&&&&&&&&&&&&&&&&&&&&&&&&&&&&原载《江南》&
作者:方格子
第一章 关于一种疾病的传说
你知道麻风病吗?
当我决定接手麻风村题材的写作时,遭遇到的困难和挣扎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前对于该病有限的了解,只是觉得它是一种传染病,恐怖,又有些遥远。似乎和人类文明史相等同,古老而神秘。
“你知道麻风病吗?”带着这个问题,我随机采访过近百人,回答各异,却有一个共同的主题:麻风病会传染,很恐怖。
“你见过麻风病吗?”对同时提出的这个问题,回答大致相似。
“没有见过。”
“那你怎么认为麻风病很可怕呢?”我会追问。回答也基本相似。
“听说。”
“电影里看到过。”
“什么,麻风病不是早就没有了吗?”
一个写作的朋友得知我在写关于麻风的书,跟我谈了她的童年见闻。
“我们家两姐妹,我奶奶在麻风村给他们做饭,我跟姐姐进去玩,奶奶不让我们走近他们,说要‘过’的。我远远地看着他们,他们有的鼻子没有了,有的脚烂了。真可怜。麻风村有围墙,他们不能出来,外面的人也不能进去。”
很恐怖。很可怜。这是大部分人对于麻风病的最初感受。
来自中国麻风权威机构的信息,全球约有一千多万麻风病患,主要分布在亚非拉丁美洲,医药贫困地区。截至2014年底,我国尚有现症病人3961人,治愈病人二十余万人。
让时光穿越千年,回到公元前6世纪,我们来到一扇小小的木门前。孔子弟子伯牛病重。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孔子独自一人,前往弟子伯牛住处。尊师前来,伯牛理应出门相迎。然而,他们却只是隔了门,隔了窗,师生之间不敢再多一点礼节。这一场远古的师生相见,被记录于《论语》。“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医学史家诠释伯牛患的是麻风病,而这病会传染,尽管孔子痛惜弟子,仍只能隔窗问候,并发出“斯人也而有斯疾也!”的长叹。
那是我国有文字记载的麻风第一人。而孔子那一声悲叹一路往前,走过几千年光阴,依然回响。圣贤如孔子,依然对麻风病那般喟叹,足见这种古老的疾病对于人类的巨大影响。
麻风,这种被传“风吹来的魔鬼”之疾病,在世界各国都有记载。上古时期,麻风属于不治之症,几乎每个国家都有律法规定麻风病人的归宿:处死或驱逐。也有人利用麻风这种疾病来躲避杀身之祸,“箕子漆身为厉”。战国时期,豫让曾装扮成麻风病人去刺杀赵襄子。
而在知识分子中,对麻风的恐惧尤甚。当年,中华麻风救济会总干事邬志坚提到一位归国的留美学子,曾任东吴大学教授,在谈到故乡福建的麻风病人时,他认为麻风无药可医,“最爽快的方法莫如将麻风病人拿来一枪毙之”。听到这有违人道、有违科学的论调,邬志坚不禁感叹:“处今科学孟晋、文化昌明的时代,吾们还是以中世纪的方法来对付癞者(麻风病患者),思想落伍,贻笑世界莫于此。”
麻风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疾病?
从医学的角度来说,麻风只是一种疾病,是由麻风杆菌引起的慢性传染病,主要侵犯人的皮肤和周围神经。临床表现为麻木性皮肤损害,神经粗大、疼痛,严重者眼手足畸残。离体后的麻风杆菌,夏季日光照射2~3小时即丧失繁殖力,在60℃高温下处理一小时或紫外线照射两小时,丧失活力。一般用煮沸、高压蒸气、紫外线照射等处理即可杀死。
美国麻风专家Hastings曾经说过:没有一种人类的传染病像麻风那样多样化,从可自愈的、单一斑疹到多系统的病变,如发生麻风反应则其表现就更为复杂……没有人能体会,麻风病人需要经受怎样的身体创痛。
文献记载,麻风病在我国至少有两千多年的历史。由于受到医疗条件的限制,麻风病造成大量患者肢体、面部和眼睛残疾。明清时期,广东官方对麻风病基本未有什么防御和治疗措施,而是抱以“灭绝”处理的态度,或是把麻风病人驱逐到深山或孤岛上,限制他们与外界联系,断粮、断交通,让他们自生自灭。千百年来,麻风病人就是这样,在疾病和歧视的双重折磨中艰难生存。
建国初期,百废待兴,医疗资源匮乏,为阻止病菌传播,政府采取隔离治疗的办法,集中收容麻风病人,给予免费治疗和救助。目前,麻风病的治疗主要采用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利福平(RFP)、氨苯矾(DDS),氯法齐明(B663)等药物进行联合化疗。门诊治疗半年或一年即可完成疗程,效果良好。早期及时治疗可以避免各种麻风病残疾的发生。
然而,我国仍有近2万麻风受累者,将终老在麻风村。
我永远记得那个上午,在湘西南的一个麻风村,寒冬里,山风阵阵。那个位于山巅的村里,只住着两个麻风病人。我在一间古旧的吊脚楼里,看到了这位让我后来念念不忘的麻风病受累者。1939年出生的他,常年蹲在地上——不是他不愿站起来,而是他根本没有脚掌。麻风晚期,大面积的溃疡、病菌蚕食,骨肉吸收导致肢体缩小,他的下肢经年不活动,萎缩成了两根骨杆子。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木头地板上,面前有一个火盆,微弱的炭火是他病体唯一的温暖。
见我到来,他挣扎着想起身,甚至想搬个椅子让座,可他太费力了。为了不使他难堪,我迅速坐在他面前的矮凳上。我们隔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火的火盆对坐,一时间,竟相对无言,他用手腕——是的,他试图用手腕搬开压在火盆上的破砖块。病魔不仅使他失去了脚掌,也使他失去了手掌——人世间,还有哪一种疾病,会叫人遭受如此的折磨呢?问起当年被麻风侵袭的那些日子,老人沉默了。过去半个多世纪,那些非人的折磨,依然萦绕心间,恶魔一般如影随形。
还是忍不住,我问,很痛吧。
老人大约想笑,但严重的面部肌肉瘫痪,让他无法展颜,只是抽了抽皮肤。
“不是痛。”他说。
不是痛?那是什么?
“说不出来。说不出来。”他摇摇头。
疼痛,被誉为上帝给予人类最好的礼物,然而,这个相对感官化的词汇,在麻风病人身上,显得尴尬,慌乱,无所适从。疼痛成为一种悖论,没有痛感,却又被疼痛逼进命运的死胡同。麻风杆菌侵袭,使他们无法感知皮肤病痛,麻木,让他们在不经意中摧毁着自己的身体。他们可以长久地行走却没有任何知觉,因不能感知疼痛,他们的眼角膜会浑浊,从而丧失视力;因为不知疼痛,他们甚至可以拿刀砍掉溃疡的双足。
从医50年之久的美国医生保罗·布兰德在《疼痛:无人想要的礼物》中说,“疼痛其实是把身体的一些重要事情告诉你……因为舍此没有别的办法引起你的注意。”
从事麻防工作二十多年的王景权医生告诉我,麻风反应引起的神经疼痛,常常把病人推向痛苦的边缘。他们被神经痛折磨,生不如死,过去常有病人在深夜嚎叫,到处游荡,他们痛苦的形象会让人疑心他们精神出了问题。没有皮肤疼痛感觉而时时承受着神经疼痛的麻风病人,他们成为疼痛感知世界最为奇异的一个群体。
在民间,常有麻风病人也是精神病人的说法。当他们出现疼痛症状后,残疾便降临,嘴歪向一边,手足弯曲,脚难以上抬。很多晚期病人鼻塌眼瞎,手足溃疡,萎缩,严重的畸残症状令人恐惧,也让他们深感痛苦,以至于不堪忍受而结束自己的生命。
有个麻风病患者,容颜尽毁,病愈后一直不愿出院,后来经不起对于亲情的思念、渴望,回到了家。然而,一到家,便看到窗台上那面镜子。在麻风村几十年,她从来不用镜子,因为没有勇气看到全然陌生的面孔。她抓过镜子,先是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眼皮外翻,猩红色的皮肉裸露着,鼻梁塌陷一直通到嘴巴深处,确切地说,她没有鼻子。再看看家人的眼神,痛惜,慌乱,无奈,同情,各种情感交织。在她脸上,看不出这个家族的痕迹,只是一个陌生而丑陋的女人。足不出户窝在家里几天,她再也不敢面对家庭以外的任何人。这一天,她让家人找来一个口罩,洗干净身子,静静地躺在床上——丈夫没有勇气跟这样一个女子同床共眠,一夜未归。第二天,家人发现她已经过世。两三粒安眠药落在地上,仿佛在告诉家人,她经过怎样的灵与肉的挣扎,才放弃自己的余生。
朋友很惋惜,说那么多年的苦都熬过来了,怎的就不能再忍一忍呢?体面和尊严很重要,可是相比于生命来说,是否可以忽略呢?
而我只想说:麻风病人苟活不易。
“麻风”一词的由来,学者和医学史家均做过较为详尽的解释。从古到今,麻风的称谓多种多样,它的含义也不一样。古埃及,那个凭借神力构建金字塔的民族,称麻风为“set”;而古印度则称麻风为“枯希斯”,溃烂的意思。
基督教圣经《摩西五经》中的“Zaraath”一词,是希伯来文,有“不可接触和不洁”的意思。到了希伯来文《圣经》被译成希腊文时,将“Zaraath”译为“Lepra”,英文译为“Leprosy”,“来普罗西”——专指麻风,成为现代各国通用的英文名称。然而,这个词还有另外一种含义:“道德败坏但可由于神的宽恕而能痊愈的病人”。
“Lepero”还有一层隐形意思,“在街头流浪行乞的衣不蔽体的人”。德国画家菲舍尔的《随处漂泊的麻风病人》中,一群麻风病人身披斗篷,掣妇携幼,经受风吹雨打,在街头屋角躲躲藏藏。这幅作于一六〇八年的钢刻风俗画,画面逼真,情景凄苦,就是早期麻风病患者的缩影。
1873年,挪威学者汉森发现麻风杆菌。在这之前,人们认为麻风是一种遗传疾病或是来自上帝的惩罚,麻风病人被鄙薄,被放逐,经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事实上,汉森宣布麻风病是传染性疾病之后,社会上对于麻风病的恐惧仍然没有减弱,并未在某个领域让麻风病患者获得人格上的平等,更妄谈宗教上的救赎,人们依然认为这种可怖的疾病与道德相关。而由恐惧和偏见引起的歧视,更是持续摧残着麻风病患者的身心。
古代欧洲,许多麻风病人被流放,他们东躲西藏,不是饿死,就是被杀。中世纪前期,麻风病人被强行放逐于农村民居点之外的荒僻处,放逐前先举行送葬仪式,让病人穿上特制的衣服,边走边鸣响送葬乐器。
编于公元前2世纪的中国医学经典《黄帝内经》中,有对麻风病症状的描述,那时叫作疠、癞或者大风。古书对这种古老的疾病有过相关解释,认为是人躺在湿地或坐在有风的树底下,因风、湿、寒进入人体而引起的。
而中国乡村民众对于麻风病的认识,大都来自民间传闻。由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社会偏见,很多晚期病患鼻塌眼瞎,手足溃疡、萎缩,严重的畸残症状令人恐惧。他们可怖的外在形象,让世人找到最充分的理由,从道德层面来进行谴责。
人类所历经的各种疾病,麻风病是最让人不齿的,它发端于肉体,却要接受道德的批判。西方国家曾有关于如何处置麻风病患者的律法,在宗教意义上来说,它有着特定的寓意,是“罪恶”的终极象征。被誉为“台湾娘子”、荣膺“感动中国”十大人物、“《读者文摘》亚洲英雄奖”得主张平宜女士在她的著作《触》的后记中,对麻风病和宗教的关系,有过清晰的表述。其中提到,1179年,天主教会最高会议的决议重申麻风病必须被彻底隔离,病患以及家属不被允许上教堂。更让人喟叹的是,教堂有专门的仪式,以象征他们在人间的“死亡”。在中世纪时,“负责检视麻风病人的人士是神父而不是医师,一旦被宣布为麻风,病人将永生不得进入公共场所,不能在狭隘的路上行走。”在法国,病人甚至必须穿上绣有大红字“L”的袍子,挂上铃铛,警告任何走近他的人,他唯一被允许的东西是一个配有长杆的木头,方便行乞。
在清代,传统医学认为疫病乃是由于自然界的四时不正之气,混入了病气、尸气以及地上的其他秽浊之气而形成的疫气所致。病因分为内外两个方面,内因为天灾或自我生活不谨造成的人体自身的正气不足,外因则是外界的各种原因导致的疫气郁积熏蒸,人在其中,感触致疾,其感染亦由气而致。
及至现在,麻风病的成因和发病机制仍然不十分清楚。然而,令人唏嘘的是,不管病因是什么,不少人依然认为麻风病人是可以任意处置的人群。
浙江省皮肤病防治研究所,一度热心收集整理麻风资料,希望为浙江麻防事业留下详尽史料的王江南大夫,为我提供了较为周详的文字图片资料。看着这些文字、图片,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一拨又一拨麻风病人在某个口令之下,被枪杀,被活埋。
近代我国福建省某些地方,在麻风病人将死时,用绳子把草屋拉倒,把病人活埋其中。1935年,广东军阀陈济堂在广州白云山下,一次就地枪毙麻风病人近300人。1936年,高要县县长马炳乾命人在肇城挖了一个大坑,活埋病人二十余人。1941年,云南洱源县地方当局将麻风病人赶到荒山,不准他们下山,使其活活饿死。
湖南省《桑植县麻风病防治志》大事记中“民国时期”记载:1936年,麻风病人刘庆康之父因患麻风病被赶出村子独居深山,由于生活困苦和疾病折磨,最后上吊自杀。1948年,芭茅溪保长郁年成活活烧死一田姓麻风病人。新中国成立后,麻风村住村病人郁春元回忆当年被烧死的病人名叫田伯海。
经年累积起来的对于麻风的恐惧,使他们即便已经康复,依然与社会隔绝。时任中国麻风防治协会会长、第13届国际甘地奖获得者张国成教授有一份题为《麻风残疾预防与整体康复研究进展》的调研报告,其中一个篇章为“麻风歧视干预”。张教授把“歧视”分为三种类型:感知的歧视、实际的歧视和自我的歧视。麻风病患者在遭受了长久的无形和有形的歧视之后,会继而自我歧视,结果进入一种自我憎恨的恶性循环状态。
很多已经治愈的病人,宁愿终老麻风村,也不愿再回到曾经让他们魂牵梦萦的故乡。他们的命运因为一种可怕的疾病而改变,没有第二种疾病,能使他人和自我产生如此不堪的感受……
记得跟滇西一位关注麻风村工作的社会人士通过电话,他是火车司机,对麻风村的关注是因为铁路沿线那些相对荒僻的地方,建有麻风村。大约也是出于对此种病症的好奇,在好友帮助下,他进入了麻风村——“回来后,做恶梦,几天吃不下饭,病了一样。”他甚至热心肠地叮嘱我,不要过于深入,“跟这种病打交道,会让你心力交瘁。”
在我表示了信心与勇气之后,他放弃规劝,“你以后会明白的。”
随着采访的逐渐深入,对于麻风病的认识也日渐明晰,即便如此,忧惧依然存在,并且身心疲惫。记得那次到位于浙江德清县境内的浙江武康疗养院(浙江皮肤病防治研究所上柏住院部,即上柏麻风村)走访,跟接待我们的村长喻永祥说话,我都是屏住了部分呼吸——我有深刻的担心。中间,我悄声问他:“麻风病是通过什么途径传染的?”
村长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湛蓝,香樟树散发出植物的清香。他的白大褂在阳光的映衬下,齐整,干净。他看出我的忧虑和担忧,笑笑说:“麻风病传播的途径有几个:一是直接接触传染,包括健康人与病人的排菌皮肤直接接触;二是病菌通过飞沫经呼吸道传播。当然,间接接触也可能导致传染,比如病人用过的物品、吃过的食物等,间接接触的传染可能性比较小。”
的确,我热爱写作,我关注麻风这个群体,可我还没想好要以命相抵来完成这次特殊的写作。村长见我忧思重重,急忙告诉我,目前住在村里的老人,他们早在二三十年前便已判愈。也就是说,他们只是曾经的麻风病患者。如今,他们留在麻风村,是在养老。在村里,他们被称为休养员。
站在树下,我做了个深呼吸,让肺部充分吐纳。微风拂过,树枝上那些果子一个个落下,一颗果子掉落在我肩头,它饱满,黑色之中透露出一点点深绿。生命如此美好,让人忘却劫难。回头看,老人们三三两两地从房间出来,他们有的失去了双腿,有的手指被完全吸收,只剩下几片指甲,卡在手掌边沿。
采访初期,偶有一两个愿意跟我交流的,说得最多的却是那些漫长的时光,他们如何被亲情抛弃,被好友疏离——有时候,比肉体更需要抚慰的是心灵,而破碎的心灵又如何重新愈合?
当我问及麻风休养员早期的经历时,他们大都表现出时过境迁的情状,时隔多年,他们已经能够达观地看待人生,看待命运无情附加给他们的打击。
“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都医好了,全世界都在研究这个麻风病的药,现在不怕了,只要早发现早治疗,就不会残废。”
他们一眼窥破了我的恐惧和忧思,他们用淡泊的人生态度,安慰我。
《麻风季刊》创刊号的“特著”栏内,刊登了一篇题为《中华麻风救济会之呼吁》的文章,作者张国华写道:苦莫苦于病,惨莫惨于死。麻风者致死之病也有人焉。而罹斯疾,失知觉,落肢指,呻吟床褥,贻害子孙内羞伍于家庭,外惭形于社会。无能工作,失却自由,一息仅存,了无生趣……
麻风带给生命个体的灾难,无论远古,还是晚清、民国时期,无疑都是一场灭顶之灾。病痛本身、战乱、被家人抛弃,诸多原因,许多病人不堪忍受,自尽离世。
2006年,“社会文化视野下中国疾病医疗史研究”国际研讨会召开,中国麻风研究中心教授江澄医生做了题为“中国麻风史研究的意义、现况与方法”的报告,研究报告中有一组统计数据:麻风病患者的意外死亡率3.7%,较一般人群高,意外死亡主要原因为自杀。而有自杀意念的占69%左右,为健康人的17倍。自杀死亡率高达148.4
/ 万,为全人口自杀死亡率1.36 / 万的109倍。
麻风,不仅仅是医学的问题,也是文化与社会的问题,是哲学的问题。
与一种可耻的疾病狭路相逢
浙北山区一个小村里,徐小童背着竹篮孤寂地走在路上,在离他十多米远的前面,是村里的小伙伴。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喜欢自己了呢?先是手臂出现了斑点,起了疙瘩,慢慢的身上都蔓延开来。这些斑点和疙瘩,让年幼的徐小童惧怕,漫长的夏天,他都不敢穿短袖,因为同伴会指着他的裸露的手臂笑话。年长一点的人,看到这个男孩,总是摇摇头,还有的会好意地跑过来跟徐小童母亲说,你家儿子有什么附体了,你家孩子被脏东西附体了。
在中国乡村,让人惧怕的人和事很多,人们会对某种神秘的力量产生天然的惧怕,而鬼魂大约是最有震慑力的——一个人被鬼魂附体,不是做多了恶事,就是阳气不足,毫光太弱。这两个原因,都足以让周边人鄙薄。寻找可以依托的人和事,寻找活菩萨。在乡村,总会有那样的人,他们在一夜之间被某种神秘的事物赋予了神秘的能量,可以看透世间万物。在繁重的劳作之余,他们总是有求必应,为乡邻乡亲祛除妖魔。
活菩萨来了。巫师来了。烧纸,敬拜,喷酒,在门上贴黄符。几次三番,这一切都在暗夜进行。然而,乡村自有一双无影的眼睛在看着这一切。第二天,家家都知道,徐家昨天晚上做法事,请活菩萨来捉鬼了。
这种被称为“天刑”的病症,让人们确信,是因为他们的身体被恶鬼附身,而造成这个现状的原因是,他们造恶,就必须得到上天的惩罚。
徐小童清楚地回忆起那些时光,一年,两年,四处求医,已经使家里清寒如洗,一家人都放弃了。这一天,徐小童的天塌了——父亲因过度劳累,突然病故。那一年,徐小童六岁。
和徐小童年龄相仿的一位滇西病人,那年他八岁,被麻风病痛折磨。而一家人因为他饱受村人歧视,他们一家被迫在半山腰搭了一间草屋,过起了与世隔绝的日子。父亲因为去山崖采草药摔落,临终前,拉着孩子的手,久久不能合眼,“儿啊!儿啊!不如跟着爹走了吧。”
太幼小了呀。稚嫩的心灵还不懂得生死,不懂得幽明永隔。他只点点头,哭着答应了。父亲示意儿子躺进他的被窝,儿子看着父亲蜡黄的脸,仿佛预感到了某种不妥。他爬到父亲平躺的竹塌床上,却迟迟不愿钻进被窝——死亡的气息如此沉重,让孩子慌张,想逃跑。不料,父亲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拉进被窝。害怕是肯定的,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父亲的身体慢慢地在冷却,他的手却紧紧地掐住了孩子的脖子!
要有多么的不忍,不舍,无助,绝望,才会让父亲有如此行径。尽管他在没有掐紧儿子脖子之前就已经气绝身亡,然而,那句话却一直在孩子心间打转:“跟爹走吧。走了你就不会再受罪了。”
在徐小童患病的这些年里,他几乎吃遍了山上所有的草药,要多苦有多苦。他跟着父母去了多少个陌生的地方,已经记不得了——除非死,不然,是挣不脱苦痛的!
死,在徐小童苦难的童年,显得如此容易,又如此艰难。
四十多年之后,当徐小童跟我说起这些时,依然抑制不住地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我们这一家,因为我得了这病,这叫人抬不起头来的病,羞死我们全家了……我生的是怪病。”
父亲过世后,家里境况更不堪,徐小童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哥哥早年出去跟人做工,很少回来。两个姐姐在家种地。在这个家里,徐小童成了最沉重的包袱。
母亲病倒了。她整天咳嗽,仿佛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咳嗽了。她咳血,她整夜整夜不睡觉。郎中说她耗尽了心血。眼见母亲也要离开人世,一家人悲天跄地。
听说,离家十多里外的镇上来了一个医生,医术了得,两个姐姐用板车拉母亲去看了一次,服药一个星期,母亲慢慢地好起来了。这一天,姐弟三个没见到母亲——要知道母亲还那么虚弱!他们不知道,母亲去了镇上。
母亲在小镇卫生院门口见到了医生。
“求求您救救我儿子。”
第二天,母亲把徐小童带到了镇上。医生查看了徐小童身上的皮疹,隆起的疙瘩,看手掌心的溃疡,告诉母亲,你家孩子得的是麻风病。
所有关于麻风病的不堪,全都涌上来,母亲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在痛惜儿子身体之际,也担心家人被孤立。
真的是我祖上触犯神灵了?还是我种下了罪孽,要让我儿子来承受?是报应吗?
如今已在安度晚年的徐小童跟我回忆,他从镇上回来后,全村人都知道他得了麻风病。母亲日夜哭泣,眼睛都快瞎了。为了不让儿子的病传染给其他儿女,母亲腾出屋后的那间柴草屋,柴草屋原本用来堆放农具,农药,柴禾。这里阴暗,潮湿,没有床板,稻草直接铺到地上。徐小童虽然万般害怕,还是挪移到了草屋。他回想起那些美好的时光,疾病这个恶魔还未曾侵袭他之前,他得到的呵护是那么的自然,亲切。那时,他还那么小,夜夜挤在两个姐姐中间,他总是在两个姐姐的安抚下入睡——那是多么温暖的时光。可是,这一切终将不再,亲人在一夜之间,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需要用坚硬冰冷的墙壁来阻隔。
衣食住行,徐小童都不能跟家人在一起分享。两个姐姐心疼徐小童,每次都把好一点的饭菜留给他——那是1974年,徐小童开始服用母亲从医院配来的治疗麻风病的药物,开始了漫长的和麻风共存亡的岁月。
而因麻风反应引起的疼痛,最让徐小童痛不欲生,他跟我描述说,就像有无数把锥子,在骨头上剜啊剜。年幼的徐小童一边忍受肉体的痛苦,一边还得忍受比病痛更具杀伤力的歧视,歧视来自他人,也来自自身。铺天盖地的恐惧淹没了他,他害怕自己会死掉,又希望自己死掉一次,重新复活,日子在他复杂无望的挣扎中度过。白天黑夜住在黑乎乎的草屋里,他绝食,他破坏自己的身体来对抗病痛。在身体稍稍好一些时,强烈的求知的愿望在他胸中激荡:我要在书里寻找答案,这个麻风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回到健康的时光。只是家境贫寒,两个姐姐早早辍学在家,她们过早地担负起家庭重担。而他,一个麻风病患者,怎么有资格去上学呢?
母亲心疼儿子,给他缝了一个书包,送他到学校,没过几分钟,所有的孩子都跑了。接下来,那些家长都来了,他们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跟麻风病人在一个学校读书。徐小童终于没有能再踏进教室,他只偷偷地跑到教室门口,痴痴地听老师讲课。那一天,听得太入神了,以至于有人拿石头扔他都没觉察。而后,他听到有人喊:他全身都有毒的,我们烧死他。
跑啊!快点!再快点!为了少年的自尊不被践踏,为了不让母亲知道儿子被欺负、被侮辱了,他夺路而逃。这个下午,徐小童亡命逃离这个书声琅琅的美好所在。
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委屈汹涌,夜晚,他没有回家,跑到了山上。小桥村是一个环形的村子,围绕在山脚。徐小童坐在山腰一块大石头上,石头下面还是石头,是凛峻的悬崖,这是江南大山少有的地貌。徐小童呆呆地看着村子,天还亮着,有鸟飞过,有蛇游过,田野的青蛙在欢唱。他们有家的回家,在家的歌唱,他们多么幸福。
“只有我,在想着死。”渐渐的,天黑了,村里的灯亮了;然后,一盏盏灯,渐次灭了。村庄陷入黑暗中。好吧,我本来就生活在黑暗中,就让我在黑暗中死去。他站起来,看着更加黑暗的悬崖下面,除了黑,什么也看不见。跳吧,一跳就什么都不存在,他们再也不会喊着要烧死我了。
然而,他看到了一盏灯。一盏亮着的灯。他知道,那是他草屋里蜡烛的光,没错,是母亲的眼睛。亲爱的妈妈,她一定在等我。妈妈不止一次求过儿子:为了妈妈,你一定要活下去。
徐小童哭着跑回家,奔进草屋,只见母亲趴在稻草上,心力交瘁的她,哭干了泪,眼皮肿得睁不开。
孩子,你到哪里去了,妈妈很担心你啊……孩子,你要活着,妈妈陪着你,再苦的日子,妈妈陪着你过……孩子,只要妈妈在,就一定让你读书。
母亲决定改嫁,只有这样,才能让孩子读书。即便是个麻风病患者,也有读书的权利呀。那一天,两个姐姐在田里插秧,她们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侍弄庄稼。母亲牵着徐小童的手,一步步往前,那些在田里劳作的人,抬头,看到这对母子,不舍却又无奈。谁让他得了这个恶疾?
徐小童紧攥着母亲的手,从田埂走过,从两个姐姐身边经过。有人轻声跟姐姐说,阿娣,你妈要走了。
大姐依然低头插秧,二姐落泪,她们没有抬头。
阿娣,你妈妈带你弟弟嫁人去了。
两个姐姐,豆蔻年华。她们抬头,她们又低头,悲伤使她们无法再言语。
大姐沉默,只有泪水刷刷地落下,汇聚成河,姐妹俩被悲伤淹没。
母亲带着徐小童离开了小桥村,骨肉分离,竟然只能选择沉默。
继父得知徐小童有麻风病,也惧怕,让他独自住在一间平房里。
事实上,徐小童没有如愿以偿进入校园,不是继父食言,而是没有一个学校敢收他。从那之后,徐小童彻底断绝了读书的念头。
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让徐小童心生温暖的事寥寥无几。那个时候,大部分时间,他都躲在家里,他羞于见人,也没人敢见他。只有他家边上有个老奶奶,头发花白了,偶尔会走到窗前来,跟徐小童说,孩子,你要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治好病。
老奶奶的丈夫曾经是医生,他们虽然不懂麻风,但坚信科学,只要活着,不放弃,就有希望。他们的鼓励,常常让徐小童悲喜交集。在这个陌生的村庄,科学的光芒通过这对老夫妻,那微弱的亮,温暖着鼓舞着徐小童,使他顽强地撑了过来。
21岁那年,徐小童在乡卫生院安排下,来到麻风村。一住便是四十多年。
四十年前,麻风病就已治愈,拿到健康证书,徐小童找了个角落,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感激与感恩已不是言语能倾诉,耻辱像另一种疾病,附带在身,需要用更加漫长的时光来清洗。
82岁的康复者陈老汉回忆,他最早接受的教育是在私塾,那时都是读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然后是四书。读完后,就是五经了。兼读古文,如《东莱博议》《古文观止》等,并开始学习作文。12岁那年,他已经能够作文,先生称赞他的文章“有风骨”。他以为他能走出山村,去往外面的世界,接受新潮思想,却在某一天发现,眉毛脱落。先从外侧开始,两边都有脱落,实在不好看,又不能掩盖,只能戴了顶帽子,依然遮盖不了这“丑陋的没有眉毛的眉骨”。直到有一天,同学指着他的脸说,你的眉毛被老鼠偷吃了。
这是多么羞耻的一幕,所有人都来看,他被围在中间,几乎同时,他发现自己的脚无力,水泡起来。他蹲在地上,“像是扒手被当场抓住了,可耻。”往日激扬文字的那个少年荡然无存,他曾经求助于先生,先生接受的是旧时思想,认为,眉为人的第二双眼,眉落,便为眼瞎。“若非有重大孽障,何以会有此报应。”
离开私塾回到家,各种症状接踵而至,再不久,全村人都知道,他是个麻风病人。在家拖了两年,新中国成立,他被动员进了麻风村。进村见到医生,他还用手捂着眉毛,尽管那时他的双腿已经溃疡到不能再行走,但他关心的却是先生说的“眉为第二双眼睛”。他恳求医生,能不能让我的眉毛重新长出来?
医生指指他的双腿,双腿更重要,如果不及时清洗治疗,病变截肢都有可能。他却落泪:给我一双完整的眉毛。也许,在先生看来,眉毛可分辨贤愚,与人品有关,与前世今生的福报有关,而他,却觉得没有眉毛的面容,是耻辱。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病体成为一种耻辱的载体。
不能与人分享的秘密
出生于1943年的尧甫葵,因为害怕独自到邻村上学,放弃了校园生活,尽管那位热心肠的丁老师几次三番来劝说,他还是愿意留在互助组放牛。那头牛从地主家分离出来,成为集体财产,他与牛相伴五年。
对尧甫葵来说,麻风的侵袭真的像一阵魔鬼吹来的风,无声无息,先是吹到他的一只脚。他割草,脚破了流血了,他没有知觉。烧饭时手指烫出水泡,他还是没有知觉。
“痛吗?”
“不痛。”
“真的不痛?”
“真的不痛。”
尧甫葵的不痛成为少年伙伴中小小的奇迹,“你们知道吗?尧甫葵有大本事,用刀割皮,都不痛。”他们做游戏,打弹子,输者被罚割草,拿山毛榉刺刺手,被枣树枝鞭打。每当此时,尧甫葵都选择拿刺来刺身体。因为他不痛,这一度成为伙伴们羡慕的特异功能。
疾病早已入侵,只是他和家人都还不知道,这种古怪的毛病叫什么,疑难杂症纠缠着少年。陆续地治疗,陆续地中断,他特别想明明白白地生一场病,至少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然而,当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你得了麻风病时,他跟家人一样,都蒙了。为什么是这个病?宁愿死。可是,带着麻风病这个标签,从容赴死,谈何容易。
其间,好友一个个离去,他从害怕独自走路去学校,到独自承受这被疏离的生活。
得知德清武康有专业的麻风医院,他写信求助,一个医生回信了解情况。他把自己这“一点也不痛”却又“痛得还不如死去”的矛盾病症详细告诉了医生,有叙述,有倾诉,也有无尽的期待。不久,对方给他寄来了药,医嘱每日服用一粒。他服用十来天,红斑依旧,麻木处依然麻木,疼痛处依然钝刀割肉一般。性急的父亲说,这么重的病,一粒药怎么会有效果,吃两粒。于是吃两粒,十来天后,病况依旧,父亲恼怒了,吃三粒!
“医生说只要吃一粒。”
“不要听医生的话,就这么小的三粒,就算是砒霜也毒不死你!”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病啊!英俊男孩的脸庞,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地变成狮面,红斑布满全身,手指弯曲,状如鸡爪。有时候,打倒人类的除病菌之外,还有不断丑陋的肉体。病菌抱团,合力蚕食人类肉体,让灵魂在一边兀自恐惧。这样的病状,恐惧的不止是病人自身,还有他至亲至爱的家人。
好吧。我听父亲的。
一天吃三次——如果可以,我愿意吞服世间所有最苦的药,只要能让我恢复。
十来天之后,尧甫葵高烧不退,红斑加重,溃疡扩大。他急急写信到上柏求助,求救,医生成为他生命汪洋中的一根稻草。
“赶紧停药,”医生在信中说,“速来武康治疗。”
而中国乡村,忽视生命的不止是他人,也有自身。有时候,我们对于生命的价值认同,重则如泰山,轻则如鸿毛。尧甫葵也一样,包括他的家人。先吃饱饭,才能去挣钱,有了钱,才能去看医生,抓药看病。“能拖就拖着”,常常是中国乡村民众对于生命无言的抗争。他们愿意挑战身体,以及身体里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魔鬼。
从12岁那年第一次发现“不痛”,到溃疡,到剧痛,如此反复,到23岁,尧甫葵与麻风病菌共同在人间度过了11年。
23岁那年,堂哥带他到嘉兴麻风村后便回家。这里住着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他们形容枯槁,面目丑陋——难道我以后也会像他们一样吗?虽然尧甫葵知道,自己跟他们一样,都是麻风病患者。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过早地看到未来——要逃离,要挣扎,他不吃不喝,以抗议命运的不公。“当时,我看到他们,就觉得难过,心里很慌,根本不想留下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四十年后,尧甫葵告诉我,他只是不想留在家乡,他要逃跑,越远越好。那时设立的乡间麻风村,有着极为简陋的房舍,大都在废弃的庙宇里。众多麻风病人,走投无路之下,都曾经求助菩萨,终不得。他们对于庙宇的感受,只是一间“不灵的菩萨住过的房子”。这间留下尘世多少信徒叩拜痕迹的屋子,那些求救的声音早已散去,一如满地的香灰。年轻的他,怎愿意留在这里?“就不想看到他们,他们可怜,难看,如果一定要让我留在这里,那我宁愿死。”
他写信回家,接到信的第二天,堂哥来了。兄弟俩坐夜船抵达杭州武林门汽车站时,天刚蒙蒙亮。买了早班车票,却被截住,被告知麻风病人不能坐公共汽车。无奈之下,跟一辆三轮车师傅求情,对方答应用三轮车踩他们到上柏,谈妥25块钱。
那是1967年春天的夜晚,兄弟俩辗转来到武康疗养院,接待他们的医生得知这个青年七八年前曾经求助过他。那时,尧甫葵的病症刚刚开始,只要坚持按时服药,是可以控制的。医生有些生气,也不解,为什么总有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是,他也知道,需要在一个濒临崩溃的病人面前表现出乐观与善意,于是告诉他,不要担心,不会再坏了,能够控制的。检查完尧甫葵的身体后,医生告诉他们,这是严重的麻风反应,待控制了麻风反应,便可回当地麻风村了。
“我不回。”
“不要担心,这个病只要好好治疗,就能康复。你先安心在这里住几天,等病情稳定了再说。”
“我不去。”
“这边也是麻风村,那边也是麻风村,一样的。你为什么不去呢?”
那时,麻风病人较多,政策规定病人需在当地麻风村接受治疗。医生把这个情况如实告诉了尧甫葵,但他还是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回去。
谁会知晓,这是他内心的一个秘密:即便死去,我也不想像他们一样丑陋,不愿意再连累家人。
“四十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那一天,我哥哥把我送到了医院,却被告知,我不能住院,只能看门诊。你知道,我得了这个丢人的病,寻访过多少医生,受过多少委屈。我多想呆在家里,可是我又那么害怕回家。我曾经说过,要是不让我住下来,我就死。
当天晚上,我不吃饭,就是哭,我担心、害怕,还有无穷的羞愧,我也万分地恨自己。哥哥陪着我默默地坐着落泪,待我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哥哥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坚强。他拿了热水瓶去打水。那时,门诊室有临时病床,一个房间四张病床,我隔壁病床上,有个中年男人,他看我哭得凶,跟我搭讪。我没有心思跟他说话,只希望医院收留我,哪怕就死在这里我也愿意。那人劝我不要哭了,还告诉我一个办法。我听了,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感激,还有无边的凄凉。
过了一会儿,哥哥回来了,他提着热水壶走进病房,中年病人跟我哥说,你赶紧走,不要再来了。我哥说,我怎么可能丢下弟弟!中年病人说,你放心,我也是这么做的,我家人把我送到这里就回去了,他们问我,我就说家里人不要我了。他们也没办法,总不能赶我走,让我去要饭吧。哥哥想了想说,可是,我不放心。我知道,哥哥是舍不得。我们兄弟俩抱头痛哭起来,哥哥紧紧抱着我说,弟弟,我们一分钱也没有了,也只能这样了。
哥哥走了,傍晚的时候,医生来看望病人。我听说那是一个军官,他仔细检查我的身体,对我说,小伙子,你还年轻,不要灰心,能治好的……你先安心在这里住两天,等麻风反应过去后,我给你配药,你带回家去服用,以后定期来复查就可以了。
我说我不想回去,军官医生摇摇头,叹息一句,我知道你们都不容易,可是医院不是收容所,管不了那么多人啊!
我开始恨这个医生,我觉得他故意让我难受,他永远也不知道我在家、在村里遭受了怎样的白眼,他也永远不会知道我的绝望。远离家乡,在专业的麻风病医院留下来,是那汪洋大海中的一根稻草啊!可是他却要把那根稻草拿走!我很生气!
过了半个小时,那个医生又来了,问我家人在不在,去办个手续。我说我哥去街上吃饭了,晚上睡在街上。医生沉默了,看了我一会儿,说,你不能留在这里,你要回海宁去治疗。
因为我身无分文,医院让我欠账,药费全免,住宿费和伙食费是不能免的。我惴惴不安地过了两天。那医生来过几次,问我家人怎么还不来,说我的麻风反应已经控制住,可以回家去治疗了。
你明天就回去吧!放心,你没事的,要坚强!医生拍拍我的肩膀,他居然还在我头上摸了一下。那年我23岁。
傍晚,我没有吃饭,也无心睡觉,一心想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夜色沉沉。那是个荒僻的山湾,有一座庙宇叫宝华寺,年久失修,我们就住在宝华寺里。我辗转反侧,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我暗暗想,如果非要我回去,我就用一根裤带结束生命。而明天我就要被迫离开医院了,我该怎么办?
当天晚上,医院医生们开大会,中年病人告诉我,白天看医生的脸色都很沉重。我猜测,今晚开会,就是在讨论明天怎么送我回去。医生告诉我,医院已经写信给我家里了,也打电话到公社,让我们公社医疗站的人来把我接回去。怎么办?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一阵纷乱的口号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打倒国民党狗特务曹光荣!’
‘揪出隐藏在人民内部的阶级敌人!’
那是1967年。‘文革’的风暴席卷全国,麻风医院也未能幸免。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们和医生隔着一片宽大的区域,以防止病菌传染。可是,我却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名字。
‘曹光荣!’
不就是那个军官医生吗?
‘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而我……你知道吗?让我羞愧的是,我却受惠于这场旷世的灾难式的运动——曹光荣被打倒了,我却被解救了!曹光荣要让我回去,医院当然不能听命于他!他们坚决地把我留了下来。
我的命是那一声声口号挽留下来的。我的命运是在这一阵口号声中决定的。这曾经是我的一个秘密。
后来,我才知道,曹医生也是麻风病人,据说是起义投诚过来的,在经受了一遍遍的清理之后,幸存于麻风村。或者说,是麻风村让他有了栖身之所。而那一场运动像风,它把曹医生吹到了哪里?
当天晚上,老病人就跟我说,那个曹医生很坏,收病人要一问二看三了解,看你病轻的就留下,看你是女病人就留下,看你家境好就留下。而我一直在想,堂哥离开我时,没有钱留给我,是曹医生留下了我。所以我怀疑老病人的话。但是,在那个时候,我顾不了其他了,我只想留下来。
不知曹医生现在是否还活着,我不敢肯定。我的哀思我的愧疚我的来路不明的恨无处寄托无处释放。”
在那些漫长的夜晚,我独坐书房,一遍遍回放病人的讲述录音。过去那么多年,当他们重新回忆起被疾病袭击的那些时光,往事穿越万重关山,跋山涉水,海潮一般,汹涌而来,以至于常常让他们老泪纵横。
麻风侵袭下的女子
在麻风受累者的统计数据中,女性患者占据了一定比例,全球男女比例为2:1,而中国是3:1。这跟我国传统环境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女子出门机会少,被传染的概率相对较低。另一方面,女子即便患病,也常常因为各种原因,不及时治疗或者放弃治疗。新中国成立后,我国历年累计罹患麻风病总人数为五十余万,其中,女子患病约为十五六万。
浙江武康疗养院收住麻风休养员80人,其中,女休养员14人。在麻风侵袭之下,女子在一定程度上,承受的痛苦和压力,比男子更沉重。生育、抚养、社会歧视、家庭歧视等等因素,让女病人饱受生死折磨。
我叫夏小姝,今年86岁了,在麻风村住了55年,我已经不太记得清什么时候得了这个病,好像是18岁,也好像再早几年。可是我记得发病之后的情形,全身起了疹子,脚上起了水泡,抠破了也不痛。那些疹子越来越多,我看了心里发痒,割草时,去地里找草药,捣碎了敷在身上。可是没有用,心里越来越害怕,不过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就是走路不太有力气。后来,村里有人说,这个病治不好的,要到大医院去看。爸妈就带我去县城,县里的医生也不知道是什么病,配了一些药给我,又回到村里面。村里有个人在外面工作,回来听说我得了一种怪病,治不好,他路过我家时,见到我这个样子,就说有什么疑难杂症,还是要到杭州、上海、北京去看。
我忘了是哪一天,那个人对我爸妈说,我可能得了麻风病。我听了,心里有说不出的害怕、难过、担心。每天都在想同一件事: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每天晚上,哭着哭着就睡了。
这样一直拖着拖着,弟弟心疼我,写了一封信到《浙江日报》,告诉他们我这个病的症状,可能是麻风病,想求助。后来,报社回信告诉我们说,如果是麻风病,可以到浙江武康疗养院去治疗。
那天天还没有亮,我就穿好衣服等在门口,妈妈煮了红薯,我拿了一个,没心思吃,我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我终于要去医院了,可是我又很担心,怕治不好我的病。眼泪流了一个晚上,眼睛很肿,眼皮压着,很难过。妈妈让我放心,说解放了,医生技术很好的,一定能治好我的病。
我们不知道浙江武康疗养院在哪里,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爸爸只能问人家,麻风病在哪里治。有人说,在杭州松木场,爸爸带着我跟弟弟到了那里,才知道医院早几年就转到武康了。这样,我们才找到了武康疗养院,医生给我检查,配了药给我,让我回家吃药,在家治疗。因为那个时候病人太多,没有床位,没有办法,我们带了药又回到了家里。
爸爸妈妈都很难过,觉得这么重的病,只有住在医院才能治得好。可是我却不想留在那里。我害怕,每天按时吃药,到后来,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就不去看病了。那个时候,医院写信来问,有没有按时吃药,要我吃完药后,写信告诉他们,他们会再把药寄过来。但药吃完后,我没有再去配药,也没有回信,因为感觉没有严重起来。就这样到了31岁,我的病恶化了,没有办法,就到嵊州的麻风村去看病。到了麻风村,我的病情控制了。后来我跟老高结了婚。没过多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麻风村被造反派冲散,本来只有一个老医生,被赶回家去,死了。没有医生,病人陆续地离开,有的实在没有地方去,还是留在麻风村。麻风村在一个庙里面,最后庙也被砸坏了。
那时,麻风村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是红暴,一派是联总。不能没有派,我家老高被他们拉到红暴一边去。那个时候,我们俩很害怕,也很苦,心想,回家去吧,怕连累家里人;不回去吧,在这里已经不安耽了,因为他们要打仗,要批斗,走在路上有时候要被扔石头。有个晚上,老高带着我和儿子逃回了他的家里。回到农村后,老高在一家豆腐店里帮工,我那时怀了小儿子,没有能力抚养大儿子,就把他送到另外一个村子,请了奶娘来抚养,老高在豆腐店帮忙赚了点钱全部给了奶娘。
我们的日子过得太苦了,老高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奶奶,家里吃口重,我们总是吃不饱。人家豆腐店开始不知道老高有麻风病,我们那个村大,从村东头到村西头有好几里路。老高每天晚上回到家里,连鞋子都不脱就躺在床上,他太累了。麻风病虽然已经治好了,可是他的脚走路不方便,他本身力气也不太好,加上每天都担心人家知道他得过麻风病,怕被辞退,我们家的日子过得像在逃难。
豆腐店还是知道了我们夫妻俩是从麻风村回来的,老板辞退了老高,我们的手脚都已经不灵活了,干不了农活。老高整天整天地叹气,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一天,老高想到豆腐店再去跟人家说说好话,早上六点多,他早饭都没有吃,就出了门。刚出门没多久,对面就有人问他是哪个派的,老高吓得赶紧跑,人家就追,没跑几步,他就没有力气了,被人家从背后打了一枪,他的后背被打了一个洞,血流得很多。村里人把老高抬回来,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看着他流血,血流到桌子底下、椅子底下,流到灶台底下,全都是血。我求人把老高抬到公社医院去,没有人愿意。老高趴在床板上,用手压着后背的伤口,一床棉被都被血浸透了,老高昏了过去。到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他断了气。
老高死的时候,我想找件衣服给他换换,都没有,他可怜啊。亲戚来帮忙,看到我们家这个样子,都哭……我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帮忙的人用水冲洗老高流出的血,忙了半天,把地上收拾干净时,已经是傍晚了。我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力气起来,到晚上七点多,我生下了小儿子……老高没有看到小儿子出生……
那个时候流眼泪太多,45岁时,我的眼睛就瞎了。我今年86岁,四十一年了,我已经瞎了四十一年……四十一年,我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手指短了,只有指甲留在巴掌上,十多年前,我的一条腿没有了……
现在,我住在上柏麻风村,政府每个月发给我820块钞票,我一个人花不完。我每天坐在屋门口,看看世界,做梦也没有想到,我还能有这么一天,像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有人伺候。我常常想,一定是因为我前半生过得像猪狗,后半生给我补回来,让我像一个人这么活着。哦对了,你不知道,我的耳朵不灵了,聋了很多年,有时也能听到你们说话,有时候就一句也听不清了,要碰运气的。不过,我不难过,因为我现在过得很好,再说,这把年纪了,听不听得见,看不看得见,也都一样了。
现年91岁的张彩好老人,思路清晰,记得自己是在民国十四年也就是1925年出生的。出生十个月,因家里养不活,被送给另一户人家当女儿。养父不能生育,娶过两房太太,都没有子女,抱养了十个月大的张彩好后一年左右,领回了3岁的男孩,当了张彩好哥哥。等哥哥长到18岁,养父母又带回一个小女孩,成为这户人家的小女儿。
张彩好沉浸在回忆里,说养父母是如何地疼他们三兄妹,哥哥跟小妹妹相差18岁,哥哥很照顾她和妹妹。事实上,养父母家也是贫困交加,只是因为喜欢孩子,才一个接一个地领回家来。张彩好老人说,养父母宁愿自己不吃,也要留给他们兄妹几个。虽然贫穷,也有欢乐,吃过晚饭,三兄妹挤在一张床上,说一些他们自己才知道的故事。看起来,日子是往好里走的。
然而,一切都在张彩好15岁那年戛然而止,麻风无情地找上了她。起初是大腿外侧有斑,不痛不痒,也不碍事,只是觉得难看,少女羞涩地放下裤管,遮盖生命中第一个难以言说的痛处。长了斑的地方,不出汗,没有知觉,用指甲抠皮,抠出血来,还是不痛。父母担忧,村里人围拢来看,给出点子,吃了很多郎中给配的药,吃到吐。
16岁那年,父母做主嫁到邻村,丈夫陈东根也是苦命人,爹娘早死,比张彩好大了二十多岁,只是疼惜妻子,舍不得妻子受苦。贫贱夫妻值得安慰之处,便是互相支撑着往前,拼了命地往前走,往好的地方走。只是这样的时光短暂,不久,陈东根患病,那年代,血吸虫病瘟疫一般肆虐,地方上称这个病叫“黄胖病”,浑身肿成了馒头,让丈夫饱尝地狱般的折磨。生产队给了一些照顾,每年年底给十几二十块钱用以度日。陈东根拖到60岁去世。婆婆不喜欢张彩好,从结婚初期,到儿子过世,她从没给媳妇一个好脸色。
张彩好回忆说,其实她心里就喜欢陈东根,也想过跟陈东根两个人逃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生活,可是,每次真的要行动了,又都放弃了。因为夫妻俩都有病,他们不知道哪里能够让这两个得病的人过好一点的日子。那时,在村里,他们这一家是作为天下最不幸的人存在的,但凡有人说做人苦,不想活了,旁人便劝慰道,你看看,张彩好两夫妻能够过下去,你们总比他们要好一百倍一千倍的,怎么就过不下去了呢?
就是这样,在别人认为张彩好这样活着不如死了算了的情况下,她又嫁了人。说起来,第二任丈夫曹大满是个义气的男人,他跟她前夫是一个村的,一起长大一起玩耍的伙伴。陈东根眼见着自己不行了,有一次跟曹大满说,我要托付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帮我,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养得活彩好?我要走了,我把彩好托付给你,请你好好待她。
虽然张彩好不喜欢曹大满,曹大满对她也不在意,但毕竟是受了重托的,他还是接纳了她。也就给了一个窝,搭伙过日子,在这个窝里,他们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但他俩都知道,他们没有打心底喜欢过对方。
张彩好生下几个孩子后,麻风病症更加严重,溃疡、麻风反应,生不如死的日子,在那间幽暗的屋子里延续。张彩好不太出门,日日夜夜地就在屋子里跟自己搏斗,苦的痛的都独自承受。38岁那年,她脚底溃疡严重,不能走路,也不能做家务。无奈之下,把小女儿送给人家——38年前,因为家里养不活了,张彩好被父母送了出去。这一幕惊人地相似,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吊诡。
张彩好无奈之下,来到嘉兴麻风村,自己带米,带菜,带铺盖。彩好记得那时有三十多个病人,有一个老医生,过段时间到外面去拎一袋子麻风药来。关于老医生,彩好是这么说的:
“麻风村就一个老医生姓陈,平时只看到老陈医生一个人,对病人很好,说话声音低低的,从来不发脾气。告诉我们怎么吃药,告诉我们要多活动,告诉我们要乐观一点。可是,老陈医生自己却过得不太好,听说他有过老婆的,上海人,后来要老陈医生跟她去上海,他不愿意去,两个人就离婚了。老陈医生心情不太好,他有两个儿子要抚养,负担很重,可是他对病人还是很好。好像是1978年,老陈医生中风了,那时他大概已经七十多岁了,两个儿子照顾他,一直拖了十多年,八十多岁过世。”
2005年,张彩好老人不慎摔断了腿,大骨头断了,嘉兴民政部门联合麻风村,把她送到医院,进行手术,花了一万八千多块钱。“要是没有国家给我出钱,我是没有今天的。”张彩好说,她的腿里有钢板,有钢钉,虽然行动不便,但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2007年,浙江省对麻风村进行整合,嘉兴疾控中心把留在麻风村的十多个康复者送到了武康疗养院。
如今,张彩好老人是上柏麻风村的老寿星,她健谈,也喜乐,麻风病在她身体表面留下了难以抹平的伤痛,相信也在她内心留下了数不清的创口。只是,岁月无情却也仁慈,它消解了人类与疾病之间的恩怨,让人类在劫后余生之际,心怀希冀,重新上路。
窗台上,一只透明的玻璃杯里,插了一朵洁白的栀子花,是护工喻志生从野地摘来的,老人很喜欢。因为有了这一朵盛开的花,房间顿时有了更多生机。老人说,有时候回想起早些年的经历,就觉得自己的一生很漫长,有时候觉得自己过了两世,前世专为了生病,后世只为了养病。她说着说着,就笑了。
“我原来的名字叫周笑梅,嫁人后,要分粮食了,人家问我什么名字,我不识字嘛,告诉他们‘周笑梅’。让我写,我写不来,老公也不会写,他们写成了周小梅,我看看不像,自己又写不来,就算了,后来,我就成了周小梅。”
说这些的时候,周笑梅一直是微笑着的,声音清亮,除了失去一条腿,她的脸上丝毫没有病态。春天的阳光照在这位78岁的老太太脸上,安逸,满足,她已经忘记病痛曾经如何在她生活里肆虐。或者说,在几十年与麻风病搏斗的过程中,她已经有了最强大的内心,来抵御年老体弱带来的诸多不适。
“小时候,我只记得家里没有田,我爸爸向人家租田,我们种水稻,农闲时,爸爸给人家做工。有时年份不好,爸爸就把田退还人家,出去做长工。我家四兄妹,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我排行最小,他们都很宠我,不让我多干活。爸妈也很心疼我,只是我爸思想有点封建,不让我和姐姐读书。他说,辛苦赚来的钱,让你们姐妹读书了,以后你们还是要嫁出去,读书没有用的,女人就在家砍柴下田,烧饭喂猪,都不用识字。我那个时候很想读书,可是,姐姐没得上学,我也不敢再提这个要求。”
周笑梅说,她已经忘记自己是哪一年得病的,按照母亲的描述,应该还很小。那一年,因为快要过年了,母亲把她和姐姐带到镇上,那是她们姐妹俩难得的一次上街,添了新衣,又去了理发店。
“先给姐姐理发,我跟妈妈坐在旁边等着姐姐,理发的师傅给姐姐剪头发,却总是回头来看我。我不敢看他,他是个半老头子,头发有些花白了。我妈妈也奇怪他怎么总是在看我,后来,理发师傅对妈妈说,你家女儿得病了。
他这么一说,我妈妈就害怕,问他,什么?你说哪个女儿?什么病?
理发师傅指着我说,你看她,小小年纪,瘦成这个样子,不得病不会这样的,你要带她去看病了。
我妈说,我这小女儿能吃着呢,会走会跑会吃会睡的,怎么会得病?
理发师傅说,不信你比比两个小囡子的脸色。
理发师傅这么一说,我妈妈就害怕了,等姐姐剪完头发,妈妈就把我跟姐姐拉在一起,两个头挨着比对我们的脸。这一比,把我妈妈吓坏了,好像她才发现原来我这么瘦了。
回到家,妈妈就跟爸爸说了我的事,爸爸也很担心,可是家里没钱,就熬一熬再说,又是大过年的,上医院,不吉利。没过多久,我的脚上起了泡,水泡破了,脚开始出脓血。没有办法,爸爸只能把麦子卖掉,换了钱,找镇上的郎中给看病。因为不知道什么病,我心里也很害怕,也不想跟村里的伙伴一起玩,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天天喝中药。
那个药太难喝了,每一口喝下肚,我都反胃要吐,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病,我就忍住了。我满以为喝了药,病就好了,我就可以跟村里的伙伴去玩了,我也可以跟姐姐睡在一起了。可是,大约喝了一个多月,我鼻子流血,很多很多血流出来,好像鼻子破了一样。我不敢再喝了,爸爸妈妈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随了我。就这样,我躲在家里,也做不了活。好像十二三岁的样子,我爸带我到兰溪去看,寻访到一个医生,说吃了蕲蛇粉会好,蕲蛇祛风败毒,我身上的红疹子都是毒素。我记得他那里有很多人,他们把我的衣服捋起来,二三十个人围着我看,我多么难为情啊。他们指着我身上的红疹,说这说那的,我挣扎着两只手捂住胸口——我恨不得马上死掉啊,我羞愧死了,哭得停不下来。我爸见我一直哭,骂我几句,说,又没人打你,你哭什么?
他哪里知道我的心思啊!我的衣服被他们捋起,我的身子被他们看到了,那真的比死还难受啊。可是,我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落泪,我知道,为了替我看病,家里已经欠了很多钱,这个蕲蛇粉很贵,要很多钱,我爸借钱买了回来,我爸已经很累了。
吃了几天蕲蛇粉,我身上痒得不行,抓啊挠啊,都不管用,拿指甲抠破了皮,还是痒。红疹还在,全身肿了起来。那段时间,我们家里没有一个人有笑脸,死气沉沉的,我觉得我活着很没有意思,拖累了家里。可是,要我去死,我也没有勇气,我心里还是想着,可能有一天,我的病忽然自己好了呢。
有一天,我哥哥有个朋友来我们家玩耍,他是义乌人,见到我这个样子,坐在门边看屋外,什么话也不说。他很好奇,问哥哥说,她是谁?我哥哥说,我妹妹小梅呀。因为我全身肿得厉害,他已经认不出我了,以前他也来过,我们还一起玩过。哥哥的朋友很惊讶,也心疼我,他难过地问我哥哥,到底我得了什么病。哥哥就把我的情况告诉他,他说要不去义乌看看。我哥哥就把我带到义乌去了,结果人家说,我得了麻风病。”
辗转之后,周笑梅来到上柏,入住武康疗养院。不久,父母去世。如今的她,早已没有了亲戚,关于这点,周笑梅的解释是:老亲戚都断光了,别的亲戚也都没有来往了。唯一让她惦记并且感念的是侄女。“她和我睡一个床铺,没有嫌弃我。”
1960年出生的鲍秋桃,得病时已经33岁,按照时间推算,是上世纪90年代,麻风病防治工作已经取得了非常大的成效。而幸运并没有降临到她身上,那年,鲍秋桃儿子已经16岁,上初中。丈夫在外村做泥水匠,她种田种地,在家料理,日子是蓬勃往前走的。不期而遇的疾病一下子把这个家给打得仓皇不堪。先是她身体皮肤出现了症状,红斑久久不退,四处寻医,被告知是红斑狼疮。上世纪90年代,这是不治之症,吃了不知多少药,依然不见效。
这一天,她去开化医院,因为杭州有医生来坐诊,她希望碰碰运气。杭州医生检查之后,告诉她,可能是麻风,建议她去衢州防疫站做个检查。她惴惴不安地从衢州防疫站出来,手里拎了一些药,不知要往哪里去——原来她真的得了麻风。
“麻风,我听也没听到过,我们那边村里都没有这个病的。当时就吓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身子抖得厉害。医生安慰我说,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没关系的。又说,你先回去吃药,过半个月,我到你家里来看你。他也没有说因为麻风来看我,我说好的,心想这个医生真是好人。可是,过了几天,我们村里就有人知道我得了麻风,我很奇怪,因为我没有跟谁说呀,我老公也不知道这件事,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他。后来我才知道,有个医生打电话到我们卫生院,告诉我们的院长说我是麻风病,让院长跟我们家来说,夫妻俩不要在一起。
从那天起,我们家的生活彻底改变了。我老公本来在帮人家干活,人家也不要他了,说你老婆是麻风,你以后也要得麻风,你们全家都要得麻风了。老公很生气,对我说,你去死吧,你死了,一了百了。我想跟他说话,他不愿跟我说话,一开口就让我去死……我伤心得要死,我想,人家看不起我,欺负我,还说得过去,你是我老公,怎么能这么嫌弃我。
更加让我难过的是我的儿子也受到了影响,他原来读书成绩不错,很乖,从小跟他奶奶生活,每次回来,都会帮家里干活,村里人都说我儿子乖,他奶奶也很疼他。可是,自从我得病后,他回来就哭,说不想读书了,同学都骂他是麻风,老师也看不起他。我告诉他,妈妈得了麻风,可你不是麻风,你要好好读书,将来才有出息。儿子不想伤我的心,勉强去了学校,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开始逃学。我每个星期给儿子一点钱,他要交伙食费呀。他拿了钱,说去学校,我看到他愿意去学校了,心里也高兴。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老师到我家来,说我儿子两个星期都没去学校上课了,老公打儿子,儿子第一次顶嘴说,我宁愿去死,也不去学校。就这样,儿子再也没有去读书。后来我才知道,儿子在学校打架,因为同学说他,你妈妈是麻风,你们全家是麻风,他就跟他们打架,可是他打不过他们呀,就不敢去学校了。
我们家开始走下坡路,家不像家了。有一天早上起来,我发现老公没在家,以为他去地里了,等了半天没回来,忙去找,地里也没有他的影子。有人告诉我,说看到我老公背着包裹在车站。原来,我老公离开我们了,他逃走了。
我看着自己身上这个样子,想到儿子也不能去学校,老公也不要我了,想死。婆婆见我可怜,把农药、药品什么的都藏起来了,你知道,我们农村,要死只有几条路,喝农药、上吊,这两条路我都走不成,我又不敢去外面……那就躺着饿死自己吧。
我躺在床上,一天,两天,三天……没有人知道我吃不吃饭,也没有人关心我,婆婆害怕,老公离开后,她也不过来了,儿子跟着婆婆,也没来看我。就这样,我躺在床上,不吃饭,不喝水,我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到了第七天,我开始吐血,吐血水,一直吐,我想,吐血也好,死得快一点。我心里是害怕的,因为看到那么多血……后来,老公的妹妹来看我,她嫁出去了,不太回家,见我在吐血,就去喊医生。我从中午十二点吐血,一直到半夜一点,才止住了血。人死不了,麻风治不好,别的毛病也找上了我,我咳嗽,我没有力气,医生告诉我,我得了肺结核。
后来,有个医生到我家来,给我送来治麻风的药,我就吃药,两年以后,我的病控制了。有人介绍我去敬老院帮忙烧饭。日子好像又开始好起来了,可是没过多久,麻风反应了,神经痛得我直打颤,这种痛苦,让我后悔为什么那时不坚持吐血死掉呢。
后来,开化防疫站就把我送到了上柏,我的日子才真正开始有了变化。”
在我跟鲍秋桃交流的四十多分钟里,她怀里的孩子一直嚷嚷着,好像全身不适,那是鲍秋桃的孙子,三岁了。鲍秋桃的儿子小周娶了媳妇后,也患病了,类风湿关节炎让他的手脚像鸡爪一样弯曲,颤抖。小周无法出去打工,其他工作也做不了,只得在家养鸡,八十多只鸡,让他忙碌不已,却依然难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小周媳妇原本也是贤良女子,日子的无望让她逐年懈怠,嫌弃丈夫没有本事去赚钱,她自己也窝在家里,像是跟日子作对。鲍秋桃丈夫虽然一直“鼓励”妻子“你去死,你去死”,却并没有真的打算要放弃这桩婚姻。自从那次离家外出,他一直就在杭州等地打工,做泥水匠,微薄的工资除去房租,只够维持他个人的生活,他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架子,高血压和贫血使他常年觉得头晕目眩。
鲍秋桃在上柏租了一些田地种蔬菜,去掉租金,一年下来积余四千多块。桑叶茂盛时回家养蚕,茧子能卖个四千多块,她省吃俭用留点钱下来接济那在风雨中颤抖的儿子。
她依然记得刚到上柏时,是朱敏华医生收治了她,她说朱医生真好,这里的医生护士真好——些许的温暖来自麻风村,这也许是她嵯峨生活中一点欣悦。她也尽可能给予他者以暖意。偶尔邻居有个事,她总是热心相助,这让她感到人间的暖。
我跟鲍秋桃告别时,她的孙子依然嚷嚷着,这个离开父母借住奶奶身边,在麻风村长大的孩子,烦躁,不安,日子漫长得几乎看不到边际。我走出鲍秋桃房间,默默祈祷,惟愿他的童年记忆中,有上柏阳光的暖,也有清风明月的静好。
已投稿到:
以上网友发言只代表其个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的观点或立场。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麻风病 的文章

 

随机推荐